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老婆饼里没老婆
那群骚扰过关春玲的混混们被抓后,
讨人嫌的酸辣粉老板据说也受了牵连,被请进局子喝茶去了。
后来,据说那些混混里,还真有几个人涉嫌吸读范读,好像还被警方顺藤摸瓜的办了几件大案。
酸辣粉老板最后到是被无事释放了……
可能是害怕,也有可能觉得很没面子,
总之,酸辣粉老板从一派出所来,就马不停蹄地收拾好行李回了老家。
关月旖的日子变得充实且宁静。
然后,她向妈妈、黄家母女俩提出了轮班制:
一组从上午十点开始守摊,一直到下午五点,
一组从下午五点开始接手,直到晚上十二点收摊,
出于安全的考量,无论哪一组收摊,另一组都要去接应。
这样的话,大家都不会太累。
关家母女俩很开心。
因为这么一排班儿,她俩就能趁着轮班的功夫,在广州城里逛一逛;
对于关春玲来说,就不那么公平了。
因为无论谁排早班,她每天都必须早早起来准备美食配方什么的。
但她是老板呀!
用关春玲自己的话来说:虽然我累,但我挣的多啊!我累我乐意,因为有钱赚!
关月旖:^_^
再就是阿大现在的情况了。
阿大现在在住院,一日三餐由关家母女送饭去。
其实也能请护工,那样可能更好,
可关春玲一算账——什么?请护工的钱,再加上一天三餐在医院食堂里给阿大买饭,一星期就得花二十?
不行!
那肯定是能省就省啊。
毕竟她煮面不花钱,唯一的成本就是每顿饭需要坐公交车来回,一趟五分,一天要花三角钱。
那肯定是她和女儿轮流送饭啊!
就这样,不出摊的时候,关春玲去给阿大送饭;
出摊的时候,那就由关月旖去送饭。
而且关春玲人缘好,已经和红姐处得像亲姐妹一样。
关月旖去给阿大送饭,红姐就来帮关春玲收钱;
关月旖陪着妈妈出摊,红姐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关春玲身边磕瓜子儿聊天。
红姐甚至还要求关月旖喊她姨妈……
不过,每次关月旖去给阿大送饭的时候,阿大都在睡觉;
倒是关春玲每次去送饭,阿大都是清醒状态。
那一天,关春玲去医院送完饭回来以后,突然面红得不像话。干活的时候不是掉筷子就忘记放盐……
关月旖忍不住问妈妈,“妈你干啥了?”
关春玲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关春玲强行挽尊,“不就是掉了根筷子……”
然后“咣啷”一声,她拿在手里正准备搅拌汤底、试试味道的锡勺也掉在了地上。
关月旖瞪视着妈妈,问道:“妈,阿大怎么了?”
关春玲很慌乱,“什、什么?”
“你去完医院回来以后就一直这么魂不守舍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月旖问道。
慌得关春玲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真的?”关月旖不信,“那我去医院问问阿大……”
“别别别!你别去!”关春玲快被吓死了,“你找他干什么,他脑子不清醒的,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了……”
关月旖又追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春玲面红红地说道:“他、他以为我是他老婆……一见面就喊我老婆,还要拉着我的手!”
关月旖:???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关春玲叹气,说起了刚才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由于关家母女俩每天轮流送饭给阿大,
同病房其他病人的陪床家属已经认识她俩了。
正好今天关春玲去送饭的时候,陪床家属冲着关春玲喊了一声月月妈,又问,“今天又是你来给月月爸送饭啊?送啥好吃的了?”
阿大就眼沉沉地盯着关春玲。
他思绪混乱,连他自己的名字、他的过往统统不记得,
但他知道他有个女儿叫月月,
而眼前这个年轻漂亮又苗条的女人……别人都喊她月月妈,
她还天天给他送饭,会照顾他,会找医生问他的病情,
所以,她肯定是他的老婆!
于是阿大冲着关春玲喊了一声老婆,
关春玲当时就惊呆了。
再然后——
关春玲就没办法细说给女儿听了。
因为少儿不宜。
当时阿大抓住她的手,一把拉住她,把她往怀里带。
关春玲被吓傻,完全没有防备,然后就听到他委屈地在她耳边小小声说,“老婆,你也不给我拿几条换洗的内裤来,毛巾香皂也没有……我想洗澡换身衣裳都不成。”
哼,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这些事,他都不好意思当着病友们的面说。
不然会显得他老婆很不懂事、很不会照顾人一样。
所以他得小小声提醒她。
他不知道的是,
他亲密的举动令关春玲目瞪口呆,心如擂鼓。
当时关春玲就羞得满面通红。
隔壁病床的大妈还由衷的羡慕,“哟哟你们快看看,他们这两口子的感情真好!哪像我家这两个啊,一个能气死祖宗八代,一个……又是真的能狠下心来看都不看一眼的,诶。”
关春玲当时尴尬极了。
可是,她又挣不脱阿大的拥抱,只好应下。
阿大这才松了手。
她七手八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红红地说道:“我、我会帮你准备的。”
然后又小小声纠正道:“我不是你老婆!以后你别叫我老婆。”
阿大定定地看着老婆,心里有点慌。
——同病房一共住了四个脑震荡的男人,四个都是因为打架才脑震荡的。
还好巧不巧的,这四个男的都是年轻人。
三个已婚,一个未婚。
然后,
两个已婚的男人,老婆都不肯来陪床,来陪床的全是妈。
一个刚结婚还没孩子,因为气老公出于义气为朋友打架,正在闹离婚;
一个有孩子了,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甚至连探病都不肯来!
而那个未婚的男的,女朋友正因为他和人打架进了医院而在闹分手。
现在阿大也很慌。
他觉得,老婆之所以说她不是他老婆,肯定也是因为他和人打架打进了医院的缘故。
可他真的不记得他为什么要跟人打架啊!
于是他软语相求,“老婆,老婆你别生气……”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别人打架?是不是担心我有事?”
“对不起老婆,以后我都听你的好吗?”
“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我会安安分分的,就算别人打我我也不还手……”
“老婆,你别不要我……”
他心里确实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经历过一场痛彻心菲的遗弃。
他很害怕。
他紧紧地抓住关春玲的手,哽咽着说道:“老婆,你要是不喜欢我打架,我以后肯定……再也不打架了。”
“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理我,别不要我……”
“你要我怎么都好,只要你说,我肯定改!”
关春玲:……
陪床的几个大妈们这几天心里也难受,
一方面,是她们都心疼儿子打架受了罪,又恨他们自讨苦吃;
一方面,是(准)儿媳都在闹着要离婚,心疼儿(孙)子……
此时见关春玲也闹着要离婚,她们的心都揪了起来,一个二个泪眼婆娑、情真意切地劝说关春玲,就好像只要关春玲能答应不和丈夫离婚,她们的(准)儿媳也能回头似的。
关春玲当时就想跑。
可她被大妈们团团围住,跑也跑不掉。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答应大妈们,她绝不会和阿大离婚,又说要回家照顾孩子……
这才落荒而逃。
听了妈妈的转述,关月旖哈哈大笑。
还真是,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光是用听的,她都能听出妈妈的尴尬。
关春玲气极,“你这死孩子!你、你还笑!这事儿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要不是关月旖送阿大去住院,
要不是母女俩一天三顿饭的送去医院……
阿大又怎么会误会?
那些家属又怎么会误会?
关月旖笑了一会儿就不敢笑了。
母上面皮薄,
要真惹怒了母上……
她也舍不得呀!
于是关月旖努力压下笑意,正色对妈妈说道:“行吧,那以后你别送饭了,都我去!”
说着,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下次是要给他带点儿内裤是吧?行吧,我这就去买,买回来还得先洗了晾干再给他送去……”
关春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
让她青春少艾的漂亮女儿,去给一个中年男人买内裤?
还帮他洗内裤?
还要晾干了再给他送去?!
这是什么破事儿啊!
气得关春玲说道:“关月旖,以后阿大的事儿你别管!”
她差点被气出内伤,赌气似的说道:“以后他的事儿,我来管!”
其实她也不想管。
但阿大是她和女儿送进医院的,
这不还得管么!
这样吧,等他出院了,她就不管了。
到时候把这男的赶走……
让他走得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
真烦!
其实关月旖对阿大是没有想法的。
尤其是,当她知道阿大的女儿也叫月月以后,她已经把阿大当成长辈了。
所以此刻她不能理解对妈妈的易怒。
关月旖只好默默地看着妈妈,气冲冲出门去买了几条男式的纯棉内裤回来,又气冲冲地洗干净、晾在了屋外。
结果——
当天何婶就来问关春玲了,“你谈男朋友了啊?”
关春玲一头雾水,“啊?没有啊!我天天这么忙……”
何婶,“我不管,随便你怎么找男朋友,但你不能带男人到我家来过夜!”
关春玲,“我没有男……”
何婶,“你还狡辩!我都已经亲眼看到了!你的晾衣绳上晒着男人的底裤!”
关春玲简直要暴走了。
于是,当她带着洗干净晾干的底裤,去给阿大送饭的时候——
阿大很敏锐地觉察到老婆不开心。
他很想和老婆多说说话,问一问家里的情况,
可看到老婆生气、疲倦、憔悴的样子……
阿大很愧疚。
因为在住院治疗的这些天里,他听到同病房陪床大妈们的聊天,一直在诉说着女人的不易。
不管是为人母、还是为人|妻。
大妈们这么说,多半还是为了造就儿子们对(准)老婆们的愧疚,希望他们好了以后,能赶紧把(准)老婆给追回来,才会一直不停地说,就希望儿子们能听进去,体谅一下妻子的不易。
他们有没有听起去,那就不知道了。
但阿大听得很认真。
他这才知道,原来已婚女人是这样的不容易。
其实前几天他就听大妈们说过,他女儿月月也来给他送饭了。
他下意识觉得,月月应该年纪还挺小的。
他有些心疼,暗中埋怨老婆,怎么舍得让那么小的女儿来给他送饭啊?
然后这些天女儿没来了,都是老婆来送饭,
他就更加心疼了——老婆都已经这么累了,还又要摆摊儿又要管孩子,还得天天跑来医院照顾他……
诶,他要是没住院就好。
他发誓,等他出院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老婆。
不让老婆干一丁点儿的活!
一转眼就到了阿大复诊的日子。
关春玲去了医院,跑上跑下地插单子、缴费,陪着阿大做各项检查。
医生再次复诊以后,认为阿大已经够上了出院标准。
他告诉关春玲,说现在阿大的思维能力已经恢复了一半儿……
听到这儿,关春玲是震惊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阿大已经全部恢复了!
他很敏锐,看看她的表情、再跟她说上几句话,他基本就知道她开心或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了。
如果这只算恢复了一半儿……
她都不敢想像,完全恢复正常的阿大到底有多聪明。
医生还说,阿大已经在转好,但接下来的一个月才是最关键的——阿大需要绝对的静养,并且要配合继续用药,保证每天至少十小时以上的充足睡眠,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受刺激。
关春玲开始发愁,心想要怎么安置承阿大。
肯定不能再让阿大外头流浪了。
她想起来,何婶一共出租了四间房,其中有一户退租回老家去了。
于是她硬着头皮去找何婶,问何婶能不能把那间房子租给她。
何婶眼里的八卦之火一下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你租房给你男朋友住啊?啧啧啧,你摆的那个摊子很赚钱吗?这么快就养男人了?”
关春玲深呼吸——
“不是,是租给阿大住,他……”
何婶惊呼了起来,“阿大?你是说那个疯子吗?”
关春玲刚一点头,何婶就抚住了心口,“你休想!我绝对不会租给你的!”
顿了顿,何婶又道:“阿玲啊,原来你的男朋友……就是阿大?我的天啊你不怕他脏,不怕他臭的吗?”
关春玲好几次想跟何婶解释清楚,
奈何何婶一直自说自话,根本没给关春玲开口说话的机会。
到了后来,何婶甚至还激动地警告关春玲,说不允许关春玲带那个疯子回来住,如果关春玲非要带,那她就把关春玲赶出去。
何婶还激动地说道:“一开始你说就你和你女儿住,我是寡妇,我可怜你也是个寡妇,我才租给你了。没想到你又带了几个人(黄家母女)来住!我想着那阿萍她们平时也爱干净,就算了,没跟你计较……”
“结果你现在还要把一个又疯又颠,又脏又臭的叫花子也带来!”
“你真是得寸进尺!你也别跟我说你给我房租!反正,我的房子绝对不给阿大住!”
关春玲没法子,最后只好去找李叔。
李叔向来是个热心肠,否则他当初就不会帮扶阿大了。
而且他人脉广,问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子——也是一对夫妇想退租,但距离合同约定还剩下两个月,房东不同意他们提前退租,所以不肯返还三十块钱的押金。
现在这对夫妻正急得不行,正四处放转租广告,条件是他们愿意亏两个月房租,只求能把押金拿回来。
在李叔的牵线下,关春玲掏出三十块钱给了那对夫妻,那对夫妻将租房合同和押金给了关春玲。
这么一来,等于阿大可以在这间出租屋里免费住上两个月。
等两个月合约期满后,关春玲就可以拿着押金单,去找房东要回那三十块钱的押金。
就这样,阿大出院那天,关春玲坐着李叔的三轮车去的。
回来的时候,阿大和关春玲挤在小小的车斗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阿大很开心。
他心想,现在他出院了,老婆以后不用老是两头跑了,他也能照顾一下家里,照顾一下月月;
等以后他身体再好一点,他可以把串串香的摊子也管起来。
这样老婆就不用吃苦受累了。
阿大的愉快心情,只维持到李叔把他送到了出租屋那儿。
他只扫视了房子一眼,便提出了疑问,“老婆,我们不住在一起吗?”
关春玲抚住了心口。
“你要我说多少次啊,我不是你老婆……”
阿大有种被遗弃的惊慌失措,“老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老婆,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跟人打架了!老婆,你别扔下我不管,我……”
关春玲,“不是,我不是你老婆,真不是啊!”
阿大的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李叔见了,连忙把关春玲拉到一旁,“小关,你忘记医生说了什么吗?”
今天李叔也跟着关春玲去办出院手续,医生的嘱咐,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医生不是说了吗?要让阿大静养,不能刺激他!现在你看看他激动的样子……”
闻言,关春玲回头看了阿大一眼。
阿大一副伤痛欲绝、不敢置信的模样儿,就好像她是什么绝世渣女,正在上演一出抛夫记似的。
李叔问关春玲,“你现在是打算眼睁睁地看着阿大发疯,还是想再花二百重新把他送进医院?”
关春玲目瞪口呆。
那可不行,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关春玲想看到的结果。
“那怎么办?难道我、我还真顺着他,当他老婆?”关春玲不可思议地说道。
其实李叔挺看好这一对的。
别的不说,主要就是男的俊女的俏,太般配太养眼了!
可现在关春玲挺委屈挺生气的,李叔也不好火上浇油,便劝道:“你再忍一忍啦,医生都说了,再观察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啊,等阿大完全好了,清醒了过来,他自然就知道他和你没关系了。”
不远处,阿大看起来已经因为情绪过了激动而体力不支,跌坐在花坛上。
李叔被吓一跳,埋怨似地喊了关春玲一声“你看”,然后过去扶起了阿大,棱模两可地说道:“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啊。”
关春玲没办法,只好跟了过去,想了半天才冲着阿大说道:“你惹我不快活了,你、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闻言,阿大如遭雷劈,赤着眼含泪看着老婆,“老婆,我不要一个人住。”
关春玲又尴尬又难堪,“你、你好好养身体,什么时候养好了身体……我、我们再谈。”
阿大发出了伤心细密的呜咽声。
第32章 第32章 龟苓膏配炼奶微苦泛甜回……
阿大的美貌,震惊了整条太平巷!
大家都不敢把那个白净俊秀儒雅的斯文男人,
和之前那个浑身脏兮兮、黑黢黢、臭哄哄、头发像包了浆的鸡窝、还拥有一身狰狞腱子肉的流浪汉疯子联系起来。
于是,好多人都跑去看阿大,又不好意思空着手去,总会带点儿小礼物。
手头宽裕的,会给他买包奶粉、一瓶麦乳精之类的;
舍不得钱的,巷子口小卖部买包饼干,或者揣两个鸡蛋……
看着阿大斯文俊秀、谈吐清晰还特别有礼貌的样子,
大家全都目瞪口呆。
大家没办法把眼前的这个儒雅俊美的男人,跟之前那个流浪汉疯子联系起来。
那么,阿大有多美呢?
他的后脑勺有个很恐怖的大疤,到现在还没完全好,需要每天消毒、涂药膏。
所以他剃了个光头。
众所周知,剃了光头的男人是帅不到哪去的。
要么会觉得五官狰狞,
要么就是头型很奇怪。
但光头的阿大,给人一种宁静脱俗的感觉。
他眼眉温润,目含情深。
当他耐心听人说话的时候……
连条狗都会被他眼里的深情款款而打动。
然而——
那只是阿大的长相。
他的长相,好像和他的性格没有直接的关系。
因为他的日常画风是这样的:
甲,“你真是阿大?”
阿大,“怎么可能?哪有人姓阿叫大的?”
甲,“那你……”
阿大,“你知不知道我的真名?”
甲,“不知道啊。”
阿大,“我老婆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的真名吗?”
甲,“你说小关?她和你都不是一起来广州的啊,你先来了两个多月她才来的。”
阿大,“所以,是我先来广州,然后她才来广州找我的吗?朋友,你知不知道我老婆为什么生我的气啊?”
甲,“她……”
阿大,“是我不好,虽然我已经不记得我以前做错过什么,但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希望她能原谅我,我希望她不要那我那么冷淡,我真的好难受……朋友,你可不可以帮我去跟她说说情?”
……
又或是这样的:
乙,“阿大你……”
阿大,“我知道,我老婆不理我肯定是我的错。但我真的不记得我以前做过什么了?我是不是偷偷藏私房钱了?是不是偷偷买烟抽了?朋友,你能告诉我吗?”
乙,“我不知道啊……原来阿玲是你老婆啊?”
阿大,“当然了,不过你以为她是谁的老婆?”
乙,“不是,我的意思是……”
阿大,“那你知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不肯理我?”
乙,“其实她不是……”
阿大,“你是想说其实她不是在生我的气吗?那她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赶我走?我长得很丑吗?丑到让她一看就心烦吗?”
……
但,阿大虽对老婆心怀微词,
却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老婆布置给他的任务——好好休养。
老婆说,每天都要睡够十二小时以上。
虽说医生都讲了,睡够十小时就行。
既然老婆这么说了,他一定乖乖听话。
老婆说,一日三餐要准时,
每天要吃肉蛋奶,还要吃水果和蔬菜,
脑袋上的伤口天天要换药,
医生开的内服药也不能停,
这些他都乖乖接受了。
但为什么老婆不准他去看她摆摊?
为什么啊?
他现在又不是废物,他只是想去帮她的忙、让她不要那么累。
好,就算是她心疼他,不想让他干活,
那他就站在一边儿看看她也不行吗?
可她就是说不行。
气死他了!
他恼羞成怒地追着她问,为啥不行……
结果!!!
结果她说他丑!还说他头上的疤会把客人吓走!
气得阿大回到出租屋大哭了一场。
然后他转身就找老李借了点钱,去小卖部买了一包最便宜的郁美净儿童霜。
诶,也不知道这种儿童霜能不能让他的皮肤变好一点,再让他变美一点。
是不是他更帅一点,老婆看到他的时候心情也会好一点呢?
其实,老李也曾和颜悦色地告诉过他,说关春玲不是他老婆。
还说他来广州是因为他孩子丢了,他为了找孩子,在广州逗留了很久,然后和别人打架,后脑勺受了伤才会变得浑浑噩噩、成了一个疯疯癲癲的流浪汉的。
老李还说了他和关春玲之间的纠葛——
其实也就是邻居之间的相互帮助罢了。
他帮关春玲赶走混混,
关春玲给他一日三餐。
至于他为什么误会关春玲是他的老婆……可能是因为关春玲花钱让他住院,另外就是,他俩的孩子都叫月月。
阿大不信。
因为他觉得,感觉最重要。
从他慢慢清醒过来后,这个世界、这个环境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只有老婆是熟悉的。
或者他会因为脑震荡而失忆,
但他相信直觉。
就像他不会因为失忆,就莫名其妙地讨厌一个人、或一件事;
他也不可能因为失忆,就毫无根据地喜欢上一个人。
比如说,关春玲。
是的,他对关春玲……
是有感觉的。
她不准他去看她,
他一个人呆在出租屋,睁眼是她、闭眼也是她。
他偷偷摸摸去看她,
不敢走太近,怕被她发现了又生气。
只能远远看着她。
上下九那么人,据说人流量就没有低于十万人过……
可他眼里也只有她。
她怎么长得那么好呢?
笑也好看,不笑也好看,忙碌的时候很好看,和她女儿斗嘴的时候也好看……
尤其是,她的情绪能牵制他一整天!
只要她开心,他的心情就特别好,
如果不是还要执行她的睡觉休养计划,他能傻笑看她看上一整天!
后来,阿大忍不住了。
他去找了老李,希望老李能帮他介绍一份工作。
条件是:
一,不能太劳累。
二,最好天天都能看到老婆。
当然了,酬劳无所谓,够他吃住就行。
于是老李动用了他强大的人脉,最后在红姐糖水铺,给阿大找了一份工作。
工作内容是——传菜员。
为此,红姐还得意洋洋地来关春玲面前献宝,“玲儿啊,我可是看在你的份上,才请他的!”
“谁请他那个病秧子啊!”
“之前老李来跟我说的话,一说他脑袋受过伤嘛,不能干重活。”
“二来呢……他说工资无所谓,能够他吃喝就行。”
“所以我就雇了一个学生,和他对班。两个小时工的工资,加在一起也等于一个长时工了嘛!”
然后红姐又揶揄关春玲,“虽说他剃了个光头……他不戴帽子的时候,脑袋后面的那个疱也蛮吓人的,但我觉得他还长得蛮周正的。和你也算般配,要不……”
关春玲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瞎说什么呢!”
红姐愣住。
关春玲说道:“你也不想想,他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他是来找他女儿的……”
“也就是说,他有老婆孩子!”
“你在这儿瞎撮合啥呢!”
红姐如遭雷劈!
关晌,她才喃喃说道:“对啊!你说得对……”
“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我!”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老觉得你和阿大挺般配。”
“那种感觉啊,就好像……该你俩是两口子似的。”
“诶,哎玲儿,你别生姐的气啊,这回是姐不好,没想到这一点,以后我不可你俩的玩笑了。”
关春玲倒是挺高兴,“你知道我的苦衷就好。”
“我一个单身妈妈,要养孩子要讨生活的……”
“我对这方面早就已经没了心思!”
“现在啊我就想好好供我家月月念书。”
红姐连连点头。
可想了又想,红姐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说道:“玲儿你说,要是阿大已经有老婆了……那他老婆怎没跟他一块儿来啊?”
关春玲理所当然地说道:“他那么疼他的女儿,他老婆只有更爱孩子的……指不定正在其他地方找孩子呢!”
红姐恍然大悟,“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关春玲的这番话,不仅说服了红姐,也让阿大目眦欲裂。
是的。
因为他太关注关春玲了,一见关春玲在和红姐聊天,还隐约听到她俩在议论他?
他马上找了块抹布,假装在擦桌子,实际上竖着耳朵听她俩的谈话。
然后,他像是被人关进了冰库里似的。
整个人凉透了。
是啊,他不记得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但他很确定,他有个女儿叫月月。
月月应该……三四岁大?或者五六岁大?
那么,就像关春玲说的那样,
如果他有女儿……
那就肯定有妻子啊!
他……
已经有老婆了?
他老婆不是关春玲?!
这个残酷的认知,犹如一柄利剑,不停地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疼得他眼冒金星,泪水直飙……
“叔叔,你怎么了?”
有人扶住了他,又让他坐在圆凳上。
然后拿来一板药丸,一杯温开水,放在桌上。
阿大哆嗦着手,吃下药丸喝了水。
抬头一看——
照顾他的人是关月旖。
关春玲的女儿。
“谢谢。”阿大哑着嗓子说道。
关月旖嘻嘻一笑,“不客气呀叔叔,你吃龟苓膏吗?”
广州的夏天是真的热!
幸好红姐答应她,只要她每天都吆喝着帮糖水铺招揽生意,那么红姐就每天请她吃一份免费的甜品。
关月旖今天想吃龟苓膏。
还要在上面淋上一勺炼奶!
炼奶的浓香与甜蜜很好地中和地龟苓膏的微苦,既解暑又美味!
关月旖和红姐打过招呼,吃上了龟苓膏,正开心得眯起了眼睛时——
黄爱萍突然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月月!”
关月旖往外头看了一眼,见黄妈妈也来了,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们那么早过来干嘛?”
这还没到交班儿的时候呢!
黄爱萍说道:“我让我妈替你一会儿……月月,我俩逛街去!”
关月旖兴趣缺缺,“你在这条街上摆摊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逛够?”
黄爱萍撅着嘴儿说:“马上开学了,我要去省城的师范报到,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再说了,我也想买点儿东西捎回去给亲戚。”
说着,黄爱萍又摇晃了一下关月旖的手,“去啦去啦,你就当是陪我嘛!我知道,以后你会一直待在广州读药科院,你想来这儿逛,随时都能来,我就不一样了……以后我只能在梦里来!”
关月旖啼笑皆非,“以后寒暑假你也能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陪好友逛逛街也没什么。
“走吧走吧!正好我也想买几个发圈……”说着,关月旖收拾好了碗和勺子。
女孩子手牵着手正准备往外走——
阿大突然问道:“大月月,你高考考上了药科大学?”
关月旖愣了一下,说道:“不是啊,是逸仙大学的药科学院。”
阿大又问,“什么专业?化学制药还是临床药学?”
“化学制药,”说着,关月旖眨了眨眼,陡然睁大眼睛,惊诧地问道,“叔叔,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阿大摇摇头,只觉得头疼欲裂。
后来,关月旖和黄爱萍没能去逛街。
因为阿大晕倒了。
关春玲让女孩子们看着摊子,她和黄妈妈合力架着阿大,去了医院。
阿大又住了几天院。
然后——
他终于恢复了记忆。
两天后,关春玲过来付账、接他出院。
他提出了要求,想和她去公园走一走。
公园不远,和医院就隔了一条街。
关春玲同意了。
她买了两张荔湾湖公园票,和阿大一块儿逛了一下公园。
他组织了一下言语,一五一十地将他的个人情况全盘托出:
他叫许培桢,京城人士。
父母、兄嫂均已去世。
准确说来,是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了亲人。
他一直单身,没谈过对象也没有结过婚。
小月月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过世兄嫂的女儿。
但他和小月月感情很深。
因为兄嫂当时出了车祸,他大哥拼命护住怀孕的妻子,而大嫂挣扎着生下早产的小月月以后也撒手人寰了。
从那时起,小月月就成为了和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收养了月月,叔侄俩相依为命了四年。
许培桢是做药培研究的,平时工作很忙。
但他努力克服困难,一手带大了月月。后来小月月上了幼儿园,他实在没办法每天下午四点就去接孩子,就请了一个保姆,让保姆每天接了孩子领回她家去,等他下班时他再去保姆家里接回来。
两年前,也就是小月月四岁时,由于保姆的疏忽,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很久也无人去接的小月月失踪了……
许培桢生气归生气,也追究了保姆和幼儿园的责任。
可小月月已经不见了。
他没办法放弃女儿。
于是他向单位请了长假,一心追踪女儿的下落。
这两年来,他帮着公安局破获了不少贩卖儿童的案件,也找回不少被拐卖的儿童。
但一直没有小月月的下落。
几个月前,他辗转打听到疑似拐卖了小月月的人贩子的下落,立刻追到广州。
没想到,人贩子没找着,
他因为见义勇为,为一个被混混调戏的年轻女孩出头,和混混们发生了冲突。
然后他被打伤了后脑勺……
再然后,他就变成了浑浑噩噩被人嫌弃的流浪汉。
听了许培桢的故事,关春玲无限唏嘘。
她眼圈儿都红了,双手合什,心疼地念叨,“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小月月平安无事啊!”
她真的很心疼那个走丢的小月月。
如今这个世道,倘若是个男孩儿被拐卖,说不定还能得到养父母的垂怜。
一个女孩儿被拐卖……
十有八|九在成年前,会像她一样,成为养父母家的供血包;
成年以后……
嗯?
等等……
关春玲突然愣住。
她心想,她只是一时感伤而已,
但、但为什么她在娘家的处境,也很像是被拐卖的孩子?
这时,许培桢看着关春玲,猛然好几次深呼吸以后——
他缓缓地开了口,“春玲,在过去,我、我的一些言论和行为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必须向你道歉。”
“现在,我、我知道我……可能、可能很唐突,可是我、我……我还是想、我想……”他结结巴巴的,俊脸通红,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关春玲这才回过神。
不过,她意识到许培桢想说什么了。
她涨红了脸。
但,她选择在许培桢开口表白之前,把他对她的好感掐死在摇篮里:
“许……许培桢,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我也不是无偿帮助你的,我帮你,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你在意识浑沌不清的时候依旧帮了我,所以我才会在经济宽裕的时候,帮助你。”
“现在,我们两清了。”
她努力加重“我们两清了”这句话的语气。
许培桢呆了一呆。
他看向关春玲……
他不是听不懂她的拒绝。
但他想知道为什么。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许培桢意难平地问道。
关春玲沉默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只能说,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已经经历过一场不那么美好的婚姻,所以不再期待。”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结婚,但既然长辈这么说了,我就服从了安排。然后才知道,婚姻就是一个火坑,我过得非常不开心。”
“但现在我很开心,也觉得婚姻根本不是必要的……”
“怎么说呢,就像月月看过的爱情小说里讲的那样,一对伴侣的缘份,可能就应该在合适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
“可许培桢,我们两样都不占。”关春玲直白地说道。
许培桢愣住。
他喃喃地念叨着“在合适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陷入迷茫。
第33章 第33章 临别时的沙参玉竹银杏粥……
八月下旬,注定是个离别季。
首先呢,是黄爱萍母女俩要回老家去。
之前黄妈妈来帮关春玲的忙时,就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两个月的时间大约能挣一千二的样子。
到如今,关春玲一算账,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竟是一千四百八十多!
关春玲给她凑了个整数,一千五。
喜得黄妈妈笑了哭、哭了笑。
“这钱是真好赚!就是太累了!”黄妈妈因为太激动,眼泪都淌了下来。
“月月妈,不瞒你说,要不是奔着这一千二……不,一千五,我可能最多做上三五天我就坚持不下来了!”
“一天到晚都站着,我的两条腿哟,收摊的时候根本连路都走不动,僵直得要命……”
“我这一双手啊,天天重复着搅面饼、捞面条、拌酱的动作,不瞒你们说,我一天也不知道要卖多少串串香,总之,手也是僵硬的,有时候连做梦都在搅面饼、捞面条,醒过来的时候手臂酸得不得了!”
大家都笑了。
黄妈妈拿着关春玲塞在她手里那捆厚厚的钞票,又得意地笑道:“可是呢,所有的辛苦在报酬面前,都是值得的!”
“月月妈,我先得回去陪我爱萍去省城师范报到,那啥……我就想问问你,十月份你还要我吗?”
“如果你还缺人手,那我还来帮你!”黄妈妈笑道。
关春玲爽快地说道:“你来!”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帮手的,比陈晓霞可勤快太多了,人还老实,又真诚。
但——
关春玲又问她,“你家里……你爱人肯让你来吗?”
黄妈妈翻了个白眼,“他要敢不让,我就跟他离!”
关春玲一怔。
黄妈妈说道:“我和我家爱萍最艰难的这段时间,就像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可你看看,我们母女俩还不是熬过来了!所以啊,但凡只要我们女人自己能挣钱的,还要男人干什么!”
“现在我能挣钱了,我挣得比他还多,他有啥资格对我、对我爱萍指手划脚?”
“他要真敢,我就跟他离!”黄妈妈说道。
黄爱萍崇拜地看妈妈,抿着嘴儿笑。
关春玲也笑了,对黄妈妈说道:“如果你在这儿找不着我,就去月月的学校找她!”
关月旖连连点头,在信纸上写下自己学校的地址,递给黄爱萍,“我的地址,你可要拿好了,以后我们常通信!”
黄爱萍点点头。
就这样,第二天,黄家母女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离开了广州城。
几天后,红姐也打算离开了。
红姐的事情比较曲折。
她今年三十二,还没有结婚。
她老家在贵州很偏远山区里,家里很穷。
用她的话来说,是穷到全村人都凑不出一身齐整衣裳来。
改革开放的第二年,她就来到广东深圳打工,在一家快餐店当服务员
然后,她被一个香港货柜车司机包养。
她喊他老公。
当时她二十一,她的老公五十一岁。
她对老公很好,因为老公每周回来一次,会送给她漂亮的衣服,从香港带好吃的来给她,逢年过节还会给她一个大红包,再买条金项链金戒指什么的给她。
她一直以为,她和老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直到几年后她怀了孕。
没想到老公要她去打胎,还说他不可能养她生的孩子,因为他已经有老婆了,他的大女儿甚至比她还大三岁,他最小的儿子才两岁多!
红姐人都傻了。
从欺骗中回过神来的笨女人,一下子就变聪明了。
幸好她知道男人的工作单位,便挺着孕肚去闹。最终逼着男人给了她三万块钱,两人一刀两断,男人回归家庭,她则去了医院,把五个月胎儿流掉了。
然后,她进厂打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习惯打螺丝的生活。
于是她拿着三万块钱来了广州,在上下九这儿看中了这个铺面,签了个长租。
那会儿上下九的发展势头还没这么猛,房租押金啥的也没现在这么高得离谱,红姐租的价格还比较公道。
不过,红姐也就成了一个……用后世的话来说,很佛系的一个女人。
她的糖水铺生意不会太好,但因为人流量大,每个月挣得也不少。
红姐一直无心经营,
直到几个月前,当关春玲怯生生地去问她,能不能把门口的一小块位置租给她的时候,
红姐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开了一个特别低的价格。
她纯粹就是无聊。
她每天还要去买十块钱的彩票……
也是因为她太无聊了。
然后——
红姐中了头奖。
十万块钱!!!
佛系如红姐,也淡定不下来了。
再加上身边还有关春玲这个卷王给比对着……
红姐也在考虑,她以后要怎么办。
毕竟她也才三十多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最终,红姐决定回老家去。
十万块钱,足够她在老家省城买套房子,再买个铺面。
贵阳的发展肯定不如广州。
但好歹是个省城。
国家都号召先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带动其他人共同富裕了。
那怎么就不能是,让一些城市先富裕起来,带动其他城市共同富裕呢?
红姐要走也很容易。
她就一个人,潇洒得很。
但,她的糖水铺还剩下三个月的期约。
思来想去,红姐决定把商铺无偿转让给关春玲。
关春玲诚惶诚恐,“红姐,那可不行!你这铺子的押金我凑不齐。”
红姐笑道:“我直接把押金单子给你呗,不就是三千块钱!”
“等租房合同到期以后啊,你自个儿跟房东谈,他愿意用原价租给你,那就是你的能耐。他要是要原地暴涨的,那你就凭着这单子,把押金要回来。”
关春玲直摇头,“那我要怎么把钱还给你呢?”
红姐想了想,“那你也把你家月月的地址抄给我,回头我写信问她,又或者以后我来广州旅游的时候,我来找你拿。”
关春玲叹道:“你可真是心宽。”
红姐笑道:“那是,毕竟和十万相比,三千还真算不上什么。”
关春玲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接受红姐的好意。
红姐笑眯了眼,“这就对啦!”
“哎呀这是我们的缘分。”
“我一直觉得,懂事以后……所有的人际关系就都不再纯粹了,因为总会涉及以利益。”
“所以认识了你,我还是很开心的。”
“玲儿,咱们要是早点儿认识就好了。”
“对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能不能……再给我煮一碗粥?”
“就是有一回你家月月咳嗽了,你给她煮的那种药味很浓、但颜色看起来又清清淡淡,还带着点苦味儿的粥?”
关春玲心想,什么粥药味很浓、颜色看起来又清清淡淡,还带着点苦味儿的?
她后来问了关月旖,才知道红姐想喝的是沙参玉竹银杏粥。
这有什么难的!
材料也不贵。
关春玲抽了个空,在糖水铺的后厨里熬煮了一大锅粥。
这药材粥的做法特别简单。
沙参玉竹麦冬银杏枸杞全都用热水泡上十来分钟,洗干净,除去不放枸杞之外,其他的药材加上纯瘦肉、浸泡过的大米加水煮沸后小火煲上一小时,快出锅时用姜丝增香去腥,洒点儿盐末调味,再洒一把枸杞调色。
奶白色的大米已经被熬煮得开了花;
银杏果是黄色的,微苦淡香;
枸杞红艳艳的……
米粥带着浓郁的米香,又带着药材的微苦,味道鲜甜中带着银杏果的微苦,银杏果煲煮得太久,口感已经变得软糯了起来……
红姐捧着大碗,拿着勺子不住地搅拌着大碗里热气腾腾的粥,眼泪不停地淌。
关春玲和关月旖地视了一眼,没敢吭声。
红姐慢吞吞地将一大碗粥吃得一干二净,然后久久不语。
呆了很久,她才抹了把眼泪,轻声说道:“上次月月咳嗽,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病以后,并不是只能等死……也可以不用吃药。”
“月月,”红姐哽咽了起来,“虽然你没有爸爸,你没有完整的家庭,可你真的很幸福……”
“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妈妈。”说着,红姐捧着脸大哭了起来。
关月旖和妈妈对视了一眼。
红姐哭了很久很久,
哭到嗓子哑了,她才哽咽着说道:“当初那个孩子如果没流掉,到现在也已经六岁大了,她会喊我妈妈,我也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
关春玲叹气,去拧了块热毛巾,递给红姐,让她擦一擦。
关月旖则坐在一旁托颌思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似有钱的红姐也是社会底层人物。
还挺有时代人表性的。
当天夜里,红姐把店铺押金条给了关春玲,又陪着关春玲去见了一次房东,将她把店铺转租给关春玲一事说了,又跟房东说好了以后押金退给关春玲就好。
在红姐的介绍下,关春玲还问了房东,期满以后能不能继续原价一千元的价格,跟她签合同。
房东很直白地说道:“阿玲,不瞒你说,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所以阿红在我这里签了长租以后,这些年来我从没涨价。”
“你出去问一问,就会知道在上下九这么黄金的地段,想只花一千块钱,租下我这么大的一间商铺,基本是没可能的了。”
“所以啊,阿红现在不做了,她要把店转租给你,这我不管。我们合同期满以后,我会凭押金条退还押金给你,这我也不赖账……”
“但我真的不可以再以一千块钱一个月的租金,把铺子租给你了。”
“你可以去问问你隔壁的铺子,现在最低三千,而且我的铺子比隔壁的更大哦。”
关春玲有些失望。
但房东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说到底,关春玲已经赚了三个月的房租,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第二天红姐离开时,又交代关春玲,“你可得精明一点,要知道,三个月退租的时候,要找房东要转让费。”
“虽然我做的糖水味道很一般,可我的招牌也已经经营了五年了,说起上下九红姐糖水,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哇!”
“你把我的招牌和桌椅、还有我的冰箱冰柜这些转让出去,至少也要拿回三千块啊!”
关春玲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红姐笑眯眯地拍了拍关春玲的肩膀,“我走啦!等我在我们省城落了脚,买好了新房子和新门面,到时候我请你和月月去我们那儿旅游啊!”
说着,红姐挎着个小巧的包包,潇洒地走了。
红姐刚走了没几天——
关春玲本来想把这店铺好好做起来的。
可关月旖又病了。
这一回是因为烧烤摊的张阿姨请她吃烧烤,关月旖贪嘴,吃了几串魔鬼辣的烤油豆腐串,然后嗓子就哑了。
关春玲被急得不行。
因为再过几天就是逸仙大学的新生报到时间。
听说新大一的学生入学是要搞军训的。
如果月月生了病就不好了。
于是,关春玲又熬煮了一大锅沙参玉竹银杏粥给女儿吃。
然后——
许培桢找了来。
他是来向关春玲告别的。
单位向他发出了必须要回岗位工作的命令,
他必须要离开这儿了。
许培桢的告别,显得沉重多了。
他对着关春玲慢吞吞地说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儿以后,
就坐在何婶家门口的花基那儿,久久不语。
许培桢心里很难受。
他向关春玲表白被拒了,所以她不是他的谁。
以至于在面对他的告别时,她看起来好像并不难过,甚至还朝着他微笑,说道:“这就对了,早点儿回去吧,生活和工作总是要走上正途的。”
“不过——”
“许培桢,你千万别放弃小月月呀!”
“她一定还在盼星星、盼月亮的,就昐着你能带她回家。”
关春玲的笑容很暖。
许培桢的眼眶慢慢湿润了。
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像现在外表显现出来的这么镇定。
自从那次表白被拒后,他已经复盘了很久。
他确信,关春玲就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人选,也是他三十四岁人生中,头一回喜欢上一个女人。
没想到他鼓起所有勇气表白……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拒绝了。
不甘心。
许培桢很不甘心。
但他又没有办法,她不同意、她不喜欢他、她甚至不和他在同一个城市……
连普通朋友之间的感情都很难维系。
所以他黯然神伤。
他坐在花基上,大长腿委委屈屈地曲着,看着头顶的月亮直发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人生头一回如此清楚、且强烈地感受到孤独与寂寞。
他眼圈泛红,喉头发堵。
心里有很难过的情绪想要发泄……
可理智又压抑着让他冷静下来。
突然——
面前出现了一大钵热气腾腾的粥,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香与猪肉的香气。
许培桢抬头,看到了关春玲的笑脸。
她说,“这是沙参玉竹银杏粥,月……我家大月月吃剩下的,你要是不嫌弃——”
许培桢已经就着钵沿,慢慢“喝”起了肉粥。
这粥真好吃。
有种……家的味道。
就是太苦了些,又好像咸了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舍的眼泪悄悄滑进了粥钵。
第34章 第34章 加了侯柱酱的萝卜牛杂味……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关春玲和关月旖都没出摊,母女俩关上门细细地商谈了许久。
两天后,关月旖的嗓子养好了,上火症状也消失了。
关春玲停掉了糖水铺的生意,但在糖水铺里做了几样菜,请太平巷里和她玩得好的小贩们过来吃饭。
一共来了十来个。
有的是两口子一块儿来的。
吃饱喝足后,关春玲说起了正事儿:
“大哥大姐们,弟弟妹妹们,我今天请大家过来吃饭啊,一是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二是有事想和大家商量。”
“是这样的,红姐已经回老家去了,她把糖水铺子转给了我。可你们看看,这铺子这么大,足有六十多平方呢!”
“我月月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所以我打算找人来平分铺租。”
说着,关春玲按照之前她和女儿商议好的招商办法告诉大家:
这个法子其实是关月旖想出来的。
其实就是把糖水铺改造成为多元美食集市。
这间铺子很大,
关月旖希望能吸引很多很多的小贩过来,大家把摊子沿着墙摆一溜,尽可能把摊子摆小一点儿,节省出铺子中间的大量位置。
然后,铺子的中间集团,用来摆放桌椅,好让客人坐下来吃东西休息。
如果摊子太大,那就挪到铺子门口去。
关春玲一边解说、一边比划,大家很快明白了。
但,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吭声。
眼见就要冷了场——
关月旖开了口,“伯伯婶婶们,叔叔阿姨们,你们是不是在担心……这分摊的铺租啊?”
卖煎饼果子的林叔叔点头,“关姐,不是我说……现在上下九的铺子,一个月的房租怎么也要三四千块钱!”
“你刚才提的想法特别好,可这么一个铺子又能招来多少商?”
“就算你招十个人进来摆摊,还不考虑那个摊子的面积大小,全部平均分,那也要三百一个月啊!”
“关姐,我生意没你好,我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挣三百啊……有时候我太累了还想休息一下,那一个月还够不着三百块嘞!”
林叔叔这么一说,其他的小贩也跟着点头。
关春玲笑了,“我就知道你们有这方面的顾虑,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
说着,她将红姐之前的房租钱说了,也把她已经跟房东谈过、但房东不同意续时维持原价的事儿说了……
大家全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并且议论纷纷:
“哇,原来红姐的房租才一千块钱一个月啊,难怪她生意一般般,我看她也不着急,什么都随便、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因为人家和房东一次性签了六年合同的原因吧!”
“也就是说,这种一千块钱一个月房租的福利,我们最多只能做三个月是吧?这是天降横财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小关,我愿意入伙!”
“一个月一千块钱的房租,十个人分摊的话,一个人一个月就是一百块钱!我觉得可以啊!因为我现在在鞋店门口摆摊,他们都要收我六十一个月!我觉得我要是在小关的铺子里,大家都是卖吃的,可能更加吸引顾客……那我愿意!小关,算我一个!”
“关姐,我还想问一下,你是只招十个人吗?多招几个摊子啊,把一百块一个摊子的价格打下来!”
……
大家爆发出欢笑的笑声。
关春玲也笑了。
她对大家说:“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向,那我就……进一步来说说细节吧!”
这铺子虽然看着大,但如果要挤下十来个摊子的话,也就不大了。
铺子的空间被大家的小摊挤压了,那么留给顾客坐下吃东西的空间也就不多了。
但是,如果一个美食铺子不能让逛累了的顾客坐下来歇脚的话,生意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关春玲提出了几个点:
一是集中收银,凭票送餐,
一是摊子不进屋,改为采用统一的灶炉,一个小贩一个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节省空间,
一是人手的征集,即每个摊子都必须轮流派出人手,来做额外的保洁员、洗碗工、传菜员、收银员的工作。
一是现有的桌椅也必须花钱做出微调,好让更多的顾客就坐。
一是她关春玲是组织方,又是管理者,所以除去平均分摊的铺租、水电费用之外,大家的收入,要拿出一成的提成来给关春玲。
小贩们先是沉思,尔后赞成。
当然了,他们也提出了不少疑问,
关春玲一早就已经和女儿研究透了,此刻胸有成竹,条理清晰地一一回答大家提出的疑问。
最终,小贩们终于齐齐点头。
关月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写合同,请大家签。
是的,就算只是三个月的短租与合作,那也需要签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避免将来不必要的纠纷。
当下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因为好几个叔叔伯伯都不识字,关月旖还得逐条逐句地解释合同上的条款给他们听。
而其他识字的小贩们麻利地签完合同以后,就赶紧跑去找他们认识的朋友通风报信儿去了!
因为关春玲说,她的初步意向是招收二十个美食摊位。
但今天到场的,一共只有八家!
那不得跑快一点儿呢?
这么好的事,要是晚了可就被别人给捷足先登啦!
章大姐是卖汤圆的,得知这样的好事儿,她高兴坏了,赶紧守在现场,又让她丈夫去找她弟弟章志刚过来捡这个漏
于是,章姐夫赶紧一溜烟地跑到了章志刚摆摊的地方,将这事儿说了,又催他赶紧和他一块儿去糖水铺签约,去晚了就没位了!
章志刚是卖萝卜牛杂的,平时自视甚高,又自诩清醒理智,谁也看不起。
刚听姐夫说,有人想把小贩们集中起来在一个正规铺子里卖美食?
章志刚嗤笑道:“这一听就好假!”
“同行都是敌人!这卖包子的肯定不希望卖馒头的生意好,因为大家都去买馒头了,他的包子就没人卖了!”
“这关春玲还想让卖包子和卖馒头的在一个屋檐下出摊?”
“一个顾客的肚量就那么大,吃了包子就吃不下馒头……你们这些人啊,还想去占别人的便宜,你们根本不知道,那是她关春玲把你们都当成傻子了!”
又听说这家铺子的房租只要一千块,大家一起分摊铺租,一人只需要出几十块?
章志刚愈发觉得关春玲在骗钱,“红姐糖水铺那么大的一个铺子,只要一千块钱一个月的铺租?”
“姐夫,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呢?”
“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上下九现在哪还有一千块钱一个月的铺子了?”
“要真有,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什么?是红姐以前签的长约……”
“嘿,姐夫,这种鬼话你也听信啊?”
“我告诉你,骗子都这么说!”
“我就问你一句——要是这铺子的铺租真这么低,那红姐为啥不干了?”
“我再问你一句——你怎么确定红姐是真的把铺子转给了关春玲?万一红姐是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关春玲替她骗人进场呢?”
“到时候你们一进场就被房东给抓了,还扣了你们的东西要你们替红姐还欠下的巨额铺租呢?”
当听说关春玲没找大家要钱,只是让大家签了合同时,
章志刚觉得更搞笑了,“啊对对对,她不收你们钱,她大公无私,她是在为你们无偿做贡献!”
“还签合同呢!姐夫,就你这智商……你又怎么知道,她让你签的合同里有没有隐藏着的陷井?是不是现在你不用给钱,等你把摊子挪进去以后你就背上了债务?”
“就这你和我姐两个头脑简单、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根本不够关春玲那种老江湖玩儿的!”
“你还以为你捡到宝了呢!真是笑死!”
他姐夫怒了,“小关不是你说的这样,她人很好的。”
“之前我和你姐在后街食巷和小关一起摆摊的时候,被酸辣粉老板给举服了,害得我们都不能摆摊了。”
“也是小关带着我们在上下九,一家一家地问那些正规商铺,可不可以租门口的铺位给我们的。我们问了一圈,才找到了合适的地方,才行能继续摆摊做生意!”
“而且现在是你姐和小关签了合同,我们马上就要搬到糖水铺里做生意去了!”
“也是你姐让我过来喊你过去,说这事儿可耽误不得,再耽误啊……到时候名额满了,人小关就不跟你签合同了!”
章志刚冷笑,“哟,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们,踩了个坑、被灌了一口屎也惦记着我,非要把我拖下水哈。”
见他说得这样难听,可把他姐夫给气死了,怒道:“你爱去不去,反正你姐的话我已经转告了,你去不去、签不签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姐夫气呼呼地走了。
章志刚有些心神不宁。
他犹豫不决,想去,又怕被骗钱。
不想去,是害怕失去了赚钱的机会。
思前想后,章志刚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此时,糖水铺里忙乱得不行。
关月旖刚刚才为不识字的叔叔伯伯们解释完合同条款,
其他的小贩们又拉了一批叔叔伯伯们来……
有的小贩一听说就赶紧跑来,结果关春玲已经招够了人,他们很失望,急得快要哭出来,
最终,关春玲还是咬牙给他们匀了几个位置出来,最终又在铺子门口也安排了两个位……
尘埃落定。
关春玲一共招了二十六个美食小贩。
第一步,先登记小贩们的拿手绝活:
有卖包子饺子的,卖煎饼果子的,卖凉面凉皮的,卖卤鸡卤肉的,卖油炸粑粑的,卖臭豆腐的,有卖烧烤的,有卖汤粉汤面的,还有卖肠粉粥萝卜牛腩的……
这时,章志刚慢悠悠地赶了过来。
章大姐站在糖水铺门口抻长了脖子等着,
见弟弟章志刚直到现在才来,快急疯了,冲过去就给了章志刚一下子,骂道:“你个死鬼怎么才来啊?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说着,还没等章志刚表态,章大姐就拉了他走到关春玲跟前,急切地说道:“小关啊,不好意思啊我弟弟刚才有事儿耽误了,现在才到。你能不能,再挪个位置给他?”
“他会做萝卜牛杂,手艺可好了!而且他那摊子又不占地方,你就留一个炉子一个锅的地儿就成,随便哪个旮旯角都行!”
“小关啊,我知道你也难做,毕竟那么多人要挤在一间铺子里对吧……”
“可我弟弟也挺不容易的,家里有老有小,全靠他一个人养。在外头摆摊啊,日晒雨淋的这些就不说了,可一天到晚还要被城管赶……小关,你帮帮忙好不好?”
关春玲一时半会儿没吱声。
因为刚才她让女儿登记的时候,知道刚才已经有一个卖萝卜牛杂的小贩签了合同。
萝卜牛杂是广州著名的本地小吃,不但本地人爱吃,外地人也很爱吃。
但一个美食铺子里如果有两家卖同样的小吃,这不太妥当。
于是关春玲开始思考,还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而关春玲的迟疑,深深地伤害了章志刚的自尊心。
他立时就炸了,眼睛瞪着关春玲,嘴里却冲着他姐大吼,“我一早跟……姐夫说了,她(关春玲)是骗人的了!你怎么还相信她啊!”
闻言,关春玲皱起了眉头。
刚才还熙熙攘攘、兴奋不已的小贩们齐齐陷入沉寂。
章大姐愣住,又羞又气,第一时间先向关春玲道歉,“小关啊你别介啊我这弟弟是个傻子!”
“你才是傻子呢!被骗了钱还帮人数清楚的那种!”章志刚怒道。
章大姐面子上挂不住,只好说道:“行了行了你要不想签,我也不勉强你,那你走吧!”
章志刚打量着这间糖水铺。
嚯,铺子还真的挺大哈。
他又打量着或站、或坐在铺子里的小贩们,发现有不少都是熟面孔……
他愈发惊疑不定,心想既然有这么多人都跟关春玲签了合同,关春玲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骗那么多的人吧?
难道说,他还真的错过这天降的发财机会?
一时间,章志刚又悔又妒。
关春玲淡淡地说道:“章大姐,也不是我不想同意,主要是……你也看到了,一是我们实在挪不出位置了,二是你弟弟也不乐意,咱们还是别勉强了吧。”
章大姐也觉得没意思,赔着笑脸把章志刚拽走了。
关春玲则继续主持工作。
而章志刚被姐姐拽离了以后,站在糖水铺门口,恨恨地盯着关春玲看了好一会儿。
第35章 第35章 东北饺子就是最好吃的!……
关春玲只给了大家一天的时间,来改造店铺。
改造店铺的内容包括:
——她要求大家把自己的小摊放在出租屋里,只拎一个蜂窝煤炉、锅具、调味品和食材拿到铺子里来。
然后,她根据大家做的美食种类,来调整了一下小摊所在的位置。
这么一来,大家的摊位就固定了。
接下来,关月旖从废板站买回来的一批木板也送到了糖水铺。
在妈妈面前,关月旖还是不敢暴露自己会干木匠活,便去求卖煎饼果子的林叔叔,“林叔叔,你会不会做简易的搭板?”
关月旖比划了一下,告诉林叔叔,她要做一个木架,这个木架的功能有三种:
一是这木架需要将开放式的烹饪区、与顾客休息区间隔开来。
一是防止顾客近距离靠近小贩们的炉子和锅,以免发生意外。
一是让小贩们有放调味料的地方。
林叔叔懂了,并且朝着关月旖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了她好一通。
但,林叔叔不会干木匠活。
最后有个姓陈的卖水饺的叔叔说,他当过木匠学徒。如果对木匠手艺要求不高,只是需要做出最简单的木板架的话,那他可以来做,但需要几个帮手。
很快,几位叔叔伯伯都去帮陈叔叔干活了。
关月旖旁观片刻,放下了心。
因为陈叔叔的木匠活手艺不比她差。
于是关月旖又去了妈妈身边。
关春玲正在女人们布置任务:
——她要求大家为店铺制作菜名小牌,并且要在小牌上写出价格、还要画上不同的符号,贴在墙上:
比如说,关春玲卖的是串串香,那么她制作的菜肴名字就用白纸黑字写上,但白纸的边缘画上统一的黄色小花。
比如说,章大姐卖的是汤圆,但她的汤圆分成不同的馅料,价格也不一样,那么她制作的菜肴名字就用白纸蓝字写上,白纸的边缘画上红色的小花……
这么做,是为了让点菜员帮顾客点餐的时候,快速分辨出来那是个小贩负责的东西。
关春玲还要求大家一起制作一块布帛做成的招牌。
以及,她要求大家一块儿在大张的白纸上画菜票;
这个菜票,是顾客来消费时,代表消费了哪个小贩的食品的,非常重要。
再者,她还要求男性小贩不允许打赤膊,女性小贩不能散发,无论男女都要戴工作帽、戴口罩干活,好让顾客觉得烹饪环境干净卫生。
当下,大家乱成了一窝蜂。
但大方面有关春玲的管理,小方面有关月旖的跑腿与协调,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
等到陈叔叔他们把简易木架做好了,
等到章大姐她们把纸张裁剪好了还用不同的水彩笔画上了各种颜色的花纹后……
关月旖开始在菜牌写下菜品的名字与价格,又开始制作手写版的菜单。
关春玲在一旁叫嚷着,让大家一起想办法找块布或者什么的,拿来围一下那个木架,显得好看一点……
闹哄哄忙得差不多了,关春玲开始给大家做员工培训。
——点菜员要怎么招呼顾客,要怎么介绍菜品,记了单以后要怎么吆喝才能让相对应的小贩提前做好烹饪准备;顾客交钱后,要如何从收银员手里拿到菜票,然后将菜票撕成两半,一半给小贩一半交给顾客留底。
——收银员要怎么在点菜员的招呼下,以最快速度算计出正确的金额,收到顾客给的钱后,要如何迅速辨别钱钞的真伪,要如何撕下菜票交给点菜员……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每天收档后,小贩需要靠菜票来结算当天的营业额。
——保洁员要怎么在不打扰顾客用餐的时候,闷声不响且又轻又麻利地收拾好桌面卫生与桌下卫生;
——洗碗工呆在后厨洗碗,要怎么洗才最省水、最干净;
……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员工培训……
大家乱成了一团。
有人不识字,没办法当点菜员,
有人心算能力差,当不了收银员,
有人办事毛躁,当不了保洁员。
关春玲哭笑不得。
但好歹在点名、大家自己商量的前下来,艰难地凑齐了这几个岗位上的人手。
关春玲压根儿没打算去外头找人。
没啥必要。
内部消化就好。
当然了,在这几个岗位上工作的人,关春玲也明确开出了工资。
比照上下九各店面门口贴着的招工启事上写的。
大家都很高兴。
因为大多数小贩都是夫妻档,或者兄弟档,还有一家人一起的。
匀一个人手出来根本没问题,
甚至还能多挣钱。
只有一个人摆摊的更加没意见了——因为现在他再也不需要一个人要干完所有的活计,而是只要管好烹饪就行。没有顾客的时候他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或者有时间将大多数精力放在美食的调味上。
就这样,大家准备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一早,乌合之众终于慌慌张张地开门营业了。
红姐糖水铺正式改名为春玲美食集市。
新店开张,悄无声息。
大家都挺紧张的。
本来呢,关月旖想怂恿妈妈来一套“开业酬宾大优惠”的,还提出了各种各样的优惠花样儿。
关春玲思前想后,没同意。
她的想法是:现有小贩们的素质与水平,根本跟不上月月说的这些优惠花样。
他们能在各自的岗位上,把应尽的职责做好、不出差错就够了。
而且现有的岗位职责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复杂,未必能胜任。
在现有的情况下,她不敢搞什么花样,甚至乞求着顾客少一点……
万一大家出了什么差错,还能有时间有能力补救。
而关月旖昨天见到了叔叔伯伯在岗位培训中的表现以后,认为妈妈的顾虑很有道理。
十点多,第一桩生意上了门。
一个年轻男孩过来了,进入铺子以后,看到二十多个大厨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被吓住。
他下意识想离开……
充当点菜员的关月旖赶紧迎了过去,“小哥哥早上好,想吃点什么啊?我们春玲美食集市里什么都有?你吃早饭了吗?”
男孩张大了嘴,摇摇头。
关月旖,“我们这有汤粉炒粉,有饺子馄饨,你想吃的全都有。”
男孩犹豫片刻,“有粥吗?”
“有、有粥!”说着,关月旖指着粥档墙上的招牌,“小哥哥你看看,我们这儿的粥有各种口味的,价格也公道。”
男孩环顾了一圈儿墙上贴的菜牌,又暗暗比对了一下价格,说道:“我想要一份青菜鸡蛋粥,一份煎饼果子加肉肠加酸菜。”
“好嘞!”关月旖声音嘹亮地喊道:“三号粥档青菜鸡蛋粥一份,六号饼档前饼煎饼果子一份加肉肠加酸菜!收银台收钱两角七分钱!”
关月旖领着男孩儿去收银台那儿交了钱,领了菜票,撕下一截递给男孩,又领着男孩坐在座位上,然后走到粥档,将粥票递给煮粥的梅阿姨;再把饼票递给做煎饼果子的林叔叔。
梅阿姨和林叔叔早在关月旖大声叫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准备工作。
大约三五分钟以后,关月旖就把男孩子要的粥、煎饼果子递给了他。
这第一桩生意顺利完全成。
见男孩吃饱喝足,带着一脸笑离开了,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今天不是周末,来逛街的人不多。
一整个上午,来铺子里吃饭的顾客稀稀拉拉没几个。
也好。
给了大家一个缓冲的机会。
充当点菜员的关月旖、唐林哥哥、方叔叔三个人都开张了,配合得都还算可以。
一到中午,局面就不一样了。
突然有大批的顾客涌进了春玲美食集市,女多男少,
她们叽叽喳喳地问这个、要那个,
这个要加蛋、那个不要葱,
又或是点了十来分钟以后又反悔说不想要这个,想换一个……
直把关月旖等三人给饶晕了。
果然,唐林就出了错。
也不能怪唐林,主要是因为一个女顾客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
在和唐林对质的时候,唐林嘴笨而不会还嘴,落了下乘,女顾客因此得意洋洋,要求做错的这份白送给她、然后还要再按她说的,重新做一份。
唐林气得眼圈儿都红了,抿着下唇委屈得不行。
唐林的爸妈一边忿忿不平地煮水饺,一边皱眉看着被欺负了的儿子。
关春玲过去问女顾客,“同志,刚才你点单的时候,先说想要三鲜饺子,又问能不能一半儿三鲜一半儿韭菜肉,后来又说你孩子不吃韭菜,想改回三鲜饺子,最后你又说,三鲜的不要了要改成芹菜肉的……对吗?”
女顾客愣住,显然没想到关春玲只是旁观者而已,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其实这也是长久以来摊摆儿练出来的。
在桐叶镇,比这女顾客更刁钻的海了去了。
尤其是逢年过节带着一大串孙子孙女儿从农村来镇上赶集的老太太们,
又舍不得钱,又想打打牙祭。
花最少的钱买一份工人饭,还要关春玲行个方便,这个菜也给一点、那个菜也给一点……
这种情况多了,关春玲就会特别关注这些喜欢出尔反尔的。
正好这女顾客叽哩哇啦的,
当时唐林一个人又要管好几个顾客,一时出了错。
还是关春玲给纠正的呢!
见关春玲说得清清楚楚,女顾客拿着这份芹菜肉的饺子,满面通红。
“你们这什么饺子啊?”女顾客气愤地说道,“吃着都是臭的!”
关春玲又道:“我们这儿点了水饺的客人,也不单只有您一个人,您要是觉得这饺子味道不对,大可以问问其他顾客。”
当下就有顾客说道:“不会啊这饺子挺好吃的!不夸张的说,我很久没吃过这么正宗的饺子了……做饺子的师傅,您是东北人吗?”
唐林爸立刻说道:“对!我们是哈尔滨人,您可真识货,一口就吃出了东北的味道。”
那顾客笑道:“我两年前去哈尔滨出过差,在市卫食堂吃过一次大葱水饺,一直惦记到现在……”
关春玲又笑着问女顾客,“要不您再试试,这饺子到底好不好吃。”
女顾客还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但也没再发作。
正好她的孩子闹着要吃饺子,她正在气头上,一巴掌拍在孩子头上。
孩子哇一声哭了。
喧闹的环境好像瞬间凉了下来。
关春玲从自己的串串香摊子那儿拿了一串卤海带,递给女顾客,“哄哄孩子吧,出来玩儿,就是图个心情。这个免费送给小朋友,当竹签子别扎到嘴了。”
水饺带肉的二角五一份,
串串香里的素海带两分钱一串,
女顾客“呀”了一声,接过关春玲递来的海带,不好意思地向唐林道歉,“刚才……我、我就是被这孩子给吵晕了头,太乱了可能我给忘了,不好意思哈!”
然后又举着海带向关春玲道谢,“谢谢。”
就这样,一场风波消失了。
——春玲美食集市开张的第一天,非常非常混乱。
但也不算太混乱。
只能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乱,
到了后来,大家渐渐习惯这样的配合了……
所有的小贩都有如下共同的感觉:
一是不用再担心城管什么时候出现,自己的摊子是会被掀、还是被没收了,
一是营业时间变长了,
一是可以想坐下休息就坐下休息了,
一是客源稳定、而且也多了很多。
晚上十一点半,大家打扫卫生,收拾好档口,然后关上门算账。
账目一算出来,大家立刻兴奋了!
营业额是他们平时在外头当小贩时,至少高出一倍有余。
有的人甚至高出了三倍!
当然了,还得刨开分摊的铺租、水电、雇工工资等等成本。
但就算是这样,总体说来还是比平时赚的;
也比平时轻松很多。
何况大家还有家人在店里当点菜员、洗碗工什么的,还能稳赚上一笔!
大家高兴得不行,热烈地议论了起来:
“今天不是休息天哪!如果是休息天,估计我们还能赚更多!”
“照这样下去啊,我们一个月挣一千块钱吧?”
“以前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出这样的办法呢?还是多亏了小关啊!”
“问题是,就算想出了这样的办法,也没有这么便宜的铺租啊!”
“这样的好日子为什么只有三个月啊!”
“哎你们说,虽然这么赚钱的日子只有三个月,但我们有没有可能靠着这三个月的效益,成为户均万元户咧?”
“那你就要好好想想喽,这些顾客都喜欢吃什么!反正我今天是发现了,哪家东西最便宜,哪家的生意就最好!今天生意最好的是小关吧?她的东西最便宜,2分钱一串的海带、豆腐串她卖了好多!”
“那我们要不要降价?”
关春玲笑着对大家说道:“大哥大姐们,弟弟妹妹们,今天是星期二,是我们合伙做生意的第一天,我说句不好听的哈——我对大家的服务质量是不满意的。”
“但我很满意大家的配合态度!”
“所以呢,我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首要任务是增加配合度,动作要快!越快越好!”
“你们想啊,你们的服务速度越快、你们的出餐速度越快、上菜速度越快,顾客吃完东西的速度也快……那桌椅就能多空出一轮来,再做其他的生意,对吧?”
“所以这些天呢,我们主要就是为了配合……”
“等到了星期五的时候,我们已经能配合得很好了,到时候我们会推出联合优惠餐,积极带动小吃销量哈。但具体的办法,我们明后天再讨论。”
“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赶早开门呢!”
大家笑着应下,去厨房最后巡视了一次,然后锁好大门结伴离开。
如今大家共同拥有了一个铺面,所有的家当可以放在铺子里,再也不用出摊、收摊都要推着沉重的板车了。
现在,大家就像上班族一样,早上空着手去铺子那儿,晚上空着手回家,
而且他们不少人还找了和关春玲一样的供菜商,人家会一大早直接把新鲜的各种菜送到铺子来,由于大家统一采购,蔬菜质量有保证,量大了批发价又更便宜……
怎不让人心花怒放呢!
回到出租屋以后,关月旖和妈妈轮流洗完澡、洗完衣裳,躺在床上聊天。
关春玲压低了声说道:“照今天这份额来看,月月,我们一个月挣五千块钱……都算是保守估计了。”
——光是26家小贩每个月10%的抽成,这里就已经快三千块钱了!
——而且26家小贩还每个月凑一千块钱的铺租给她!
——另外她自己的串串香,照今天这趋势来看,每个月挣一千块钱都是妥妥的!
更何况,今天还不是休息天。
过几天等大家配合度更好了,又遇上休息天、客流量增大,到时候她再推出优惠套餐给顾客,搞不好还能把营业额再翻……上好几番!
关春玲叹道:“月月你说,这钱怎么这么好挣呢!要不,我们在上下九正儿八经租个铺子下来,哪怕铺租三四千块钱一个月也好啊……真的很赚钱!”
黑暗中,关月旖笑着摇摇头。
她很快意识到,妈妈看不见她的表情。
于是她抱住妈妈,小小声问道:“妈,我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觉得我们现在的这种合作模式,是只能我们有,别人不能有的吗?”
关春玲说道:“那当然不是了,今天我们能这么合作,那么明天别人也能学着我们这么干。我们现在唯一的、不可被取代的优点,就是一个月一千块钱的铺租……”
关月旖又问,“我的第二问题就是——就挣钱这件事而言,妈你觉得挣快钱好,还是应该正儿八经地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食客……这样的生意?”
关春玲想了想,说道:“挣快钱是必须的。挣了快钱,手里才有钱啊,以后做细水长流的生意,租铺子、请人干活……哪样不是钱?现在不是很流行一句话吗?”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其他人共同富裕。”
“我觉得,挣快钱,也是为了以后能细水长流的挣上慢钱!毕竟我们还要活一辈子的嘛,必须活到老,一直有钱到老!”
关春玲说道:“那我的第三个问题来了——如果有人复刻了我们的挣钱模式,他们也去租一个大铺子,然后分散租给其他小商户呢?而且他们为了打垮我们,吸引更多的小商户,跟我们打起了价格站,把价格压得很低很低,让我们没钱赚呢?妈,你做得过他们吗?”
黑暗中,关春玲倒抽一口凉气,半天没吭声。
她尝试代入了一下,然后发现女儿说的事情很容易发生——就算不是26户里的人合伙抄袭她和女儿的理念,也难保不会有像商铺房东那样的人出手。
跟那些真正的有钱人相比,她这点儿经济实力就像笑话一样,根本斗不过。
关月旖说道:“搞不好那26户里已经有人在想着,要在这三个月里好好挣钱,然后当成启动资金。”
“三个月以后他们合伙去租个大铺子,然后像妈妈你一样,抽一成的管理费。”
“这么一来啊,简直都不用做工了!个个月有钱拿!”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沉默了。
良久,关春玲小小声开了口,“其实,做串串香挣钱,也是被逼的。我也不是很想这样,一天到晚地只做串串香,总觉得做串串香……根本发挥不出我做饭的功力,明明我做饭很好吃的……”
关月旖疯狂点头。
关春玲又道:“而且我也不想这么忙,好像从天一亮刚睁眼,要一直忙到上床睡觉,而且每天都处在高度紧张之中……”
“我不想把日子过得那么累,我想有多一点的休息时间,好让我有空钻研一下哪些好吃的要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吃。”
“对了,我还一直说想学识字呢,识了字以后我才能看懂菜谱……可一直这么忙,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来的时间学识字!”
关月旖实在忍不住,小小声为妈妈鼓起掌来,“妈我支持你!”
关春玲轻笑。
片刻,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成!那我就……狠狠地拼完这三个月。”
“那些人想学我们的管理方式,然后期满以后一脚踹开我们,他们自己单做是吧?”
“就让他们学呗!”
“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所以,在接下来的这三个月里,我一定要好好做!挣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让人吓一跳!也让他们以后,永远都要记着——我关春玲才是一方承包多方齐销的鼻祖!”
然后——
关春玲又说道:“三个月以后我就收手,然后我还是去你们学校附近租个小一点的铺子,做个不那么大的生意,我们慢慢开始。”
关月旖紧紧地抱住她,“我妈妈是最胖哒!”
关春玲:???
她哪里胖了?
哪里胖了!
关春玲眼珠子一转,“我家月月也是最胖哒!”
关月旖:!!!
第36章 第36章 鲜甜香酥的鸡仔饼
第二天,春玲美食集市的26家小贩早早赶到了铺子里。
大家打开小门,鱼贯而入,然后开始了出摊前的准备。
关月旖也打着呵欠来了。
不过,她还没完全醒,打算在步行街上走一走,散散步。
上下九步行街之所以全国闻名,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广东是改革开改最前治的阵地。
而广州这个千年古城,又极富历史底蕴,且文化传承自成一脉,与中原地区不太一样,才会年年招来数以万计的游客来此参观。
上下九步行街的建筑,明显受东南亚诸国的影响——多都湿热多雨的城市,所以建筑风格偏向民国风,大多是二、三层楼的“骑楼”结构。
所谓骑楼,就是楼上住人,楼下走人。
家家户户的房子沿路而建,骑楼之下,正好可供游人步行,而不受日晒雨淋之苦。
所以一楼沿街的房子多被改为商铺。
关月旖今天没走骑楼,而是在小巷里穿行。
因为再过几天她就要去学校了,就算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她会利用周末时间回来帮妈妈的忙,但应该不会有现在这样闲庭信步的机会了。
这个时代的上下九步行街,远没有后世浓重的商业氛围。
这里的房子,就真真正正是百余年之前遗留下来的。
关月旖边走边欣赏,吹着清晨徐徐的凉风,觉得真是惬意……
如果她没有看到章志刚的话。
是的,章志刚鬼鬼祟祟的蹲在一旁,时不时探出个头去。
关月旖顺着章志刚的角度往前看,发现在他正在偷窥——春玲美食集市?!
关月旖想了想,决定不惊动章志刚,绕路回了铺子。
此时,铺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做准备工作。
关春玲也一样。
供菜商按她的要求送来了新鲜的各种蔬菜,其中就包括已经斩件好的排骨和半只鸡、半只鸭。
广东这边的供菜商,态度非常非常好,可以说,对关春玲这样的小客户宠得很厉害。
关春玲说鲜排骨要斩件,对方就给她斩件;
因为关春玲研究出来的串串香配方,需要三斤排骨配上一斤的烧骨,她原以为一斤烧骨可能拿不到批发价,结果人不但给她配齐了,还帮着她把烧骨也斩件了。
鸡鸭就更不用说了,她让供菜商杀好剐好再斩件,人家同意了;
后来她又改了配方,每天需要十斤排骨一斤烧骨半只鸡半只鸭……人家二话不说也给做得漂漂亮亮。
就更不用说,关春玲想要的各种蔬菜,豆制品,甚至有时候关春玲太困身了走不开,找供菜商帮忙买点海鲜干货的时候,人全都给她办得好好的,价格比她自己去买还便宜!
也因为这样,当美食集市里的其他25家小贩知道了这一点后,全都沸腾了。
——大家都是做小吃摊生意的,先不说配菜是件麻烦事儿,跑来跑去的买东西,花费的是时间!也不知道关春玲的供菜商是在哪儿找的,怎么这么细心,价格怎么这么便宜,而且还一大早就送了来……
这种供菜商,简直就像是为他们这种小贩贴身定做的啊!
于是,关春玲的供菜商,就多了25单生意!
这会儿关春玲正在按照她琢磨出来的串串香配方,开始清洗肉类、分开焯水、提前腌制。
她得先把肉类食材用高压锅炖上,熬出一大锅浓汤;
然后再清洗各类蔬菜,用竹签子把各种蔬菜串好。
关月旖凑了过来,“妈,我问你一个问题。”
关春玲忙得不行,“月月你帮着接盆水……然后把那韭菜先散开放在筐子里搓一搓,要淋着水搓!再把搓干净的韭菜放大盆子里用水泡着!”
关月旖一边帮妈妈干活,一边思索着说道:“妈,如果有一个人,一大早就蹲在仇人的门口偷偷张望……那你说说,这个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你说什么?”
关月旖便又说了一遍。
关春玲停顿住手里的活计,想了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思考,“一个人,一大早蹲在仇人家门口偷偷张望?”
“那……说不定,是这个人觉得昨晚仇人家里出了事,他是去看笑话的呢!”
关月旖说道:“妈,我刚看到章志刚蹲在我们隔壁,正在偷偷瞄我们的铺子呢!”
关春玲:……
她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手里的动作没停,麻利地将焯过水的食材扔进高压锅,又配上她事先准备好的各种香料、蒜头、姜块、葱白段、洋葱块等等,一块儿扔进锅里,注上水、盖上盖子,架在了蜂窝煤上。
然后,关春玲问道:“他蹲在我们铺子门口偷看……”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一大早来看我们的笑话?”
“难道说,他昨晚……干了些什么?”
关月旖深以为然。
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关春玲开始复盘:
“昨晚我们十二点多,三四十号人浩浩荡荡一块儿走的。”
“今早我们十来个人一块儿来的,到铺子门口的时候,有十来个人已经在这儿等着了,我开了门,大家进来了,剩下的人也差不多在十几分钟里陆续抵达。”
“钥匙一共有三把,我一把,章大姐一把,唐林爸一把。”
顿了一顿,关月旖和妈妈同时开了口,“章姨(大姐)手里有钥匙!”
这时,邱叔突然叫嚷了起来,“我说,你们留在厨房里的东西……都没事儿吗?”
正在忙碌中的众人齐齐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关月旖紧紧地盯住了章大姐。
看起来,章大姐两口子和其他人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注意力全都被邱叔吸引住,章大姐的丈夫张叔正满手粘着粘粉地搓汤圆……
而章大姐已经和别人一起,蹿到了邱叔身边看热闹。
邱叔是卖萝卜牛杂的。
众所周知,牛下水的气味可不好闻,而且要清除掉牛下水的恶臭气味,不但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
邱叔昨晚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就请关春玲帮他看着铺子,他在后厨开始清理刚送到货的牛下水。
昨天大家一块儿走的时候,连关月旖都看到了,邱叔泡了一大盆的牛下水。
当时关月旖还好奇地问他,“叔,你就不怕泡太久了馊了啊?”
邱叔说没事,不会馊,因为他在水里加了明矾。
后来离开铺子以后,关月旖还悄悄问妈妈,“妈,邱叔用明矾来泡牛下水……那泡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关春玲说道:“凡事都讲个度,明矾这东西吃多了有毒,但用来清洗猪下水、牛下水是最好用的了。它除臭去秽的功能特别强大,用量得当又以彻底清洗干净的话,问题不大。”
顿了顿,关春玲又严厉地对女儿说道:“以后动物家禽内脏类的食物,能不吃就别吃。实在馋了,吃一丁点打打牙祭没问题,绝对不能多吃!”
此时,章大姐好奇地问道:“老邱,你的东西……怎么了?”
邱叔眉头深锁,“昨天泡的一盆牛下水,全废了!妈的,气死老子了!”
他是真生气。
因为牛下水清洗起来特别难,一般他都是晚上处理好,早上洗净之后就开始卤制;
现在才发现出了问题,那等同于他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有生意做了。
他就靠这个挣钱,
现在挣不着钱了,能不生气吗?
听邱叔这么一说,大家呼啦一下子围了过去,问他是怎么回事。
邱叔指着他那个用来泡牛下水的大盆,气愤地说:“你们看!”
关月旖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被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啊——死老鼠!”
大家也皆尽惊呼。
关春玲也赶过去看了看,凝神细思,她说道:“邱哥,这老鼠怎么跑进去的?昨天走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在大盆上盖了盖子、还压了砖头进去呢!”
邱叔面色铁青,“我哪知道?以前我在出租屋里做,从来也没出过这样的事!”
“而且昨晚我走的时候,盖子是盖得好好的!我还在上面压了块砖,就是怕老鼠蟑螂掉进去!”
“今早一来,砖块是我拿开的,盖子也是我揭开的……盖子和大盆之前没有缝隙,这死老鼠是怎么进去的?还、还踏马有三只!只只都那么肥!它们是自己把砖移开、把盖子打开,自己跳进去,再重新把盖子盖上、又把砖块盖上的吗?”
邱叔气愤地吼道:“妈的这四分之一副牛下水,我打算做好了以后可以卖两天的,本钱都花了四块多!对了,你们也快点看看你们的东西有没有事吧!”
大家作鸟兽散,纷纷去检查自己的食材。
但,全都没有问题。
这时,章大姐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春、春玲啊,你、你的东西也没事儿吧?”
关春玲,“没有啊!”
她是卖是串串香的,所有的食材全都是新鲜的,是供菜商一大早送来的。
她需要放在后厨过夜的食材,只有油盐酱醋和各式香料、海鲜干货。
但,因为她的调味料、香料、海鲜干货都是比较上等的东西,价格比较贵,所以她让特意让女儿去买了带挂扣木箱回来存放,还特意买了挂锁。
今天她一早过来,已经打开了木箱查看过。
她的东西是没问题的。
“我又没有需要过夜的东西,我所有的素菜,包括荤菜,都是供菜商一大早送来的。”关春玲解释道。
章大姐又问,“可是你那串串香的汤底——”
“汤底也是现熬的!”说着,关春玲指向了正在煤炉上呼啦作响,小帽疯狂转动的高压锅。
章大姐还是不死心,又问:“春玲啊我看你那串串香的锅底汤,尝着像是有种腥味儿……”
“那是陈皮、烧骨和章鱼干的混合味道,”关春玲解释道,“我研究过,发现他们广东人特别喜欢在汤底里放点儿干的海货,就像我们湖南人炒青菜也恨不得放把辣椒一样。”
当然了,关春玲并没有明确说出她的配方。
章大姐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嘿嘿干笑了几声,“我、我还以为你那汤底,是用前一天剩下的底汤,再加点儿水加点儿排骨继续熬呢哈哈哈哈哈……”
关春玲笑了笑,没吭声。
邱叔在一旁生闷气。
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给他出主意:
“老邱,不如你去找小关介绍给咱们的那个供菜商问问,他那儿有没有现成的处理好的牛下水?万一有呢?”
“老邱,你用五花肉、猪肝来替代牛肺、牛百叶、牛肠可以吗?就一天嘛!”
“老邱你这样,你今天就卖萝卜和面筋呗,要是顾客想吃牛杂,你就说卖完了!今天再好好处理一锅,明天再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