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树秋风千万枝(2 / 2)

再嫁 伊一 7207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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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让你查的福子,有消息了吗?”

允儿略一顿,上前道:“已经查过了,福子是刚进府的,安排到咱们院了。家里七口人,在礼晋司习学了半年看干的好才分到咱们府的。”

“嗯,那就好。看他机敏伶俐,若是背景无忧日后也可收为己用,毕竟现在我们正是缺人的时候。”苏年锦轻出了声,径自向床前走去。

窗外秋风大作,一下子把月亮也吹进了云层里。

正室。

夏芷宜扭扭捏捏踱步到堂前,今日她穿一件大红的团褂,梳了个单螺髻,腕子间戴了一溜的白玉镯子,走起来叮叮当当,颇是悦耳。

慕宛之刚进屋的刹那,夏芷宜连忙迎上去,眸波婉转,“爷来啦。”

慕宛之有一瞬的失神,顺而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我亲手给爷炖了老鸭汤,滋补。”夏芷宜慌忙从内室端过来还冒着热气的鸭子,泛着葱花丁香和八角的香气,一阵阵传来。

慕宛之已是料到夏芷宜的意思,自己脸上反而先红了一下子,咳了一声,“咳,先放那吧。”

“怎么?爷不喜欢?”

“那……那倒没有……”

“嗯,那就一会喝。”夏芷宜悻悻地将那盆鸭子放在桌边,忽又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不然我再去给爷沏壶茶?”

“不必了。”

“那拿点瓜果来?”

“不太想吃……”

“端水泡泡脚?”

“不用了。”

“吃些点心?”

“不吃。”

夏芷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呼呼道:“那爷,咱们睡觉吧。”

慕宛之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憋了半天竟然不知如何回复。

“阿宜……”

“阿姨?”夏芷宜转头,皱眉看着他,“爷,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该蹿辈儿羞辱我吧?”

“嗯?”慕宛之没听懂她的话,却也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刚嫁进府中时,是如何说的吗?”

“刚嫁进来时?”夏芷宜皱眉,心里有点暴躁,这我哪儿知道……

风声潺潺,裹挟着院外的花香让人清爽。慕宛之许久没听到回音,才又咳了一嗓子,“我总觉得,你不是她了……”

夏芷宜闻声一惊,莫非,他瞧出来了?

“不会啊爷,我……我就是……就是觉得年代久远,忘记了而已。怎么……怎么可能不是我……”

慕宛之循声转头,借着幢幢灯影仔细看着她的眉目口鼻,看至后来忽地一笑,似自嘲般摇了摇头,“也是……”

“那爷……你看这么晚了,我们要不要……”夏芷宜吞了一下口水。

“那你还记得落水前的事情么?”

慕宛之攥了攥袖口,有风钻进来,他只是惊觉起一阵凉意。似乎,从她落水后他就没有和她聊过了,只是从言行举止里感觉她与以前大不相同,却从来没有验证过。那么今日,他不如就好好问一下,难道这世上还有灵异不成?

“我不记得了。”夏芷宜说得时候昂首挺胸。

“嗯……”

“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是的。”

“那你的家人呢?”

“统统不记得。”

慕宛之堪堪一笑,倘若不是故意遮掩,又怎会将这种话说得那般天经地义合缝丝严。

“那你还记得他吗?”

“谁?”

夏芷宜听他话音有些逆耳,心里却忽地一沉,直觉里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男他还是女她?

“楚静。”

夏芷宜胸口一闷,听完名字之后感觉有利刺直穿胸膛,就那么一下子,让她喘不上气来。那肯定是之前的夏芷宜的感觉,肯定不是她的。夏芷宜捂着胸口,痛痛一叫,“他是谁?”

是的,没错,是个男人!

慕宛之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却渐渐暗了下去,“之前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嗯……”夏芷宜恍觉有一幕幕断了片似的都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是却抓不到任何意思讯息,他是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死时,你哭昏了过去。”

夏芷宜皱眉捂着胸口,期望能抓到一丝丝的影像,可是……

“刚嫁进府中时,你说……”

“别说了!”夏芷宜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一口截断了他的话,连着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然而,就在她怒火攻心起身之时,胳膊一下子碰到了放在桌子边上的老鸭汤,呼啦啦一声,鸭盆碎地,噼里啪啦,所有的大料、鸭肉和汤汁,全部泼洒到地上。

慕宛之随即站起身来,却在皱眉的当空,听见一声狼嚎叫的嘶吼声。

“嗷——”

忽有黑影进室,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慕宛之大腿处,嘶的一声,慕宛之一脚将他踢出,却迎来更深一次的撕咬!

“啊!”夏芷宜连连惊叫,看着狼人屈膝跪趴在地上,用他最擅长的姿势攻击慕宛之的时候,一忙上前扯住他,“你在干什么!他是我男人!你伤害他干什么!”

血,不断地从慕宛之腿根处流出,簌簌地全部顺着大腿滴下来,浸湿了青衣,连着鞋子都吸满了鲜血,慕宛之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

“你滚开,你滚开……”夏芷宜疯了似的将狼人推到屋外,边推边喊,“他没伤害我,他是我男人,你出去,你出去……”

闹声在漆黑的夜里响彻整个王府,所有人都乱了。

木子彬带着人将慕宛之抬到书房,而后赶紧喊了大夫来诊治。灯火缭绕,下人们忙做一团,端热水的端热水,递毛巾的递毛巾,慌慌张张不停地跑老跑去,只剩夏芷宜一个人呆立在正室门口,看着满院子的红花发怔。

“这千日红……红的也太刺眼了吧……”夏芷宜说话的当口,一下子哭出声来。

富贵似狗状一样跪趴在门口,眸中尽是不懂,刚才,他明明保护了她……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夏芷宜边哭边骂,转身坐回凳子上,喃喃自语道,“就算之前的夏芷宜和楚静是老相好,就算夏芷宜跟他说要守身如玉什么的,可是现在只要我表明态度坚决立场,他慕宛之还是会喜欢我的吧,和我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吧……呜呜呜……你这个杀千刀的,干嘛咬他……呜呜……慕宛之不会喜欢我了……我还是得红杏出墙啊呜呜呜呜……”

她低头趴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

西跨院。

“这么晚了,外面怎么那么吵?”苏年锦正倚在蒲团上看书,听见外面吵杂的声音不禁抬头问道。

福子在外面守着,忙低头应了一声,“是王爷被王妃刚收的狼人咬了,大夫正诊治呢。”

“啊?”

苏年锦把书放下来,向窗外瞅了两眼,一顿,“这又是唱的哪出……”

东跨院。

慕潇吟被秦语容牵着一路疾走到厢房,吟儿眨着眼睛看着满头大汗的秦语容,不解问道:“娘亲,你刚才和狼人说什么了,就见狼人一下子窜到了母妃的房子里?”

“嘘……”秦语容瞧了瞧四下无人,才低头对小人儿轻道,“刚才我和狼人说话的事情你别告诉别人。”

吟儿也转头瞧了瞧四周,夜幕漆黑,空无一人,而后笑了笑,“娘亲放心。”

“嗯。”秦语容正了正身子,随而领着小人儿进了屋子。

灯火摇曳。

“呜呜呜……”

正室内的夏芷宜,哭得如泣如诉……

九月中。

本是一轮皎月的时候,却被大团大团乌云盖住,连阴三天,如今夜色正浓。

清岐。

“兄弟们!杀!”

随着刘肆一声指挥,只见四面八方的士兵即从山后闪出身来,朝着正在攀爬的胡兵大肆挥砍。胡兵未料到敌军来势如此之凶,措手不及,又值黑夜,不断有人坠落下去。索奚将军见状,立即指挥人列阵作战,却最终难敌刘肆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索奚所带军八千人,全部命丧清岐,索奚重伤失踪。

大燕朝堂,乾坤殿。

“好!”庆元听闻前方消息仰面大笑,众官臣也随声附和,直呼万岁。

“高公公听旨,即日起让太子班师回朝,赐免死金牌,太子妃擢升总卿,辅助皇后管理后宫事宜,另封刘肆为镇关将军,官升三级。”

“是。”高盛躬身笑道,“都是皇上洪福齐天,保佑我大燕国泰民安日月昌盛。”

“哈哈哈哈……”

宫墙外一行大雁长鸣南飞,映着琉璃瓦犹如璀璨的黄金,映着汉白玉犹如盛洁的绫缎,

映着脊吻兽犹如高昂的神狮,映着这百里广场千处楼阁万户宫阙,直叹江山华锦!

怡睿王府。

下过一场雨后,有些叶子都变黄了。空气里寻着还有一丝泥土的香气,苏年锦找来一些入秋落的花瓣,放在箩筐里晒干,再逐渐塞进枕头里,手工细致,看得允儿都连连称奇。

“以前也没见主子弄过,倒是很香的枕头。”

“合欢花安神,弄些来可以助眠。”苏年锦笑了笑,“听说王爷最近睡眠不好,给他弄一些罢了。”

“主子对王爷越来越好了……”

允儿话音略带幽怨,不禁让苏年锦一怔,秋风有些冷,她缓缓将那些花儿收起来,看着她,“倘若不做这些,我怎么能报仇?”

声音似吃了黄连一般苦楚,让人一下子就无言以对。

两人静寂了一会,忽见拱月门那闪出慕宛之的身影。白衫长立,唇角轻抿,鼻梁高挺,眼眸深邃,淡雅如雾,就那么款款走来,让人如沐春风。

“爷?”她唇角立马弯出弧度,急惶惶迎了过去。

身后的允儿眸光微暗,刚刚还难过的惶然欲泣,现在就似长了翅膀一般高兴,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腿刚刚好些,不应该多走动的。”苏年锦走到慕宛之身边,笑着看他。

“就是闷了,想过来看看你。”

苏年锦一顿,眉眼更弯,“那妾身以后常去看爷就是了。”

“好。”

“听说四王妃现在成天和太子妃在一起?”

“嗯。”慕宛之也一笑,“让她那么听你的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软肋呗。”

苏年锦扑哧一笑,与他停在院子里的石凳前,顺势一坐,石桌上落满了桔梗花,闻着有怡人的香气。

“你呀,主意倒是不少。”慕宛之也随她一同坐下,目光散到桌边上,又道,“太子最近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让四王妃受累。”

“早晚会有蛛丝马迹的。”苏年锦停了停,“依太子那性子,每天杀几个人,伤几个人,羞辱几个人,应该都不是问题吧。我们现在等的,是大机会。”

“呵,你还挺想得开。”

“明明是看爷成天闲着,也在等嘛。”苏年锦将手搭在他的腕子上,嗔了一声,“要不要看看我刚弄好的合欢枕?”

“合欢?”慕宛之听完一怔,随即意会到她的意思,扬了扬唇角,“之前说的安眠枕头吗?本王还真要好好看看。”

“王爷,王爷……”

慕宛之与苏年锦刚要起身,却发现福子从外面闯进来,大气喘喘,叫道:“王妃她……王妃她……王妃和秦主子吵起来了……”

西厢。

暮色四合。

青石砖上还有雨水沉积的地方,慕宛之与苏年锦一路走来略略湿了衣角,只是还来不及掸掉衣摆处的泥尘时,就听见一声声堪似震天响般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传来。

苏年锦想都不用想,夏芷宜吵架时颇有几分骂街的风范。

“怎么回事?”

慕宛之赶到时,慕潇吟哭得正凶,秦语容也默然垂泪,只剩夏芷宜在一侧仍旧挺胸昂头,不屑一顾。

“爷,不是我说,你也太纵容秦姐姐了。”夏芷宜恨恨出口,看向慕宛之,“账本由她管着也就算了,外头铺子里的胭脂首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我可没这待遇。再说了,她也能随意差使木管家吗?为什么我不能?还有吟儿啊,我今儿来找秦姐姐,说了几句不太客气的话,她就拿茶水泼我,这是谁教的?啊?你看看我这一身新衣裳,全都被泼脏了!我让木管家去我那,秦姐姐还百般阻挠,我倒是纳闷了,这府里头到底我是王妃还是她的王妃?啊?”

“王妃误会了,木管家在我这边是因为账本最近支出较大,想和他商量商量……”

“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支出大?你看看你买的镯子翡翠,看看你戴的步摇簪子,哪一样不需要钱?啊?”

“这些……都是很久之前买的……”秦语容挂着泪珠的眸子抬起来,灰暗暗的,看着让人心疼。

“哎呦,本妃还说委屈你了?”我说你……”夏芷宜刚想转身对秦语容再理论一番,却不料身后小人猛地一推她,力道极大,雨后地面湿滑,一下子就让夏芷宜跌坐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骂我娘亲,呜呜呜……”吟儿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让慕宛之伸手抱了起来。

“你今日到底想做什么?”慕宛之眉头紧皱,低头看向摔在地上的夏芷宜。

“我就是……我……”夏芷宜摔的腰疼,下人赶紧将她扶起来,她一边扶着腰一边疼的抽气,“王爷,吟儿这么推我,你就不管管?”

苏年锦也皱了皱眉,拾步向着夏芷宜走过去,抬手打了打她身上的灰,“王妃消消气,吟儿是小孩子,不该跟她一般见识。今日事情肯定是个误会,王妃……”

“误会什么啊!我堂堂王妃竟然无权无钱,王爷不替我出头也就算了,还容着小儿欺负我!”

夏芷宜一把哭出声来,大手一挥,“王爷,要不你就把我休了,咱们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你就告诉我,我这王妃该有什么权力!”

“你……”慕宛之何曾见过她这种模样,一时生气,只瞪着她不说话。

“都是我不好,王妃喊我时,我没及时去,还请王妃恕罪。”木管家着一身牙色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眉下一抹忧色,无端让人瞧着心疼。

“不……不怪你……”夏芷宜抹了一把鼻涕,悻悻道。

“父亲,王妃欺负娘亲,呜呜呜……”吟儿趴在慕宛之肩头,哭得撕心裂肺。

慕宛之一手抚上吟儿的额头,低声哄着,“父亲在,父亲在。”

苏年锦瞧着他怀里的小人儿,刚一怔,余光却陡然发现躲在垣壁后的司徒明轩。怎么是他?苏年锦皱眉,司徒明轩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样子,只躲躲闪闪地收着衣角藏在那,眼睛却直直盯着慕宛之肩头的小儿,她心一惊,难道……

“都散了吧。”慕宛之一抹冷光看向下人,众下人一冽,连忙退下。

“你好好在自己房中待着……”

“爷又想囚禁我?”夏芷宜眼泪还没掉完,这会索性更多,“给个痛快的,要么休了我,要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慕宛之抱着吟儿和秦语容向着西厢而去,徒留苏年锦和夏芷宜待在原地,四周起了灯火。

苏年锦看着木子彬也颓唐般跨出了院子,背影萧瑟,印象里还从没见过他这般。身为王府最得力的管家,木子彬从来都是行事干练器宇轩昂的。

“到底怎么回事?”

连角落里的司徒明轩也没了,苏年锦方才转头看向夏芷宜,皱眉问。

“木子彬他……他不要我给的玉佩……”

夏芷宜一扭头,说出来的话却像闪电一样惊住苏年锦。

“你……还想给他定情信物?”

“哎呦,摔死我了。”夏芷宜捂着屁股,嗷嗷直叫,毫不在意一旁惊诧的苏年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