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微微颔首,随即大步迈出了木栅栏,独自一人,走向列阵齐整的军卒和乘撵。他的步履沉稳,以温和平静的目光直视着为首身着华贵的承旨官。
连义在李昀距离自己十步的时候大吼了一声:“梁王殿下不必上前,就在那里接旨便好!”
一片密密麻麻的嗤笑声,自军卒人群中来,似乎在嘲笑那阉人的胆小如鼠。
李昀便也顿住了脚步,轻扯下摆衣褂,在冰雪冷硬的土面上,跪了下去。
连义面对李昀时,还有些束手束脚,毕竟梁王在朝积威已深,一时改不掉在他面前弯腰弓背的习惯。
他努力挺直了腰背,展开手中的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堆了许多墨痕。
“梁王犒军已逾数日。朕知皇兄劳苦有功,朕已备下洗尘宴,静待皇兄归朝。可皇兄为何迟迟不归?莫非皇兄贪恋边关美景,不愿辅佐于朕?赤凤营到底有什么好!”
这孩子气的话语,让李昀眉宇微蹙。
连义余光扫过一旁跪着的三员赤凤营大将,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语气上扬:“先帝在时,予裴家特许,准其掌虎符,不必交于内宫,赤凤营调度全权给予宁远侯。这做法本就违了祖制。而摄政王在时,更是不尊规矩,直接提拔副总兵林远山至总兵位,并言,抵抗敌军进犯不需虎符,调兵遣将入关内方需请旨。赤凤营,权势交割不清,一派乱局。朕真是不知道,这赤凤营到底是朕的,还是宁远侯一家之兵!”
李昀眉头越发锁紧。
小五明明知道,忘归此时正掌军,他这般行径,置忘归于何地?
朝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连义终于出了恶气,胸中一畅,连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宁远侯已薨,念其功过相抵,朕不欲追究。但有错便要改正,有规矩方能成方圆。”
“限梁王即刻交还虎符,启程归朝。另外,天威卫镇抚使周晋,监军不利,押其一同归朝,由御马监随堂太监连义司监军一职。”
“战事旷日持久,皆将帅无能。朕念在诸将多年守关,暂且不做责罚,望诸君戴罪立功,护住这大庆北方关隘。”
林、萧、范三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也没有这么赶的。
难道陛下丝毫不顾念自己的名声,不怕自己寒了守关将领的心吗?!
连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双手擎着圣旨,朝着李昀说道:“梁王殿下,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