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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直播

由于姜书远安排得当,

关月旖一点儿也不累,甚至很开心!

——姜书远找来了几位老友的儿女们,请他们来给儿子儿媳当伴郎伴娘。

再加上姜书远还找了婚庆公司来安排和布置婚礼现场,所以婚庆公司安排了好些游戏互动。

这些游戏互动,也全是姜书远事先了解过,都是些并不复杂、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安和尴尬的游戏……

就这样,婚礼的气氛空前高涨。

关月旖也去玩了几个猜字谜、做奥数题的游戏,然后凭着玩小游戏拿到的积分卡去抽了个奖——哇,是个安慰奖!

一把顶顶好看的粉红色金属色泽的按摩梳子!

关月旖当即试着梳了一下,发现特别舒服……

她高兴坏了,拿着那把梳子满场子的向人炫耀。

抽到了头奖拿到现金二百元的关春玲:……

抽到了一等奖拿到一块漂亮羊绒围巾的六奶奶:……

抽到了二等奖得到一罐上好茶叶的许培桢:……

关月旖:哼!

而此时——

邱岚诗也已经来到了潮华大酒店。

她来到G市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在附近玩了玩、又逛了逛。

她不太喜欢这里冬季连绵阴雨的气候,所以决定明天离开。

离开之前,她打算来G市最高档的潮华酒楼来吃点儿地道的赣菜。

只是,一到潮华大酒楼的门口,她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原来今天还是良辰吉日?有新人在这儿摆喜酒!

邱岚诗的第一反应就是,也不知道潮华酒楼还有给普通客人吃饭的座儿了。

她本想转头就走,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去问问服务员。

然而,她刚刚才走近门口,还没找着服务员呢,先看到了大门口的花环拱门边放着那对新人的全身照片。

邱岚诗盯着照片上男俊女俏的新郎新娘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来了。

这不就一个月前,和她一块儿在峨眉山当旅游搭子的小关和小张吗?

他们……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摆酒?

小关是湘省人,小张是……

等等!

所以小张并不是赣省省会城市的人,他是赣省G市人?

在这一刻,邱岚诗心底浮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小张是赣省G市人,

小张和年轻时候的姜书远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说,

小张他……

他和姜书远有着某种关联?

邱岚诗的心,突然砰砰狂跳了起来。

正好这时,在门口负责迎宾的亲友见邱岚诗久久地盯着关月旖与张建新的结婚海报,赶紧过来笑眯眯地问她,“客人你好!是过来喝喜酒的吧?”

邱岚诗下意识点点头。

亲友赶紧说道:“来来来,这边签字签到哈……”

就这样,邱岚诗浑浑噩噩地被亲友给引导着走到了前台那儿,

然后不知怎么一回事,她手里被人塞了一枝笔。

再然后——

她懵懵懂懂地在礼金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是端端正正的“邱岚诗”三个字。

再再然后——

亲友面带笑容地问她,“客人,请问……那个、那个……份子钱?”

邱岚诗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啊!对对对,份子钱。”

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钱,然后一脸为难地说道:“不、不好意思啊,我来得匆忙,没找着红包。”

亲友善解人意地说道:“没事没事,心意到就行嘛!”

邱岚诗数了二百块钱递过去。

亲友见这份风姿绰约的客人出手这样大方,忍不住哇地感叹了一声,又问道:“客人,请问你是新郎爸爸的朋友?还是新郎的朋友?”

邱岚诗说道:“我是新郎新娘的朋友。”

亲友有些诧异。

——因为这位客人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是新郎爸爸那一辈儿的才对啊!

但,来吃喜酒、登记份子钱的客人络绎不绝,

亲友也就没说太多。

邱岚诗也被引着入了座。

不多时,姜书远也迎了一位客人过来,

负责点数的亲友收了钱、记好名字以后,叫住了正准备陪着客人走去宴会厅的姜书远,“姜主任!姜主任!”

姜书远回头问道:“怎么了?”

亲友始终觉得那位上了年纪的女客人有些奇怪,便问他,“刚才有一个客人给了二百块钱的份子钱!我让人安排她去坐了第二排,您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亲友将登记份子钱的名册递给了姜书远。

姜书远只一瞥,便愣住了。

他盯着那娟秀又端庄的“邱岚诗”三个字,至少停顿了整整一分钟。

看到最后,

他已经像是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亲友见他呆呆的样子,奇道:“姜主任?”

姜书远没有回应。

他跌跌撞撞跑进婚礼现场。

这时,邱岚诗刚刚入座。

她东张西望,想尽快找到她的小友们好好叙一叙。

然后——

她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邱岚诗!!!”

邱岚诗愣住了。

第156章 第156章 赣西婚礼上甜美可口的……

正准备去做题赢积分卡再抽一次奖、发誓一定要抽中一个非安慰奖的关月旖被妹妹拦住了。

“大月儿你吃这个。”

然后,关月旖被妹妹投喂了一颗……糖。

嗯?

不是糖,是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很丝滑,刚入口的时候又冷又硬,塞进嘴里含一会儿就发软,透出浓郁的巧克力苦香气。

再多含一会儿,微苦泛甜的酒汁就从巧克力的糖心里漏了出来。

关月旖愣住,随即明白了。

这是一颗酒心巧克力!

她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天哪,这酒心巧克力是什么牌子的,怎么这么好吃?

除去醇厚丝滑的纯正巧克力之外,酒汁一点儿也不呛人!

以及,糖芯里还包着很有颗粒感的白砂糖。

这种丰富复杂的混合口味就很好吃。

关月旖问妹妹,“你在哪儿拿的?”

小月儿问她,“好吃吗?”

关月旖疯狂点头,“超好吃!”

“你等着啊我再去给你拿,”说着,小月儿转身跑了。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懊恼地说道:“没了,都被他们抢光了,只剩下这么几个了……”

关月旖看了一眼,见妹妹手里捧着六个。

她拿过一颗,剥去糖纸直接塞进妹妹嘴里,然后又拿走两颗,又对妹妹说道:“你拿去给爸妈和奶奶吃。”

小月儿点头,鼓着腮帮子跑了。

关月旖拿着那两颗酒心巧克力去找张建新。

她也学着妹妹的样子,剥了糖纸直接将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好吃吗?”

其实张建新真心觉得味道一般。

毕竟他对零食啥的……根本不感兴趣。

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吃!”

关月旖把最后一块酒心巧克力塞嘴里,说道:“也不知道这是爸从哪儿买回来的,一会儿见着了他,你去问问呗,我们买点儿回来放家里吃。”

话音刚落——

就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邱岚诗!!!”

吓得关月旖和张建新一个激灵!

关月旖愣了半天才说道:“……邱岚诗?那不是邱阿姨的名字吗?”

张建新也愣住,疑惑地问道:“月儿,这、这……那声邱岚诗是不是我爸喊的?”

关月旖也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她的公爹姜书远是位非常儒雅的人。

他一向彬彬有礼,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面上总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和人说话的时候,永远会让对方觉得如沐春风。

怎么说呢?

姜书远完美得就像个假人一样。

但,

刚才的那声怒吼,着实让人感觉惊惧!

这种感觉……

就像是在战场上兵临城下时,将军厮杀到只剩下他一个人,才发现背叛他的人是他最亲近之人,

所以他痛苦、他不敢置信,他带着满满地恨意想要质问她。

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子。

整个婚宴现场全都安静了下来,

是被姜书远给吓的。

同样被吓住的,还有邱岚诗。

邱岚诗缓缓转过头,看到……姜书远就站在距离她不足三米远的地方。

时隔三十年,

这对只谈了七天恋爱的情侣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邱岚诗打量着姜书远。

三十余年来,他从未离开过她的梦境。

他在她的梦里,陪着她慢慢变老。

现在,他终于从她的梦里走了出来……

邱岚诗打量着他染霜的双鬓,

他那悄然爬上了皱纹却依旧显得英俊的脸,

看着他因为瘦削而有些佝偻的腰背,仍然不失儒雅温润的风度……

还看到了他赤洇的双眸和哆嗦着的唇。

霎时间,邱岚诗泪如雨下。

姜书远也愣愣地看着邱岚诗。

她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一直到现在,

到现在他也很喜欢她。

他一直很小心地隐藏住对她的爱意……

因为他有一个疯癫狠戾的妈,曾经还有过一个被迫拉郎配的妻子。

但这不妨碍他在心里偷偷地喜欢着她。

当初他们是大学同学。

她是个热情活泼又青春张扬的人,她长得漂亮性格还好,成为了学校里的大众女神。

暗恋她的男生海了去了!

就连姜书远,也悄悄地在心底默默地喜欢着她。

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接近他!

她大大方方地向他表白……

说不开心是假的,

还有什么能比……悄悄暗恋着人,也正好喜欢自己更幸福的事呢?

但,姜书远拒绝了她。

他知道,他拥有一对极品父母,当他面对他们的时候,都难受得想要死掉。

他不能拉着她共沉沦。

他就想着,万一她对他粗浅的喜欢褪去后,就会喜欢上别的条件更的人呢?

于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她的表白。

拒绝她,不代表他不喜欢她。

所以他默默地关注着她。

——她的开水瓶漏水,大冬天的灌一壶开水进去,一小时以后就变成了冷水。他假装不小心打破了,赔她一个新的。

——他继母捎给他的食物,饭菜一类他自己吃了,但零嘴之类的,他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全给了她。

——他和她不同专业,他搞到了她的课程表,又搞到了她每一科的考试分数,知道她哪个学科薄弱,他会想办法找来相关专业书,再悄悄找理由送给她。

——他必须每天都见到她,否则干什么都不得劲儿。

就这样,姜书远在无法控制自己不喜欢她的前提下,默默地等着她去喜欢别人……

虽说这事儿不能想。

一想就难受。

可他还是很自卑,觉得他没办法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和正常的未来。

一直到了大四的这一年,

姜书远越来越焦虑。

因为大四面临着毕业和分配,不少校园情侣被迫分开,所以毕业季,也被同学们戏称为分手季。

姜书远非但没有等到邱岚诗移情别恋,而且还等来了她的再一次告白。

这一次,姜书远心动了。

他没说自己的父亲和继母是大官,也没说自己的生母是资本家,毕竟时代动荡,这些还是少说为妙。

但他一五一十地说了父母的情况、他们的性格,以及他的处境。

他想听听她的意见。

然后,他亲耳听到了她的心声:

“姜书远,我很确定我喜欢你不是一分一秒的事,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你为了你的原生家庭而感到自卑,我也是。”

“我父母被他们的父母嫌弃着、他们自己都不是被父母偏心爱着的小孩子,可我在他们那里,也一样是个不受重视的孩子。他们甚至想过办法希望我能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妹妹,再早早嫁人拿到丰厚的彩礼,好让弟弟娶到称心如意的妻子……”

“幸好,我也扛了过来。”

“姜书远,如果没有人真心爱你……那就由我来爱你,好吗?”

“我不怕你的家人有多难缠,如果你知道我的家人有多糟糕,你就不会自卑了。”

“我们拥抱取暖好不好?”

“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生活,要是你父母敢再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如果我父母家人也来欺负我的话,你也帮着我,和我一起把他们赶走,好不好?”

那一天,姜书远哭到不醒人事。

他同意了她的表白。

就这样,大一刚进校时,同学们都谈起了恋爱,姜书远和邱岚诗却有意避开对方;

到了大四分手季时,同学们都在伤别离,姜书远和邱岚诗却谈起了恋爱。

他们终于牵住了对手的手,

他们开始拥抱,亲吻……

他们躺在草地上,看着湛蓝的天和棉白的去,说起今后的美好生活。

但,姜书远意识到,他和邱岚诗依旧面临着很严重的问题——毕业分配。

他学的是万金油专业——汉语言文学。

他今后的就业方向很广,如果不刻选择的话,大概率会进入政府机关。

可邱岚诗的专业太冷门——她学的是考古。

所以,如果他俩想要呆在一起的话,只能是他来迁就邱岚诗。

邱岚诗可以去博物馆,他可以去她所在的博物馆里做一份文职。

他和邱岚诗剖析好这一切,决定回赣省去找继母想办法帮忙办工作分配的事儿。

约定好归期后,姜书远匆匆离开了学校。

没想到他刚刚才赶到赣省省会,就遇上父亲与继母入京述职。

他被父母带到了北京。

他把他和邱岚诗的事与说继母听,继母倒是很高兴,主动问他要不要两个人分到一个单位,她可以帮忙打招呼。

然而此举惹得姜宽不快,认为姜书远让继母给他开后门了。

继母为维持家庭和睦与团结,费了点儿时间哄姜宽。

这么一来,姜书远在北京滞留了快一个月,终于办好了他和邱岚诗的工作分配指标。

可当他兴冲冲赶回学校后,才发现邱岚诗竟然已经……主动要求分配回原籍了?

在这一刻,姜书远又委屈又愤怒。

他立刻赶往邱岚诗的老家,

可这时,地震发生了。

所有的交通全部阻断,报纸和广播日夜播报受灾情况。

姜书远差点儿急疯了,他背了两壶水带了些干粮,先是坐车到最近地方,然后开始了徒步。

但是,因为对地形不熟悉,他走错了方向,一脚踩穿一颗铁钉,受了伤。

幸好当地老乡救了他,把他送到医院。

但震区医院的条件较差,几经辗转,他被送往北京,在继母的照顾下才慢慢好了。

然后他又去了一趟学校,找邱岚诗的老师询问情况,

老师只说不清楚。

姜书远发了怒,说你不可能不清楚,我还特意给你打过电话,让你传话给邱岚诗让她等我的。

老师支支吾吾,最终以晕倒被家人送医而拖延了过去。

性格腼腆内敛的姜书远头一回不依不饶地追究着这事儿,

老师没办法,请长假躲了起来;

姜书远索性自己去学校查出了邱岚诗的工作单位,直接杀到了她的工作单位……

一问才知道,邱岚诗早就已经和程甘霖结了婚?!

邱岚诗把博物馆的铁饭碗工作让给了程甘霖的妹妹???

邱岚诗已经怀孕了!!!

姜书远惊呆了。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邱岚诗心心念念的,是与他的未来。

他想去找她,

他找到了她……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挺着孕肚的邱岚诗正满脸欢喜地抚着肚子,满眼期待的模样儿。

在这一瞬间,姜书远如同在零下的冰冻天气里被泼了盆冰水似的,

整个人被彻底冻住。

他在邱岚诗家的筒子楼附近站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天亮时,他才含泪踉踉跄跄地离开。

从此,姜书远开始死命的工作。

但,他保持着在每年春末夏初的时候,赶来见邱岚诗一眼。

他一直偷偷摸摸的,只远远看看她,然后离开。

直到后来——

他妈逼着他和韩婷结了婚,又给他下了药让韩婷怀上了孩子……

姜书远彻底死心。

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来见过邱岚诗。

直到现在——

现在他看到了邱岚诗。

她……

果然是岁月不败美人脸。

尽管她已上了年纪,昔日的青春张扬已然不见,但时光似乎在她身上安静了下来。

她依旧背脊挺拔,她依旧美丽动人,

她……

姜书远已经从儿子儿媳的嘴里,听到了邱岚诗的前半生。

他痛彻心扉!

当时他努力克制着自己,

背着人时,他却好好地哭了一场。

他恨她为什么不来找他,

他也恨自己当时明明都已经找到了她,为什么就是没胆子亲口问她一句“你还喜欢我吗你愿意跟我走吗”……

倘若他问了,是不是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所以,当他看到礼金册子上她的名字时——

他有了一种宿命感。

他预感到,如果再次错过,

那么他和她……

就永远也不会再有未来了!

姜书远再也不想夜夜梦回到那个晴朗的午后,他和她并排躺在学校的草坪里描绘着对未来的期待,然后每每醒来都是一场空,除了眼泪,什么也没有;

他再也不想一直追逐在她的身后;

再也不想偷偷摸摸地躲起来看她……

虽然已经迟到了三十年,

他和她也都各自经历了可怕的婚姻与人生,

但姜书远真的不想再错过。

所以他才会发出那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姜书远怔怔地看着邱岚诗,

尽管婚礼场面盛大、宾客如云,

尽管大家刚刚被姜书远的怒吼给吓住,可这会儿大家已经开始了嘀嘀咕咕,现场一片嘈杂。

可姜书远的眼里只有邱岚诗。

在邱岚诗的梦里,她和姜书远有不少于一万种的重逢。

但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被那么多人盯着在的。

于是她竭力想要维持镇定。

她压制住心胸间翻涌的情愫,努力直视着他的双眼,尽量保持得体的微笑,颤声说道:

“好久不见。”

姜书远怔怔地看着她,“是你,对吗?”

他突然莫名其妙问了这一句,旁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邱岚诗了然,点头说道:“是我。”

姜书远又问,“所以你……找过我吗?”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害怕她说有,

也害怕她说没有。

邱岚诗沉默许久。

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姜书远是小张的父亲,现在这是小张和小关的婚礼。

无论如何,她和姜书远也不应该在小张和小关的婚礼上成为主角。

“我们……一会儿再谈,好吗?”邱岚诗克制地说道。

姜书远不同意。

他是真的不想再错过了。

这时,关月旖和张建新已经看得明明白白的,

她赶紧在张建新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建新点点头,朝着父亲走了过去。

关月旖也走到妈妈关春玲身边,低语了几句,

关春玲也点点头。

关月旖朝着邱岚诗走去。

这一边,张建新对姜书远说道:“爸,你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邱阿姨难堪。”

“你放心,月月会让关妈妈守着邱阿姨的。”

“等我和月月的婚礼结束以后,你再和邱阿姨好好聊聊,成吗?”

顿了顿,他又对父亲说道:“我们之前住在峨眉山的时候,我不知道邱阿姨和你是旧相识。她问我父母和家庭情况的时候,我没跟她说过你和韩婷已经离婚的事儿。”

“我猜,她可能会介意这个。”

“爸,一会儿你可得跟她解释清楚。当然了,关妈妈也会告诉她你的近况。”

姜书远一凛,

他心想,刚才他都已经觉察出她的退意……

是否就是因为这个?

那幸好他还没有当众逼她开口,

他缓缓点头,又看了关春玲一眼。

关春玲隔空给了姜书远一个鼓励的眼神。

姜书远松口气,又看向了邱岚诗。

那一边,关月旖对邱岚诗说道“邱阿姨,感谢你来参加我和小张的婚礼。一会儿我让我妈妈过来陪陪你好吗?”

然后关月旖很直白地对邱岚诗说道:“你可千万别想着中途离开,小张爸爸和他妈妈离婚了很多年了。我们以前没有告诉你这个,是因为……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可以熟到可以聊家庭隐私的关系,邱阿姨,你能理解吧?”

邱岚诗呆愣住。

她下意识看向了姜书远。

正好姜书远也看着她,目露哀求。

邱岚诗眼圈儿一红。

她点点头,对关月旖说道:“好。”

关月旖放下了心,然后把父母奶奶介绍给邱岚诗。

关春玲和许培桢很热情地和邱岚诗握了手,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就这样,一场风波暂时结束。

但,

新的风波又出现了。

——大厅门口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

片刻过后,满头银发穿着金黄色唐装的汪玉桂在保姆的掺扶下,柱着拐杖缓步走进了婚宴现场。

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一副步履蹒跚的样子,

可她气场十分强大。

人往那儿一站,热闹喧哗的婚礼现场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关月旖与张建新对视,

然后在对方的的眼里发现了“不是吧到今天了她还想来找麻烦”的嫌弃眼神。

是的,自打汪玉桂知道儿子孙子回来了以后,就一直想办法想见儿孙一面。

姜书远为了让儿子儿媳以及亲家一家自在一点儿,

每次汪玉桂找他,他都好脾气地见了她。

可汪玉桂这嚣张跋扈的性格……

她一不满意张建新对她的这种故意搞针对的态度;

二不满意关月旖不是她相中的孙媳妇儿;

三来她很嫌弃关春玲是个开餐馆的,虽说当姜书远反问她“你和月月妈都是做生意的,你开厂她开餐馆,你怎么就比月月妈高贵了”的时候,她根本答不出来……

但这不妨碍她对关家人的嫌弃。

又或者说,可能正是因为姜书远尝试和她讲道理,她才愈发兴奋地不想讲道理。

先前姜书远会为了不让汪玉桂去找亲家麻烦而忍声吞气。

可时间一长、汪玉桂唠叨的次数越多,姜书远就越烦她,到后来他也不愿意再理她了。

所以今天,汪玉桂确实存着来婚礼上闹一场的心思,想借此刹一刹儿子、孙子和孙子媳妇的威风,便气势汹汹地不请自来。

见有变故发生,

姜书远当仁不让地走过去,挡在儿子儿媳跟前,面露不虞地看着汪玉桂。

这时候关春玲已经拉着邱岚诗聊了起来。

其实关春玲也知道邱岚诗的近况,但考虑到邱岚诗不知道她的情况,所以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一家人……

汪老太太就来了。

关春玲连忙告诉邱岚诗,“她就是姜书远的妈,脾气很古怪的一个老太太。”

然后她三言两语地说了一下张建新和汪见雪被抱错的事儿,也说了一下姜书远与韩婷的情况与关系,以及汪玉桂和姜宽的事儿。

邱岚诗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想到,姜书远这么闷的一个人,竟然拥有一段这样跌宕起跌的人生。

她忍不住想起来,当初在属于她和他的七天恋爱里,他其实也浅浅地说过一些他家里的事。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原生家庭会差到这个地步——和她的原生家庭想比,虽然她的父母也不待见她,好歹也会维系表面上的亲近。

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母亲与儿子像仇人一样对峙。

鬼使神差的,邱岚诗突然想起了三十余年前,她与姜书远的约定:

【姜书远,要是你父母敢再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如果我父母家人也来欺负我的话,你也帮着我,和我一起把他们赶走,好不好?】

邱岚诗攥紧了拳头。

第157章 第157章 赣西婚宴上的酱卤全肘……

关月旖从张建新身后探出头来,打量着汪玉桂。

几年不见,汪玉桂越发老态龙钟了。

但精神依旧嚣张。

张建新觉察到月月的脑袋露出来了?

他赶紧挪动了一下,再次把她给遮得严严实实的。唯恐汪玉桂发疯,波及到月月就不好了。

关月旖不大高兴。

这样的话,她还怎么看戏啊!

于是她再次微微探出头,观察着汪玉桂。

这时——

汪玉桂正朝着姜书远发难,“你爸呢?”

姜书远愣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的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他爸?

“我在问你话呢姜书远!”汪玉桂气得拿起拐杖就往地上猛戳,“你是聋子吗?”

拐杖头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沉闷咚咚声,有种心脏被挤压得很难受的感觉。

谁听了都觉得不舒服。

被父亲清瘦身躯挡住的张建新冷冷地说道:“你想找姜宽就上北京去,别来这儿捣乱。”

姜书远回过头了儿子一眼,眼里流露出不赞成的眼神。

张建新无所畏惧。

但,汪玉桂愣住了。

她上一回见到张建新时,已是八年前。

那时候张建新和汪见雪的身世刚刚真相大白,

可汪玉桂沉浸在汪见雪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哀伤中,没有理会张建新。

当然了,她也有着足够的骄傲,认为张建新应当主动巴着她。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外人刘蔚伟都知道跑来巴着她,

可张建新压根儿没理过她!

八年前的她,身体尚可。

八年后的她,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力不从心。

她开始厌恶疾病,害怕死亡。

她开始渴望得到家人的陪伴……

但,她也慢慢意识到,多年来的疏离,让她的儿孙对她毫无感情。

如今见到张建新,

汪玉桂的眼神瞬间粘在他身上,惊喜又贪婪地看着他。

“建新?”她呼唤着孙儿的名字。

其实汪玉桂去过广州几次,想见一见张建新。

奈何她的宝贝大孙了根本不待见她,无论她怎么邀约,他一概不见。

没办法,汪玉桂只能躲在暗中,悄悄见过他几次。

昔日青涩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

现在的张建新,是个成熟稳重又不失张扬的青年。

是的,大约姜家的遗传基因比较强大,姜宽、姜书远和张建新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书远是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中长大,性格比较温吞,气质也儒雅内敛得多。

但张建新和姜宽的气质更像,都有种桀骜不驯的嚣张。

尤其是,今天张建新穿着高定西服三件式,显得清贵又张扬。

于是汪玉桂呆呆地看着张建新,恍若见到了六十年前英俊张扬的姜宽。

突然看到从张建新身后探出来一张清丽的少女面庞。

很快,张建新微微侧头看了少女一眼,又满眼宠溺地再次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

汪玉桂怔怔地看着那张似是而非的脸,冲着别的女人展露出温柔细致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再次重重地顿了顿拐杖,怒道:“汪见星你什么意思?”

姜书远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拿汪玉桂没办法,因为她年轻大、且不可控;

所以他赶紧对儿子说道:“建新你别理她,我来处理、让我来处理……”

迟了。

张建新已经冷冷地说道:“这儿可没什么汪见星。”

汪玉桂怒道:“你就是汪见星,你是我的孙子!”

张建新,“你拿出证据来!”

汪玉桂:……

她被气得喘了半天粗气,眼珠子一转,炮火开到了关月旖身上。

她拿着拐杖咚咚咚重重地戳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怒不可遏地说道:“关月旖!是关月旖勾引得你不认奶奶的吧?出来跟我说话!偷偷摸摸躲在男人身后像什么样子!”

关月旖也不怕这老太太,正准备堂堂正正地回应——

张建新却不肯,直接捉住了关月旖的手,非把她往自己身后带,然后怒视着汪玉桂,“我追了我媳妇儿八年,她才同意嫁给我。要说勾引,也是我把她给勾到了手!我媳妇儿这么优秀的人,是我配不上她!”

汪玉桂一听,填目裂眦,“我孙子天下第一!她是什么玩意儿,还胆敢让我孙子配不上了?”

张建新道:“你醒醒,你没有孙子。你只有一个孙女儿汪见雪,而且汪见雪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汪玉桂:……

气得她拼命地顿拐杖,“汪见星,你一定要这样和你奶奶说话吗?”

张建新的强硬,与六十年前的姜宽简直一模一样!

汪玉桂不过就说了他媳妇儿一句,就被他这么全然不给面子的怆回来……

这像话吗?

像话吧!

汪玉桂被气得心口疼,一转头,看到了穿着白衬衣温文儒雅的姜书远,她立刻转移了炮火,恶狠狠地冲着姜书远大骂,“还不是你这个废物!”

“要不是你,孩子怎么会抱错?要是孩子没抱错,他会这样不孝顺我?要是孩子没抱错,他打小儿起就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至于就落到现在这样!”

“要不是你没用,你爸会跟我离婚?我让你去你爸身边,是让你去劝他,让他回归家庭的!你倒好,反而还让你爸给你找了个后娘!”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本来你爸没想着跟个那**结婚的,是你这个狗|杂种从中穿针引线,才让那对奸夫**凑成蛇鼠一窝!不但这样你还认贼作母……”

“姜书远,你好狠毒啊!你给你爹拉皮条的时候你想过你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喊那个**妈的时候你想过你亲妈的感受吗?”

“姜书远!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简直就是多余的!你个窝囊废!你是狗|杂种!”气狠了的汪玉桂歇斯底里地狂吼了起来。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迎宾大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全都呆愣愣地看着这银发唐装的汪玉桂面容狰狞的样子,

所有人全都不可思议地听着汪玉桂的恶毒谩骂……

姜书远面色惨白。

汪玉桂的辱骂,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耳里,只会觉得这老太太好恶毒、嘴巴真臭,但不会想别的。

可她是姜书远的亲生母亲。

哪怕姜书远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被她这样恶毒的辱骂,

姜书远只觉得心口闷闷地疼,

脑仁也

关月旖大声说了一声,“请大家好好看清楚!也好好听清楚!这些话,可真真切切地就是我们的民族企业家,知名商人汪玉桂女士亲口说出来的哦!”

“汪玉桂女士十分了不起,六十年前用枪顶着他前夫的头,逼着人和她结婚,又用绳子绑了人家关屋里三个月,逼着人家和她生儿子……”

“结果儿子生下来了,男人跑了。她知道男人不待见她,只好逼着儿子去把男人找回来,人家不肯回来还和她离了婚,又再婚了……她留不住男人的心,狂怒无能就只好怪儿子!”

“儿子大了,她又故计重施逼着儿子和不喜欢的人结了婚生下了孙子……”

“可笑她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儿子不在。她亲自照顾的,结果大胖孙子被人换了,她还不知道,帮着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孩子……现在她来怪她儿子说为什么当年没发现孩子被换了?!”

“到现在她老了,没人愿意搭理她了,她就来这儿发神经!”

“各位亲朋好友,请问你们见过这样的优秀商人吗?这,就是汪玉桂的真实面目!请大家广而告之啊!”关月旖大声说道。

现场顿时响起了嗡嗡嗡的小小声议论的声音:

“我严重怀疑姜书远到底是不是汪玉桂的儿子?去医院验个血吧!哪有亲妈这样骂儿子的?这老太婆也太恶毒了!”

“老天爷,汪玉桂这么变态吗?亏我以前还以她为榜样,觉得她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能让绿棠春起死回春发扬光大,她真了不起……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啊?”

“妈耶汪玉桂嘴巴好臭,我头一次听人骂自己儿子骂这么狠的。关键是”

“她孙媳妇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那也太炸裂了!我的妈啊姜副市长竟然有这样的妈,他也太惨了吧?虽然我的级别没有姜副市长高,可我妈比姜副市长的妈强太多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姜副市长了他调到广州当主任去了,估计是受不了他这妈……理解理解。”

“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我其实不是很理解汪玉桂……我感觉她是希望儿子孙子孙子媳妇和在她一起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来参加今天孙子的婚礼。可你听听她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她这么做,岂不是把儿子孙子越推越远了吗?”

突然间,不知谁说道:“其实我理解汪玉桂这种人——摆明了她就是自私到极点。所以她根本不在乎儿子孙子是怎么想的,她只在乎儿子孙子是不是听她的,愿意受她的摆弄。也就是说,她刚愎自用,控制欲又太强。这种人啊,就跟粪坑似的,能远离尽可能远离。”

汪玉桂被气坏了。

可是——

议论她的人,四面八方都有!

似乎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叭叭叭地说着她的不是……

他们讥讽她的事业,

他们嘲笑她的家庭,

他们看不起她,觉得她像个疯子!

最终,汪玉桂赤红着眼,愤怒地看向了关月旖。

“你给我出来!”汪玉桂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拐杖,作势要打关月旖,“谁让你对我不敬,编排我的?”

关月旖才不怕她呢,大声说道:“我哪一句说错了?”

汪玉桂:……

她一时语塞,竟然无法反驳。

情急之下,汪玉桂大骂,“你不敬长辈!”

关月旖讥讽道:“你好歹也是个知名企业家,平时没事儿干就多读点儿书吧!不然可真是丢人现眼!你连母慈子孝这句话都没听过吗?母慈在前,子孝在后!你为母不慈、为老不尊,还想让儿孙孝顺你?想啥呢!”

围观的众人发出轰堂大笑。

汪玉桂被气得发抖。

她高高举起的拐杖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

因为,姜书远站在她面前,牢牢护住了身后的张建新;

张建新牢牢地护住了关月旖!

但,无论是姜书远、还是张建新,这对父子看向汪玉桂的眼神,全都带着浓浓的厌恶。

汪玉桂心里突地一跳。

她突然意识到,好像那些人说的对,她这么做,本意是因为儿孙们能把她放在眼里,好好听她的话,孝顺她陪伴她。

可她好像办砸了?

汪玉桂下不来台,眼珠子一转,她开始了怀柔政策。

“见星……”

汪玉桂只喊了张建新一声,就顿住了。

她心想:还是算了吧,这大孙子就是个白眼狼,且他小时候没受过她的恩惠,也怨这孩子太刚了,这些年她想给他一点儿恩惠他死活不要,现在反倒不好控制。

于是,汪玉桂的目光又看向了姜书远。

“书远,见星不肯听我的,我怨不着他,毕竟他也没在我身边呆过几天。”

“可你不一样,你跟着妈过过苦日子的,你知道妈有多艰难……你也别怨妈刚说的那些话。我们母子之间血脉相连,哪有过不去的坎。”

“再说了——”

汪玉桂看着姜书远,继续说道:“你如今也不年轻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前几天妈我听说见星买了房子?是给你买的吧?你也真是的,缺房子住怎不跟妈说?”

“让见星把那房子退了吧!到时候你就搬回来和妈一块儿住……”

“你说你,学什么不好非学你爸,年纪一把了还要离婚!”

“算了算了,你和韩婷结婚二十多年了,到现在还不喜欢她……那就由你吧!”

“以后啊妈再给你相看一个好的!你也别觉得你年纪大了,算了……”

“可不能啊!放心吧,这回妈一定给你找个年轻漂亮的!”

“诶,除了妈啊还有谁要你啊?”汪玉桂苦口婆心地劝姜书远。

突然——

有人朗声说道:“谁说姜书远没人要?”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却是邱岚诗挺身而出。

她大声说道:“……我要他。”

姜书远呆愣住。

他转过头,怔怔看着邱岚诗。

邱岚诗紧紧地盯着汪玉桂,一字一句地说道:“姜书远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你这么坏,他竟然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活着,这证明他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你离婚后把他赶到他爸爸那儿,他爸爸也不个好东西,他能活下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结果,在那么痛苦的成长环境里,他还考上了大学,在那个时代,全国出了几个大学生?他还不够优秀吗?”

“他大学毕业以后认真工作,凭自己的能力做到副市长级别,他还不够优秀吗?”

说到这儿,邱岚诗开始反问汪玉桂了,“你这样打压他,说他这不行那不行的……这么说,你一定也是个很优秀的人了?”

“那我倒要问你了——在这个世界上,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你好的人是谁?”

“但凡你能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都算我输。”

汪玉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邱岚诗。

她差点儿被邱岚诗说的话给气死了!

可她还偏偏无法反驳。

气得汪玉桂猛喘粗气,瞪着邱岚诗问道:“你是谁啊?”

邱岚诗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汪玉桂愣住。

姜书远瞬间红了眼眶。

——且不得邱岚诗在现在这个处境之下,说这样的话到底合不合适。

可这是姜书远在个人问题上,头一回被人坚定不移地选着……

张建新开了口,“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关月旖也朗声说道:“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小月儿立刻跟在姐姐后头说道:“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关春玲用胳膊肘儿戳了戳许培桢,许培桢从善如流,“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关春玲也才说道:“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六奶奶大声说道:“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宋小红也说道:“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

今天来喝喜酒的人,多半都是姜书远请来的。

他在G市任职多年,清廉刚正,干的都是同事不愿意干的累活和麻烦事儿,也帮不少人解决了各种各样的难题。

很多人都真心惦记着他的好。

如今有了邱岚诗和关家人的带头,大厅里缓缓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我也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

……

汪玉桂目瞪口呆。

直到五六分钟以后,大家呼声渐止,

邱岚诗又问汪玉桂,“你看,像姜书远这么优秀的人,他根本就不需要你!”

“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拿着生恩养恩来威胁他了。”

“无论生恩养恩,只要和你沾上了关系……对他来说,就是不公平就是觉得委屈。”

“你要是不服,上法院去告姜书远,就说他不赡养你!然后法院判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就让他给!他和你之间也就这点儿羁绊了!”

“你也别怕打官司丢脸!你这种人啊早就已经没有脸了!”

“不信啊,要不要大家帮你回忆一下你刚才是怎么骂人的?”

“也不知道现场有没有赣省日报、或者G市日报的记者在。我相信啊,大家一定对G市首富汪玉桂女士骂人的内容特别感兴趣……”

邱岚诗这么一问,还真有人大声说道:“我!我是赣省日报的编辑!这样的稿子我还真愿意写,一定惊爆人眼球!”

汪玉桂惊呆了。

她捂着心口往后退了几步,惶恐地对姜书远说道:“姜书远!那女的到底是谁啊?你就这怎么看着她欺负你妈?”

“她教唆你和我决裂!还教唆我……去法院告你!”

“这、这可不行啊!我们汪家可不能出这样的洋相!姜书你把这女的赶走!赶走!”

姜书远看了邱岚诗一眼,可邱岚诗不愿意看他。

他了然。

——她只是想替他出头,但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和他的关系。

姜书远决定尊重邱岚诗。

于是他一字一句地对汪玉桂说道:“她是我的客人,我不会赶走她。”

“倒是你……本来我不反对你出席我儿子儿媳的婚礼,但这必须是在你是尊重新人的前提下。”

“现在我们不欢迎你。”

“如果你非要死皮赖面地呆在这儿,那也由你。”

“我只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上法院告我去!又或者你可以上我单位去闹事儿,让单位把我开除……只要能不和你沾上关系,我怎么样都行。”

姜书远现在的状态,就是大破大立。

先前汪玉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恶毒地骂他……

说实话,姜书远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

当邱岚诗带头力挺他,说出了那句“我就是那个愿意不计得失,真心对姜书远好的人”时,

当各位亲朋好友纷纷响应时,

姜书远又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他甚至觉得,

今天汪玉桂在建新和月月的婚礼闹了这么一出——

甚至是件好事儿。

这么一来,大家都看清楚了汪玉桂的真面目,而他以后也能正大光明的与她决裂。

烂人,就应该呆在臭泥潭里慢慢臭掉。

可他是对生活还有着热切期盼的人。

现在他要摆脱那个恶臭的泥潭,从此走到敞亮的地方去……

或许他还有机会追上那个曾经走散了的人。

姜书远不再理会汪玉桂。

他安抚了宾客们几句,便让婚庆公司的主持人组织大家玩了几个节目,甚至又安排了一轮现金抽奖……

瞬间拉爆现场气氛!

再也没有人关注汪玉桂。

汪玉桂当然舍不得走,

于是她随便找了一桌坐下来——

她刚一坐下,同桌的宾客不乐意了,纷纷要求换一桌。

最后汪玉桂一个人坐了一桌。

她盯着姜书远看,

——姜书远人缘好,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有人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问声好;

她又盯着张建新看,

——张建新的人脉全在广州,G市这边只有他的一些高中同学以及老家小河镇的亲友。

虽说他在G市认识的人不多,可他照样忙到飞起!

一会儿六奶奶把他喊过去,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少喝酒,

一会儿关春玲喊他过去先吃几口菜垫垫肚子,

许培桢竟然在酒宴上遇到了熟人,赶紧喊过来与妻儿相认……许培桢是张建新正儿八经的岳父,当然也会提携,所以重点带着张建新和对方聊……

汪玉桂眼睁睁看着姜书远、张建新和关家人那么熟悉亲密的样子,既羡慕又嫉妒。

她心想,他俩是她的儿孙,应该围着她打转才对,

为什么他们对外人那么热情,却对她不管不问呢?

她有些失望。

她隐约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

可她到底哪里有错?

呆坐了半晌,无人理会的汪玉桂,终于坐不下去了。

她从手包里掏出了一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放在桌上,起身招来了保姆,柱着拐杖离开。

有人一直盯着她呢!

见她放下镯子就走,连忙告诉了姜书远。

姜书远赶紧过来拿起那只镯子,先问了一下关月旖和张建新的意见,得知儿子儿媳的意见就是不要,

他立刻拿起那只镯子追了出去。

这会儿汪玉桂还没上车,

见姜书远追了过来,

汪玉桂面上一喜,面含期待地看着儿子,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哼,还不是看到了那只镯子,知道我手里还有值钱的好东西所以追出来求我的原谅……

汪玉桂喜滋滋地做好了被姜书远三催四请才下车的准备,又心想,一会儿他求我的时候我可别太拿乔了,今儿好歹也是见星的婚礼,多少给他点面子,他才能记着我的好……

不料——

姜书远却对她说:“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建新和月月都不要。”

说着,姜书远将翡翠镯子塞还给她,还扬长而去。

汪玉桂惊呆了。

她又想:他们是不是有病啊?这么贵重的镯子居然不要?他们是不是太村了,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镯子有多值钱?

她刚这么一想——

姜书远又回头对她说道:“我们不会要你的一分钱,今后你就好好地攥紧你的钱,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这句,他朝着宴会大厅跑去。

关月旖带关两个弟弟站在大厅门口,喊姜书远,“爸!建新让我跟你说,今天那酱卤全肘可好吃了!他让你赶紧去试试……”

姜书远笑眯眯地说了句好,又问你六奶奶吃了没,

关月旖答了句什么,

但被小孩子们兴奋的尖叫给湮没了!

佐佐大喊:“虾虾好七!”

佑佑大喊:“鸭鸭好七!”

然后双胞胎一人牵住姜书远的一只手,颠颠儿带着姜书远走了。

汪玉桂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她也看不清楚,

因为——

眼泪糊住了她的眼。

她想,其实她有个很好很好的儿子……

这么多年来,儿子承受着她一切的坏脾气和负面情绪,但依旧是个儒雅温和的人。

明明他也曾是个满心满眼都是妈妈的人啊!

可那么好的孩子,却被她给逼得……从此不复亲近。

飘打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水,模糊了汪玉桂的视线。

她只觉得心脏隐隐绞痛。

第158章 第158章 再见亦是朋友

关月旖和张建新在赣省G市的婚宴,也算是圆满结束。

除去汪老太太过来闹事那一段儿有些倒胃口之外,其他一切顺利。

但,关月旖也不认为这是坏事儿。

毕竟一切都已经讲开了么!

在这场婚宴上,汪玉桂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儿孙对她的憎恶,

让汪玉桂十分难受的是,张建新可以原谅缺席了他人生中前十九年的父亲姜书远,却死活不愿意原谅她、亲近她。

她更加发现她引以为傲的财富,其实是她儿子不需要的——只要姜书远能顺利退休,本就不重物质欲的他,不会过得比她这个G市首富差。

她的孙子就更加看不上她的钱了——张建新在学业上的成就远超同龄人,同时他自己还拥有一家餐馆、一家装修公司。他名下有北京的豪华别墅、广州的大平层,如今还刚在G市全款买下了房子!

虽说张建新的身家可能还是比不上汪玉桂,但这么年轻就已经身家过百万的年轻人……实在太有潜力。

而且,也正因为张建新不缺钱,他根本不受汪玉桂的掣肘!

最重要的是,张建新一没迁户口到姜书远名下,二没跟姜书远做过亲子鉴定……所以汪玉桂根本没有明面上的证据,证明张建新是她的孙子!

汪玉桂连纠缠张建新都找不到理由!

大约连她自己也不会想到,五十年前她朝着幼小无助的孩子扔去了一枚名为“精神虐待”的回旋镖,会在如今正中她自己的眉心!

除此之外,关月旖可太喜欢这场婚宴啦!

有可能是因为她在G市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没有偶像包袱吧,她和张建新全程当甩手掌柜,还能在婚宴上当主角,接受亲友们的祝福……这种感觉太放松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姜书远设计的互动活动让关月旖玩得太开心了(关春玲:别这样,这样会搞得我压力很大,下一场是回湖南老家我全权办理婚宴啊)

还可能婚宴上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菜肴好吃,瓜子花生好吃,就连姜书远买回来的喜糖也很好吃。

关月旖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太饿了,才会觉得什么都好吃的……

她和妈妈、妹妹、奶奶、宋小红等人讨论过以后,才知道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最后,关春玲给出了总结,

“你公爹啊是办事太牢靠了!”

“瓜子花生是他花钱请人现场炒制的!要不然啊,就凭着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不管什么炒货放一夜就皮了就不好吃了!那现场炒的就不一样,听说瓜子花生的种也是他自己试吃过,觉得可以,才提前预定的,要不怎么这么香香脆脆,还比一般的瓜子花生好吃呢!”

“那些糖果呢是他在广州就听同事的推荐,买了回来试吃过,才去一德路批发了,特意用物流送回来的!都是进口的糖果,能不好吃嘛!”

“喜宴的菜肴听说也是他请了朋友一起来这儿试吃过,觉得味道可以,最终才定下来的……”

说着,关春玲笑话女儿,“你这公爹啊办事太妥当太细致了,以后你要是只生一个孩子,估计难不倒他,太浪费人才了!得多生几个!”

关月旖涨红了脸。

六奶奶也说道:“对!多生几个!我看你们那个邱阿姨也是个妥当人物,先前不认得她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她的故事,据说她一个人养活了俩老的俩小的,这证明她也是个能干人物!”

宋小红小小声说道:“可现在不是有计划生育吗?”

关春玲说道:“计划生育交够了罚款就行,他俩不是政府职能部门的人,管控没那么严格。”

关月旖红着脸说道:“这事儿打住了!以后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带!要是姜爸有时间帮忙那当然好,要是他没时间的话,我和张建新自己想办法解决!”

六奶奶,“放心,这不还有我呢嘛!”

大家嘻嘻哈哈地聊了一会儿天。

此时宾客已经全都走光了。

先前关春玲一直陪着邱岚诗,

婚宴结束后,姜书远按捺着心里的焦急与激动,将宾客一一送出门,这才过来接了邱岚诗。

这会儿他俩正冒着冬夜绵密的小雨,站在外头说话。

六奶奶看了一眼外头,

转头过来看看抱着个柚子正在小鸡啄米的佐佐,

又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边不停打呵欠的佑佑……

“春玲儿,要不我先带着这两只小的回去?”六奶奶心疼地说道。

关春玲看了一眼孩子们,也觉得是。

那——

姜书远和邱岚诗怎么办?

关月旖道:“爸不是在楼上给我们订了蜜月房吗?不如让他和邱阿姨上去谈,别在外头淋雨了,我们跟着爸妈奶奶回白雾山庄去。”

关春玲共情了一会儿,摇摇头,“那你邱阿姨肯定不会上去的!”

张建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月儿,我们不是刚买了房子吗?那可是样品间,除了棉被啥都有,让他俩去那儿谈,好歹是间屋子,能烧壶开水泡杯茶,好好聊一聊……”

六奶奶问道:“这大晚上的,棉被咋解决?”

关春玲笑道:“他那么妥当一人儿,你还怕他找不着棉被。”

六奶奶一拍脑袋,“是我多余担心了!”

当下,大家约好了明天不见面,就好好休息,有事儿打电话联系,后天再说。

就这样,关春玲一众坐上了姜书远事先安排好的车,回了白雾山庄;

张建新将新房交给了父亲,就和妻子去楼上的豪华蜜月房了。

姜书远拿着钥匙,拎着邱岚诗的简单行李,带着她去了儿子刚买的新房。

陌生、宁静、温暖又明亮的新房,确实让他俩齐齐松了口气。

姜书远一进屋就看了看……

邱岚诗笑问,“你没来过?”

“没来过,建新和月月临时起意买的,房款都交了才告诉我的。”姜书远如实答道。

转了一圈儿以后,他去厨房那儿找到了电热水壶和杯子什么的,动作麻利地洗干净水壶和杯子,又灌满了水,插电烧水。

然后——

两人面面相觑。

邱岚诗为避免尴尬,没话找话,“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做家务的。”

姜书远沉默片刻,突然红了眼圈儿,“没办法,当了一辈子的单身汉。”

邱岚诗愣住。

半晌,她也哽咽着说道:“……我也是。”

两个人默默的,相顾无言。

直到电热水器发出水开自动跳键的声音,才打破了寂静。

姜书远打了两杯开水,端到了客厅的沙发那儿坐下,

邱岚诗慢吞吞走了过来。

姜书远轻声说道:“我去找过田老师,找了她很多很多次,她都烦我了。”

在这一瞬间,邱岚诗的眼泪哗啦啦地淌了下来,“她没跟我说过!”

她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当初你没能及时回来,我急得不行。田老师告诉我说你给她打电话了,让我递申请分配到我老家去,还说你也会去……”

“我不相信,我去了南昌找你……没找着,我只好又回学校等。”

“后来她又找了我好多次,说你打电话来问为什么我还没递申请分配回老家。我、我是出于对她的信任我才……”

姜书远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喃喃地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逾期未归——姜宽认为他要求继母为他开后门,是在徇私,不同意。姜书远心想,就算徇私又怎样。

结果——

当知道就因为耽误了那一个月的时间,导致姜书远的女友别嫁他人,姜书远徒步去寻,差点儿死掉时,一向情绪稳定鲜少动怒的宋雯与姜宽大吵一架,甚至提了离婚。

姜宽悔之晚矣,才觉得愧对姜书远,主动提出要弥补姜书远,

姜书远说道:“那时太年轻,血气方刚的,我对他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他。可我很快就食言了,因为,我虽然也很讨厌他,可我不能不去看望我的继母。”

邱岚诗一下子就共情了,“阿姨对你是真的好。”

姜书远沉默片刻,“我这个人,命不好。”

“我喜欢的人……其实都过得不太好。我讨厌的人,反而长寿又有钱。”

“所以认回建新以后,我一点儿也不敢勉强他。我就怕、就怕他也被我给连累了……那孩子吃了太多的苦头,我这一辈子也弥补不完。”

他的话,让邱岚诗又心酸又难受,“不是的!你别这么说!你看我,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吗……”

说着,邱岚诗突然愣住。

这……

啊她是不是说错了话?

霎时间,邱岚诗面红耳赤。

姜书远已经笑出了声音。

但其实,他眼里还挂着眼泪,这会儿还笑了,真真儿又哭又笑,十分狼狈。

邱岚诗深呼吸,又转移话题,“那,田老师给你了一个交代吗?”

姜书远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她一直不说,以为瞒着我、冷着我,拖一段时间就能把我应付过去,她不知道我会一直揪着不放。”

“我自己去学校翻了你的分配申请留档,找到了你的工作单位,我去看过你……然后又回学校找田老师对质,她还想狡辩呢!说她也不知道,她明明有把我的话转达给你,她也不和你为什么非要分配回老家去。”

“我知道她有问题了,也就不想要她的交代了。”

“我跟老头儿说就是这姓田的,害你儿子没了媳妇儿。老头儿发了话,田老师一家人……连着她当时那六十多的老婆婆也跟着一块儿去了牛棚。”

“后来她才意识到,应该是得罪了我。她托人带话给我,说想见我一面。后来我去见了她,她哭着跟我说对不起,说是程甘霖给了她五十块钱,让她这么做的。”

邱岚诗惊呆了,“你还去看过我?!”

姜书远点头,“年年去……”

“有一次我看到程春霖顶着你的工作还说你闲话,我气不过,写了针对她的举报信,寄到她上级单位去子。当然了,未必有用,我就是想替你出口气。”

“有一次是傍晚时分吧,我听到程甘霖在家里大声骂你,然后就走了。那天晚上我在你家楼下蹲了一夜,凌晨时分才等到他回来,我拿了板砖把他拍晕了,狠狠揍了他一顿……”

“还有一次我跟踪着你去了医院,看到你在侍候他那住院的妈,那老太太嘴真臭,无理取闹还骂你。我等你走了以后,偷换了一身医生白大褂,戴上了口罩假装去查房。又故意问她怎么没人陪护,结果她还真的……只骂儿媳妇,骂得可难听了。我就跟她说,你这病,就是因为你造了口业。骂得越狠病越重,谁也救不了你。尤其别骂你儿媳妇,她是你家的福星,她在,你家才能好。她不在,你全家死绝……”

邱岚诗瞠目结舌。

——难怪程春霖当了一辈子的普通科员,到退休也没有升迁过!跟她同时进单位的同事,哪怕资质平庸,但也有着工龄上的优势,退休前怎么也能爬到副科级干部,退休金二百多块钱呢。可程春霖呢,普通科员退休金才七十多一个月,真只够买大米、没和煤球的!

——确实有一年程甘霖因为他妹的挑拨离间而和她大吵一架,然后就冲出去找朋友喝酒,彻底未归。大早上的有人看到程甘霖倒在筒子楼楼道里头破血流的,还差点儿冻死了!后来,程甘霖就戒了酒,大晚上的也不敢出门了。

——程甘霖的妈,也确实是程家人里对她最好的。但,当初她刚和程甘霖结婚时,欺负她最狠的也是婆婆。真想不到,前婆婆的转变,竟是因为姜书远的那番鬼话!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看起来温润安静、沉默木讷的姜书远,竟然还有这样睚眦必报的一面!

邱岚诗陷入沉默。

姜书远低声说道:“岚诗,我来说说我的事儿吧……”

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他的生平。

大约只花一分钟就说完了。

其实也没啥好说。

概括起来就是——生无可恋,死又何惧。

邱岚诗心情复杂。

姜书远又问她,“你会不会很介意我的前妻?”

邱岚诗张了张嘴,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

姜书远说道:“你可以随便问我她的事。但我也要告诉你,我除了知道她叫韩婷之外,她所有的的事我全都不知道,我甚至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邱岚诗已经从关春玲两口子那儿,知道了姜书远的一些情况。

她当然知道,现在姜书远这样坦坦荡荡地告诉她一切……是为了什么。

邱岚诗看了他一眼,果然在他泪波荡漾的眼里看到了期许。

她垂下了眼眸。

良久,

邱岚诗才说道:“书远,或者你在过去,也曾经过过……不那么愉快的生活。那现在呢,你还满意你目前的状况吗?”

闻言,一直紧紧绷在姜书远心底的琴弦“嗡”的一声,发出哀伤的旋律。

邱岚诗低声说:“书远,我和程甘霖凑合了二十七年……”

“我不想诉说那二十七年我过得有多苦,因为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再需要用诉苦的方式来缓解负面情绪。”

“现在的我过得很开心。我手里有钱,我在成都买了房子,还投资给我妹妹开了一家餐厅,她经营得还算不错,每年都会给我一笔分红。”

“我从年轻的时候就被糟糕的婚姻困住,现在没有牵挂了,我就想四处走走看看。”

“我对我现状很满意,我不想做出任何改变——尤其是,当我身边多出来一个人,会让我觉得,我又得回到那二十七年糟糕透顶的婚姻生活中去……”

“书远,虽说我不想诉苦,可那二十七年的委屈……给我带来的后遗症实在是太痛苦太漫长太应激了。我已经没有再迁就别人的能力,我也不想再迁就别人了。”

姜书远泪如雨下。

邱岚诗心里也不好受。

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书远,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

“可我们确实已经错过了。”

“对不起。”邱岚诗轻声说道。

姜书远的眼泪,顺着面庞缓缓地滑了下来。

“你不必说抱歉。”他也轻声说道。

他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

但最终——

他站起身,轻声说道:“你歇着吧,我……我去楼下小卖部买两床棉被给你。”

邱岚诗问他,“那你今晚住哪?”

姜书远如实答道:“我在这儿没有房产,我在鸿星宾馆开了间房,我会一直住在那儿。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就算要走也等明天。”

姜书远匆匆离开。

屋子里剩下邱岚诗一人。

邱岚诗窝在温暖柔软的沙发里,一直在发呆。

是的,她刚才……将姜书远想要复合的心,直接掐死在摇篮里了。

这不是她的一时冲动。

事实上,她干的最冲动的事儿,就是此刻出现在G市。

所以——

即使她不确定小张是不是他儿子,

即使她不确定火车站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这些并不妨碍她在脑海里做出假设。

——假设有一天,姜书远出现在她面前,两人解除了这样或那样的误会后,还能破镜重圆吗?

从情感上来说,邱岚诗当然很愿意。

她对姜书远的爱从青春少艾时起开始蔓延,一直到步入暮年,那朵名为爱恋的花,始终绽放于心底,从未枯萎过。

但理智又告诉她,

让这朵爱恋的花永远绽放在心底,才是最美的。

否则,又一轮的二十七年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即将成为她的下一场噩梦。

但,

方才因为他在,这明亮宽敞的屋子还显得挺温暖的,

这会儿他刚离开了,孤独和冷这两种感觉便迅速占领了这套房子。

邱岚诗完全放松地坐在沙发里,

可屋子里的绝对安静,又让她感到……孤独寂寞得有些难受。

直到有人轻轻叩门——

“岚诗,我是姜书远,你开开门。”

邱岚诗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身去开了门,“你不是有钥匙吗?”

姜书远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笑道:“还是敲门吧,这样你比较有安全感。”

邱岚诗愣住。

她觉察到,自打他一进门,

这个空旷冰冷的家,好像突然间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寒凉孤寂瞬间就被驱散!

姜书远带回了不少东西,有铺盖棉被,床品三件套,甚至还有泡面、茶叶、零食之类的。

他似乎也已经收拾好情绪,笑吟吟地问她,“你选好房间了吗?”

邱岚诗摇头。

姜书远想了想,说道:“主卧是建新和月月的,次卧……我想你可能也不愿意住,那就住那间大一点的客房吧?”

邱岚诗再次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是的,她把自己摆在过客的位置上,当然不会选择主卧——这是人家小张的房子,小张刚结婚,别管人在不在这儿,主卧也是人家小两口的新房,她凭什么去住?

她也不想住次卧——姜书远是小张的父亲,那间次卧,大概率是小张留给姜书远的。

她既然是过客,当然住客房才是最合适的。

邱岚诗忍不住看着姜书远,心情复杂。

她从未得到过如此细致入微的体贴,如今年过半百才体会到,却又是在她已经决定要放手之后。

姜书远手脚麻利地去给她收拾好房间,然后说道:“你早点儿休息吧,我走了,明天……”

邱岚诗抢着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走。”

姜书远面上的笑容终于一点一点崩裂。

他的眼眶再次迅速泛红,但眼泪又被他给逼了回去。

他点点头,又道:“那我明天一早过……”

“明天一早我自己走,”邱岚诗狠心不看他,“在这儿打车很方便。你不用跑过来送我了,这些天你一直在筹备小张和小关的婚礼,想必也已经很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姜书远怔怔地点了点头,“好。”

他默默地走到门口,轻声说道:“晚安。”

打开门,正准备离开时——

姜书远呆立了几秒钟,突然说道:“岚诗,我理解你的抗拒——这种抗拒,并不是因为你已经不爱我了。而是你对未来生活的恐惧,你害怕我会是下一个程甘霖。”

“我理解你,但这不应该成为我停下脚步的原因。”

“岚诗,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等你回来的机会?”

“你想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会呆在原地不动,等着你回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将之递给邱岚诗。

邱岚诗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好几个地址。

姜书远说道:“第一个是我的工作单位,但我明年会调岗。第二个是月月妈的地址和电话,她是我们这些亲戚公认的中间联系人,你想知道我的下落,找她准没错。剩下的地址全是建新的房产地址……这些地方都能打听到我的下落。”

“你想走走看看,想去旅居,那你就去。”

“我不会要求你为了我停下来,因为我也有我未尽的工作。”

“……可是岚诗,若将来有一天我退休了,你会不会允许我和你一同出游呢?”姜书远问道。

邱岚诗攥着手里的纸条,久久不语。

姜书远深深地看了眼她一眼,努力笑了笑,打开门,“再见。”

说完,他轻轻阖上门,离开了。

邱岚诗泪流满面。

==

翌日,姜书远给张建新打电话,“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晚上去湘省的火车票。”

张建新问他,“邱阿姨一块儿去吗?”

姜书远沉默良久,“她今天一早走了,说要去长春。”

张建新与关月旖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的,关月旖这会儿把耳朵贴在话机背部,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听这话,小夫妻俩就知道——老父亲这是追爱失败了。

张建新担心父亲的情绪,“爸,要不你现在过来吧,我们在一块儿吃午饭。”

姜书远不想动,他现在身心俱疲,“不了,我睡会儿。你通知月月妈她们吧,明天中午我们一块儿吃饭,然后再一块儿去火车站。”

张建新应了一声。

接下来,关月旖给妈妈也打了电话过去,把约饭、火车票的时间说了。当然,邱阿姨也离开了的事也说了。

关春玲无限唏嘘,“如果这样也追不回来,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然后又特别交代女儿女婿,“你俩可得乖一点,千万别再气他了哈……还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呢!”

关月旖深以为然。

过了一日,大家一块儿搭乘火车去湘省桐县的时候,都非常有默契的闭口不提这事。

不过,大家都忍不住观察着姜书远,见他果然一副恹恹的样子……

人人都十分惋惜。

当火车抵达桐县火车站以后,大家连行李都不让姜书远拿。

主要是张建新在扛。

关春玲是用打电话的方式,在火车站附近的大酒店订了几个房间。反正距离火车站也不远,只有几百米左右,于是大家步行前往。

由于大家都带着行李,六奶奶一个人要照看双胞胎,根本看不住。

一个不留神,调皮的佑佑便在马路上跑了起来。

六奶奶牵着佐佐,根本追不上佑佑,急得她尖喊尖叫着佑佑的名字。

关月旖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了弟弟……

突然——

“吱呀——”

一辆小轿车车猛然停下,发出了刺耳的急刹声音。

司机大约被正在马路上奔跑的佑佑吓住,在距离佑佑还有四五远的地方来了个急刹。

关月旖转头看向那辆小轿车,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英俊青年从驾驶室里出来了。

而当关月旖看清青年的长相以后,瞬间面色惨白!!!

第159章 第159章 这就是月月前世……

关月旖冷冷地盯着这个身穿白衬衣的男青年。

他容貌英俊,留着与某位港星相同的四六分覆额式刘海发型,显得人痞帅痞帅的。

再加上,九十年代中期,在经济情况不太好的小县城里,私家车可不多见。

而这辆车的车牌,竟然还是广州车牌!

广州可是大地方啊!

所以男青年刚从一下车,就有不少路人围了过来。

青年怔怔地看着关月旖,打量了许久,喊出了她的名字,“关……月旖?”

张建新已经放下行李,走到了关月旖身边。

关月旖抬头看了张建新一眼——

心里舒服多了。

她不想理会青年,牵着弟弟的手准备离开。

青年叫住了她,“关月旖!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关月旖没理会此人,直接牵着弟弟走到了一旁。

张建新见对方叫出了他妻子的名字,觉得有些奇怪,对那青年说道:“关月旖是我的妻子,请问你是……”

闻言,青年愣住。

青年又打量张建新片刻,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张建新?”

这下子,张建新也觉得有些奇怪。

但也明白了。

——能同时认出关月旖和张建新、但又不被关张二人认识的,那大概率就是药科学院的人。

可这青年的眼眉看起来实在陌生。

张建新便问他,“请问你是——”

青年笑笑,“我叫何明屿,桐县本地人。我是逸仙大学校本部的学生,国际贸易专业,比你俩高一届。”

张建新恍然大悟。

他太熟悉月月了,能看出来,月月对这个何明屿应该是有成见的。

虽然不知月月的想法,但他们与何明屿素不相识没有恩怨,又有着校友之谊,该有的社会礼仪还得有。

张建新跟何明屿寒暄了几句。

何明屿这才知道,张建新和关月旖是回桐县老家办婚礼来的。

他惊讶地说道:“原来关月旖是我老乡啊!”然后热切地看向了关月旖。

关月旖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何明屿一眼。

她把弟弟带到一旁以后,就和六奶奶一起教训弟弟。

何明屿本来还想和她打个招呼,见她始终不搭理他,他没办法,便和张建新聊了几句,又说这几天有空的话,他想组个局,请张建新、关月旖吃顿饭。

何明屿还害怕张建新拒绝,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说他们也是桐县人,也是逸仙大学上学,而且最近年关嘛,他们也都从广州回来,大家也难得一见,不如聚一聚。

张建新一听,还真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于是一口应下。

何明屿得了准信儿,假装没看到关月旖的冷脸,热情地和她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

然后——

关家人继续往酒店的方向走。

好在也不远,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办好入住手续后,大家住进各自的房间,

关月旖关上门,冲着张建新发脾气,“什么人你都能跟他说上几句!你也不挑对象!你就不怕那是什么晦气人物!”

张建新不明所以,“月月,他是我们的校友。”

关月旖怒道:“我不缺这一个校友!”

张建新愣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月月,你以前……认识他?”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何明屿是桐县人,你也是。你们……”

关月旖气冲冲地说道:“我跟这种人,八辈子都搭不上一丁点的关系!要真搭上关系了,算我倒霉!”

张建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月月的反应……太反常了。

她过于优秀,平时能接触到的人大多捧着她、很包容她。

面对对她释放出善意的人,她一直都很宽容。

可今天面对着何明屿,她却像只刺猬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愤怒与针对。

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建新百思不得其解。

正好这时,住隔壁房间的关春玲打了内线电话过来:

“建新,你给月月冲一杯奶粉,让她喝了就赶紧歇个觉。她昨晚在卧铺上被个老太太的鼾声给吵得一夜没睡……让她赶紧睡啊,但只让睡一小时补补觉就行,晚上我在楼下的餐馆订了位子……”

张建新应下。

他又想,会不会是因为月月在火车上没休息好,所以才对何明屿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不管怎么说,照顾好月月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催着她去洗漱,冲泡了一杯牛奶让她喝下,又关了灯拉上窗帘让她睡。

可关月旖正在气头上,哪睡得着?

恨得她翻个身、掐张建新一把;

再翻个身,再掐张建新一把……

最终成功地把张建新的火给挑了起来。

大约一小时后,累得精疲力尽的关月旖总算睡着了。

张建新神采奕奕地去打了点温水过来,帮她做完了清洁,然后自己洗了个澡,穿上干净的衣,去隔壁房间找丈母娘了解情况去了。

“妈,早上我们在半路上遇到的那人……是我校友,叫何明屿的。他就是桐城本地人,月月以前认识他吗?”

关春玲细想一番,“不认识。”

张建新:……

关春玲见他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又解释道:“月月小时候也不算太开朗,我这个当妈的,当然要很关注她的情况。总之就是,和她关系一般的同学,我大约只能记得名字。和她玩得好的同学我肯定是认识的。”

“但你说的那个何明屿,我不认识他。名字很陌生,人也没见过。”关春玲说道。

张建新只得点点头。

接下来,他又被关春玲留在屋里讨论婚宴细节。

忙了一个多小时,关春玲才放他走,

张建新回到了他和关月旖的房间。

关月旖还窝在床上,好像正在喃喃呓语。

张建新以为她刚醒,还喊了她一声,“月月我回来了……起来吧,马上就要去楼下吃饭了。你不是说湘西的血粑鸭特别好吃吗?今天让我来试试……”

没想到,关月旖却没有回应他。

张建新愣了一下,走过去看了看,发现她其实还睡着在。

喃喃呓语,是因为她在说梦话。

张建新凝神细听:

“去你的!滚!滚开——”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滚远点!是XXX说的、你就去找XXX,和我无关!”

“苍蝇!垃圾!我讨厌你,走开!”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我真的……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

“啊?啊刹车失灵了!”

“救命!救命!何明屿你疯了吗?快停车!快停车啊……疯子!不要!不要!妈妈……妈妈!”

“啊啊啊啊啊——”

关月旖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猛喘了一会儿粗气,看了看周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她看到了张建新。

她满面泪痕。

她哭着抱住他,“对不起……”

上辈子她也不想食言的,

她就是想去报复许培光、许倩子和祁俊,然后带走妈妈。

但她真的不知道何明屿竟然会是这样的神经病,居然开车来撞她!

结果妈妈当场就没了,

她也进了ICU,

到最后,她也没能依约去见汪见星。

“对不起!对不起,”关月旖抱住张建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有不想去见你,我不得已才失约的,我、我当时……真的已经没办法了!汪见星,我真的没办法了啊呜呜呜……”

张建新愣住。

——月月喊他汪见星?

在很久以前,张建新其实已经隐约窥探到月月的秘密。

但,她没有跟他说过。

所以他也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现在——

张建新紧紧地抱着月月,想着今天月月对何明屿不假辞色的厌恶,以及刚才月月在梦中的呓语,

他大约能拼合起来一些事:

——何明屿在感情上纠缠过月月,

——前世的月月就非常讨厌何明屿,

——月月可能受人掣肘,跟何明屿在一起过,

——何明屿害了月月、也害了关妈妈。

——月月和妈妈是一起出的事,很有可能是跟车子、刹车有关。

厘清这些后,张建新久久不语。

他大致已经摸清楚了。

在他的梦中,他苦苦等了她快三年。

当初她离开他时,说的是她最多回老家一个月就回来。

他想陪着她去,

她不同意,因为考虑到他体内只有一个肾,本就不甚健康……她不希望他跟着她一起奔波。

所以她不愿意告诉他、她要去的具体地方,只说了个大约的归期。

没想到,她一直没回来。

她再也没了音讯。

此刻她浑身发抖,

她这样惊慌失措地抱着他拼命道歉、拼命解释,是因为——这就是她前世最大的遗憾,对吗?

张建新心如刀绞。

第160章 第160章 他的意图

关月旖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了前世她生命最后尽头的事儿。

——许培光的公司上市后,举办了一场宴会。

在宴会上,关月旖将许氏食品公司用来循环播放的公司简介视频给换了。

换成了许倩子和祁俊滚床单的视频。

视频中,许倩子娇笑着问,“俊哥,是我好,还是那个残废好?”

祁俊喘着粗气说,“她好,你骚!”

许倩子又问,“那你喜欢谁?”

视频里的祁俊一边操作一边表情狰狞地说,“你你你!”

许倩子娇笑着继续问道:“俊哥,那你为什么还不踹了那个残废啊?”

祁俊目光迷离,“她毕竟供养了我十来年,分手这俩字不是我能说的。要不然,她那个妈会疯,还会找我算账的。”

许倩子笑得很张狂,“俊哥,我和关月旖可是姐妹!你明明是妹妹的男朋友,却跟和姐姐上了床……要是被关月旖知道了,她不得发疯啊?”

“她不会知道的,她正在四处打工挣钱供养我呢!”

“俊哥,你有没有跟那个残废做过?”

“没有!没有……一看到她那只变了形的右手我就觉得恶心,我根本不想碰她!”

“俊哥,那你什么踹了她和我结婚啊?”

“问你爸去,你爸什么时候把公司给我,我什么时候娶你。”

许倩子喜滋滋地说道:“放心吧俊哥,不出三个月,我爸肯定会让你进入公司董事会的。”

祁俊嗤笑,“这么肯定?”

许倩子娇笑,“因为我调包了关春玲新研发出来的罗汉斋的配方!”

“你不知道,就我爸那仨瓜俩枣的,哪够资本上市啊?全靠他东挪西凑的以我的名义在外头到处借了钱回来,再做做假账!他啊就盼着上市以后,指着关春玲的新配方大卖!挣到的钱先还我名下的债……”

“你想想,等我爸的第一批大货按着被我调包过的配方做出来以后,那不得亏大钱啊?到那时候,我们就把责任推到关春玲身上。这样关春玲就会被我爸扫地出门了!”

“到了这时候,俊哥,你赶紧拿出真正的配方来救场面!你就说,你手里有改良过的配方!要是我爸不分给你股份、不让你进董事会……我也会跟他闹的!俊哥,你放心,我是我爸唯一的女儿,他的就是我的,他会同意的。”

这时,祁俊又戏谑地问许倩子,“小贱人,你就这么爱我?非要把你爸奋斗了一辈子的心血双手拱上送给我?”

许倩子得意地说道:“你说对了!俊哥,我就是这么爱你!关月旖打工挣钱养你十几年,也只是供你读完书而已。可我却能给你带来荣华富贵!俊哥你说!你说嘛,到底是我对你好、还是关月旖对你好?”

祁俊看起来特别感动,又笑,“你这么做,就不怕你爸被气死?又或是,你不怕你爸不要你了,让关春玲给他生个儿子?”

许倩子笑得花枝乱颤,“我亲妈和我爸离婚的时候,害怕他给我找后妈,就想办法废了他!他啊已经是个太监了!和关春玲处对象只是为了遮掩他不是男人而已,他这辈子啊只能有我一个女儿啦……”

“俊哥,俊哥你和关月旖分手好不好?你看看我啊!不是只有关月旖为你付出,我也愿意为你付出!俊哥……”

……

来参加宴会的,全都是许氏食品公司的合作商、供应商。

人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大屏幕。

卧槽,这是许董的女儿?这么贱的吗?那个俊哥,明明就是许董继女的男朋友!根据许小姐所说,俊哥的女朋友还打工挣钱十几年供他上学,结果许小姐横刀夺爱不说,还甘愿二女共侍一夫,甚至还想把刚上市的许氏食品公司双手奉上?

等等!

许氏食品公司做假账???

许氏食品公司的拳头产品——罗汉斋的配方被恶意调换了?!

来宾们愤怒极了,议论纷纷:

“天哪,许氏食品公司居然做假账?”

“而且即食罗汉斋的那个大货,不是已经上线生产了吗?”

“完了完了,许培光赔得起个屁,恐怕他要去坐牢了!我踏马也会被他连累到破产啊卧槽!”

“你不慌!只要关春玲还在,她还能研制出其他的配方的,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对!关春玲是许董的太太,她不会放任许氏食品公司不管的。”

“什么许太太啊!关春玲只是许董的女朋友太太好吗?”

“啥?他俩没结婚?”

“你不知道啊?许董的女儿不允许许董结婚。其实许董至少十几次想向关春玲求婚。但每一次都被他女儿破坏,他女儿甚至还为此自杀过……许董也想用婚姻绑住关春玲,奈何女儿是个吃里扒外的啊!”

“那怎么办?关春玲不会不管许氏食品公司吧?毕竟她和许培光也处了那么多年……”

“呵,真是好笑,我要是关春玲啊,我才不帮许培光呢!凭啥啊,许氏公司能做那么大,关春玲功不可没!可人家为什么要这么被许培光和他女儿欺负呢?人图什么啊?图他是个太监吗?”

“啊啊啊啊啊——那这次真的完蛋了!我是说,我们都被许培光给骗了!我们投资给许培光的钱,全都打水漂了!”

“砰——”

一声巨响过后,电子屏幕被人砸烂了。

众人定睛一看,才知道是许培光挥起一把椅子砸了过去……

这才终止了屏幕上的视频循环播放。

许培光缓缓转头,看着女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许——倩——子!”

穿着低胸鱼尾晚礼服、打扮得比香港明星还美的许倩子面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尖叫,“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然后许倩子哭着去找祁俊了,“俊哥!俊哥……”

许培光被气得浑身颤抖。

片刻,他白着一张脸,捂着钝痛的心脏……慢慢软倒在地。

只可惜此时,许倩子已经跑远。

根本没人在意许培光到底怎么样了。

这会儿关月旖也牵着妈妈的手,飞快地跑出了宴会厅。

关春玲一边跟着女儿跑,一边哭得不成人样,“月月!月月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祁俊不是人!月月,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妈?”

关月旖根本没空回答。

她拉着朝一旁跑去,

她在停车场的角落里藏了一辆车。

她拉着妈妈一上车,妈妈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月月,这车是哪来的?月月,你会开车?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月月,今天在宴会上的那些视频是你换的吗?你哪儿得来的那些视频?月月……”

极度震惊之下,妈妈有无数问题想问。

是的,视频是关月旖换的。

也是她拍的。

——她打着帮祁俊打扫卫生的理由,在他房间里装了监控。

她忍着恶心才翻找到这么一段最不堪又能说明一切问题的视频,然后干脆利落地向祁俊提了分手。

祁俊却死活不同意,还像疯了一样纠缠她。

今天,关月旖终于大仇得报!

但,眼下她却没空跟妈妈细说。

当务之急,是带着妈妈赶紧离开这儿。

关月旖一边开车,一边跟妈妈开诚布公地谈了心。

她坦白了一切:

车,是许培光的。她事先跟许培光说了要借用。而许培光最近正好也买了新的豪车,大手一挥就将旧车借给了继女。

关月旖事先把车子停在附近,只是为了尽快带着妈妈离开那儿(庆功宴在省会城市的城郊豪华山庄举办,交通不便)。只要一到市区,她会立刻弃车,带着妈妈搭乘出租车,以最快速度赶往机场。她已经买好了买往广州的机票,她和妈妈即将迎接崭新的未来!

至于她怎么学会的开车——以前打工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但没时间去考驾照。至今也没证,以后到了广州再考证。

接下来,关月旖和妈妈谈了自己想要结束现在的一切,去广州重新开始……

母女俩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对方早已厌倦了呆在许家的日子,但都以为对方因为渴求一个完整的家庭的原因,甘愿把自己困在许家这个恶臭的泥潭里。

原来!!!

原来是这样啊!

关月旖和妈妈又哭又笑。

妈妈很愿意跟着关月旖离开,“凭着我做饭的手艺,就算离开许培光,我也会过得很好。月月,没关系的。妈妈现在白手起家也可以,以后妈妈多挣点儿钱,先治好病,然后再挣更多的钱,妈妈还想看着月月结婚生子……”

正当母女俩一边哭一边笑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时,

关月旖突然发现车子的刹车失灵了!

她尖叫了一声,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希望能用控制方向的方式,慢慢把车速降下来。

但这时——

车子的方向盘也失灵了!

关月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很肯定,许培光是不知道她的计划的,否则不会那样毫无防备地任由她替换了视频!

那,这辆车为什么这巧正好刹车坏了、方向盘也坏了?!

关月旖焦急地将这情况告诉妈妈,又交代妈妈,“一会儿有个长坡,妈你要看准机会跳车!”

妈妈惊慌失措地问道:“那你呢?”

关月旖,“你跳了我就跳!”话虽这么说,但不知为何,关月旖预感到她可能已经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关月旖还是冷静地控制着车子使之冲上那长长的缓坡。

车子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她心下大喜,连忙催促妈妈快下车。

可是——

妈妈刚打开车门就尖叫了一声,“月月!”

电光火石之间,对面一辆私家车以下坡俯冲的姿势疾势冲了过来!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关月旖看清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竟然是许培光硬塞她的未婚夫何明屿?!

只见何明屿表情狰狞,瞪大眼睛看着关月旖……

“砰砰砰砰砰!!!”

两辆车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妈妈飞身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关月旖。

当关月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ICU里等死了,

然后,许倩子赶来拔了她的氧气管。

再后来——

关月旖重新睁开眼,回到了十几年间妈妈与许培光相亲的一个小时前。

其实,

关月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梦到过前世了。

大约是因为今天见到了何明屿,那些不开心的事才又重新浮出来。

关月旖抱着张建新大哭了一场。

哭着哭着……

她清醒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因为她知道自己漏洞百出。

但,张建新却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用最最温柔的声音不停地轻哄她,“好了好了,我们月月做了个噩梦对不对?没事没事,醒过来就好了。老公在这里……有老公在,老公一直陪着月月……”

关月旖瞬间泪如雨下。

“你别离那个何明屿好不好?”关月旖含泪问道。

张建新一口应下,“好。”

关月旖:……

“你回答得这么爽快,让我觉得你很敷衍。”关月旖如实说道。

张建新啼笑皆非。

为了哄老婆,他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其实我觉得,逃避也不是办法。”

“与其莫名其妙地讨厌他,还不如主动出击,去了解他、试探他,找出他的意图。”

“这么做,总好过不知为什么讨厌他。”

关月旖歪着脑袋看着张建新,“我才不想了解他、试探他呢!我对他那种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张建新说道:“没说让你去见他。我去、我去!”

关月旖有些担忧,“我要是没去,就怕他带着你去那么不好的地方。”

张建新先是一怔,继而大笑。

笑完以后,他开始感叹,“月月,这还是你头一回害怕我出轨。”

关月旖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大家一块儿吃晚饭时,关春玲关心地问女儿,“今早上差点儿撞到佑佑的那人,是你朋友?”

关月旖是一听到何明屿的相关消息,就特别反感,“不是,不知道,不认识!”

关春玲:……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关春玲把孩子们交给许培桢、姜书远看管,她则带着六奶奶在县城里四处寻找酒楼、试菜吃。

唐悦也从广州赶了回来。

关月旖和唐悦的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个学校,认识的共友挺多的。

听说关唐二人回来了,关月旖还是回来结婚摆酒的?

不少在县城工作的同学们听说了,纷纷组局举行同学聚会,大家一起吃吃喝喝,顺便聊聊天。

然后——

大家不可避免的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最让人唏嘘的,当属以前桐叶一中关月旖的班主任刘老师了。

刘老师人特别好,表面上开设了补课班……但在以前那会儿,哪个老师不在外头给学生补课挣点儿外快啊?

要不然,就靠着当老师发放的那点儿薪水,几乎全身心、全天二十四小时全都扑在学校、教学和学生们的学习成绩上,哪养得活一家老小!

但,国家于九四年的时候出台了政策,一是没有编制的代课老师,不允许继续教书,除非得到编制;一是在校任课老师不允许收费补课。

这政策刚一出来,顿时一片哗然。

刘老师是第一个被人实名举报的——有人说刘老师非法向学生收费再安排补课,还说刘老师是代课老师,没资格继续呆在一中教书……

当时好多人都震惊了。

震惊的不是刘老师非法开设补习班,也不是说刘老师没编制;

震惊的是,刘老师当年可教出了关月旖这个县状元啊!

要知道,自从出了关月旖之后,一中的学习风越来越好,继关月旖之后,虽然一中再没出过县状元了,但一中的本科上线率越来越高,而刘老师也只负责带毕业班了。

在刘老师的努力下,九零年再出一位本科生,

九一年也出了一位本科生,

九二年出了三个本科生,

九三年出了两个本科生……

桐叶一中的名气越来越大,刘老师也越来越出名,不少县城里的学生也愿意去桐叶一中读书。

没想到,居然有人实名举报刘老师?

听到这儿,关月旖与唐悦交换了一个眼神。

唐悦焦急地说道:“不是不是,刘老师人很好的……我就在她的小课堂上过课。可当时我妈很穷,没钱,根本交不起补课费。刘老师说,只要我想学,她就教我……我说的是真话啊!当初那笔补课费,我妈拖了三年才给刘老师补上,没想到刘老师根本不肯收我们的钱,只是列了个单子给我妈,让她在广州帮忙买了高考教辅寄去给她,说是抵我当初的补课费。但我妈也只花了补习费的三分之一价格啊!”

没想到,唐悦这么一说,在场的好几个同学都抹起了眼泪,“你俩还算好的,去了刘老师的补习班,还真学到了东西真考上了本科……我们也去了刘老师的补习班上课,我们好几个人都没给钱,最后我们也就是只拿到了高中毕业证而已。”

同学们继续说了起来:

由于新政策落地,需要有一个典型性代表来抓典型——

又正好有人实名举报,

于是教育局立刻派人来调查刘老师的事儿。

很不幸,不得私自收费开补习班、没有编制不允许到岗这两件事儿,根本经不住查

刘老师被辞退了。

这事儿引起了桐叶镇的轰动。

桐叶一中所有领导、老师、学生和家长,包括整个桐叶镇的人都十分愤怒。

大家上街聚众游行,要求教育局撤销这个决定。

但无果。

不过,有些消息灵通的人,打探到究竟是谁去实名举报刘老师的

说到这儿,甲同学特别气愤地对关月旖和唐悦说道:“这人真踏马贱!一点儿良心也没有,你们猜猜,是谁?”

关月旖与唐悦面面相觑。

唐悦说道:“是我们一中的吗?”

关月旖说道:“祁俊?”

甲同学一拍大腿,“……对!就是祁俊!”

唐悦一脸崇拜地看着关月旖,“你怎么知道是祁俊?”

关月旖说道:“直觉。”

然后她又问甲同学,“刘老师受到了什么处罚吗?”

甲同学道:“那倒没有,据说刘老师很痛快地承认了她收费开班的事儿。她甚至还拿出一个账本,上面记得清清楚楚的,哪年哪年哪日收了哪个同学得到多少钱、或者没收钱……”

“然后教育局根据刘老师的那个账本,找来同学家长对质。结果那叫一个清清楚楚啊!”

“最后教育局的人一汇总,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其实刘老师一分钱没挣着,还往里搭了一二百块钱进去!”

“教育局的人也觉得可惜,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是人实名举报的,就必须要给人一个交代嘛!”

“所以刘老师没在一中教书了。”

关月旖与唐悦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做好了“如果老师过得不好那我肯定要拉她一把”的打算……

没想到甲同学话风一转,说道:“教育局的人也觉得刘老师就这样丢了工作太可惜,于是就给刘老师一些资源。”

“刘老师考上了教资,但没去公办学校教书,她直接在县城开了个补习学校。这几年干得红红火火的,分校都开到桐叶去了!”

“这呀,就叫好人有好报!”

关月旖和唐悦一听,心情舒爽了。

关月旖又问大家,“现在刘老师到底在哪儿啊?我想请她吃顿饭,当初她对我可照顾了!”

而且——

要真说起来,刘老师被祁俊报复,其实也是被关月旖给拖累的。

甲同学立刻说道:“刘老师如今就在县城,这样吧过几天我去找她,然后我把时间地点安排好?”

关月旖连连点头,“成!”

说着,甲同学又说起了祁俊的近况,“你们肯定还不知道祁俊的近况吧?”

关月旖没吭声。

她认为她是知道的——祁俊在北京因贩卖小黄文而被抓了!

但,看着甲同学八卦的样子,

关月旖决定继续吃瓜。

甲同学说道:“祁俊一直复读到现在,连大学生都不包分配了,他还没考上大学呢!呵,反正就是年年不过年年考……”

“听说他在北京坐过牢,为啥坐牢的,这事儿咱不清楚。”

“他现在也在县城,他买了一套房子,和他妈、许倩子,还有许倩子她爸住在一起!”

闻言,关月旖愣住。

啥?

之前许倩子不是已经觉醒、并且跟祁俊一刀两断了吗?

怎么又住在一起了?!

这时,甲同学看了关月旖一眼,说道:“说实话,我们以前一直以为关月旖和祁俊是一对儿,没想到高三那年,许倩子从隔壁桐花一中转过来以后,不过也就一年不到的功夫,祁俊就跟许倩子谈上了!”

“还真是青梅不及天降啊!”

说到这儿,甲同学突然想起来人家关月旖都已经结婚了,连忙向关月旖道歉,“呃,我口无遮拦的,关月旖你别见怪啊!”

关月旖笑眯眯地说道:“那你快说啊,别打扰我听故事。”

大家都笑了。

甲同学也笑了,继续说道:“以前呢,是祁俊很穷,全靠许倩子养活。现在是许倩子家里很穷……好像她爸中风了还是偏瘫了,她爸的餐馆倒闭了,之前她爸本来花钱给许倩子买了一份工作,结果企业改制嘛也打了水漂……”

“如今啊她们父女俩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住在祁俊家。”

“现在他们住在一起,祁俊天天在家学习,许倩子她爸也天天在家躺着……动不了嘛!许倩子和祁俊的妈妈就在县城开了一家米粉店……”

说着,甲同学还说了一下许倩子的米粉店的位置。

关月旖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