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自然是什么好脸色,极不耐烦却又不好表于神色,“修运河,不顾百姓疾苦;游江都,肆意寻欢作乐;三征高句丽,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这些还不够吗?”
“刚巧相反,我倒是认为这正是太上皇的明智之举。大人觉得修建运河是为了游船寻乐,却实则为兴水利,通经商。不出十年,这运河两岸定是一片昌盛繁荣之景。此举亦不亚于始皇修长城,御敌且固皇权。”
长孙无忌觉得甚是可笑,当即反驳,“这运河怎可与长城想比!当年始皇下令修连长城是为了防止匈奴的入侵,这运河何来御敌之说!”
娴儿亦不退让,“自大隋统一三十几年里,这朝中大臣,世家贵族多出于关陇,这些人里不乏有人想取而代之,这一点想必大家清楚。而先帝防的也正是这个,一旦战火燃起,这运河的作用不言而喻。几游江都也并非心血来潮,江都与建康不过一日之程,南朝之地人杰地灵,太上皇向来喜好文学,借此收拢一些文人志士委以重任,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借此打破关陇独大的境况。那些受到先帝赏识的人,定会对他忠心耿耿。若说陛下有错,错就于操之过急了。凡兴兵者,必劳民伤财,至于三征高丽,人说大人精通文史又岂会不知当年汉室与曹魏都曾与高句丽兵戈相见,几百年来也战事不断,一统之后讨伐高句丽的帝王不在少数,为何单单先帝成了昏君大人未免有失偏颇了吧!”
“你这是强词夺理集天下之军于涿郡,置万千百姓于饥苦,只因一个小小的异族,本末倒置,是非不分,这难道还不算昏庸吗?”长孙无忌据理力争。
一旁的房玄龄看向娴儿,目光中带着期待。这个小丫头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他到是想看看这她当如何辩解。
李世民也未打断二人的对话,无忌一向性子温和,他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不得不承认,娴儿的一番话句句打在了要害。“集天下军于涿郡的确是有诸多不妥之处,但先帝本意并无错,他想一举平掉高句丽这个百年隐患,同时消关陇之兵力。帝王久居宫室不了解民间的饥苦为何等,这非帝王之错,而是百官没有尽到进谏之责,若是半数以上官员均反对,皇帝纵然不会一意孤行。至于大人视高句丽为小小异族不值得兴师动众这一点,我不敢苟同。想当年东胡鲜卑至于秦汉魏晋来讲亦是异族,不成大患。可后来如何?五胡之乱就在不到二百年的时间里,汉主天下成了胡主天下,胡人的血流入了汉人的血脉里,您才有了今天能站在这里的机会。鲜卑本是游牧民族,文化根基不深,因此易而汉化,可高句丽不同!若有一天他入驻了中原,那对于汉家千年的传承必将是场浩劫。”娴儿说的不错,长孙是鲜卑人的姓氏,尽管长孙无忌的母亲是汉人,他仍算是鲜卑人,就连李家人和先帝的血液里都混着鲜卑人的血液,李渊与杨广的生母独孤氏两姐妹亦是族属鲜卑。
虽说这胡汉早已成了一家,但在汉人的心里依旧崇尚着自己的血统,娴儿也是其中之一。就好比当年鲜卑人掌权,杨广的祖父杨忠曾被西魏恭帝赐姓普六茹,宇文泰推行鲜卑化,不少的汉人都被改成了鲜卑姓。后来杨广的父亲文帝杨坚即位后,下令让所有汉人改回原本的姓氏。娴儿的心里对大隋是有几分敬意在的,毕竟自晋灭以来几百年来,隋是唯一一个统一南北的王朝,更何况皇帝还是汉人,还是她们弘农华阴杨氏。长孙无忌被堵的不知该如何辩驳,脸色甚是难看。房玄龄的面上带着隐隐的微笑,似乎是对她一番辩驳的认可。
论起口才,娴儿要比长孙无忌高明几分,她正等着看长孙无忌该如何收场,李世民却插了话,“杨广弑父杀兄,不仁不孝,他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正,如今落得这般你下场也怨不得别人!无论你如何为开脱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的确,这一点先帝有悖伦理纲常,娴儿无从反驳。但人生确是无常与滑稽,今日李世民所说过的话,他日却一一印证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大人,夫人房中的婢女百香求见!”墨兰在外通报。
她来干什么?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娴儿心里嘀咕着。
“让她进来!”李世民继而看向娴儿,“你先下去吧!这次且先不惩罚你,若是再有下次,必当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