外卖很快送到,彭姠之给她打开,纪鸣橙走出来,却没动。
“怎么了?”彭姠之看她一眼。
“昨天也是这样,一看到塑料盒子,就反胃。”纪鸣橙抿抿嘴唇。
彭姠之无奈,去厨房给她洗了几个碗碟,精心装盘,再依次摆到餐桌上。
纪小橙子很满意,埋头吃喝的样子像在对美味进行学术研究。
彭姠之看着她,又心疼了,这小手腕,细得跟没吃过几两饭似的,又一阵发酸,问她:“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
“那,可是,也瞒不了多久哈?”彭姠之用下牙齿咬上嘴皮,觉得真的很棘手。
“如果瞒不了,我再跟她谈吧,”纪鸣橙叹气,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啊?”
“我没事了,饭也吃了,等下我力气恢复一点,再洗碗吧。”睡得久,她的筋骨有点疼。
“我,那个……”她这样,彭姠之也不放心啊。
她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纪鸣橙没工作了,工作丢了,三甲医院的编制,丢了。
还是因为自己。无异于天都塌了一小半。
她想说点什么,却见纪鸣橙垂下好看的脖颈,眼睛藏在镜片后,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啊,”彭姠之眉头紧锁,眼睛红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
但这样子真的没见过,纪鸣橙原来也有颓废的一天,也有疲惫不堪的一天,也有难以承受不能重负的一天。
彭姠之心里五味杂陈,怎么就忘了呢,面前的小神仙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她会在酒吧好奇地盯着舞池,跟彭姠之说“你教我”,她会在自己的摩托车停下后,摘下头盔低头笑,她会在被自己亲吻时不动声色地抓住桌沿,偷偷数秒。
还有她的无数次脸红,无数次羞涩,无数次情难自禁。
从没有见过这么体贴的人,连床上都那么照顾她,为了让她舒服,可以一边把粉色的脸稍稍藏在头发里,一边大胆地翻身用自己脆弱的地方摩擦她。
也从没见过这么通透的人,一次次教导她,跟她讲道理,让她快速地安定下来,好像她自己从来就没有脾气。
她一定隐忍了很久吧,想想也是,两个人风波怎么可能不影响她呢,彭姠之的一次次退缩,又怎么可能不影响她呢。
最影响她的莫过于,她发现彭姠之搬离她之后,好像过得真的轻松很多,好像“分离”这件事,对她们来说,也是可以习惯的。
她对彭姠之的生活提供了很好的解法,但似乎是在牺牲自己的爱情。
所以才被击垮了吧,工作丢了,感情不那么稳固,她从风光无限的人生赢家变得一无所有,变得从未有过的匮乏。
人真的有劣根性,当你失去时,会想失去得更多一点,一次性痛彻心扉,熬过来就好了。彭姠之特别懂。
但她不可能让纪鸣橙这样。
自己可以破罐子破摔,纪鸣橙不可以,纪鸣橙更不可以跟着她学,把生活往失败走。
彭姠之把胳膊搭在餐桌上:“你算算吧,开个诊所到底要多少钱?”
“你别怕,真的,有我呢。”她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其实她也没底,但她很想让纪鸣橙此刻有个支撑,她当时说要养纪鸣橙,不是空话。
纪鸣橙抬眼看她,苍白的脸上连嘴唇都在褪色,她的眼波一动,轻声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