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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醉慢慢蹲在了床边,缓慢地用手背去探着他的侧脸。
“李元晦。”裴醉声音很轻,“若我能护你一辈子就好了。”
裴醉牵了马,一路沿着碎石河岸走着,马背两侧挂着白麻布袋,里面装着沉重的千方册。
远远的,陈琛热火朝天地带着一众兵卒与河工修补裂口处的河堤。
他想起承启加急打马而来的简报,想起淮阳同样决口的堤坝,额角又开始突突跳着。
黄河之水凶猛且泥沙沉积,而现在又是汛期,暴雨连月,堤毁淹城,户部却偏偏拿不出赈灾款,没有粮没有钱,灾民恐怕已经饿殍遍地。
他扶着马,咳嗽得脸色苍白,脚步也渐缓。
谈征站在城门口,远远地看见一人一马独自朝着望台外城而来,便匆匆地迎了上去。
“见过殿下。”谈征拱手道,“下官以为会是梁王殿下前来。”
“本王来也一样。”裴醉淡笑,“怎么,谈知府有何担忧之处?”
“并非。”谈征有礼回道,“下官本以为此事是王阁老促成,却没想到殿下也会支持。”
“我与首辅虽然政见不合,但清丈土地事关大庆国之根本,在此事上不该有任何分歧才是。”
“正是。”
“那便走吧。”裴醉淡淡道。
望台知府衙门亦如中央六司,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房。
裴醉被引到了西侧的灰瓦朱漆的户房中,当中三张干净案桌,还有靠墙三座日字形书架,上面摆放着各色黄页书册,千方册便整齐地垒在书架的底层角落中。
裴醉抬眼看着角落里一张镶满翡翠的圈椅,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吃灰,饶有兴趣地问道:“那张椅子是谁的?”
谈征笑意淡淡:“禀殿下,那曾是司礼监宦官张涛奉先皇之命巡抚望台时的专用座椅。因为张涛坐下易生热,便在望台造了一把玉椅,免受汤药之苦。”
“哦。”裴醉随口应了,“内痔啊。”
谈征缓缓道:“还要多谢殿下夺去内监干政之权。”
“都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形同内相,司礼监形同皇家内阁。”裴醉笑道,“我夺了司礼监的权,本就是为了集我手中之权。此事,早已被御史十三台轮着番的骂,谈知府几日前还骂我有不臣之心,现在反倒感谢于我,是何缘故?”
“权臣非佞臣,摄政非篡政。”谈征神色正直,字字认真,“下官为之前的失言向殿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