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十一章(2 / 2)

归离(上下) 十四夜 3407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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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师转了转眼珠,垂下的目中闪着阴毒:“君上既然发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倘若哪天改变主意,不妨说一声,我随时都能让他生不如死。”说完以掌击地,便向背后黑暗中退去,如同来时一样,在墙壁前诡异地消失了踪影。

一川江水,浩浩东流,万里夕阳一望无际,在楚江壮阔背景的衬托之下显出一种苍凉之美,徐徐沉落在雄伟的都城深处。

每日此时,都会有跃马帮的商船自各处抵达楚都,几十艘吃水颇深的大船一字排开,几乎占满小半边江面,显示出这称霸一方的江湖大帮有别于其他商号的雄厚实力。楚穆一战,跃马帮更加深入地控制了两国之间水陆商道,如今若有一日跃马帮的商船不入码头,上郢城过半商铺都要缺货吃紧,若有十日跃马帮的商船封锁运输,那整个楚都的粮价恐怕就要翻上几番。

一个冥衣楼,一个跃马帮。江湖诸国遇上冥衣楼,是不敢惹,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越是神秘就越令人生畏。遇上跃马帮,却是不愿惹,因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他们有着怎样的势力,谁也不想自讨苦吃。

但不久之前,横行南楚的劫余门和跃马帮少帮主殷夕青发生冲突,殷夕青重伤在劫余门门主袁虏的天残灭度掌之下,帮中连续两处分舵被挑,双方都折损了不少人马,可谓近来惊动江湖的一件大事。

此时象征着跃马帮最高权威的楼船座舟正停泊在楚江之畔,顶层正中的房间里,跃马帮身在楚都的高层主事全部到齐,旁边软榻之上,一个面无血色的少年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得几乎已感觉不到任何生机。

屋中气氛沉重,身为诸分舵舵主之首的解还天内伤未愈,看起来精神有些委顿,但却并未因此放弃对帮主此行的反对,实际上在座半数以上的人也都不支持殷夕语去赴冥衣楼前日之约。

“帮主,我已派人仔细查过,此前在沣水渡便是那冥衣楼主出手杀了我们十余名弟子,冥衣楼表面上虽然客气,却早便暗中与我们作对,又怎会好心救少帮主性命?如今既然确定蛇胆在他们手里,我们并非就没有别的法子,帮主万不可以身犯险!”

殷夕语坐在上首主位,摇了摇头,显然并未改变主意:“解舵主,咱们这次在楚国连续出事,折损了不少人手,我知道你心中着急,但有些事必得从长计议,千万鲁莽不得。”

解还天道:“从长计议虽稳妥,但现在少帮主却是等不得了!帮主也听到那冥衣楼主的口气,烛九阴蛇胆珍贵无比,乃是药中至宝,他们绝不可能拱手相让。”

一旁的副舵主齐远亦道:“帮主何以对冥衣楼如此顾忌,就凭咱们跃马帮的实力,难道还拿他们无可奈何不成?”

殷夕语柳眉微蹙,将手一抬止住他们:“正是因实力相当,我才不愿和他们撕破脸面。我们跃马帮以商贸为立派之本,在江湖上一向秉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极少与人结怨。”她看向奄奄一息的弟弟,神情痛极,却也恨极,“这一次夕青年少气盛,和劫余门结下梁子,自己惹祸上身不说,还使得我们两处分舵遭受重创,当地的商脉几乎被破坏殆尽,损失极为惨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劫余门这个仇家我们是结定了,但冥衣楼毕竟不同。我们两帮虽有冲突,却并无解不开的恩怨,倘若贸然与他们为敌,对整件事情是否有益暂且不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倘若劫余门趁虚而入,和冥衣楼联手一起对付我们,诸位可有想过后果?”

一席话舱中静了下来,几个原本要劝的部属也缄口沉思。殷夕语再道:“还有,这段时间我们忙于应付劫余门,对其他事情实在太过大意了。沣水渡冥衣楼相助夜玄殇,紧接着赫连齐死于归离剑下,少原君突然回护敌国质子,太子御遇刺,赫连侯府连遭重挫,你们不觉得这些太过巧合了吗?若我所料不差,楚穆两国恐怕不久便会有大事发生。”她转头望向舱外长江劲流,风波碧浪,“天势滔滔,顺昌逆亡不过一息之间,我跃马帮一举一动对楚穆诸国之影响非同小可,世人皆知,有些事情必要防患于未然才行。”

在场的几位舵主心中皆是一凛,“帮主的意思难道是,冥衣楼和少原君府联手了?”

殷夕语道:“冥衣楼向来行事诡秘,当年他们能插手宣国五王之乱,如今为何就不能介入楚穆内政?”

另外一位舵主宋双道:“若果真如此,帮主就更不能赴约。我帮根基在于楚穆,与太子御、赫连侯府都有瓜葛,怎知冥衣楼不是设下圈套,欲对我帮不利?”

解还天亦道:“宋舵主言之有理,少原君若想真正独揽大权,便必须彻底打破受赫连侯府控制的水军与烈风骑的平衡,我们手中的战船乃是他最大的顾忌。皇非此人手段凌厉,一旦动手就绝不可能就此罢休,现在冥衣楼分明是蓄意挑衅,难保不是别有用心!”

殷夕语站起身来:“正如你们所言,眼前之事已不仅仅是夕青一个人的性命,很可能直接关系到我帮存亡,所以今日之约我不能不赴。”

“帮主!”

“帮主还请三思!”

一众部属纷纷劝阻,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道:“殷帮主,既然这么多人都不赞同,你也不一定非要去赴约呀!”紧接着便听负责守卫的跃马帮弟子扬声怒喝:“什么人!”

殷夕语眉头一皱,命两人留下护卫伤者,带人出了船舱,抬头便见正中高大的船桅之上俏生生立着个碧衫女子,江风中衣袂飞扬,她人就站在那桅杆尖上,随着江风飘飘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却笑盈盈地毫不在意。

甲板上守卫的跃马帮弟子少说也有近百人,竟没有一个看到有人潜入船上,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上了桅杆,不禁大为恼火:“大胆!你是什么人,还不快些下来?”

碧衫女子不理他们,只是认真地劝道:“殷帮主,你真的不一定要去,刚才那几位先生的话其实都很有道理,你应该再考虑一下才是。”

殷夕语见她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轻功造诣,不由多了几分警惕,问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可是来自冥衣楼主座下?”

碧衫女子笑道:“帮主不必这么客气,我叫离司,我家主人让我来替你带路,顺便先看看你们少帮主的伤势,可不可以?”

宋双低声道:“帮主,小心有诈。”

旁边齐远建议道:“周围都是我们的人,怕些什么?不妨先诓她下来,看她玩什么花样。”

殷夕语沉吟不语,离司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答应,秀眉微拧:“我家主人不喜欢浪费时间,总不能一直等着你们,我先进去诊脉了,你们慢慢商量。”话音一落,人已轻飘飘自桅杆上落下,似是借着风力一个折身,还没等人看清,便从一众高手面前掠到了舱门之旁。

宋双隔着舱门最近,见状大喝一声:“站住!”不由分说,一掌向她腰眼拍去。

“哎呀!可没听说过看病不让大夫进门的!”离司笑着向侧一让,滴溜溜沿着他的掌风旋身而过,淡碧色的衫子轻盈若舞,一闪便进了船舱。里面两个跃马帮弟子双剑齐出,挡她去路,谁知对方身法奇快无比,眼前只见得碧影微微一晃,轻烟般穿过飘过,眨眼间离司已扣住榻上病人的脉门。

“住手!”

不等赶进舱中的殷夕语喝止,离司手指已在病人腕脉上划过,蹙眉道:“果然是天残灭度掌,耽搁得太久,毒气已经侵伤经脉,麻烦得紧。”又仔细想了想,抬头道,“殷帮主,就算服了烛九阴蛇胆解去掌毒,令弟以后恐怕也难以恢复如常,差不多成了废人一个,去不去见我家主人都一样了,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一边说着,手下数枚银针射出,银光起落,准确无比地封入殷夕青身上几处重穴。

跃马帮众人纷纷惊喝,却不料软榻上突然传出一声低微的呻吟,昏迷多日的病人竟然有了一丝反应。殷夕语抬手制止部属,强压心中惊诧:“不想姑娘轻功造诣不凡,竟还精通医术,冥衣楼果然藏龙卧虎。”

离司微微侧首,对她笑道:“帮主过奖,精通医术虽不敢当,但我对各种奇毒却的确颇有研究。不如这样好吗,我可以让你弟弟醒过来,也可以每天来替他诊治调理,或许也能有所转机,你们就不必特地去见主人了。”

离司这话倒并非夸口,她虽然解不了东帝身上的剧毒,但多少年来倾心研究各类毒物,说起来已是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殷夕语深深将她打量,忽然问道:“敢问姑娘,贵主既然出言相约,你却一直阻我前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司顿时吓了一跳,她心里纵然一百个不情愿带殷夕语姐弟回去,却也绝不敢违背主人命令,急忙分辩道:“我可没说不让你去,不过是告诉你实话而已,你如果要赴约的话我自然会带路,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