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个无碍。”阿方拓摆了摆手,“那小道过不去太多人,就算通过那条路来到了胡地,朕也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嗯。”对于这一点,阿方薇也不担心。
“报——”
正迟疑着,忽听侍卫从殿门口疾奔而来,跪倒在地,“报!有大燕将士持官印以护送仪仗队为名,闯城门进入胡地,直奔胡杨林!”
“什么?带了多少兵马?”阿方拓眉毛一挑,露出戾气。
“约三万!”
“为首是谁?”
“大燕将军慕宛之。”
“什么?”阿方拓一惊,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慕宛之啊慕宛之,朕不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一侧的阿方薇皱了皱眉,眉心的那一抹褶皱,无人可察。
“速派五万精兵前往胡杨林,争取在慕宛之之前到达与索奚会合!”阿方拓来回踱步,似在思索什么,而后又一抬头,“飞鸽传书索奚,命他加紧防备,一定要捉住慕宛之!”
“是!”
侍卫领命而去,偌大的皇宫植满了波斯菊,芬芳艳丽,魑魅扎眼。
十一月初,慕宛之带着大队人马直逼胡杨林,索奚候战,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苏年锦只觉得车身一直晃荡,不多时便听见外头有兵甲铁戟的碰撞声,厮杀声与叫喊声。她心里一沉,知道是不好了,忙掀开帘子去看,只见林子里到处都是士兵,她原还以为是半路出来的劫匪,如今从那些士兵的衣服上来看,应该是慕宛之没错了。
只是,他如何能调动如此多的精兵呢……
还没想完,便见索奚已有一些不敌,慕宛之算准了从皇宫赶来的军队没有他快,如今只想速战速决,救苏年锦回去。
慕宛之一路厮杀至马车旁,一把将探头的苏年锦从车中扯进自己的怀里。苏年锦一怔,三个月未见,只觉得他老了一些,眉目中有些忧愁,不似从前爽朗。
“爷……”
“别说话。”慕宛之抱着她一偏身子,恰躲过去一枚箭矢,林中风大起,侍卫厮杀声越来越烈。慕疏涵冲在最前,回头时恰看到苏年锦正倚在慕宛之怀里,遂堪堪一笑,转头继续厮杀,为他们闯开一条血路。
索奚带的士兵本来就少,一拳难敌四手,眼见着就要失去优势,不料远处传来达达马蹄,那声音如千军万马怒过江河,只听着就让人心惊。
慕宛之暗道不好,莫不是阿方拓的救援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无数箭矢自林外发射过来,大燕精兵一时猝不及防倒下无数,有箭矢疾快,誓要取慕宛之性命,苏年锦大喊小心,顺手一扯,那箭没射中他左心却恰恰射在了他的大腿根处,嘶的一声,慕宛之踉跄在地!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只是那腿根有狼人之前咬过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如今箭矢投来,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苏年锦大惊,自是知道他受伤不轻,厮杀中连忙喊慕疏涵撤退。只是后方已无出路,前方又是无数箭矢,进退两难,慕疏涵大喊往林子里去,四周精兵便迅速隐匿于林中深处,苏年锦不得不叹服,这样的士兵素质与能力,怕是不多见的。
“追!”索奚肩部受伤,捂着血狠狠下令。
林中不断有簌簌地脚步声来回穿梭,慕宛之上马载着苏年锦一路向北,离大燕越来越远,后面跟着的士兵也紧紧跟着。期间索奚追来,慕疏涵留下与之匹敌,侍卫也减少了一多半,皆为保护慕宛之迅速离开!
大漠黄沙,一路奔驰。
三日后。
慕宛之已经昏迷过去了,估计腿处的伤口已经感染,导致他高烧不醒,如今连神智都不清醒了。
身边只剩苏年锦与慕宛之两个人,一路过河穿林,侍卫逃的逃,散的散,又不时夹着胡地军队的攻击,待到达山里时,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苏年锦被枝条刮得浑身衣服都破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慕宛之拖到一个山洞里,此处林木茂密,夏天时阳光都很难投射下来,周围安静至极,暂为安全之所。
苏年锦取来清水,又摘了些野果子,随后摸了摸慕宛之的额头,忙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一些药来。她好久没有碰药了,自从假扮身份进入王府后,她一向装的乖巧,任何人都不知道她还懂医术。
将柴胡与白芷等多味药材磨成细粉混进清水里喂给慕宛之喝,又用药水擦洗了一下他的大腿根处,所有忙完时,太阳也已完全下山,苏年锦这才喘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小腹微微发怔。
“咳咳……”黑暗的山洞里传来咳嗽声,苏年锦赶紧向慕宛之看去,方才她怕有人来没敢烧柴,如今看着,不烧也不行了。慕宛之浑身发冷,以苏年锦的身体,不足以给他暖热。
“爷,你好些了吗?”
火光点点,照着山洞有些凄惶。苏年锦趴在慕宛之身侧,轻轻问了一句。
慕宛之渐渐恢复意识,看着发丝凌乱脸都花了的苏年锦,扑哧一笑,“终于把你救回来了。”
声音落在空旷的山洞里,格外好听。苏年锦心头一热,他才刚刚醒,没问那些精兵的性命如何,没问为什么身边没有别人,没问仪仗队怎样了,甚至没问慕疏涵的下落,就那么灿灿一笑,凝集了所有的力气,对她说,终于把你救回来了。
“为什么还要救我……”苏年锦垂了垂头,“皇上既然让我假死,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的。”
“可是交代不够啊。”慕宛之缓缓抬起手腕,捉住她的腕子,“家里的女人死掉了,让我如何能过得下去。”
……
“贫嘴。”愣了半晌,苏年锦忽然羞红了耳根。
慕宛之也浅浅一笑,如今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笑起来如纸一样单薄,让人心疼。
“吃些东西吗?”
慕宛之摇了摇头。
“话说……”苏年锦皱眉,“那些精兵,爷是怎么调来的?按说,皇上不会同意你来救我的……”
“我偷了帅印。”
“什么?”苏年锦大惊,“这可是杀身之罪……”
慕宛之反倒很淡然的样子,双目温和地看着她,笑了笑,“和父皇之间的战争,迟早是要有的。”
苏年锦的一颗心愈来愈沉,却是毫无办法,感觉波折丛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看来,就算他顺利把她带回大燕,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
夜深了,慕宛之因体力不支又昏睡过去,苏年锦微微靠着他也睡着了。火光微弱,却足以取暖,她睡时唇边笑着,似乎很久很久都没笑那么开心了。
胡地冬天很冷,也不过是十一月的样子就开始下雪,苏年锦与慕宛之被困在山上十数日,周边全是冬青桦树,寸步难行,也很难找到出口。
山中的果子越来越少,时有一些秋季剩下的,也被苏年锦捡了个光。很多坚壳的果子都被苏年锦一一砸开磨碎才喂给昏迷的慕宛之吃,如此重复了几日,慕宛之身体渐渐好一些,只是还不能走动,只有在山洞里待着等着救援。
外头落的雪越来越厚,两人虽都带着棉衣,却在这藏风的山洞里,仍然冻得直打哆嗦。
终有一日雪过天晴,外头阳光出奇的好,苏年锦决心把慕宛之带出去,一来他们在这里很难再找到食物了,二来看病的药也全部用完了,可是慕宛之还是时不时发烧,必须要出去看大夫,还有……她如今有孕在身,不能没有营养,就算慕宛之身体还没恢复,她就是硬拖,也要把他拖出去了。外面虽祸福不定,可是一直待在这里,却无异于等死。
因伤口感染还未全好,慕宛之常常昏迷不醒,苏年锦用干柴绑了一个支架,让慕宛之躺在上面,她就慢慢地拉,走一步停一停,约莫过了五日,终于看见了出口。
只是此时整个胡地都似陷入一片寂静,原本的黄沙也全部被大雪覆盖,四周杳无人烟,苏年锦身体却越来越透支,眼瞧着断了药的慕宛之病情越来越重,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十一月末,似乎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天降大雨。
苏年锦终于弄明白她当初从山里出来的那个出口,其实是通往大燕回去的小道。怪不得没有人家,皆是因为小道曲折四周又是高山,几乎无人从这处经过,才变得格外荒凉。
只是如今大雨磅礴,苏年锦浑身湿透,却毫无避雨之所,咬着牙扯下自己的袍子盖在慕宛之身上,包紧了那个伤口,才继续边走边寻找住处。脚下泥泞不堪,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一直顺着脸爬下来,裤管处全是泥浆,苏年锦一边拉着板架,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腹小心那里着凉。即使自小受过百般苦楚,可是如今对于苏年锦来说,仍是格外艰难,艰难到她喉头发酸,忍不住哭出声来。
“宛之,你一定不要睡,宛之……”
她边走,边喊着后面的人。慕宛之的高烧更加严重了,似乎不省人事,饶是苏年锦喊破喉咙,仍然不出一声,嘴唇紧闭。
“宛之……宛之……”
苏年锦一个踉跄,扑倒在泥窝里。
只是还未等她站起身来,忽听后面来了数对铁骑,达达马蹄直奔着她二人而来,听得人心惶惶。
大雨浇得她睁不开眼,却听身后传来无数狠戾的声音:“抓住她!抓住慕宛之!”
她大惊,慌忙爬起来拖着慕宛之继续跑,却瞬间被铁骑追上!索奚挥刀一劈,即刻将苏年锦拖板架的绳子斩断,慕宛之顺着滑到远处,一下子便被众多侍卫包围。
“宛之!”苏年锦大惊,却被索奚的长刀一下子拦住,动弹不得。
“公主,别来无恙啊。”索奚见她身上仍然穿着大红嫁衣,虽是破烂,然气韵还是有的,忙转头吩咐,“把公主带走交给皇上。”
“是!”
正当侍卫一边绑了慕宛之,一边要带苏年锦离开时,忽有一队人马从山上跳跃下来,速度之快犹如闪电!索奚大惊,还未待吩咐出口就见贴身侍卫瞬间封喉,血从脖颈间溢出,整个人随之重重倒下!两方人马即刻厮杀起来,苏年锦早已没了力气,一路爬到慕宛之的板架前,哭喊着,“宛之你醒醒,你醒醒……”
那声音充满着绝望与苦痛,让人不忍多闻。而领头的黑衣男子却忽地停了一停,看向苏年锦的眼神多了一分痛楚之色……
索奚临时接到消息得知苏年锦与慕宛之两人就在夹道中,急忙带了兵马赶过来,只是未料到还有黑衣人这一群高手,大雨之下终是不敌,落败而逃。待那胡人零散侍卫全部撤去时,黑衣人看也不看慕宛之,也随之撤去。只是,那为首黑衣人似乎依依不舍的样子,想在临走之前转头再看苏年锦一眼,却不料风大雨疾,他嘴角的黑布不小心被大风吹滑,露出半张脸来。
“走!”
黑衣人暗道不好,低着嗓音命令一句,即刻消失无影。而远处的苏年锦却似遭到电击一般,整个人呆在原地,痴痴傻傻了好一阵子,才微微启唇,发出如鬼魅一样的细语:“沐原……”
“沐原,沐原……”苏年锦慌忙从泥水里爬起身来,目光呆滞,朝着黑衣人远去的地方大喊,“沐原!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她边跑边哭,脚下裙摆趟着泥趟着雪不停地甩动。苏年锦哭声越来越大,似乎知道黑衣人并没有跑开多远,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地喊着:“沐原,沐原……你没死吗?沐原,求你了,你来见见我,求你了……”
跑出去十几米远,天上轰隆一声密雷,震得人耳膜直响。苏年锦泪眼模糊,跑着跑着又一个踉跄扑在地上,浑身直痛,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沐原,沐原……”她喊出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所看的方向却越来越坚定,“你若没死,求你回头看我一眼,求你了,求你了沐原……”
声音哽咽啜泣,隐着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似乎触到了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风雨交加,身下还有几尺厚的大雪冻得人直打寒战,苏年锦胸口闷痛,嗓间发痒,不多时忽地探身喷出一口腥甜。那血渍落在雪地上极为妖娆,却瞬间又被大雨淋刷去,再无踪影。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人来了……苏年锦闭着眼缓缓倒下的那一刻,看见慕宛之惨白的面容,心里凄然一笑,一起死,也是好的……
两日后。
苏年锦醒来时正在一个破屋子里,虽是简陋,却能遮风挡雨,看着外面大雪满地,她微微打了个哆嗦,手下意识覆上小腹,待确定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刚想问问这是哪,却不料身后忽披了件袍子,暖意直达左心。
苏年锦缓缓转头,就见慕疏涵一脸笑意看着她,那笑如清风如明月,如江河如大海,瞬间让苏年锦沉醉掉。她忽地哭出声来,“你怎么在这?”
她真是容易哭,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就像个小孩子。
慕疏涵乖乖地给她擦了泪,嘿嘿一笑,“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也到不了这里来。”
苏年锦吸了吸鼻子,看他没个正经,忙又问:“宛之呢?”
“喏。”慕疏涵回了回头,指着正在另一侧床上躺着的慕宛之,“给他熬了姜汤和药,这两日好多了,倒是你,身子极虚。”
“我还好……”苏年锦忽又想起那半张脸来,没错的,就算烧成灰她也认识,那是沐原的脸,难道……他没死吗……
“怎么了?”
见她似有心事,慕疏涵探头问。
苏年锦收回神思,皱了皱眉,“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派出去找你们的人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你和三哥都昏迷了,幸好救的及时。”
“那你们这几日都在哪里?”
“当日被索奚穷追猛打,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在我身边还有几千侍卫,我们躲到了胡地边界的一个林子里,一直也没有出来过,才算逃过一劫。”
“嗯……”苏年锦低头想了想,又道,“看来阿方拓不捉住我们,誓不罢休了。”
“是。”慕疏涵也皱眉点了点头,“就现在的情形来看,我们很难再回到大燕了。外面的防守很严,我们这些士兵逃也逃不出去,杀也杀不过他们,只能干等着。”
“其他侍卫呢?”苏年锦瞅了瞅四周,除了他们三个,毫无一人。
见她如个受惊的小兔,慕疏涵温润一笑,清澈的眉目下尽是宠溺,“当日救你们救的着急,我就喊了几个侍卫跟着。见你们伤的严重,才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为你们治疗,其他侍卫让我派走通知大家去了,让他们原地待命,等着我们。”
“嗯。”苏年锦点了点头,倒是佩服他缜密的心思。
外面寒风凛冽,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却听咕咕两声,苏年锦一下子羞红了脸——肚子饿了。
“哈哈哈哈。”慕疏涵大笑,随即站起身来,披上貂裘,直奔房外,“这几天一直照顾你,没来得及去打野味。如今看你身子好些了,且等我半个时辰,我去打只兔子来。”
“这么好?”
“何时骗过丫头。”慕疏涵得意洋洋踏出门去,似乎苏年锦一好,他的心情也就完全好起来了。
漫天细碎的长雪里,只见他身若修竹,步履极快,黑色头发发出丝绸般的光泽,大雪都黯然失色。苏年锦有一瞬看得痴了,这样的男子,不是谪仙是什么……
咕咕……
苏年锦不争气地皱了皱眉,实在等不及了,真的好饿。扶着凳子缓缓下了床,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屋角倒是还有半袋子面,走进去一瞧,还有一些绿豆,虽然个儿都不大,但是看起来好是诱人。苏年锦唇角一扯,有这些就够了。
“咳咳……”
听闻咳声苏年锦知道是慕宛之也醒了,心中一喜,急忙奔过去,扯住他的腕子把了把脉,点了点头,“脉象确实平稳了很多,看伤口也被涂了药,好多了。”
慕宛之由着她扶着半坐起来,身后靠了个蒲团,双目弯弯地看着她,“早就该好的。”他身体本就强壮,只是伤口感染又逢大雨浇注,才不得已卧床那么久。
“看把你美的。”苏年锦瞥了瞥他,笑嘻嘻地坐在床沿上,“待会我做点吃的,等吃完一顿美美的晚饭,估计你就全好了。”
“嗯。”慕宛之点了点头,虽是虚弱,然面色却泛起了红光,“真是期待。”
眼瞧着慕宛之的气色变得好起来,苏年锦似吃了蜜一般,只是那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却又转瞬消失不见。
“我未出阁时听说爷去西北平过前朝贼乱,立了大功,之后才又与胡人对抗,备受皇上重视,是这样吗?”
“嗯?”慕宛之一怔,“西北?的确是曾有过。”
“听说爷那时杀死了贼乱头目沐原?”
慕宛之想了想,“当时太乱,箭矢各处都发,事后才确定那沐原是受箭伤而死。”
苏年锦只觉得有口气存在喉间,憋得自己难耐,“那……爷……爷用的箭,都带毒吗?”
“你们在聊什么?”她正等着他回答,却不料慕疏涵忽带了两只野兔闯进门来,大笑道,“三哥你也醒啦?瞧瞧,今天运气不错,晚上可以吃兔肉了!”
“你呀。”慕宛之看见慕疏涵如此便心下了然,自是知道暂时没有危险了,便浅浅笑道,“怎么这么高兴?”
“终于找到你们了,不高兴哪成。”
慕疏涵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解下裘袍的系带,又将野兔放在锅灶旁,才又浅笑起来,“好好吃一顿,好久没那么开心了。”
“正好我发现有面,就让我做吧。”苏年锦不再去想之前的问题,也笑嘻嘻地站起身来,“你们都等着,常常本姑娘的手艺。”
“你身子吃得消吗?”
“妥妥的。”
苏年锦回眸一笑,一下子让慕疏涵怔忡起来。当年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春风剪转的桃花瓣里,她那一笑,可倾国倾城。
夜幕低垂,四周寂静。
三人共坐一桌,锅里的火还没有烧尽,热气腾腾的兔肉汤让整个房间都布满了温馨之色。苏年锦做了绿豆糕,薄薄的饼子上洒满了细碎的绿豆,吃起来又香又劲道,慕疏涵赞叹连连,“你这丫头,手艺这么好。”
“记得给赏钱呐。”
“多少银两?”
苏年锦翻了翻眼皮,“万两黄金。”
“真是抢劫啊……”
“喂。”苏年锦囫囵喝了一口汤,直想打他,“你府里那么多珍玩宝贝,没有那么多钱吗?”
“你怎么知道?”慕疏涵一下子愣在那里。
“哼。”苏年锦撇了撇嘴,一副得意的样子,“等哪天把你的府邸抄了,抄出来的宝贝全部归我。”
“你可真狠啊……”
“你们两个。”慕宛之淡淡咬了一口绿豆,笑起来如天上的新月,“这是心情好了,又要对骂起来了。”
苏年锦做了个鬼脸,“明明是他吃饱了闲的……”
慕疏涵一口兔子肉噎在喉头,这丫头,真是恩将仇报啊……
“哈哈哈……”慕宛之乘势喝了口汤,那汤鲜嫩有味,极为好喝,笑声也充满着内室,让人不惧大雪严寒,只得佳人温暖。
翌日。
大雪停了,阳光从屋顶倾泻下来,如流金一般。
慕疏涵出去探路了,只剩苏年锦与慕宛之对坐着,只是两人面色都不太好,似乎谈到了什么禁忌的话。
“爷是说……”苏年锦听过他说完的话,有片刻只觉得手脚冰冷,连眸子里都险些泛起湿气,“爷是说……爷的箭伤从来没抹过毒……”
“嗯。”慕宛之有些惊讶她的反映,想了想,又道,“当日我率兵直接潜入敌后,没有其他敌人,沐原确实是我这边的人杀死的。”
“爷见到他的尸体了吗?”
“尸体?”慕宛之一怔,“有见过,不过面目全非了,大概是被人烧过……”
是的,没错了,沐原死后,她依着皇甫澈的意思,一把火将他烧的干净。或许,在还没烧完的时候就被人发现了吧……
“怎么了?”慕宛之挑了挑眉。
“没……没……”苏年锦只觉得心里空洞洞的,指尖在袖口里攥的死紧,“没什么,就是问问。”
“你对前朝贼乱感兴趣?”
慕宛之眯了眯目,这是他一贯的思考方式。
“嗯。”苏年锦硬生生忍着心口的疼痛,笑着抬起头来,“对爷的历史很感兴趣,觉得爷真厉害。”
“打仗而已,没有什么。”
“爷……我有些不太舒服……”苏年锦硬撑着刚想站起身来,却不料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根本控制不住。
“我想……我想出去透透气。”不待慕宛之答话,苏年锦赶紧擦了擦眼泪,而后转身出了屋子,身影凄寡。
慕宛之看着她一路狂奔出去,也未多问,只是心口忽然紧了一些,让他微微喘不过气来。他浅浅看着她方才坐过的凳子,眉心一皱,似乎某种猜测,终还是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