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废物美人 骑猪上清华 7021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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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线细而无力, 喊出来时有刹那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渴求,渴求着顾明渊会低头哄她。

可她只看到他立着不动,她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鄙夷还是衿冷。

无论哪一种, 此刻她都承受不住。

她脚步错乱的绕过他跑了出去,没入黑夜里, 沉沦其中再也救不上来。

顾明渊倾身坐到桌前, 搭在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须臾手腕上的捻珠断开,落下来碎了一地珠子。

良晌, 庆俞捧着灯进来,小心放书桌上, 灯火一亮, 就见地上摔坏的烛台还有玉珠。

方才两人在书房里吵, 沈清烟跑出去, 院里人都看着, 大抵也猜的出, 顾明渊正在气头上。

庆俞跟在顾明渊的身边时间最长,也最了解顾明渊, 顾明渊自做了沈清烟的先生以来,属实用心, 每晚亲授功课不说,沈清烟遇到的麻烦事也都是他来解决,就是为人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顾明渊看着淡然,这心底对沈清烟却是极重视, 比他那几个庶弟都重视。

庆俞迟疑着道, “小公爷, 沈六公子过来时脸上肿的厉害,瞧着是在府里吃了教训,他那个书僮想碰他,叫小的打了一顿送回去了。”

顾明渊眼半垂,一声不吭。

庆俞便有点摸不准他的态度了,试探着道,“要不小的去学舍看看……”

“不必管他,”顾明渊起来踱走。

庆俞心下一跳,主子这是真不打算管沈六公子了。

庆俞不免替沈清烟捏了把汗,以顾明渊的心性,沈清烟若以后想回头,只怕有一番苦头吃。

——

沈清烟失魂落魄的回了学舍,这会子是晚间休息,其他屋子偶尔听到人声,学生们串门玩儿,有些还结伴去校场打熬筋骨。

只她一人孤零零的呆在屋里,太寂寞了,没有人?陪着她,以后每一天每一夜,她都要这么熬过来。

她抱着腿靠在床角,手里是姨娘的小人,小人是顾明渊给她的,她应该扔了,可扔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个还在修补的玉珏,她也拿不到手里了。

她把顾明渊彻底得罪尽,他不会再理她了。

沈清烟头埋在腿膝,低低的抽泣着,如果他有一点心,他只要说一句好话,她都不会这样难受。

屋门忽被敲了一下,沈清烟猛地一怔,先猜的是会不会顾明渊派人来寻她,她当即生出点点喜悦,心想着顾明渊前头那么过分,她肯定不能这么快就原谅她,等去了静水居,必须要顾明渊开口说自己做的不应当,她才愿意再喊他表兄。

她揩揩脸上的泪,用很沉闷的语气问,“谁?”

屋外传来林逸景柔和的嗓声,“沈六公子睡了吗?”

不是顾明渊的人。

沈清烟免不得失落,她将姨娘小人轻轻塞进枕头底下,下床后趿着鞋出来,开了门就见林逸景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腼腆的冲她笑道,“我在家中带了些蜜糕和时兴果子,沈六公子留着做零嘴吃吧。”

他把油纸包塞给沈清烟,立刻就要走。

沉甸甸的一包东西,沈清烟嗅到了食物的香气,方觉得饿了,连肚子都咕咕叫起来,她叫住林逸景,“逸景,你进来坐坐吧。”

林逸景一讪,倒也没推拒,转步要进门。

那往前的学舍忽的开了门,走出来荀琮和赵泽秀两人,他们望过来,视线定在沈清烟身上,沈清烟一个人在屋里不讲究,还穿着青衿,只是鬓发有一些乱,衣衫也有皱痕,眼眶晕着绯,面颊粉秀白皙,在昏黄的灯笼下,给她镀上了一层光影。

仿似花草成精的妖魅。

漂亮的不像男人。

沈清烟现在没了顾明渊做靠山,见着这两人发怵,唯恐他们过来欺负他,忙跟林逸景道,“你快进来。”

林逸景奥奥两声,和那两人笑了笑,便兀自到她房里,她忙把门拴上才松了一口气。

门外,赵泽秀问荀琮,“他们在屋里会干什么?”

荀琮登时皱眉,侧开脸,“我怎么会知道?”

赵泽秀啧了啧嘴,“这沈六勾三搭四,也不知小公爷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当真是男人堆里的妖精。”

他停了停,忽有一猜测,“荀琮,他莫不是女人?男人能长出那种脸?”

荀琮眉头一跳,黑着脸跑沈清烟住的屋前,竟想伸脚踹门,他倒要看看,这贱东西在里面如何勾引男人!

赵泽秀急忙拉住他,拿眼神给他示意,绕到窗户边,透过窗纱往里看,就见那两人规规矩矩坐在桌上,并没像他们想的那样干出什么下作事。

荀琮一转身,施施然的走了。

屋内,林逸景纳闷的问沈清烟,“沈六公子怕荀二公子和赵二公子?”

沈清烟闷闷的唔一声,“我也不知哪里招惹了他们,自进了族塾,他们就专盯着我欺负。”

林逸景惊讶道,“您是小公爷的学生,他们连小公爷面子也不给?”

沈清烟听着这话更加难过,“现在不是了。”

林逸景一愣,瞧她脸色不好,没问什么,也叹了一声,“沈六公子这一说,我倒是明白的,自我进这族塾,同窗虽看在国公爷的面上对我都很客气,可私下也没人愿跟我结识,也就是沈六公子不嫌弃我出身卑微。”

沈清烟叫他安慰的心里舒服了些,顾明渊不许她跟林逸景接触,她不知道缘由,但她这些时日和林逸景相处,林逸景性子柔善,待人诚恳,不像是什么坏人。

林逸景往四周看了一圈,没见着沈清烟的书僮,问道,“沈六公子的书僮呢?”

沈清烟拉着脸,“那狗东西犯了事儿,打走了。”

“沈六公子身边总不能缺着伺候的人,”他站起身,眼看床褥凌乱,地上也有灰尘,便利索的收拾起来。

沈清烟不好意思道,“这种事怎么能让逸景你做?快放下吧,说不准过几日我父亲就会送新的书僮来了。”

也没准,她父亲彻底把她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林逸景一面打扫,一面笑着道,“不碍事,我在家中也常帮着母亲做这些杂活。”

沈清烟知道他家境普通,可能家中也没有奴仆,这些粗活确实要他自己做。

林逸景手脚麻利,很快做完这些事,还给她烧了热水,待做完这些,还与她道,“沈六公子若不嫌我进出您的屋子,在您书僮来之前,您屋里这些杂活,我都帮衬着您做。”

沈清烟这个小少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能有这么个热心肠的人来帮她,她委实打心底感激,“不嫌的,我还得谢谢逸景。”

林逸景眼中划过一丝光,笑的越发温良。

沈清烟觉着不能白让他做活,便跑里间翻找出她的钱袋子,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笑道,“逸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林逸景眼睛自她的钱袋子扫过,笑着收下了银子,面上憨态可掬,颇显窘迫。

沈清烟拍拍他肩膀,跟他哥儿俩好般,“逸景,你别叫我沈六公子了,叫我的名儿吧。”

林逸景嗯了声,很拘礼的喊她清烟。

沈清烟冲他露出灿烂笑容,看的他滞住,随即他也报之微笑。

沈清烟笑着笑着又有点儿愁,“表兄不教我,我的功课以后难做了,周塾师回头定又逮着我训。”

“那以后我教你,只是……我比不得小公爷才高八斗,”林逸景像怕被她拒绝,很羞涩的看着她。

沈清烟欣喜道,“逸景何必妄自菲薄,他才不如你呢!”

她刚在顾明渊那里碰了壁,现下对顾明渊是满腹牢骚,顾明渊让她离林逸景远点儿,人林逸景却对顾明渊甚是尊崇,高下立见。

得亏她没听顾明渊的话,跟这样谦逊懂礼的人断交。

两人又闲话的一会子,林逸景才告辞,沈清烟舒舒服服睡到床上,和姨娘的小人头抵着头,喃喃道,“姨娘,表兄不要我,我也不要他。”

她结交了朋友,以后可以有朋友陪伴。

她没什么可怕的。

她悠悠的睡进了梦里。

有林逸景相伴,沈清烟每日里功课都能好好儿做完,琐事上也有林逸景帮着打理,她仍过的自在。

只是这段时日发生了一件小事,沈清烟的钱袋子丢了。

沈清烟没了钱袋子,旁的倒不打紧,就是那些笔墨纸砚终归要花钱买,她又拉不下脸找顾明渊,更不可能去求她父亲,便只能省着用,一张纸正反面都要用,墨也兑水。

可把她苦坏了。

钱袋子丢了也就罢了,这后头她屋里时不时丢东西,什么坠饰挂件儿,一样一样儿的不见了,沈清烟疑心自己屋里进了贼,把这事儿跟林逸景说了,林逸景便帮着她大半夜蹲在屋门前不睡觉,两人熬了一宿,都没抓到人。

隔日顶着黑眼圈进学堂,招来荀琮等人异样的眼光,沈清烟没功夫注意到他们,今儿是顾明渊的课,这还是他们大吵一架之后见的第一次。

顾明渊仍如平常一样授课,沈清烟蔫蔫的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她变得愈加懒散堕落,窗外的光线落在她脸上,肤色莹白姣艳,卷翘长睫清浅的颤着,眼睑下覆了一片影,也许是故意这般作态要气他,也许她夜里不睡。

他收回了视线,任她这般混账下去。

下学后,他出了学堂往后堂去了。

若是以前,沈清烟一定会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后头,等他给自己讲授功课,还能吃零嘴,若是累了,便在后堂的隔间里睡觉,舒坦的仿佛是在自己家里。

现在都没了。

沈清烟凝视着他的背影,他依然清贵如高山,她只配仰望。

沈清烟攥紧手,垂着头慢慢收书,学堂里的学生们都走了,她才往出走,林逸景等在外头,瞧她来了,才和她并肩回学舍。

庆俞刚好过来拿顾明渊落下的书,就见他们两个形影不离的在小道上走。

庆俞转头回去,稍稍跟顾明渊提了一下,只可惜顾明渊却像听不见一般,沐浴更衣后便回府了。

这头沈清烟跟林逸景走回学舍后,沈清烟终究没忍住,躲里间偷偷哭。

林逸景在外面敲门道,“清烟,你我是好友,你哭成这样,我实在于心难安。”

沈清烟将门打开,放他进来,林逸景看她满脸泪,取了帕子让她擦脸。

沈清烟为他的温柔所感动,小声道谢,用帕子擦干净脸,愣愣的发着呆。

“清烟要是心底在意小公爷,何不再去找他?”林逸景道。

沈清烟摇摇头,“我不想找他。”

是他先不要她的。

林逸景一脸纠结,讪讪问道,“清烟,你和小公爷到底为的什么事儿闹成这样?”

沈清烟一时沉默,旋即忿忿的看着他,“他不许我跟你来往。”

林逸景惊讶的啊了声,霎时咳一声,眼睛往开着窗户看了看,不?见有人偷听,便过去把窗户关了,才坐回去,手揣着袖子道,“小公爷连你交什么朋友也管着,这哪是先生做的事?”

沈清烟低低道,“他根本不想给我做先生,我才和他闹翻了的。”

林逸景眨了眨眼,像是松了口气,往她削薄的肩上拍一下,面上是真心实意,“清烟,你今日不说这个,我断不会在你面前说起小公爷,他是国公爷最看重的嫡长子,别说英国公府了,就是放眼整个燕京城,也挑不出比他更出众的王公贵勋。”

沈清烟也认同他说的,顾明渊太耀眼了,她站在他身边,便会自惭形秽。

林逸景看着她笑,“可这也只是外人见到的表象。”

沈清烟一呆。

“我姑母被国公爷纳进了后院,我有幸常来英国公府探望,姑母疼我,常留我在院里小住,我那时年纪小,姑母交代我,见着小公爷要避开,我没记在心上,后来我在英国公府的万香园里和小公爷碰上。”

林逸景忽然抖了一下,告诉她,“小公爷当时想带我回他的院子,被我姑母及时赶到,我才侥幸没出事。”

沈清烟呆呆道,“回他的院子能出什么事儿?”

林逸景苦笑,“顾二爷什么德行你该是知道的,他们是兄弟,表面装的再正直,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沈清烟瞪大眼,直说着不可能,“我在表兄跟前这么长时间,表兄都不曾对我动过手脚,他跟顾二爷绝不是一类人。”

林逸景道,“清烟,你毕竟是永康伯的儿子,我只是个普通人。”

沈清烟张了张唇,顾明渊什么样,她见过的,顾明祯想欺辱她,顾明渊都为她罚了顾明祯,她跟顾明渊独处时,都是她主动亲近他,还被他避嫌,她是不信这话的。

林逸景又道,“像清烟这样的俊俏,又是大家公子,他只要不是蠢物,必定盼着你主动送上门,到时候也能说是你情我愿,怪不到他头上,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爷,若清烟叫他得手,说不定也会被传成一厢情愿。”

沈清烟直皱着眉,“你是说他想跟我像夫妻那样?”

“像他那等身份的人,不过是好玩脔宠罢了,清烟若真着了他的道儿,只怕以后也是没名没分的跟着他,”林逸景微翘了点唇道。

沈清烟眉头皱的更深,还是坚持着,“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逸景轻笑,“清烟不信是正常的,你父亲断不会让你落到那种境地,你以后也要袭爵,倒是我多虑了。”

他提到沈宿,沈清烟又是一阵恨却颓唐道,“我应是袭不了爵位的。”

林逸景不解道,“永康伯只有你一个儿子,这爵位不给你他给谁?”

沈清烟默了默,便将在家中发生的一切都告与了他。

“我姨娘尸骨未寒,父亲也让我滚,现如今,我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林逸景唉了声,安慰她两句,便带她一起做功课。

——

顾明渊这边回了静水居,他从署衙带了些不重要的公务回来处理,这么小半日便过去了,下午时,扫墨捧着一只红漆木匣子进门。

“小公爷,玉珏做出来了。”

顾明渊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匣子打开来,里头正躺着一块用岫山玉石打磨出来的玉珏,色泽样式都比对着沈清烟的那块玉珏做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除了玉珏中藏着的熙字。

顾明渊将玉珏放回匣中,推给他,“让雪茗带去给他。”

扫墨便知这是他最后的心软了,雪茗和玉珏都送还给沈清烟,以后就是划清界限了。

扫墨带着匣子下去。

还未有一盏茶功夫,他又快速回来,这回不是他一人,而是雪茗被人压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块形状古怪的小布。

扫墨附耳跟他小声嘀咕着什么。

雪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属实倒霉,沈清烟放在她这里的月事带,她都是夜里悄悄打水来洗,就是晒也偷摸着爬到树梢上晒,一连多日都不曾被人发现到。

可沈清烟自那日跟顾明渊吵过后就不来静水居了,剩的一个换洗的月事带没被带走,就只能放在她这里,她藏在箱子里,原也不怕被人发现,可哪能料到,这英国公府和一般的人家不同,隔半年要在底下下人里摸排一遍,就防止出现偷到主家财物的奴才。

月事带就这么被查了出来。

顾明渊挥手让其他人下去,低眸看着雪茗,这个小书僮身形瘦小,身量也不高,相貌清秀,倒是随了她的主子,都是长相肖女的少年。

那块水粉棉布捏在他手中,是很柔软绵顺的触感,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气,他曾在沈清烟身上闻到过。

不用顾明渊问,雪茗红着脸道,“小的结过亲,有个叫小红的未婚娘子,小的私下和她见面时,她给了小的这块布。”

信了便是真,不信便是假。

有没有小红这个人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日静水居内有诸多猜测,大都怀疑着雪茗是女人,只是这份怀疑到雪茗没事儿人一样被放出来就停了,庆俞带着她跟院里的小厮们吃了一回酒,之后都知晓了她有个叫小红的相好,颇让小厮们艳羡。

这阵风声便就过去了,雪茗仍留在静水居,只是把她分拨到厨房让她打下手,鲜少再在院子里活动,这事儿慢慢就销声匿迹,院里的下人谁也没怀疑到沈清烟头上。

黄昏时,顾明渊坐马车去了趟永康伯府。

这是他第二次入永康伯府,沈宿热情依旧,连谄媚的嘴脸都没变过。

“顾大人屈尊降贵过来,可是犬子又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