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我尖叫着推开我哥就想往门外跑。
太可怕了,我哥怎么比我嫂子还可怕。
我要找我爸,找我妈,我再也不要在这里了!
我心慌成了一片麻,可我哥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接着,他挥起剪刀就划破了自己的胳膊,嘴里却还是傻兮兮的喊着,“新娘子,新娘子。”
窗外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声,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可是刚才的声音,好耳熟。
我朝窗外看去,透着月光,一个灰蒙蒙的像是脑袋似的影子,正若隐若现。
是嫂子,一定是嫂子回来了!
强烈的恐惧,使我的牙齿都打起了颤。
更别提此时那个和嫂子模样如出一辙的纸人,也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它的脸色白的可怕,偏偏还打上了艳红色的腮红。
眼角的黑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极致的恐惧感,让我差点晕过去。
我哥却一把将我推到身后的板凳上,抱着受伤的胳膊,哭唧唧的跑出了房间。
等我再反应过来时,破旧的木门大开,院子里除了麦秸垛和几把杂货之外,就只有零散的凄凉月光。
仿佛刚才窗户上的影子,都是我的错觉。
我呼出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回来。
我妈在隔壁房间大声叫骂着什么。
应该是在骂我,可能以为是我用剪刀划破了我哥的胳膊。
反正我哥才是她的心中宝,我就是她的心中草。
我关上木门,插上木闩。
浑身无力的躺在土炕上,没想到第一夜竟然就这样度过了。
我心里十分庆幸,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睡梦中,一个冰冷的物体压在我身上,我差点喘不过来气。
迷迷糊糊睁开眼。
和一个苍白诡异的脸对了个正着。
4
它没有鼻吸,好像也没有重量。
乌黑圆滚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
尽管躺在床上,可我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不能动,我千万不能动。
纸人看我一动不动,用鼻子在我脸侧嗅来嗅去。
虽然它没有鼻子,可仔细看,它的嘴巴上方却有两个小小的黑洞。
忽然,纸人在我肩膀旁停了下来。
我心跳如擂,紧张的不得了。
不知道它到底要干嘛。
却看它伸出手对准我的肩膀就是一拍。
说来奇怪,我立马觉得自己卸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
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连纸人什么时候跳下床的我都不知道。
不行,我不能睡。
我对准自己的大腿使劲一拧,就用视线去寻找刚才的纸人。
纸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抿嘴一笑。
双手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狠狠的掐了上去。
因为用力过猛,它周身的纸都变得皱皱巴巴。
我看的一头雾水。
不知道这个纸人要搞什么名堂。
可隔壁屋却兵荒马乱的响了起来。
有我爸的痛哼声,我妈的咒骂声,和我哥的呻吟声。
与此同时,纸人好像收到了不知名的外力干扰。
它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可它却依然在加大力气去掐自己的脖子。
直到它的脖子传来“呲啦”
一声,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整个呈现出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诡异弧度。
“啪嗒”
一声,纸人的脑袋掉了。
5
纸人一动也不动了。
我妈凄厉的哭叫声伴随着天色,同步而至。
我看了一眼窗外,原来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隔壁邻居家也响起了明亮的鸡鸣声。
我跳下炕,稳了稳有些摇晃的身形,就跑去了我妈屋里。
听她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
呕......
我扶着土墙不断的呕吐。
实在是我爸死的太惨了。
他的头呈现出一个诡异的九十度,和刚才的纸人造型简直一模一样。
我爸双目圆瞪,脑袋在脖子上一摇一晃,别提多可怕了。
看了一眼,我捂着嘴忍不住又要吐。
“吐吐吐,还不赶紧去叫你六叔!”
我妈斥责完我,捂着脸痛哭流涕,“老王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王!”
我也不敢顶嘴,眼泪顺着我捂着嘴的指缝进到我嘴里,一片苦涩。
我跌跌撞撞的就去找六叔。
我爸,没想到我爸竟然死的这么惨。
看我这眼泪汪汪的样子,六叔也意识到出事了,随手披上个衣裳就往我家赶。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我爸的头,已经落到了地上。
我看到这幅样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啪哒哒的往下落。
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也可能是我爸的死对我的刺激太大。
我的头一阵阵的发懵,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透着股疲倦。
正想着,就听六叔叹了口气,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张口问我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隐去了我哥搂着我肩膀喊新娘子那段,别的我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六叔和我妈去我屋里一看,我爸的死法竟然和纸人的死法一样。
六叔眉头一皱,就将我妈叫到了院子里,我轻手轻脚的附耳在门边。
“今天晚上,你听着点囡囡那屋的声音,看她到底有没有骗人。”
“我总觉得这事,有古怪。”
6
我咬住了下嘴唇,满是受伤。
明明我都实话实说了的,他们竟然还不相信。
我妈一听,声音立马拔高了八度,“原来是这个死丫头骗我,看我一会怎么收拾她!”
六叔呵斥了我妈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黑夜如约而至。
这次我妈特意将我哥留在了她屋里,我一个人需要应付着我嫂子。
房间里的纸人身躯站的笔直,头颅却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与身躯一分为二。
有些瘆人。
我躺在土炕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爸昨夜的死状。
夜渐渐深了,一阵阴风钻了进来,蜡烛摇曳两下后屋内陷入了黑暗。
连细微的摩擦声都听的格外真切,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眯眼看向了纸人,原本躺在地上的纸头颅竟然不翼而飞!
伴随着咯吱作响的骨节声,头颅与身体再次合二为一。
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才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只见纸人僵硬的将左手放在右臂上,用力一劈,完整的右臂应声而断。
纸张缓缓落在地上。
隔壁的房间再次传来了一阵骚动。
纸人将左臂放在了自己嘴边,黑夜使我的耳朵更加敏锐。
既像是野兽的撕肉声,又像是纸张破碎的撕拉声,听的我头皮发麻。
只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像是打摆子似的不断的颤栗。
隔壁我妈的呜咽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可我不敢动,也不敢想。
满脑子都是祈求着纸人赶快走。
偏偏事与愿违。
7
我听到了嘶嘶的拖地声,轻飘飘的,一步步向我靠近。
精神的不断紧绷,让我早就满头大汗。
我再也受不了了,从床上跳起来就想跑出房间。
反正六叔也没说不让我出屋,只要我跑的够快,天亮了,总会没事的。
我心里安慰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就摸到了木栓。
我心里一喜,拉一下,再拉一下,这房门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本该有纸人的位置上,纸人也不知所踪。
我瞬间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缓足了劲,我扶着木门站了起来,一回头。
轻飘飘的纸人,却在我身后一直默默的看着我。
看我回头,嘴唇抿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眼角的黑痣都随着笑容颤抖着。
我怕急了,浑身的汗毛不可控的炸了起来,我却连想尖叫出声都做不到。
整个人像是失声了一样。
纸人的右臂此时空落落的,左臂由上臂开始满是交错的齿痕,小臂与手掌同样不复存在。
地上零星的还有着几片白色的纸屑。
纸人飘向了我的肩膀处,我感到一股按压感让我浑身无力。
下一秒,我就晕了过去。
8
我被木门的拍响声惊醒,村里的鸡叫声此起彼伏。
“囡囡,快点出来,你妈出事了!”
我应了一声,扶着头艰难的推开了门。
全身的骨节都像是拼接上的一样,只要轻轻一动就又酸又痛。
还浑身发软。
可我此时也顾不上我自己了,大步跟在六叔身后赶到了我妈的房间。
我妈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摊鲜红的血迹。
她瞪着双眼,嘴角有着一些血丝与不知名的皮肉。
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她的右边胳膊孤零零的被扔在一旁,左边胳膊上的半截衣物早已被血浸透。
我打了个冷颤。
我妈的死法,和纸人又一次一模一样。
那今天就是第三晚了,纸人又想让谁死?
六叔一脸悲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想到绝命红煞竟然这么厉害。
一夜之间,我就变成了孤儿,以后就要和我的傻哥哥相依为命。
我悲从心来,哭的稀里哗啦的。
虽然我知道我并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可是好歹他们也给了我一口吃的。
六叔叫来村民,帮忙把我妈抬走,又给备了灵堂。
六叔安慰我几句,就问我后山上的仓库钥匙在哪,我很感激六叔,忙说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拿。
钥匙递给六叔后,六叔开心的连喊了三声好,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我心里纳闷,仓库里都是一些工具和小麦秸秆之类的,怎么六叔能那么开心。
我头昏昏沉沉的,想去灵堂给我妈点一柱香,最后再看她一眼。
棺材大开,因为死的急,村民也就简单的给我妈整理了一下衣物,就放在了灵堂。
看着上衣皱皱巴巴,我下意识就想去整理,却摸到了一个红色的锦囊。
这个锦囊,我心中一紧,就去摸自己内衣里的护身符,却空空如也。
我的护身符竟然被我妈给偷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妈居然还是出了事。
我将护身符轻轻拍拍,又放回了自己的内衣里。
9
“青天白日谁作祟,是人是怪看不清。”
“老夫平生不信怪,见此怪事欲呕吐。”
门外响着一道打油诗,念罢了,我们院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是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浑身的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一个大木葫芦系在腰间。
看我出来,叫花子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长胡子,“小姑娘,我能否讨碗水喝?”
我应允,跑去端来了一碗水递给了他。
叫花子咕噜咕噜喝完,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姑娘,你这一碗水,我不白喝,你解我渴,我救你命。”
说着叫花子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枚玉佩。
玉佩有大拇指般大小,入手即凉,上面刻有驱邪二字。
“这个玉佩你放好,今天能保你姓名无虞,可拿了它,其他的护身符就不要用了。”
我掏出了我的护身符,“叔,这个是我六叔给我的,说能护我性命。”
叫花子将护身符放在鼻尖轻嗅。
“这个护身符毛用没有,也就骗骗你这种傻子!”
“而且说什么护身,呸,明明是献祭还差不多。”
说罢,随手一扔,红色的锦囊被丢进了草丛中。
“小姑娘,我就说到这,信不信随你咯。”
眼看叫花子大叔转身就要走,“大叔,什么叫献祭符啊?”
叫花子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阴还阳,阳去阴,移花接木,偷梁换柱,小姑娘,可不要轻易相信人啊!”
说罢,就晃悠悠的离开了。
10
我心中泛起了一阵凉意。
谁想让我去死?总不会是六叔吧。
我是被我爸妈捡来的,因为是女孩儿所以一直都不受爸妈待见,六叔看我可怜,还给过我糖吃。
前两天,爸妈想把我卖到隔壁村嫁人,好换三万块钱彩礼,也是六叔帮我拦住了我爸妈。
说我年龄还小,完全可以再等等。
可是我们同村的翠花,比我还小了两岁都被卖到隔壁村当媳妇去了。
听说刚嫁过去没一个月,就被打断了腿。
所以,我打心眼里感谢六叔。
我止住了回院的脚步,好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刚才被叫花子,扔进草丛的红色锦囊。
我打开锦囊一看,是一张暗黄色的符纸,上面不知道是用什么红色的颜料,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字,祭。
旁边还画有复杂的符文。
叫花子说的竟然是真的!
没有时间给我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六叔在我背后叫出了我的名字。
“囡囡,你在这里干嘛?马上就要天黑了,快回家。”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六叔的眼神竟然这么凶狠。
我下意识将锦囊藏在了身后,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恍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我说自己丢了个小猪发绳,所以过来找找,六叔却一步步向我走来。
11
问我身后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我连连摇头。
眼看六叔离我越来越近,我十分紧张,打算把锦囊再抛出去。
六叔的儿子却离得老远大喊了一声爸,趁着六叔回头的时候,我飞快的扔掉了锦囊。
六叔的儿子铁子,一路小跑跑过来,在六叔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
六叔就皮笑肉不笑的招呼我进院,说有事跟我说。
六叔在前,我在后,身后跟着铁子。
我感觉怪怪的。
“六叔,你找我什么事?”
话音未落,我就被铁子拿出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麻绳,反手给绑了起来。
“铁子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快松开我!”
铁子不仅将我的手腕打了个死结,甚至连脚腕也给牢牢的捆了起来。
六叔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脸上,说我在他面前耍花招,竟然骗他有仓库的钥匙。
可是却根本打不开仓库,问我钥匙到底在哪。
我摇摇头,说自己真的不清楚,还以为那把就是仓库的钥匙。
六叔冲铁子一示意,就自己坐在了大堂抽起了旱烟。
铁子冲我啪啪就是两巴掌,直打得我眼冒金星,这两天以来本身就有些晕眩。
现在更是头晕脑胀,口腔里都是一股血腥气。
“我劝你实在点,早说早解脱。”
铁子说着从木桌上拿到了一把剪刀。
剪刀对准了我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刺进我的胸膛了。
可尖锐的痛意早就从心口处蔓延开来。
六叔在吞云吐雾中催了一句,快一点,快亥时了。
铁子一犯狠,挥起剪刀就要往我心里刺,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尖叫出声。
12
却听到我哥大喊着新娘子,新娘子,推门而入。
因为跑的太急,还被门阶给绊了个踉跄。
六叔暗骂了一句,就要带铁子离开,说马上亥时了,在这里实在危险。
不行就在想其他办法,先走再说。
可铁子却不信这个邪,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摸索索的掏出了一支口香糖。
就要递给我哥,问他想不想吃,我哥不断的点头,十分垂涎的样子。
铁子淳淳擅诱,说只要他说出钥匙放在哪里,他就能给我哥一个口香糖。
我说六叔,我哥是个傻子,他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