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渐行渐远渐无书(1 / 2)

九天倾歌 竹宴小生 11145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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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栖的手越来越紧,却也越来越无力,整个身子仿佛被抛入了无底深渊,顺着时光逆流而上,在长长的路上,自己一人,拼命的奔跑着。

时而是雨滴石阶,花开两忘;时而是擂鼓震天,厮杀轰鸣;时而是九重云烟,沉浮海上。九天玄女,降于上古……

那是一颗硕大无比的蛋,正处在下契无名山上的一座山头之上。有野兽侵袭过,也有鸟雀不识货,啄的外壳砰砰响。

这时从远方走来两个人。男人长的十分端正,虽称不上英俊,但耐看的紧;女人随后,边走边喊:“你这样子到处认义女,什么时候认个婆娘啊?”

男人正是轩辕,身为中央天帝的轩辕,没什么雄心壮志时候,总爱在四海八荒游历,时不时就带回个孩子,然后养在行宫当中,说是自己的义子或者义女。五方天帝,司后土的天帝轩辕,喜爱脚踏实地,说是沾沾地气于己有利。

他身后跟着的,便是不知道哪一年,背回宫里的义女明菱。

“要婆娘管着自己做什么?义女多好,还听话。”轩辕回答让明菱顿时黑了脸。

这时他忽然看见卧于高高山头上的那颗蛋,兴奋异常的拉着明菱朝前跑着。明菱在后头喊,“你慢点。”

话刚落音,长空之上降下一道天雷,将那颗蛋击做两半,从中间颤颤巍巍的爬出只湿漉漉的小玄鸟。

那年代,生出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似乎都很正常。轩辕明菱面面相觑,就看这玄鸟眼神倨傲的瞧着他们,半晌没动。

轩辕喜道:“快看,这小东西多可怜,收回家……”

明菱狠狠地揪了下轩辕的胳膊,“你答应过我不乱收义子义女的。”

那小玄鸟歪着脑袋,口吐人言,“你是天帝?”

轩辕戳着自己脑袋想了想,“我是五方天帝之一,掌管中央的轩辕。”

小玄鸟继续歪着脑袋,“我在思考,为何万物都愿意化人而行。”

轩辕忽然牵住明菱的手,“你觉着呢?”

此举红了明菱的面,却让小玄鸟顿悟。小玄鸟摇着头,忽然化作一个极为精致的红衣童子,落在二人面前,“爹娘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轩辕慌忙摆手,“明菱说了,不能随便……”

“乖孩子,快起来,让娘抱抱。”明菱忽然做出慈母样,上前就抱过小玄鸟,冲着轩辕喊:“这个我要收做义女。”

“咦?明菱乖女儿,不行啊……你收了义女,她就成我孙女了。”轩辕凑到一边,看小玄鸟面目冷峻却又娇俏伶俐的,十分喜爱,只想上手去抱。

明菱揪了揪小玄鸟的耳朵,轻声问:“你方才唤我什么?”

“娘!”

“那他呢?”明菱指向轩辕。

小玄鸟脆生生的喊:“爹爹!”

从此,板上钉钉的一桩好姻缘,自凤锦出生后,被喊成了事实。

明菱——九天玄女生涯中第一位被遗忘了的人,在她将将一百年头的时候,因为一场奇怪的病,再也醒不过来,竟连义父轩辕也救不回来。义父背着明菱娘亲跪在炎帝伊耆的宫门外,整整十日,伊耆也闭去宫门不见。后义父与伊耆决裂。

然而催死明菱娘亲的却是轩辕的一场大婚,明菱娘亲经常抱着小小的凤锦说:“你娶可以,能不能等到我死。却为什么,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就要将新嫁娘给放我眼前!”

明菱娘亲说着这话时候,倔强的咬着自己的下唇说:“我绝对不会让他舒服的。”

新嫁娘入宫的那日,整个仙都宫大宴众神,明菱娘打扮的无比美艳,骄傲的挺直腰板由凤锦和她的太子扶进了大殿里,在众人欢宴时候,傲然的闭上双眼。

后,殿中大乱,轩辕却知晓,明菱是含恨去的。只是作为已经有了雄心壮志的轩辕,有些事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

轩辕虽然养了很多义女,但明菱是轩辕唯一真正相好也娶了的,自明菱死后,轩辕再也不乱认子嗣,他认为是自己的这些行为给明菱折寿了。

明菱给轩辕生了个儿子,名叫玄苏,性情乖张,飞扬跋扈的,整个仙都都被其搅得天翻地覆的,不过他独独怕了凤锦,大概就是因为凤锦总是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见到面也只是一脚踩翻的待遇,从不给什么好脸色。

玄苏喜欢与凤锦对着干,只要他们在行宫里出现,定是会有一场大爆发出现。

只是后来凤锦越来越美,玄苏才渐渐有了别的起色,比如见了一面会扭头就走,让凤锦在他身后莫名其妙。

直到有一天,凤锦请命出征,披上戎装,戴上护甲,踏空而去,分外潇洒。在众多义子义女中脱颖而出,只是这样一去,就很久不回。

但凡回来,也是见不着玄苏的影子。好容易有一日,她逮到其正在后花园里自斟自饮的玄苏,蹑手蹑脚的过去,在后头喊了声:“喂!”

玄苏惊了一跳,慌忙起身,酒泼洒了一身,转过头却看是凤锦站在自己身后,不觉怔忡着看了半天,在凤锦自己越发莫名的时候,忽然大吼了声:“不知道像个女人样嘛?儿时打架,大了打仗,连说话都这么粗鲁!”

凤锦皱眉,“我像不像女人干你何事?”

“嘿嘿,你不知道四海八荒都怎么说,九天玄女美则美矣,却着实让男人吃不消,怕这朵高岭之花无人敢摘。”玄苏摇头晃脑,学着自己在行宫里看见的仙子与父亲轩辕说的话。

凤锦再次皱眉,这回是有些着怒了,“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去说的?还想不想活了?”

玄苏借着酒劲也再不怕这目中无人的女人,“你怎么就想不开定要学着男人打仗呢?这种事应该是我去请缨,我披挂上阵的好不好?”

“那你去啊,我又没碍着你。”凤锦凉凉的瞥了眼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

玄苏顿时语塞,见她转身要走,忙慌上前拦住,“那位仙子的话说的有道理的,你若是真落到那地步,我……”

话未说完,凤锦冷笑一声截住话头,“孤寡一生又又何妨?怕了呀?”

只不过这番话说完未过多久,凤锦就与青帝伏羲相恋,大出四海八荒所有人的意料。终于有一位女仙忧伤的说:“原来以为这位高岭之花无人敢摘,谁料想她居然爬上了另外一株无人敢上的树。当真玄妙。”

玄苏之后不久,便请缨上阵。轩辕始终不肯放,他执意要去。

等到众人抬着他伤重不愈的身体入了仙都行宫时候,凤锦跪在玄苏旁边,听他说了一句:“当时我想说的是,我能娶你。”

凤锦怔住,原来心高气傲的太子殿下,与自己吵吵闹闹的太子殿下……

只是时光流逝,年华渐老,竟连这位已经离开很久的玄苏太子,也从自己的生命中,慢慢消失。

直到一声鼓槌,重击龙纹鼓面,将第三位沉寂于生命中的人生生拔起。那是自己的某位兄长,名曰秦殇,早她十几年被天帝轩辕所认,若说秦殇与谁有些像,大抵便是长琴师傅这种感觉。

默默的,人群中不彰不显,总是笑意盎然,立于远处,兄弟姐妹们同伴玩耍时候,他便是护持左右的兄长。

当凤锦为父解忧应诺出征时候,秦殇也被轩辕派去做了她的副将。

在外,总有个照料。

九州之战时候,凤锦军作为西路军,屡战屡胜,然则天帝轩辕明显不是战争的那块料,屡战屡败。在战事胶着时候,夔龙秦殇因护着凤锦不意受到流箭巨毒侵体,自此后一病不起,再不能言。

九九八十一天,轩辕被困三里台,凤锦只能拔营回救。路程中,秦殇亡故。

凤锦说:“在战场上,我自己就是时刻准备着献祭。秦殇哥哥,你一路走好。”

秦殇说:“你说的没错,只是……你别哭了,说着这种话还哭着,太难看。”

秦殇在她耳边又轻声说了几句,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手。自他去后,凤锦坐在离三里台十里开外的山头上,望着渺渺云烟,抱着秦殇的衣物,说:“秦殇哥哥,你说我要如何救回爹爹……”

终于,她狠下了心,以夔龙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将围困在三里台外的敌人,驱逐一空,顺利迎回轩辕。

上古神袛怕都是寂寞的吧……能烙入心中的,能有几人。过往这些年,还有谁,是被自己,遗忘在封锁着的角落中的。

明菱。玄苏。秦殇。

还有谁……

鼓声阵阵,声声断肠。当最后一声鼓,从心底直穿思绪,将洛栖生生敲醒,怔怔的看着守在一旁的长琴。

“师傅,我梦见了很多故人。”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她轻声说。

长琴握住她的手,“嗯。然后呢?”

“这些故人,我忘记很久了……若非这一场梦,恐怕都不会再记得还有这些人……”

长琴抚着她的发,温柔的道:“他们都还好么?”

“其实他们都还在这里。”洛栖捂着心口,长出一口气,“只是就我这等记性,若是往后也这般,时间久了谁也记不住。”

“不会,只要师傅还活着,就会时常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想忘也忘不掉。”

长琴的话终于让洛栖微微开怀,她盯着脚面,忽然惦起晕倒之前的那些事。

重渊说: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上战场了。

原来是把自己送到长琴这里来!可恶!

她揪住长琴的领口,突然嚣张跋扈的问:“师傅你与重渊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为何你就这么顺畅的把我领回来了?他们那边战事如何?”

长琴蹙眉,露出牲畜无害的表情,“重渊是谁?”

——重渊自然是只能你唤的名字。

豁然想起重渊所谓,一着急竟然将此处忘记,只好重新瞪圆了眼睛,“自然就是青帝伏羲。”

长琴轻轻推开她的手,让她别恼,“青帝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

“我上去他们根本就没后顾之忧的,以一当百呀!”洛栖很是不满,身后长琴缓缓步到自己身边,两人在一片竹林之中坐下,长琴才说:“此战已胜,只是……”

轩辕按照《阴符经》兵法设九阵,置八门,阵内布置三奇六仪,制阴阳二遁,演习变化,成为一千八百阵,名叫“天一遁甲”阵。他演练熟悉,重新率兵与蚩尤决战。两军杀在一起,直杀得山摇地动,日抖星坠,难解难分。

因为此阵的灵通,蚩尤在内无计可施。而风伯雨师刚要放出法宝,却因为女魃相访的突然出现,让二人溃不成军。她施起神施,刹那间从她身上放射出滚滚的热浪,她走到哪里,哪里就风停雨消,烈日当头。

洛栖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己的天一遁甲阵起到了作用,不觉心情大好,自言自语:“我说了吧,我以一当百没错的。”

“只是……”长琴略一思索,没接下话。

洛栖的心倏地一沉,以为是重渊出了什么事,顿时面色转青,“难道……”

长琴微微摇首,“是相访。”

这次是真的一沉,思起当日相访所说,不死不归,这才傻了眼。

当日姬苍与相访难得携手,奋力直追,先把蓬渊斩于刀下,而后每当相访疯了似的朝着某人追去,姬苍也立刻跟上,二人联手,一时间所向披靡。

相访说:“你别跟着我!”

姬苍不言不语,执意跟随。

相访咬唇,又搜寻着下一个人,直到一个白影忽然掠过,她眸中一紧,冲向白影所在,当她与姬苍赶到之时,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呻吟在脑后响起,她甫一转身,只看白影再度闪现,姬苍大喊了声:“小心!”

伸手去拉相访,一柄黑色薄刀穿过他的掌心,刺入了相访的肩头。二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便一剑斩向前方,耳听一声凄厉的喊声,那美艳的女人便显现在他们的面前。

灵仙满是怨毒的看着相访,忽然吹了口气,“姑娘真是美若天仙,那一夜让灵仙着实难忘啊。”

“你!”相访气愤难当,手中剑狠狠向前,将灵仙斩灭于大树之上。

回过身,就见轩辕已然踩在蚩尤的身上,众多天兵大喊着:“胜利了胜利了!”

万众鼓舞,相访的口中忽然吐出口黑血,她静静抬眸看向姬苍,只见他也抚着自己的掌心处,蹙眉看天。

天际阴霾,不知何时会再起风雨。相访静静抹去嘴角的黑血,起身朝前,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姬苍。

是夜,相访无法入睡,盯着帐外的明月,辗转反侧。

五内俱焚,如火烧火燎。她明白,自己是被流毒侵染,颤颤起身,她站在帐子旁,听着外头喧哗笑闹的声音,只觉与自己甚是两轮。一轮明月光,一轮地下阴。揪着眉头,她喘了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整个世界的嘈杂都与自己无关,她甩了甩头,将眩晕摈除在外。

站在河畔,她凝望着那轮明月,自从那件事后,光华愈远,黑暗渐重。只好苦笑,大抵自己的命数就是这样,没个好开始,也没个好结束。

栖栖啊……相访看来这回真的是不死不归了。

扭头朝着姬苍的帐子走去,好像这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第一次主动去找姬苍。此刻已是月上高悬,世人皆闹,独有姬苍的帐子安安静静的,他也没有外出,而是靠在羊毛毡上小憩。

白日受伤的手掌已经敷了药,只是她还能记得当时那个医师为她二人诊治时候的愁面。

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她扯开唇角微笑,“栖栖啊,你给我做了个好榜样,今日姐妹也要学你一把呢。”

姬苍似乎动弹了下,她的指间弹出丝烟气,在他的鼻息间绕上几圈,这只龙睡的更死了,别说他日间冷酷,这夜里睡着的姿势却也十分可爱。

或许是战事结束,他心内舒坦,连靠在那里都十分放松。只是他压根都没想过,自己身上这毒,有多严重吧。

相访在姬苍面前蹲下,轻声说:“你到底把我搁在心里何处呢?”

即便是哪处也没有,自己也甘之如殆。只是自己曾经是多么的希望,有一日他二人能携手在天际行走,能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已经达成,是用惨痛的代价。

她深吸口气,只手覆在姬苍的额上,一股黑色烟气渐渐的收至掌心,面部因着突然来袭的流毒,微微抽搐。

良久,她才撤了手,看着掌心纹路已然渐渐染黑,才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姬苍。

今生无缘,再求来生。

怕就怕自己苦命的,连来生都会失去。

重重高山,层层叠叠无边无际,风过竹林,势若涛声连绵不绝。

洛栖站在榣山这处,望着远方,颓然的问:“相访,真的不见了么?”

长琴起身,“那日她替姬苍收了所有的毒之后,便自行离开了逐鹿,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义父也不找她么?”洛栖回身问。

长琴未语,洛栖渐渐心凉,她晓得的,轩辕不会当真去找,更不会用心去找,他对相访自来尔耳,虽然收做义女,但也不过是因为觊觎她的身份,怕她招来世间大旱,所以自她降生后,便派人收进行宫当中,养育成人。

说到底,轩辕对相访,当真是没有付出多少的。

她咬牙,说道:“我去找她!”

洛栖怎么能让相访离落世间,洛栖又怎么能置相访于不顾呢。

正在此时,天上忽然传来阵阵弦乐,不过片刻光景,便有好几个仙子,踏着繁花片片落在二人面前。

“拜见九天玄女、太子长琴!”姑娘们声音入耳,动听无比。

洛栖正处在相访不见的忧伤当中,也没什么心情,凉凉的问:“诸位有事么?”

当先的一个翠色衫子的仙子忙慌笑意盎然的回答:“天帝自胜利之后,特遣我等来迎接玄女上天。”

洛栖看了眼长琴,只觉头疼,她心晓若是去了天上,求轩辕相助,以天帝之力寻找相访定是事半功倍,但要见到云影,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几番挣扎,也未作决定。

这时那仙子见洛栖游移不定,又拿出个杀手锏,“天帝听闻玄女如今与太子长琴交好,而长琴上神的父亲祝融上神,也正在天宫中做客,商谈送嫁事宜。”

这么一听,连长琴都头疼起来。

他着实没想到这事居然让轩辕上起心来,不过他也明白,轩辕很清楚洛栖如今的能耐,只要不与青帝扯上关系,他应是很开怀的,所以着紧了把自己的父亲祝融给招了去,先把婚嫁之事板上钉钉了。

洛栖皱了皱眉头说:“我不去。”

她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赶鸭子上架更是自己不齿。轩辕何时变得如此不明是非?

那仙子未料,洛栖居然如此生硬的就拒绝了自己,顿时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长琴见了不忍,上前说道:“既然我父已在天上,不若由我先去天宫拜见天帝与父亲,洛栖刚刚伤愈身体着实不便,否则也不会只交给天帝一本《阴符经》。待她休息一些时日如何?”

长琴如此说,余人还有什么话。仙子颇有些不满的睨了眼洛栖,却被其冷然一眼,给吓的躲在长琴背后。

长琴也知晓洛栖此刻定是没有心情去见轩辕的。所以他上前,轻轻的附在洛栖耳旁说了几句话,便施施然的随着几个美人仙子走了,留着一个洛栖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突然爆出一句话:“师傅你又在玩我呢吧?”

洛栖更加纠结了。

她站在原地,心说按照师傅的方法,还不如立刻上天去和爹爹争论一番。她对着榣山里的竹林狠狠的踢了几脚以示心情微妙,咬牙说,我便不信,以我之能会寻不见相访。

洛栖一脚踏地,豁然朝着凤凰大寨的方向飞去。

“不要以为我洛栖没了天宫便办不成事,我定要先自己努力。”

当红衣翩然飘入王母山地界时候,守山的凤凰族人已经将九天玄女回归之事传遍大寨,桑悌素方侨仓等人早已守在山外,等着她的到来。甫一见面,洛栖便非常甜美的唤了声:“爹爹、娘亲、二哥!”

原本桑悌还担心自己第一眼看见洛栖,应该如何反应。说她胆大无比,却又常常处于妄自菲薄的态势,用素方的话说,自己的娘子便是用着坚强的外壳裹着自己,一旦卸去外壳,比谁都要脆弱。

当洛栖笑眯眯的喊着他们三人时候,皆是深深舒了口气,桑悌连忙上前,狠狠的抱住女儿:“栖栖,娘亲想坏你了!”

即使前世是再厉害的主,好歹也是自己生出来的。桑悌如何也压制不住想去看看洛栖的心愿,这是她的小老九,宠了那么多年最宝贝的女儿,好在是回来了,素方也放下了心头大石。

凤兮从侨仓怀里一挣,肉滚滚径直扑进洛栖怀中,口中喃喃着:“九师叔!你好久没回来了!”

洛栖笑着接过凤兮,看着这些日子,已然又抽了些个头的小子,真是越发漂亮,不觉心情大好。

洛栖拍着凤兮的背,望着待自己从没变过的亲人,说道:“爹娘,二哥……这次我需要你们帮我。”

凤族正堂当中。

洛栖将事情原委全部说明后,才转头与素方问道:“爹爹,目前凤族有多少人?”

素方估算了下,“不过三百来人,大荒如此大,找一个人的确有些难处。”

洛栖皱眉,“如此说来,倒是人丁单薄了些。”

她起身,忽然看向侨仓,两眼一弯,甜甜的喊出了声:“二哥……”

侨仓背脊一凉,僵硬的应了声,“恩?”

洛栖走到侨仓身边,攀上二哥的胳膊,软软的说:“我听说雷神天岚有一个寻烟镜,可以依迹寻人。二哥能不能帮忙借来?”

“那是什么东西?我可没听过。”侨仓转身不去理会,洛栖在后大喊一声:“二哥,别忘了小时候是谁用那东西给你绑回去的!”

侨仓“咳”了声,薄面浮上点微红,大约是被说的不好意思了,“你真的要那东西?”

洛栖狠狠抓住二哥的手,满眼的期待,“如今时间愈紧,也不知相访如何,当然希望二哥能倾力相助。”

侨仓皱眉,算起来为了这个九妹,他可没少卖了自己这张脸。眼瞧着那双眸子一弯,软了侨仓本就没有多硬的心肠。让他不得不点了点头。

洛栖欢呼一声,心中琢磨着,侨仓去借寻烟镜,凤族倾巢出动在整个大荒寻找,眼下,还有一人可以用上。

她对着门口站着的某个凤族子弟招了招手,那孩子立刻奔了过来,满脸的欢喜。如今谁都知道凤族的九姑娘是九天玄女的转世,能与其说上一句话忽然变成了多么荣光的一件事情。

洛栖弯腰,对那英俊小弟说:“烦你用最快的速度飞去龙族传信,就告诉流风,我如今有事与其拜托,望这位二房能立刻赶来凤族商议。”

小弟“扑哧”笑出了声,但机灵的双手抱拳,应许下后便迅速化作原身飞了出去。

洛栖直起腰,甚至都能想到,流风与杜泽听见此话后脸面全无,一青一白的场景,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飞来的结局,委实给自己在纷乱复杂的感情生涯、焦灼无奈的心情世界里带来不少欢乐。

流风这厮,依龙族之强大,也应该能成为个不错的助力。

交代了剩余的事情后,也过去了半日光景。她缓缓地走到正堂外,已是夕阳日落时分,晚风送香,凤凰花海中的红花渐渐合了花蕊,徒留她一人伫立在霞光之下,正是在那时人群熙攘中,月华之下踏空而来的一抹青衫,风姿卓越天下无双。

时至今日,是非为何,早已不想去问。只能让那场思念,随着长风送去遥远的天桓山。

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前,凤兮正在地上滚泥巴,长长的凤尾穿过衣裳,在地上扫着灰尘滚滚,他冲着洛栖甜甜笑笑,又继续与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起来。

果然还是孩子好,没有忧愁烦恼,只要藏在爹娘搭建起的小窝里,自由成长就好。

这时候,正是一声凤鸣当前,那红白相间羽翼漂亮的小哥正往回飞,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正是车架满满的龙族大队。

洛栖腹诽,当真是到哪里一定不会少了他那依仗,撑足了场面,金光耀耀,从远方而来。

那流风单纯从表象上看,真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好脸,身高过人,面目俊朗,尤其是眼角有一点痣,瞧着最是诱人。

那流风看见洛栖正站在门外,不觉欣喜异常,跳下龙车便大步流星的过来,“栖栖……”

他欲言又止,如一只被弃的小狗,就差没晃着脑袋,让洛栖好生想上手去摸下耳朵。她压抑住笑意,故作淡定的问:“流风君好久不见。”

“一听说栖栖你有事拜托,我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流风看着面前身姿卓越的洛栖,愈加心痛当年初的走眼。

洛栖转身,认真的与他对视,“是说我有什么要求你也会应许的么?”

“栖栖你想要什么?只要龙族有的,我都会与你送来。”那口气软软,一下戳住了流风易变的小心肝,他忙不迭的握住洛栖的手,深情款款的说。

洛栖头疼,她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狗皮膏药,若强横了吧,怕伤了人自尊不肯帮忙;若太软绵了吧,就造成了如今这般得寸进尺的局面。

她凉凉抽回手,扶着阑干说:“我需要你,所有的龙族人,倾巢出动,替我寻找一个人。”

流风愣住。

洛栖着重了那几个字,然后再转头,“你敢么?”

流风红了脸,“这么点小事,如何不敢?”

洛栖很果断的点头,将手中的一张画像塞到他怀里,嘱咐着:“这是我最好的姐妹,原想等她回来后,便来见证我的大婚,谁料得就这么一去不见了踪影。”

听见“大婚”二字,流风的嘴笑的都合不拢,当真是傻子好欺。待他展开画像,不觉好奇的说:“咦,这不是这段时间应龙姬苍疯了一样在找的人么?”

好在那家伙还算有些血性,不离不弃的。

洛栖心中微安,指着画像说:“对,我就是要寻她,如今栖栖孤身一人,上求不得天庭,下惹乱了凤族,再多担待,也只能求龙族出马,你说,帮是不帮?”

“帮!自然帮!”

流风赶紧转身,将画像递给身后紧随着的兄弟,交代了几句话,才微笑着对洛栖说:“放心吧,我龙族千名人马一定会出山寻找,不枉你一番姐妹情长。”

洛栖点头,如今龙凤两族出马,不说几日内踏平大荒,至少也可以搜寻到大半地方,希望能安全的带回相访。这般想着,她也朝着外面走去,流风随后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能歇着,自然要出去一起找。”

那流风在后揪住她,“你瞧你,心急则乱,你那凤族小兄弟说,已经着了二哥去找寻烟镜去了不是,你还是等着比较好吧。”

洛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流风……原来他也不是一应的没脑子!

流风“咳”了下,颇为自得的摊手,“快进入我这英明神武的男子的怀抱吧!”

洛栖嘴角抽搐,返身进屋,心中定论,果真傻子。

三日来被流风连番尾随,若非她知晓龙族当真在帮忙,她已然有关门放狗的打算。在结束了与流风一番百无聊赖的对话,她颇为疲惫的趴在床上,任凤兮在自己背上爬来爬去,唉声叹气:“我的二哥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妹子也要支撑不住了呀……”

话刚落音,只听门外传来熟悉的淡淡笑声,下意识抬头,果然侨仓已然站在她的门外,掌心处捧着一个圆镜。

洛栖惊呼一声,扑了过去,以至于凤兮跌在了床榻之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二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侨仓无奈叹气,将寻烟镜递到了她的手中,“最近可有相访的消息?”

洛栖黯然摇头,整个大荒,龙族从西北方向,凤族则从东南方向,相继搜索,也没有相访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