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向星河,却见她正在往前,仿佛要走向庾约,并没有理会自己。
欲言又止,身后青衣人还在催促:“殿下,十万火急……”
李绝望着那边的星河,突然推开青衣人,他冲到星河身旁拦住了她。
星河驻足:“怎么了?”
李绝张了张口:“姐姐,我有一件事要赶回京内……你、等着我好不好。”
星河略一迟疑,竟道:“好。你……要小心。”
李绝稍微宽心,握了握她的手,又瞪了庾凤臣一眼。
这才转身离去。
庾约起初没看星河,直到李绝去后,他才转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同时,随着星河越来越近,庾约也看到在星河的颈间,桃花瓣似的数点痕迹。
虽然早有准备,但在亲眼所见之时,庾约仍是情不自禁地窒息,他闭了闭双眼。
而星河转身,往回看。
庾约没忍住:“看什么?这么舍不得,怎么不跟着他一起走?”
星河确定李绝离开了,这才转回头来:“二爷。”
庾约垂眸,想到李绝方才的那些话,他笑了:“星河儿,你真真的让我刮目相看,驿马县内见到你的时候,我是万万料不到,你的胆子有这样大!竟在这庵庙之内,抛下自个儿的孩子,跟他……你可……”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解恨,而缓缓地:“真是女中豪杰啊。”
星河咬了咬唇,双膝一屈,向着庾约跪倒。
“干什么?”庾约垂眸,望着她的膝头深深地没入雪中,满头的长发随之滑落,发梢逶迤地落在雪上,白雪,青丝,惊心动魄。
星河道:“庾叔叔,我知道对不起你,我也没脸说别的,只求你一件事。”
庾约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巧了,刚才李绝也跟我说了一件事。”
星河抬眸,眼中是疑惑。
庾约却并不给她释疑,而只是问道:“你说罢,什么?”
星河深深呼吸:“庾叔叔,你休了我吧。”
庾约拢着的手微微一握,几乎笑出来:“哦?”
星河道:“庾叔叔,你不喜欢我,我又……不是个清白的,您、您何必……”
庾约微微俯身靠她近了些,仔细打量星河的双眼:“昨晚上你跟他……”
星河知道他要问什么,稍微迟疑,她低下头,轻声应道:“嗯。”
庾约捏着她的下颌,逼她抬起头来,仔细看了星河半天,庾凤臣笑道:“你啊,你!”
吱嘎吱嘎,踩过雪地的脚步声。
前方甘泉带了一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一眼看到这边的情形,甘泉猛地刹住脚步,也示意身后人止步。
庾约瞟了眼,垂眸看向星河。
终于他松开手:“起来吧。佑儿应该还没醒,回去好好照看他。”
“庾叔叔……”星河拉住他的袍摆:“求您了。”
庾约止步,转头看着星河,长发逶迤落地,她跪在雪地里,仰着头哀求般看着自己,这样不施脂粉不加装扮的素净清丽模样,反而更像是犯了错给谪下凡尘的……
庾约的心很冷,虽然他以为自己早习惯了这种冷。
伸出手,轻轻地在星河的脸颊上拍了拍:“星河儿,别着急,我知道你的心意了,等回了府,我给你写好不好?”
星河没法儿相信自己的耳朵:“庾叔叔?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星河的心开始狂跳,盯着庾约的眼睛,突然想起来,她有点结结巴巴地:“那、那佑儿……”
“你毕竟是他的娘亲,我也不会当真就铁石心肠为难你的,”庾约淡淡地一笑:“好了,起来吧,雪地里凉,别冻坏了。”
回头看看等待的甘泉几个,庾凤臣道:“京内恐怕有事,我不能留了,你……愿意在这儿多住几天,就住着,愿意回府……也成吧。”
“好,好。”星河眼含着泪,慢慢地站起身来,因为他刚才那一句应承,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那口气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松了,竟恍惚地不知该怎么回答:“那,那庾叔叔去做正事吧。”
庾约刚要走,却又看向星河。
想到李绝刚才给她挽头发,庾约悄然吁了口气,把星河一把搂入怀中。
星河本以为他要走了,毫无防备,给他大力一揽,身不由己地撞到他的胸前。
她的肩跟脸甚至被碰的隐隐作痛,感觉庾约极用力地钳抱了她一下:“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对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也很快,而且戛然而止,没有说完。
星河甚至没反应过来,庾约就已经放开手,转身拂袖而去。
慢慢地,等天明之后,星河已经重新梳洗妥当了。
庾清梦问起昨日的事,星河并没有隐瞒,直说遇到了李绝。
清梦悬着心,问庾约是否知道。
星河只点头,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庾叔叔不知怎么了,竟然答应了我要和离的话。”
“当真?”庾清梦也不相信。昨晚上她还就此事劝过庾约,那时候庾约还不容他人置喙呢,怎么竟变得这么快。
清梦忙问:“那他……这次没有用佑儿为难吗?”
星河道:“没有,他的意思是让佑儿跟着我呢。”
庾清梦拧眉思忖,悄悄地:“是不是因为昨晚上你跟……李绝在一起,才让二叔死了心的?”
“也许,”星河也拿不准,垂首道:“我也说不好。不过,想来他不会骗我的。”
说了这个,星河便打点回京的事,毕竟庾约说了回国公府就会写和离书给她,她可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清梦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想挽留,又无从说起,只叮嘱道:“你且见机行事,千万别太急躁。”
嘱咐了几句,星河带了佑儿,离开庵堂,上车返回。
不料,就下星河进京之后不多久,传来消息。
原来京城九门封锁,严禁来往出入。
庾清梦不知出了何事,正提心吊胆,青叶观那边陆机赶来,才告诉了他内情。
昨夜皇帝的病体突然危重,昏迷不醒。
宫中竟无人掌事,关键时刻,燕王李振出面主持大局。
而后,便封锁了城门跟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庾清梦着急地:“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是燕王主持?那成王呢?”
陆机道:“听闻成王也给传召入宫了……还有那些辅政朝臣们,唉,是非成败,大概在此一举了。”
清梦又一想,忧虑:“怎么会瞬息万变的,早知这样,就该拦着三妹妹,别叫她着急回城去了。”
陆机微笑:“这倒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没人敢伤害到容姑娘跟玄佑。——你可知道,她跟玄佑在这里住着,里里外外都有皇上安排的人?就是怕当初刺杀之事再出一次。”
庾清梦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看着陆机:“我……我还是不太相信,佑儿真的不是二叔……”
陆机叹息道:“你是因为跟那孩子朝夕相处,所以看不出什么来。而当初,铖御给送到我跟前的时候,跟玄佑差不一两岁的年纪,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不妥了。”
清梦眉头深锁:“我是越来越不懂二叔了,按照他向来那孤高自许的性子,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就算他对三妹妹起了怜悯之心,要庇护她,有的是法子,为什么非得娶了她?弄的现在自己也……左右为难。”
陆机琢磨了会儿:“情之一字,若是能说的明明白白的,那就不能叫‘情’了。”
庾清梦怦然心动,抬眸看向陆机。
陆风来给她一瞅,忽然心虚:“呃……贫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清梦轻笑:“谁说你有别的意思了?又来欲盖弥彰。”
陆机咳嗽了声:“我也该回去了……”
“风来,”清梦走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柔柔弱弱地道:“京城内局势千变万化,我……有些怕呢,你留下来陪一陪好不好?就当是慈悲了。”
陆机转头,望着她盈盈的眼神,他是想走的,但是腿脚却在犹豫着。
庾清梦的手指细嫩,拉着的也仅仅是一片轻飘飘的袖子,对陆机而言,她却仿佛有千钧之力,拽的他即将东倒西歪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