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简这才松开了握着石头的手。
一只知了热死在树干上,掉到白简身旁。
他顺势低头看去,湿漉漉的钱包狼狈。它和自己一样,装不了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和情感,只能被人随意丢弃。
里面的全家福湿透了,白简不想要了。
可乔溯帮他捡了回来,还不惜弄湿了自己鞋袜。
不知怎的,白简心跳如鼓,声音竟有些震耳欲聋,与小道两侧树丛中的蝉鸣不相上下。
他怔了片刻,当即惊觉了什么,站起身,连钱包都顾不及拿,一瘸一拐地费力跟了上去。
乔溯走得很快,没有要等白简的意思。
白简很努力地跑了几步,不料踉跄跌倒,疼得他叫出了声。
“啊!”
他咬着牙,很倔地撑起身体,却在乔溯转身的时候,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下睫毛和眼尾两端簌簌而落,秀气的脸庞湿漉漉的,被淤青称得更显可怜。
他像个小孩似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简哭得用力,见乔溯不过来,他就不起来,还作势捂住了膝盖上的伤口。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乔溯无奈走近,蹲下为他检查伤口。
“要去卫生所吗?”
白简无助地点头:“要。”
话语间,白简抓住乔溯的衣袖紧紧不放,生怕他走了,也在泪光里捕捉到了乔溯胸前的学生牌——
[乔灵高中,高三(二)班,乔溯。]
这是一段算不上很久,却又感觉异常久远的记忆,沉浸在六年前。
白简记得那天,是乔溯背着他去的卫生所,也记得乔溯用拮据的零花钱垫付了他的医药费,更记得乔溯因错过了打工的时间而变得不耐烦的神情。
就像此刻,乔溯脸色不悦,紧绷的线条和当年一样。
乔溯都摆明了态度,白简再闹就过了。
白简双手捂了下脸,放下时,眼泪还挂在眼角。他双手紧握,声音恢复了正常:“以前很多事,是我做得不对。”
白简的尾音还是颤了颤,“但这次我被赶出来是真的,要去定制一套西装也是真心的,没骗你。”
既然白简跨过了装哭的环节,乔溯便也不会再提。
他们眼下的关系,损了谁的面子都不好。
乔溯没再说话了。
白简不时看他一眼,心事重重。
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乔溯将车停稳后,被白简拉住了他解安全带的手,又踌躇地松开。
白简看上去有点窘迫:“南区公寓,还让我住吗?”
乔溯无言,白简的脸皮仿佛有城墙那么厚。一般人到这一步,几乎不会再提起这些。
好在乔溯早领教过白简的性子,见怪不怪。
“我说了,合约期间你可以随意使用。”
“谢谢。”
白简顿时展颜,变脸快如翻书。
下车前,乔溯想了想,唤住了正要开车门的白简:“等等,有些事我还是想提前问清楚。”
白简一脸茫然:“什么?”
乔溯:“林崎生日宴那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如此开门见山,令白简的身体有那么一两秒的僵硬。
乔溯的视线敏锐地停在白简脸上,将对方的无措尽收眼底:“你的信息素不会无故失常,你不愿意告诉樊筝,至少该告诉我。我也是当事人。”
这冷淡的语气迫使白简心下一颤,下意识地别过了脑袋。
在不算太明亮的光线下,白简浅色的穿着如同一抹柔光,可面上的表情则暗淡许多,形成鲜明对比。
白简并没有马上否定,过了会儿才说:“不是。”
这也让乔溯断定了什么,坦言:“我知道你不想和林崎订婚。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别再对我说谎。”
多年前就是这样,但凡是他白简想要的,亦或是不想要的,他总有办法达成。
哪怕是要再一次拉上乔溯。
乔溯本无意戳穿白简的破事,可他实在是受不了白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也受不了白简这几年来一直追着他不放的事实。
这就好像,白简是喜欢他的。
可为什么喜欢,又从来不出现呢?
这一切都很矛盾。
乔溯不禁想起了一些过往,这令他很不舒服。他厌恶富家少爷的爱情游戏,更厌恶曾跌入其中无法自拔的自己。
他宁可白简是故意的,是有预谋的,也别再说什么喜欢他。
白简的喜欢太飘忽,看似真心,貌似沉沦,其实比谁都能狠心抽离。
“我再蠢也该长点记性。”乔溯总能精准地戳中白简的痛处,“当初那几个霸凌你的混混,是你花钱安排的,对吗?”
“你怎么会……”
话到一半,白简霎时失了语。因为乔溯的眼底浸满的,是他所陌生的情绪。
而乔溯当然都知道,也全记得。
虽然很多是后知后觉,但他当时仍默许了白简的任性。
直到白简在他最需要对方的时候,突然消失于他的世界。又在他苦寻许久后,贸然出现在了新闻中。
风光无限——
【柏丰集团董事长白林仲,今携家人出席慈善拍卖晚宴,Omega次子白简首次亮相,与长子白斯并肩而立,谈笑风生,二人皆是气质非凡。】
一切都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