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伯父走后李渊问她可曾听说过杨家的那位老姑娘，娴儿苦笑，她的堂姑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她怎么能不知道，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

“这武士彟曾跟朕提过多次，说自己是商贾出身，朝中之人多出身于贵族世家，大多都瞧不上他。这次让他跟杨家联姻也算是帮了他一把。”李渊道。

“陛下此举的确是为武大人着想，可陛下对杨家的那位姑娘并不了解，万一那姑娘有什么缺陷，嫁过去毕竟是一家主母，武大人到时恐怕会埋怨陛下”娴儿道，她现在只希望能尽些薄力劝说李渊收回成命。姑母如此心高气傲之人若是知道自己守了三十年最后却被皇帝指给了武士彟，这等于要了她的命。

“不管杨恭仁这堂妹究竟如何，往后这武士彟也能沾上这杨家不少光！毕竟这好事儿呀不能全被他占尽不是。好在他已经有几个儿子了，听说这两年又纳了两房妾室，他府上的事务也不指望这杨家姑娘。朕也索性做个好人，帮杨家将这个难题解决掉。”李渊说着，好像自己有多英明似的，给予了两家很大的恩典。

可他不知道，这哪里是帮杨家解决难题，而是给杨家出难题

娴儿皱了皱眉头，望着案上香炉里升起的慵懒的白烟一点点的弥散在空气里，李渊边打着哈欠，边一手拄着腰左右活动了一番。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人，此时此刻什么帝王的仪态对于他来讲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继而翻开了之前正批到一半的奏章，可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这纸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娴儿见状也回到案前弯下腰静静研起磨。

“你给朕私底下打听打听这杨家姑娘，看看她心智身体是否健全”他看到一半突然说道，并未抬眼。这后宫与命妇们走动的更近，是个各种信息不断的消息汇集所。

“娴儿遵命！”娴儿看着他假装认真的表情轻笑着答道。听到她的笑声，他抬首看向她，“你这丫头笑什么？”

“原来陛下也好奇”他魂不守舍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事情，她还以为他真的不在乎呢。他让她悄悄地打听不想被人知道，就算她姑姑真有什么问题，武士彟真的颜面上挂不住也与他无关了，因为他并不知情，他可是一心为臣子着想的好皇帝。

厚重的黑瓦上盖着未融的积雪，白壁朱梁交织着，宫门前的青灰色的路映衬在白皑皑的雪地里通往远方的宫殿和这千步廊。冬日里的皇宫是沉寂的，这一日当中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便是漫步在这千步廊上顺着走廊的方向遥望着远处的宫殿。

偶尔会有几个宫女经过，没有人会打扰到她。左前方俨然而起的宫殿便是三清殿，三清殿一侧一处不起眼的小阁楼便是她的住所。这是当初李渊指给她的，因为没有给她任何的名分所以不能名正言顺赐给她寝宫。

不过这倒是正和了她的意，凌烟阁地处清净远离了后宫女人们的纷纷扰扰。从楼上向东南望去视野开阔，千步廊尽收眼底，是与武德殿遥遥相望。尽头是一条又高又长的围墙，围墙之内便是东宫太子的住所。

武德殿是李元吉在宫中的居所，离东宫很近，便于两兄弟之间走动。每日娴儿沿着千步廊回去必然会路过这武德殿。身在这皇宫里李元吉不敢乱来，只是偶尔到凌烟阁来看看她。

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问她好不好，他知道她定又会说不好，看到他就不好。可他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他知道她依旧怪自己夺取了她的清白。

他亦对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若不是那两晚她不会恨自己至此，至少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见了面寒暄几句，虽然不怎么亲近，但她对自己还是有对哥哥一样的敬意。可仅止于此，他却一点也不满足。

他滔滔不绝的给她讲着朝中发生的大小事，因为只有在讲朝堂上的风云时，她不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不反驳也不顶撞他，只当一个默默倾听的听众。

前方依稀的几个人影阻断了娴儿的视线，男人穿着宝蓝色的衣袍，头顶银冠，怀中搂着一个小孩儿。女人走在他的身旁，浅橘色的长裙掩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看到孩子活跃的在他怀中扭动着，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