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423封情书(1 / 2)

私藏的情书 刘小备 13210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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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明天我就要去一个更远的城市上大学了,听说那里很美,有山有水,还有古朴的小桥与人家。到哪里去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在一起,重要的是去做什么。在我想到这些的时候,会忽然地心痛,因为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我是真的跟你相隔开了,如今再没有人能带来你的消息,你离我是真的远了。

昨天,妈妈要帮我整理废旧的物品并且要卖了这些奇怪的书信,当然,她没有得逞,我把那些信救了下来,并且为了使得它们永远安全,决定带着它们去上学。你知道有多少封信吗?它们成群结队地躺在我专门准备的小箱子里,安静地聆听我所有的成长和心灵,它们不仅仅是我对你的感情和思念,也是我的财富。

这是第423封信。

我不知道这个数字是不是足以说明我有多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何小小年纪时的懵懂会如此地深入骨髓,我更不知道给你的信究竟要写到何年何月。

这世上的事大多是无法解释的,而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恰恰是叫人着迷的事,比如爱情。

有时候一想到你,我就会觉得我是个有爱情的人,这样的感觉很美好。爱情,应该正是你赐予我的最好的东西。

但是你同时赐予我孤单。

高中一结束,我是真的孤单了。听赵小惠说,许然考上了北影,真替她高兴。赵小惠和阿木也都要去上大学了,不过都离我很远,从此后,我们就很难见面了。高考之后,我去看过付媛媛。我看见她那个样子真是难受,所以我很快就离开了。付媛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转来转去却没有光彩。她看见我,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感情流露出来。从付媛媛家出来之后我就哭了,我之前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没有对她说。我想,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想到付媛媛,我就会懂得梦想的艰难。

宁,希望你是个可以坚持梦想的人,这样,你就会一直保留着我送你的蝴蝶结了。

有时候,我真想给于箫写一封信,他走了之后,我竟然很想念他。假如,你们会在大洋彼岸相遇,就互相照顾吧!

我是明天一早的火车票,爸爸送我去。其实就在今天早上,我在村口看见了阿木。他骑在摩托车上,很慢地从村子里穿了过去,然后又穿了回来。他来回穿梭了很多遍,我都看见了。后来我走到村口去,他远远地看见了我,然后就没有再穿回来。

宁,有时候我想,我也许就这样丢失了我的朋友和我高中里的一切。就这样丢失了。

我最后没有丢失的,唯有你。

思念你的零。2002年9月9号。”

把行李送进宿舍的时候宿舍里空无一人,但是有三个床铺已经铺上了被褥,我想,她们可能都出去了。

送走了爸爸,我一个人折回的时候心里很空。感觉这天空太大了,一下子将我掩盖起来,没有任何人跟我在一起。

路经一个电话亭,我对着电话亭看了很久,最后终于哭了。

就在此刻,我想给一个人打电话,那个人不是宁,不是付媛媛,是阿木。

可是我和阿木之间的电话线断了,我痛哭着的不知道是遗憾多一点还是怀念多一点。

我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我会如此想念阿木,在这样只身单影的时刻,我所想念的,竟然是阿木。我在眼泪里看见阿木拉我上车的情景,想到他总是沉默着从我身边走过的样子,想到他嘴里不屑地说着女人那两个字的神态,还有他在招摇地开着摩托车飞驰而过的无畏,我想到关于他的一切。阿木的一切,对我来说,在这一刻,变得真实,我才明白他原来是那样刻骨地存在过,他站在我的身边,站成了一棵树,繁盛地生长,以至于占据了我头顶的一片天。

我只有一个遗憾,我从没有让阿木知道,我原是喜欢他的,没有一点杂质地喜欢过他,即便是现在,那喜欢也存在,只是,我们要分开。

我现在一个人在这样陌生的天空下抬头看的时候,多么希望阿木仍旧是一棵树,就这样站在我身旁,为我挡住阳光,还有孤单的空气。

我拿起电话,试着去拨一个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号码。那号码果真是模糊了,我试了几次,仍旧没有想起来。

“打电话给谁?”这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我放下电话转过身来的时候,看见阿木站在旁边对我微笑,我惊讶地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应该不是要打给我吧?”阿木依旧笑着说。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笑容的,所以我更加确信,这是幻觉。

我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希望自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正常了。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依然是阿木的声音,那么真实。

我忐忑地睁开眼睛,看见阿木还是站在我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很潇洒地站着,面上是以前很难见过的微笑,至少从我和他分手之后再没见过。

“真的是你吗?我以为是幻觉!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奇地说。

“我来送你啊!”阿木的语气很淡,就好像他是站在我家门口,而不是在这样一个与他本来该在的地方相隔千里之地。

“你跑这么远来送我?不会是你又搞了什么花样转到这个学校来了吧?”我不确定地问。

“不是,你以为这个世界是围着我转的吗?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想怎样就怎样?我真的只是来送你。”

我看着阿木的微笑,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前我和阿木之间存在的奇怪的似乎无法跨越的障碍全都消失不见了。陌生的地方遇见熟悉的人,这种原本就亲切的事给了我和阿木重新做朋友的机会。

可是,他真的到这里来送我,这件事真是叫我不敢想象,同时也十分感动。

不过这就是阿木,想到什么就去做的阿木。

“你一直这么任性可如何是好。”我笑着对阿木说。

“你也一直这么任性可如何是好。”阿木笑着回我。

“什么时候回去?”

“今晚。”

我走过去,非常自然地挽着阿木的胳膊,抬头对他笑,说:“走,请你吃饭!”

阿木的手一直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过,他抿着嘴,笑着,跟我走了。

跟阿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开心的讲着高中时候的事,好像那些事直到现在才真实地发生了,至于以前,是段空白。

我们说着哪个男生暗恋哪个女生,阿木给我提供男生方面的资料,我提供女生方面的资料,两个人一比对,忽然之间就发现了好多秘密。我们还说起了老师,说起了阿木的摩托车,还有他摩托车上载过的那些女生。

阿木一直在笑,笑着跟我说那些女生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些女生离他的心很远。

“唐零,我们以后就一直是朋友了吗?”

“当然!”

“这样真好!”阿木说话的时候有种由衷的喜悦。他回想了很多,甚至我从未注意到的事,他都记得。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细心的一个人。

他甚至记得某位老师在某一天训斥某个学生的具体的话语,记得有谁在座位上哭过,记得那些没有人注意到的暗暗送出的情书。

原来他一直低头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为了更好的记住他周围的一切。

我从不了解阿木,从不了解。

送阿木走的时候,他问我:“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我说当然可以。

他忽然转口说:“那我就看时间和心情吧,写信真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我更喜欢用嘴巴说,简单,不留痕迹,说好说坏,你以后都没证据。”说完,他自己还哈哈大笑。

“嗯,随便你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收到你的信。”我也笑着说。

“你那些信,还在写吗?”阿木问这句话的时候脸转了过去,用后脑勺对着我。

“嗯!”我使劲嗯了一声。

“好了,我走了,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阿木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走的那么潇洒。

我也转身离开,走向另一个新世界。

“宁:大学生活已经开始一周了,我渐渐喜欢上这里。

我和三个特别可爱的女孩住在一起,彼此相处融洽。

李落是从大东北来的,说起话来东北腔调特别浓,听着很舒服。我喜欢学李落的腔调说话,足以以假乱真。李落一看我学她就开玩笑说:‘这孩子又不得劲了!’那也是她的口头禅。崔莺莺是上海人,一高兴起来就会说阿拉。我们常拿她开玩笑,问她张生在哪里。季晓雯是江南某闺阁里的小家碧玉,生的清秀文静,从不喧闹,却一肚子主张。

有时候跟她们比起来我就觉得自己是特别没有特点的女孩,除了比一般人倔强,我没有其他叫人一下就想到的地方。

我们四个常抱成团做事,我们的一切活动都是集体性质的,包括吃饭。

宁,你知道吗?这样的群体感给了我巨大的满足,你知道,我一直是个孤单的人,孤单地来去,孤单地面对一切,如今,终于有人跟我这样形影不离地在一起,我很开心。

她们三个人中,我最喜欢李落,最佩服季晓雯。

她们三个,构成了我大学一开始的全部世界。

宁,你会有怎样的世界?我如何才能进到你的世界里去呢?我最近还是会梦见你。你就像是我的生命嘉宾,但是却只用在梦里做客的方式与我见面。有时候我很恍惚,梦里的那个到底是不是你?我所记得的你,只是那年跟在你和张扬身后看见的你的背影以及侧面,还有一个匆忙的转身。我现在越发地会去想,我为何如此爱你?

我开始去思考爱这个字,而不是单纯的喜欢。

因为我长大了。

爱你的零。”

大学校园的时光变得悠长而静谧,像一幅略带暖黄色温暖回忆的泼墨山水画,带着点文艺气味,带着点洒脱,带着点墨香,还带着点怀念。

我们四个常一起去阅览室看书,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面前堆满杂志和书籍,有时候埋头做做读书笔记,有时候小声聊天,小声讨论阅览室里的美女和帅哥。

我们也常一起在校门口的麻辣烫店吃麻辣烫,常常吃的酣畅淋漓,惹得其他同学和老板都侧目。

周末的影院,遇上好的电影,或者遇上无聊的时候,总是要花上两元去看看。

我非常喜欢电影散场时候的感觉。所有人,从座位上站起,然后涌向同一个方向,人流在这个时候形成的特别有规律,涌动和流失让人流有了美感。而在人起身离开之后,那些座位一下子变得安静和整齐,像是一种死心塌地地等待另外一个人的宣言,无论谁来,无论谁走,它们都在坚守着等待的姿势。

电影散场的时候,也总是会有一种曲终人散的落寞感觉,那种落寞总是会恰如其分地流淌到我的心里,然后给我一种比电影故事本身更大的感动。对我而言,电影散场,犹如知己。

每次散场的时候我总是频频回头去看,这个时候只有季晓雯会注意到我,她会拍着我的肩膀说:“就是因为有曲终人散,所以相聚才更加可贵。”

这正是我佩服季晓雯的地方之一,她是一个灵动的女孩。

每个宿舍的晚上都有一项重要的节目——卧谈会。

宿舍里没有电视,卧谈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枕头边一般会放着打开的收音机,调到音乐台,或者听听情感类的观众热线,然后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开始我们的卧谈会。

我们很多的心事和秘密都是在卧谈会上被挖掘出来的。灯一关,彼此的语言开始变得感性,总是一边强调谁也不许说出去,一边在黑暗里用羞涩的声音说着自己的心事。

崔莺莺原本是有她自己的张生的,只是那个张生从来不知道崔莺莺的心思。

崔莺莺讲起来的时候都是用他,从不说名字。她说:“不单单我喜欢他啦,我们校园里,知道他的女生哪个不喜欢他?我晓得的,像我这样的,他根本不会看的上的。不过,你们不懂啦,远远地看一个人,比跟他勾着手要甜蜜的多!”

“如果你可以跟他勾着手,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季晓雯平时很少说话,可是却是卧谈会上的主角,无论谁的话她都要品评一翻。她的思维在黑暗里和躺着的情况下变得更加敏捷,语言也总是足够犀利。

“我懂崔莺莺的话,那是甜蜜的,只是,也很孤独。”我眨巴着眼睛说。

“呀,这么说来,唐零也有暗恋的对象喽?”李落笑着起哄。

“没有。”我坚定地说。

我不想说宁的事,关于宁,我从来不愿意说给别人听,这几乎要成了一种执拗。

“肯定有,说没有就是有!”李落不服气地说。

“她不愿意说,你又何必强求?如果不肯说出来,应该是还在心里,她在意着。”季晓雯在一旁说道。

我在黑暗里向季晓雯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女孩不单单是用眼睛看你,她更多时候用心在看你。

“那季晓雯你呢?”李落问。

“我没有男朋友,也从未看上过谁,那些男孩子都太幼稚。”季晓雯说。

李落忽然叹了口气,说:“看来,分手过的只有我一个。”

“你还分手过?”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李落,竟然还有过分手的经历。

“这很奇怪吗?有恋爱就会有分手啊!”

“赶快说说,为什么分手了。”

“我考上大学了,他没考上,自然就分手了。”李落说起来显得满不在乎,这倒真是像她的性格。

“其实,我也分手过。可是,我没恋爱过。”我在李落说完之后慢慢说。

她们开始笑我痴狂,既然都没恋爱又何来分手?我说那就是分手,那个人现在还成了我的朋友。

我说的是阿木,我接受和阿木之间的分手的事实,但是我不接受恋爱的事实。那算是恋爱吗?不算!

跟阿木在一起就像和于箫在一起一样,那是种陪伴,而不是恋爱。

于箫,忽然想到这两个字,心里有些茫然。这两个字从我生活里消失了,那么彻底。

“我忽然有种想法,我要给那个男孩写信,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或者曾经喜欢过他。”崔莺莺忽然说。

“如果你很想写的话,那说明你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他。”季晓雯冷静地分析着。

“是吗?”崔莺莺疑惑地问。

“写吧!我支持你!不管结果好坏,反正你是说了,以后就没有遗憾了。不要等到若干年后,你们在某次聚会上见面,然后两人都喝醉了,他忽然对你说,当初我喜欢你啊!可是,你们已经各自有了家庭,前缘难续,那就真是人间悲剧了!”李落半笑半认真地说着。

崔莺莺不却把李落的话当了真,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应该写信告诉那个男生。

“其实,就算你的信不寄出去,你写了,心里也会舒服。”我是真心地把我的心得告诉崔莺莺,结果又换来了一阵非议。

不管如何,崔莺莺后来真的写了那封信。崔莺莺的信写了有一个月之久,然后又在枕头下面压了一个月,才寄了出去。

女生之间的友谊也很奇怪,我分明最欣赏的是季晓雯,可是最后我却和李落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喜欢李落跟我勾搭着肩膀说话的样子,她笑起来像东北黄土地上面湛蓝如冰一样的天空,让你没有一点压力。

和李落的关系变得瓷实了还因为一件特别的事。

那时候已经入秋,校园里的黄昏变得格外温馨。所有的情侣都在这样的季节里从各个角落钻了出来,双双对对地穿梭于最美的草坪和亭台之间。那些单身的姑娘小伙们,按捺不住了心中的愁绪,这样美丽的风景,怎么能从自己的青春里错过?他们比平时都积极地寻找着可以和自己一起看夕阳西下的佳人。

就是在这样的傍晚里,我和李落坐在篮球场旁边的活动场地上,看被一对情侣抢走的秋千,一脸愁绪。

我们在等崔莺莺和季晓雯,今晚说好了要去大学生俱乐部学跳舞的,这两个人吃完饭偏要洗个澡,我们只好先在这里等着。

李落看着秋千上的情侣,对我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我不想要男朋友!”我笑着说。

“心里有人了!我懂,我是过来人!”

我被李落的话惹得大笑。

李落接着说:“你还不信啊?别看就一小小的恋爱,实战经验高于一切理论!我说你心里有人,你说有没有?”

我抵死不承认,否认说没有。

“还没有?自习课上你一直鬼鬼祟祟写着日记,写日记的女生都是心里有事的女生。”

其实李落说错了,我不是写日记,我只是把信纸放在日记本上面假装在写日记,其实我在写信,写永远收不到回信的信。也许,也可以称作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情书。

在和李落纠缠着我心里到底有没有那样的一个人的时候,忽然一个女生站在了我们面前,看了看李落又看了看我,最后指着李落说:“那边有个男生,在打篮球的,你现在看过去,看到没有?穿的衣服背后是个17号的那个男生,他叫你过去一下。”

我和李落都转脸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穿着17号运动衣的男生。

“我为什么要过去?”李落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他只是说,如果你不过去,你会后悔的!”那个女生说完就走了。

我和李落面面相觑,完全不能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

“我得罪过什么人吗?我挺安分守己的吧?唐零,你记得我得罪过谁吗?”李落一头雾水地问我。

我开玩笑说:“估计是得罪了,你偷了人家的东西。”

“偷了人家的东西?你开什么玩笑?我有多本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李落赶紧澄清。

“你偷了人家的心!”我笑眯眯着解释。

李落快速眨着眼睛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个17号,语气委婉地说:“那个,看起来,好像还挺帅呢!”

“嗯,是非常帅,一会功夫已经投进了好几个球了!”我附和着说。

“可是,为什么他不过来啊?为什么叫我过去啊?”

“人家不是忙着打球吗?再说了,人家不好意思,男生都要面子。去吧!就算多认识一哥们也是不错的!”我鼓励李落过去。

李落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我:“那我就过去了?”

我学着李落平时拍我肩膀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过去吧!以后,你就能带着他来抢秋千了!”

李落起身站了站,忽然拉起了我,说:“一起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拉着我就走了。

李落和我走到了篮球场,站在零星的几个围观的同学中间。李落看着17号,我看着李落。

17号应该是看见我们过来了,但是他还是又做了两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动作才停下来走到我们面前。

“张扬!”我本来是站在李落身后一些的,这个时候我忽然冲到了前面,看着走过来的17号惊呼着。

从刚才的距离到站在张扬面前,我一直没有想到过也没有认出来17号就是张扬。

“我说过,你不来过来会后悔的!”张扬笑眯眯地说。他说起话来还是当初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们认识?那你叫我过来干嘛?”李落冲张扬不满地说。

“我没叫你啊!我叫的是唐零!”张扬非常直接地回答李落。

“可能是那个女生说错了。”我赶紧打圆场。

张扬对李落笑了笑,然后对我说:“我之前听说你在这个学校,但是消息不确切,我也一直没有遇见你,没想到今天遇见了。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会在一个学校吧?”

“真是没想到!我以为……可能不会见面了。”捡到张扬让我有些小小的兴奋和激动,因为张扬的意义并不是张扬本身,而是与宁有关的消息。

“老朋友相见哦,场面很感人哦!”李落在一旁酸酸地说。

“你朋友?”张扬这样问我的时候我才想到还没有给他们介绍。

“我宿舍的姐妹李落,这个是我高中时候的朋友张扬。”我介绍说。

张扬听完,忽然笑了。

李落问道:“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张扬摇头,说:“不,你的名字不好笑,是我们的名字在一起就很好笑了,一个扬起,一个落下,这说明我们是注定的缘分还是注定的冤家?”

“当然是冤家!”李落嘟囔着嘴说。

“哎,这位小姐,我们才刚刚见面,刚刚认识,我没得罪你什么吧?就算刚才我说不是叫你,也是说的实情,这错也在通报的女生身上,跟我无关。你这么在意,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张扬依旧开着玩笑。

“咱们走!”李落索性不理张扬,拉着我就要走。

“我每天傍晚都在这里打篮球,有时间找我玩,有事也可以来找我。”张扬在我身后对我说。

这件事构成了我和李落越走越近的桥梁,因为李落总是会拉着我“一不小心”地就经过了篮球场,然后又“恰好”遇见张扬。有时候,李落也会“一不小心”地在我面前说起张扬,然后顺水推舟地问一些关于张扬的事。

在这样多次反复之后,我对李落说:“你的司马昭之心就快要路人皆知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蒜了。我就喜欢你平时大大咧咧的直爽劲,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不累吗?”

李落在我说了这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捂着嘴巴,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我是有点喜欢他,只是有点,只是一点点,你别说出去!”

这个秘密还有张扬这个人,让我和李落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我曾偷偷问过张扬是否喜欢李落,当然这事没有告诉李落。

张扬说:“李落挺好的,尤其是做哥们!”

我知道李落不是张扬喜欢的类型。张扬只是表面上喜欢开几句玩笑实际上总是要跟你说一些推心置腹的心思的人,从前他就是这样的。

我也知道张扬不喜欢李落绝不是因为他喜欢我,对他而言,我现在就是朋友,好朋友,或者说是知己。

张扬常在我们宿舍楼下等我们宿舍一行人,然后带我们去吃饭或者看电影或者跳舞,常常是我们四个女生围着他一个男生。

崔莺莺笑话张扬贪心,她说:“你哪天把你们宿舍的人都叫出来跟我们联谊吧!像现在这样,我们四个人围着你一个人,真是便宜你了。”

张扬虽然嘴上说着他到底占了什么便宜了,可是还真的拿这话当回事了,带着宿舍的其他兄弟来跟我们联谊。

第一次联谊的形式很简单,四男四女一起吃饭,张扬还特意在校园里的一家餐厅定了个包间,吃饭之前张扬说:“这顿我请了!吃完饭我们接着到茶室打扑克!”

我之前对张扬为什么这么热心于两个宿舍之间的联谊不是很明白,但是那天我几杯啤酒下了肚,眼神开始迷离的时候,却看得清楚了。

张扬和季晓雯坐在一起,两人正把酒言欢,说得很是起劲,让在一旁听着的李落一会皱眉一会失落又一会迷惑。

迷惑是因为张扬和季晓雯的话题太过于高深,他们说尼采说但丁说哲学说历史说文明说文化,言语间似乎很有批判的味道,说到投机处两人相视一笑,那感觉,旁人看了都觉得美。

“你怎么看但丁的那句话:这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季晓雯问张扬。

“这句话在唯物论的角度上是成立的,美是客观存在的。同时它所体现的现实主义和积极意义都是值得肯定的。可是从人类的个体上来说,我是不赞同的。人活着就是主观的,不管这个人在别人眼里的存在多么客观,可是只有主观的自己能体会到活着的感受,发现不了美,这个个体的世界就没有美。美,对这个个体就没有意义。”

除了季晓雯,没有人能懂张扬的话,我也不懂。

但是我懂了季晓雯和张扬之间的眼神。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天我为什么会喝醉?后来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理由。

那个坐在我旁边的男生,我没记住他的名字,但是我记住了他一直一直叫我喝酒的神态。

我有些微醉之后看见李落哭了。

李落的眼泪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因为刚一掉下来,就被她擦掉了,然后就没有再继续流泪。

李落对张扬如此在意,这真是我没有想到的。

张扬不是李落的冤家,张扬是我的冤家。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都喜欢他?而他却不喜欢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付媛媛是,李落也是!

后来我端着酒杯就到了张扬的面前,我拉着张扬的衣领,本来想说付媛媛这三个字,可是我看了一言季晓雯,便改了口。

“你有宁的消息吗?”我开口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哭了。

那眼泪为什么会流出来?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张口说了这句话之后心里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倒了,碎的碎破的破,还有一些膨胀开来的委屈和思念,一起顶到了鼻子里,顶的鼻子发酸,然后又变成了眼泪,流了出来。

“你有宁的消息吗?你有宁的消息吗?”我口口声声,口口声声问的只有这一句。

张扬显然是愣了,他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说的是蔡悬宁?是不是他?”

我模糊着,还是问他有没有宁的消息。

“很久没联系了,要不过段时间我从别的同学那帮你打听打听。我还真的没听说他有你这个朋友呢!”

张扬无心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地瘫倒在桌前。

那晚的所有记忆从那里还是断开,我的眼泪叫自己的头脑混沌不清,忘记了所有人对我说的话和做的事。

第二天我照样在晨光中醒来,照样听见走廊里大家的招呼声,还有宿舍里其他三个争厕所的声音。

一切都是正常的。

“唐零,你原来不是冰山,你是个痴情种!”李落从我床边经过时说。

“唐零,暗恋是幸福的,但是,还是表白吧!”崔莺莺从我床边经过时说。

“唐零,享受痛苦,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经历。”季晓雯从我床边经过时说。

我坐起身来,看她们三个依然在忙她们自己的事,似乎没有把刚才说我的话放在心上。

“昨晚……”我一张口就被她们堵住了下面的话。

“昨晚你喝醉了。”

“昨晚你哭了。”

“昨晚是路尘送你回来的。”

“路尘是谁?”我问道。

“路尘就是那个一直扶着你,一直跟你说话,一直安慰你,一直给你擦眼泪的男生!”她们三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我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实际上,我仍然没有想起来路尘是谁。

路尘,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名字的正确写法,我原来以为是陆晨,没想到竟然是路尘。

就在那个早上,我很快就知道了路尘是谁。

我和宿舍的另外三个一起下楼去教室,一下楼,她们三个忽然甩开我,默默地加快步子,走在了我的前面。

我嘴里喊着问她们这是干什么,却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站在自行车前朝我微笑。

我微微一低头,看见了他的白球鞋。

那双白球鞋在我的眼睛里放大成十岁那年的那个傍晚,那天傍晚的那个女孩如今长成了18岁,那个男孩却不在了。

那双白球鞋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种等待的印记。

顺着白球鞋,我抬头去看对面那个男生。他干净的白衬衫和微笑顿时让我目光无错。

“唐零!”他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忽然扭头就走。

这是一种逃避的动作,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逃避。

路尘牵着自行车追了上来,跟在我身边,说:“我叫路尘,马路的路,尘土的尘。昨晚我们见过,我和张扬是一宿舍的。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没有转头去看他。

“好,就算你不记得了,那我现在告诉你了。还有,昨晚是我送你回去的,你总该感谢感谢吧。”

我没有停步,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又没有请你帮我。”

“你……”路尘被我的一句话堵住了脚,停下来没有继续跟着我走。

我加快步子,像是害怕他会追上来一样地快速离开了。

我不敢去看路尘,也不敢让他走在我身边,是因为他身上的很多东西和味道都太像一个人了,那个人是宁。唯独有宁的味道才会叫我觉得无法抬头,那是一种卑微的羞涩,那羞涩让自己低落下来,然后仰着头看叫自己心跳不已的人。

那天的课我听的异常认真,然后教授说的话没有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一点痕迹。我强装镇定地内心忐忑着,路尘,宁,我反复地想到这两个字,眼前反复出现的画面都是路尘的样子,他的白球鞋白衬衫还有微笑。

这些画面叫我觉得自己背叛了宁,我是爱着宁的,那么多年,那么深地爱着,我不能因为另外一个人而乱了心思。

想要镇定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宁写信。

那是一封特别的信,因为用的并不是我平时准备好的信纸,而是听课笔记本中的一页。

我想,形式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宁,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跟我很像的能叫你想起我的女孩?应该没有吧,异国他乡的黄发碧眼跟我实在是太不同了。你会因为遇不到一个能叫你想起我的女孩而忘了我吗?

我知道我害怕你忘记了我,但是有时候我也会希望你能忘了我,因为我太清楚深刻地记着一个忘不掉的人的痛苦了。

我其实想跟你说一个男孩。他跟你很像,我们认识才不过几个小时,从早上到现在。可是那种看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的心惊一直一直笼罩着我。我对他几乎无所知,除了他的白球鞋白衬衫和干净地像你的微笑。

我很不礼貌地从他面前走了,其实我很想跟他说几句话。这样的心理似乎回到了十岁那年你转学来的时刻,我总是想接近你,却总是不愿意,我躲在暗处观察记录关于你的一切,却只敢把送给你的桑葚不声不响地放在抽屉里。

现在,恰是这样的感觉。

那个男孩,叫路尘。

你信一见钟情吗?我以前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我信了。

可是一见钟情是有条件的,对方身上必定有着你本就心仪的人的影子。路尘身上就有你的影子,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有点像一见钟情。

正因为如此,我又在心里强烈地排斥着路尘。

到此,我可以明白为什么当初我能那么坦然地看着阿木,并且对他说我做你的女朋友,而如今却这么烦躁了。

因为更深的心动。

宁,请你也要想着我,这样才能叫我心安静。

零。”

那天一上午的时光在给宁的信里度过。

放学的时候,李落挽着我,刚走出教室,我们两人都站住了。

然后李落松开我的胳膊,说:“那个,我先吃饭去,我看,你那份也不用我帮你买了。”

“一起去!”我执意拉着李落。

李落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面前的路尘。

我没想到路尘还会来,早上他在我身后停住脚步的时候我以为他不会来找我了。

路尘没有在看我,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李落身上,直到把李落看的从我身边逃似的的跑了。

虽然李落跑开了,但是我依然没有理路尘,自顾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