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鉴本来要生气,他看了眼小段,却发现小段的神色很平静,并不是故意要激怒他。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像你说的,我确实不了解公子,很少有人真正了解公子,猜透他的想法和目的。”
“但是这不妨碍我相信公子。”不鉴看向小段,他眼里的神色很熟悉,小段在不咎眼里看见过。
“哪怕他会带着你们去死?”
不鉴笑了,笑得眼睛弯起来。他其实很年轻,比小段大不了几岁,性格也不比小段更成熟。
“小段,你有一定要做成的事情吗?”不鉴问他。
小段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有,”不鉴道:“公子也有,不咎和不闻也是,我们有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为这个而死,叫死得其所。”
小段愣神,隔着一个柱子,不鉴往他那方面探了探头。
“其实公子对你很好,不是因为你皇子的身份......”
小段摆摆手,“我要出门了,给点钱。”
不鉴掏出荷包,小段抢了过来,没理会不鉴的说教,大步走出门。
清早街上早市正热闹,小段坐在路边的摊子上,要了一碗切面。
切面热腾腾,面片带汤,滴了两滴香油一把葱花,咸香可口。
早市上人来人往,街转角的树下有几个人,支了个摊子,一个骰盅,几个骰子,在那儿玩的热火朝天。
小段凑过去,玩骰子那人他认识,看见小段,他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小段哥,有日子没见了,哪儿发财呀。”
小段蹲着看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营生,给人家当小厮。开吧,我押大。”
骰盅打开,三个骰子五五六。
“小段哥还是好运气。”
小段道:“接着来。”
在这么一个小赌摊子上,小段玩了半天,他没出千,有输有赢,纯靠运气。
摆摊子看小段不是一直赢,也就随便他,还能充个人数。
眼见太阳上来了,小段眯了眯眼看了看天,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腿。
他赢了些铜板,把这几十个铜板用红绳子串起来,挂在腰上叮叮当当,听着很高兴。
三仙河边的亭子里,小段买了几个糖人,糖人摊子边围了几个小孩眼巴巴地看。
小段从荷包里拿出块碎银子把糖人都买了下来,卖糖人的连垛把都给了小段。
小段扛着草垛子,几个小孩就跟着小段。
小段给他们分糖人,“说句好听的。”
小孩伸手去够小段手上的糖人,“哥哥真聪明。”
小段心里暗骂一句,他最近听不得聪明这两个字。
糖人最后还是让小孩抢走了,只给小段留下一个。
正是晌午,阳光灿烂起来,小段倚着亭柱子,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拿着糖人。
不远处三仙河面上波光粼粼,有人撑着船划开层层涟漪。
小段晒着太阳眯着眼。
这才是我的生活,他想,我怎么就踏进那一团乱麻中了呢。
河边的小楼推开窗户,女人倚着窗户懒怠梳妆。
那几栋楼都是脂粉地,小段以前还在里面干过活。这里面的女人喜欢小段,因为小段年轻又嘴甜。
不过也就因为这个,小段还未来得及在这里碰见个红颜知己,就被老鸨赶出去了。
“小段,有日子没见了。”楼上的女人叫他。
小段眯着眼睛笑,“姐姐越来越漂亮了。”
女人掩着嘴笑,“你还是那么嘴甜,都不回来看看姐姐们,可是心被别的美人牵住了。”
小段不说话,懒洋洋地笑,一双眼睛勾起来,笑得慵散又无赖。
女人趴在窗边看他,“过来,姐姐请你喝酒。”
小段坐起来,“我有钱了,还是我请姐姐喝酒吧。”
小段绕过去,走进小楼,小楼白天人不多。
老鸨瞧见他,要赶他,“你怎么来了,又想骗吃骗喝呀。”
小段扔出一块碎银子,“这回带了钱来的。”
老鸨接了银子,道:“小爷您这是发达了?”
小段道:“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老鸨嫌弃他吹牛,女人站在楼上栏杆处笑得花枝乱颤,“妈妈,给他上两壶酒吧,回回来都是为了这个。”
小段喜欢喝这里的酒,叫千金一笑。
他觉得整个新平的酒都不如千金一笑,他真诚建议过老鸨卖笑改卖酒,被老鸨连打带骂地赶了出去。
楼上女人的房间温暖又馨香,床铺乱着,女人也不收拾。
她还坐在镜前梳妆,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小段说话。
小段不算她的客人,因为他以前来的时候是不掏钱的。
女人请他喝酒,他有钱了会给女人带点外面买的好吃的,没钱就只好硬蹭。
小段喝着酒,看着楼下的水面出神。
女人正同他说话,忽然没声音了,她回头看了小段一眼,笑着道:“还不承认,看来是真的有美人牵动你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