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是假账。
江羽秋以前做假账都是搞通货膨胀,虚报物价那套,但昨晚做的假账,没有一点水分的纯假!
仗着施闻钦记不得,江羽秋胡诌:“因为我喜欢在账本中间让你摁手印,这是我的习惯。”
但这不是施闻钦的习惯,哪怕失忆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顺从江羽秋的习惯,在账目中间摁手印。
这个人可疑的地方太多了,可看字迹确实是自己写的。
施闻钦又问:“为什么,每个手印上面,都有一个沈字?”
这次江羽秋回答得很快速:“因为我以为你姓沈。”
施闻钦抬头看江羽秋,“为什么,以为我姓沈?”
江羽秋说:“那个时候你没有记忆,我用百家姓测试你的名字,你听到‘沈’这个字反应很大。”
施闻钦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最近他的语言系统出了一些问题,偶尔会无法输出长句子。好在这种情况很少,很多时候他都能流畅地跟人交流。
但今天很奇怪,他与这个疑似收留了他的人在交谈时,频频奇怪地停顿,表达方式也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见施闻钦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缅怀什么,江羽秋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沈”是沈锦然的沈。
难怪当初施闻钦听到这个姓会反应那么激烈,原来这是他心上人的姓!
呵,还挺痴情。
江羽秋敲了一下桌子,让施闻钦回神,然后催促道:“钱,你什么时候给我打?”
施闻钦不愿意再输入长句子,简短说:“需要审核。”
江羽秋眼睛心虚地转动了一下,开始用情绪向施闻钦施压。
“你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不信我了!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还养活了你一个多月,要五百万不过分吧!别告诉我,你的命不值五百万。”
在谈判方面,施闻钦条例很清晰,直戳要害:“账目不清晰。”
不等江羽秋狡辩,施闻钦就问:“为什么,有房租,还有床位费?服务费收费标准,是什么?”
不怪施闻钦会这么问,因为江羽秋把原本1000的床位费,后面添了两个零,800的服务费也添了两个零。
十万的床位费,跟八万的服务费,是个人都要问一问,什么床一天值十万,什么服务一天值八万。
江羽秋心道,我能怎么办?要凑五百万的账本,是简单的事吗!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是花了好几个小时一张张修改数字,施闻钦不感动就算了,还质问他这是什么服务费。
越想越生气,江羽秋狠狠瞪向施闻钦。
“这些都是你答应过我的,现在你不记得了,可以光明正大赖账了是吧?行,你权势大,我惹不了你,这样吧,十万,拿十万我就走人。”
施闻钦任由江羽秋发泄了一会儿脾气,等他说完后,施闻钦开口:“一百万,可以。”
江羽秋彻底安静下来,等着施闻钦说打钱的时间。
七八秒后,江羽秋没等来打钱时间,等来了施闻钦一句“但是”。
施闻钦双手交叠,放在腿前,很经典的谈判姿势。
他说:“只能先给你五……”
江羽秋喉咙吞咽,紧盯着施闻钦的嘴,期待着“五”后面的数量单位。
江羽秋的目光太过灼热,似乎让施闻钦感到不舒服,施闻钦抬手握拳遮住自己的嘴唇,轻咳了一下。
江羽秋有点不耐烦,“到底先给多少?是五十万,还是五万?”
施闻钦本来想说五十万,听到江羽秋这话,到嘴边的话一转,五十万变五千。
江羽秋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过来的样子有点讨喜,让施闻钦想把数额再变回五十万,但很快就掐灭了这个想法。
通过短短两次交锋,施闻钦明白江羽秋不懂任何谈判的技巧。
在谈判桌上,底牌,或者说是底价是不能轻易泄露的。
江羽秋的底价很明显是五万,给他五万就能安抚他。施闻钦不是小气的人,江羽秋一开始提的五百万,他也可以答应。
只是他抿出一丝……不对劲。
施闻钦无法形容内心那种感觉,暂且把那种情绪称之为“不对劲”。
他需要从江羽秋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不能满足江羽秋的要求,哪怕是底价都不能,因为江羽秋展现出拿到钱就走人的态度。
江羽秋没想到施闻钦只肯给他五千,以前感觉施闻钦挺大方的,一千一晚的床位费眼睛不眨地就签下了。
敢情是在给他开空头支票,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江羽秋刚还想着能拿五万也不错,他手头还有点钱,够他读书了。
结果施闻钦五万都不肯给!
江羽秋胸口起伏了几下,话从牙缝挤出来:“你要不要这么抠门!”
施闻钦补充:“一天五千。”
那也还可以。
江羽秋立刻消气了,“那你写欠条,每天要给我五千块,现在就写。”
施闻钦没有拒绝,只是告诉江羽秋说,抽屉有笔。
江羽秋走过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钢笔。笔帽是纯黑色的,笔夹则是金灿灿的黄,很有分量感。
施闻钦拧开笔帽,在江羽秋的记账本上龙飞凤舞写下欠条。
江羽秋看着施闻钦手腕上的擦伤,几乎快要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施闻钦动作一顿,抬头去看江羽秋。
江羽秋似乎不愿意跟他对视,把视线移开了。
这时房门推开,穿着印花丝绸衬衫,黑西装裤的施遇走进来。
“哥,听说你救命恩人来了,哪儿呢……是你。”
看到江羽秋,施遇显然很惊讶。
江羽秋不自然地点点头,深沉地“嗯”了一声。
上次见面他还以为他俩都是神助攻,现在看来……
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施遇盯着江羽秋转了几圈,目光时而打量江羽秋,时而捏着下巴沉思。
如果是江羽秋收留了他哥,那上次他送江羽秋回去时,遇见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他哥!
江羽秋很不自在,一直回避施遇的目光。
施闻钦皱眉扫了一眼施遇,语气有些严厉:“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会儿。”
施遇满肚子牢骚,但也只能乖乖坐到一旁。
听到施闻钦说出一长串话,江羽秋看了他一眼,在施闻钦看来时,他又若无其事移开。
施闻钦还没回答刚才江羽秋的问题,可看着江羽秋扭到一旁的侧脸,好像对方又不想听他说了。
施闻钦看了几秒,然后将写好的欠条,也就是记账本还给了江羽秋。
江羽秋拿过来看了一眼。
施闻钦签下的不再是江羽秋熟悉的“沈”,而是他真正的名字,江羽秋抿了抿唇。
看他们似乎谈完事,施遇还想跟江羽秋谈一谈,于是开口问:“哥,你们要是谈好了,我开车送小江回去,天也不早了。”
施闻钦不是很赞同施遇的提议:“你车子安全性不高,我让司机送他回去。”
施遇:……
对于他开的跑车,施闻钦总是不屑一顾,觉得坐在里面既不舒服,安全性又不很高。
唯一的优点是跑得快,但施闻钦喜欢稳一点的车。
江羽秋有自己的打算,主动说:“天是不早了,你们都不留我吃一个晚饭?”
施闻钦跟施遇齐齐看了过来,没想到江羽秋会提这样的要求。
施遇想笑,这个小江果然是一个神人,敢在他哥这里蹭饭,还很理直气壮。
江羽秋当然理直气壮了!
施闻钦跟他住的时候挑三拣四的,这次他要看看到底什么金贵的食物才能进施闻钦的胃。
-
医生嘱咐施闻钦不能过多活动,因此晚饭没去楼下的大餐厅,而是在二楼的起居室摆了一张小圆桌。
餐桌上只有江羽秋、施闻钦,还有施遇三个人。
菜品很多,不过量很少,摆盘精致。上餐的人戴着手套,没在餐具上留下一个指纹。
江羽秋哼哼两声,挑剔地指责施闻钦瞎讲究。
施闻钦口味清淡,施遇吃不惯这里的菜,先盛了一碗汤喝。
本来是自己要喝的,想了想,递给了江羽秋:“你尝尝,我哥有专门炖汤的厨师,最近他喝的汤都要炖好几个小时,都是补身体的。”
江羽秋接过来,看着清亮淡色的汤头,忍不住问:“真要炖这么久?颜色好清啊。”
施遇笑着说:“这种汤就是这样,炖越久越清,加的调料也少,能喝出食材原本的味道,火候不好都炖不出这样的颜色。”
江羽秋尝了一口,“嗯——是好鲜。”
“好喝你就多喝点。”施遇指了指眼前的菜:“对了,你可以尝尝这道。”
施闻钦觉得施遇话很多,影响自己的食欲,让他别说了,专心吃饭。
施遇不再说话,无趣地吃着面前的菜。
江羽秋抱着个人目的,把所有菜式都尝了一遍。
每道菜的口味都很清淡,但能尝出食材的鲜,难怪平时施闻钦那么挑剔,老觉得什么都不新鲜。
江羽秋看了一眼施闻钦,他身上穿着廓形很好的衬衫,将肩背拉伸出好看的线条。
他低头喝着汤,没有像在出租屋进食那样皱着眉头,只是为了进食而进食。
在这栋过亿的豪宅,施闻钦终于可以吃到可口的菜,穿上让他舒服的衣服。
看着舒适且自在的施闻钦,江羽秋很不舒服,好像这段时间他没有把施闻钦养好,虐待了施闻钦似的。
江羽秋抬起胳膊,很不小心地在施闻钦受伤的地方碰了一下。
施闻钦夹菜时,江羽秋的胳膊突然伸过来,擦过他的腹部,留下异样的触感。
施闻钦僵住,抬头看了一眼江羽秋。
江羽秋低着头,专注吃碗里的饭,看起来很无辜的样子,好像碰到施闻钦是出于不小心。
这不是施闻钦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他以前出席一些私人聚会时,偶尔会遇到抱着各种目的想跟他结交的人。
但他们没有像江羽秋这么直白,直白地盯着他看,直白地提出留下来吃饭的要求,在席间又很直白地摸他。
如果真的是江羽秋捡到他,施闻钦不知道那一个多月,江羽秋还直白地做了什么样的事。
他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不好揣测什么,毕竟江羽秋看起来真的很像不小心。
可在卧室,江羽秋一直盯着他看这应该不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