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温两家中的温家,甚至已经有逃走的打算。
他们的想法太过大胆,以前还有些希望。
如今纪炀一来,能保住如今的家业,那就是福大命大。
温家有想走的心思,雷家却不肯,他们掌控此地十几年,最鼎盛的时候,灌江府全盘掌控。
这才多久,就要他们家离开?
可要是温家走了,他们自然没那么强势,所以也压着温家,要他们“共进退”。
一时间风雨飘摇,看着收获的粮食要分出不少给关外,自然无暇顾及太多。
关外的那胃口,估计这次要的百万,只是开始而已,后面肯定还有诸多要求。
原本以为他们握住外面的弓箭,帮他们消除此地的障碍。
没想到这弓箭竟然不受控制,反而要对准他们?
纪炀收到四方来信,对这事也略略知道些。
任凭他们闹。
自己这边只要种好田,养好马,等待时机即可。
不对,还要时不时“资助”一下古博国的起义军。
如今已经有三支起义军跟纪炀联系。
除了卫拓之外,还有两支叛军将领听他跟吴将军指挥,连凌县尉都派了过去。
上次剿灭山贼他做得极好,如今已经去前面战场历练。
其实古博国境内的叛军不止这三支,还有想自己称王的,也有趁乱掠夺钱财的,更有打着光复前朝的名号生事的,更有说消灭国王信仰邪神不合正统的。
反正什么都有,什么口号都能喊。
这么乱七八糟的环境下,纪炀扶持的三支军马,则显得格外突出,他们跟另一个想称王的队伍,算是古博城内的“佼佼者”。
他们这四个军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对百姓极好。
只是想称王那位,他手头不太宽裕,毕竟没有源源不断地补充,他凭着武力最强,一般都是直接抢古博城各处粮仓的。
有次甚至抢了王室的东西,气得对方大怒,紧急做了场法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止损。
古博城内,不少百姓都投靠了他们四个,官府还挑拨过之间的关系,想让他们四方先打起来。
可惜有纪炀在,那三支队伍就算有乱子,也是做个模样,遇到第四支队伍,干脆绕道走。
对方也还行,见三支队伍都这么客气,更不生事,只是往他们三家送“招安”文书多了点。
当然,这些文书自然都到纪炀手中。
还挺有意思的。
纪炀那边收到雷温两家要运送粮草从偏僻边境送到古博城的时候,这样的“好事”,自然要分给要称王的队伍一些。
粮草反正要送出去,送古博城王室,还是送“叛军”,那就各凭本事了。
卫拓收到纪炀书信后,按照要求全部看过,随后立刻烧掉。
看到要联系称王的队伍时,卫拓再次感慨,纪炀的心思真是摸不准,对他来说,似乎什么立场的人都能合作?
再看到一起合伙抢王室钱粮的时候,他眼睛再次睁大。
但书信最后一行,竟然又是一条他以前看不懂,现在能看懂的计谋。
卫拓跟称王队伍合作,定然是卫拓队伍得的多些,毕竟是他得到的消息。
到时候就地发给当地百姓,不要同那支队伍说。
首先,卫拓主动联系称王队伍打劫粮草,那支队伍肯定感激不尽,等拿到粮草之后,更是激动万分。
两者分开,卫拓抢来的粮食一部分送百姓,这消息那支队伍也会得知。
当地百姓同样会得知,更会比较两支队伍的差别。
对比过后,卫拓的队伍名气肯定更胜一筹。
那支队伍毫无办法,要么捏着鼻子送粮,要么咽下这个名声,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对卫拓升起怨恨。
谁让卫拓队伍对百姓好,大家都是知道的。
谁让这就是人家带来的消息。
只是“无意”踩着称王队伍,名声变得更佳而已。
纪炀既有心助这队伍一把,但不会让四支队伍齐名,否则以后他也是难缠的势力。
如此拔高卫拓队伍,也是因为卫拓队伍最为忠心。
既然忠心,那他就既送粮,也送名。
定下这事,雷温两家偷偷摸摸运送粮草,一路上也没人真正管,只是例行查问几句,便放行了。
凌县尉带着少量人手,看着他们走入荒无人烟的地方,顺着边境线过去,随即放了信鸽。
不多时,关外的卫拓已经得知具体时间,朝旁边称王队伍王元任抱拳道:“约莫两个时辰后,送粮队伍会经过此处,还请通力合作,到时候粮草按说好的分。”
已经称王的叛军首领王元任,顿时兴奋。
他们的物资一直靠抢,所以过得饥一顿饱一顿,这次正发愁的时候,另一支起义军首领卫拓便送来书信,邀请他们一起“打劫”。
卫拓这人他也知道,以前被打压的队伍都要散了,谁知道从今年开始,像是完全变了一样。
只有百人的队伍,如今已经五千朝上。
这种好汉他自然敬佩。
以前四处打击官府的时候,他们也碰过照面,这卫拓只是避着他们走,显然很客气。
所以王元任这会还道:“多谢卫兄了,卫兄如此良才,可知良禽择,择什么来着?”
王元任看了眼身边军师,军师赶紧补充:“良禽择木而栖。”
“你若来我麾下,必然封你个大元帅!”
卫拓并不搭话,反正不是王元任头一次这么说了。
见卫拓不搭理,王元任只好摸摸鼻子,没关系!下次再提也行!他还是很有耐心的。
两个时辰后,原本将信将疑的王军军师,下意识揉揉眼睛。
真的有粮啊,百万斤粮草?
承平国内的人如此大胆,真的通敌卖国?
不管到底如何。
放着这次的粮草,他们要了!
一日过后,古博城等着收粮的王室,灌江府正肉疼的雷温两家。
全都听到这个噩耗。
古博城内的叛军竟然把百万斤粮食全抢走了?!
其中一支队伍,甚至发给了其他地方的百姓?免费发?
另一支队伍听说之后,犹豫大半天,同样发了不少?!
那可是他们的粮食!
雷温两家更是眼前一黑。
再看看古博国王室发来的书信,语句里皆是气急败坏,让他们务必再送一次,这次还要多送点。
后面更有隐隐威胁的意思。
如果他们不送粮,那就把他们通敌的事放出去!
看看那个小知县,还有汴京会不会放过他。
果然,事情还是走到雷温两家不敢置信的地步。
拿通敌来威胁他们,实在有用。
当初借对方兵马攻打边关有多爽,现在心口就有多郁闷。
没办法,自己选的引狼入室,如今被狼缠着,也不是旁人的错。
但他们送几次,纪炀就会派人拦几次,左右那些关卡吴将军早早派人巡查,就算真找了空子,也还有内里的人捣乱。
比起一剑打过去,让他们有反抗的机会,不如一点点放血,这才是最疼的。
等血放得差不多了,这仗也该收尾。
纪炀每日不是去药房,就是去看牧草,还有最近新养的马。
更要调配十三个县的粮草物资,该送到边关的送边关,那边粮草充足,招兵买马也会变得简单。
年初的时候,定江关,靖临关,今安关,宁兴关,加上民兵也不过一万出头。
到了七月份,已经分别有了三千,两千,五千,八千的人马。
特别是武知县所在的宁兴关,他文的不行,武的格外好,八千人马训练有素,还时常巡查做演习。
现在不带上太新县内的四千多民兵,已经有近两万的人手,估计等到冬日,差不多能有快三万。
以灌江府十三县城供应出来的军马,皆是精兵强将。
这就是当初灌江府税收直接用于边关,不用上缴汴京的目的。
可惜这地方疏于监管,所有税收直接落入官员腰包,让此地豪强竟然有了分裂承平国之心
纪炀心头有盘算,却还在等汴京的消息。
上次开放关市,已经过了半年,难道汴京还没吵完?
不过想也是,这才是正常效率。
年前那次,是皇帝明白事情紧急,临时开了后门而已。
正常来讲,讨论个大半年,确实不是问题。
好在,在昌盛三十七年八月来临之时,开放关市的文书终于发来。
这次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书信,而是派了官员跟陛下身边禁军前来宣布,明显正式许多。
随之而来的,还有关市税用于灌江府军费的消息。
这些都是林大学士跟兵部等人争取的。
给宗室的部分自然还有,但还要过皇上那一关,那就是一笔烂账,暂时跟纪炀没关系。
等纪炀接下文书,只听吏部来的官员笑着道:“纪大人,以知县的身份,负责关市,你还是头一个。”
纪炀怎么看这个官员怎么眼熟。
只是不知道哪里见过?
“怎么?你跟小儿是好友,竟然不认识我?”颜海青的父亲,正是在吏部任职。
颜老爹以前是不喜纪炀的,可近些年来,不仅纪炀自己长进,带着颜海青跟晁家小子晁盛辉都在读书。
那井侯爷家的孙儿井旭,更是已经当差一年多。
这让他如何不对纪炀有了好感。
这次千里迢迢送陛下任免文书跟开放关市文书,虽然辛苦,但明眼人都知道,送完文书,他回去就能升职。
颜老爹更知道,吏部那么多人,偏偏选他过来,就是陛下在为纪炀攒人脉。
颜老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靠着儿子的好友关系,让自己更进一步。
到他们这种位置,稍微挪动一步,那都十分艰难。
纪炀立刻拱手:“拜见颜伯父,方才一时没认出来。”
颜老爹笑:“也是,跑了这样久,脸都糙了。不过你怎么回事?只是稍微黑了些,其他跟在汴京的时候一样?”
说着是黑了些,其实只没那样白皙,反而多了行伍之人的精神气。
如此相貌堂堂的俊朗公子,倒是比之前白嫩的时候惹眼多了。
两人有着颜海青的关系,自然多聊不少。
汴京的事情纪炀大多知晓,不管是好友跟林家雷打不动的信件,还是王伯给他收集的消息。
都让他没有完全脱离汴京的消息圈。
可颜老爹说的消息,自然更细致。
比如什么,他那庶弟也成亲了,对方是哪哪家的嫡女,舅父,也就是户部左侍郎亲自提的亲。
那嫡女家,似乎跟文家走得很近,更有些根基。
再比如,晁家小子晁盛辉,可能会跟映月郡主成亲,如今亲事大半已经定了。
井旭跟颜海青则躲着。
说了这半天,颜老爹就是想让纪炀写信劝劝颜海青啊。
用他的话说:“你如今讲一句,可比我们讲十句了。”
这话虽然夸张,但也算合理?
纪炀哭笑不得:“姻缘也不好强求,更不好规劝。”
这倒是真的。
颜老爹接下来说的,就正经多了。
比如宗室的人,原先是厌恶纪炀的,特别是大公主。
原因自然不用讲,当初鸟粪那事,可让他们许久都不敢用刺绣。
可自从关市税送过去,他们又不厌恶了。
能帮他们揽财的,他们自然喜欢。
这次能争取到关市权,宗室出了大力。
朝堂局势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颜老爹见纪炀对宗室兴致不高,心道,这跟林大学士的态度倒是一致。
原本林大学士跟宗室一直不对付,这件事过后,倒是罕见争取关市权。
他私下问的时候,林大学士也没有很高兴。
见此,颜老爹笑意更深。
以前老骂他儿子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如今看来,倒是他看错了。
果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颜老爹等人在此停留十多天,告辞回汴京。
而他这一趟,却让纪炀在灌江府的地位更加稳固,就连那两个顽固的县城,都有隐隐倒向的趋势。
雷温两家因为东西屡屡被劫的事,已经元气大伤。
好像古博城王室那边还被挑拨,说其实是雷温两家做戏,东西根本没运出去。
反正折腾许久。
那两个县的人已经察觉到不对,明显想跑路。
树倒猢狲散,有时候高楼崩塌,比想象中快多了。
纪炀这边却蒸蒸日上,特别是关市权再次到他手里。
这次不是临时开次关市。
而是一年四次的主导权。
什么时候开放,允准什么货物交易,全都由他说了算。
去年关市大开的时候,那两个不投靠的县城被允许交易的货物就很少。
灌江城内的商贾更是如此。
反倒是其他乡下县城卖得最好。
今年不用想,纪炀一开关市,必然向着自己人。
现在还不示好?
他们是不想过了吗?
即使他们在那两个县城掌权,可若不让手底下人挣钱,他们肯定会有怨言。
手底豪强不满,手底田税田租依旧很多的百姓佃户也不满。
再不改变,他们迟早玩完。
对雷温两家来说,他们听说再开关市,也是一阵头疼。
东西送都送不出去,更不要说买卖了。
去年关市,他们把自己货物塞到其他商户名下,算是蒙混过关。
可今年不论找谁,大多都是推三阻四。
即使答应了,过几天又过来反悔。
以前无往不利的雷温两家,吃了好几个闷亏。
纪炀上次不管,是因为那会不好跟两家直接起冲突。
如今情况不同,不管边关的几万将士,还是在古博国的几支“叛军”,又或者如今治下十几个县城已经稳固。
他都没必要再假装没看到雷温两家的勾当。
一张大网缓缓收缩。
到时候能抓住什么,就看网里到底藏了什么。
这次关市定在九月份。
为期二十天,比上次还多了五天。
关市开了之后,算是安抚好周围部落小国。
随后就可以跟关内外有些人算总账了。
纪炀吩咐一下,太新县石桥西立刻开始忙碌布置。
有去年的关市经验,今年一切都很顺畅,遵循旧例,基本不会出差错。
而其他县城的商贾百姓也开始行动。
他们行动的时候,汴京用上次关市税购买的兵器弓箭陆陆续续抵达太新县,再带着文饶县养好的马匹。
给边关四个关口送去。
与此同时,养足精神的凉西州指挥使亲自出发。
年轻的将士,谁不渴望建立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