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见悲鸟号古木(2 / 2)

再嫁 伊一 6393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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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嘉偐盯着狼人看了一阵子,见他紧闭双眼,浑身似乎没有一点力气,半信半疑,却也暂时无法,抬手一挥,让下人过来。

此时夏芷宜和慕疏涵才看见,两个下人原来押着两个皮开肉绽满身是血的狼人,有头狼人个子矮小,仔细辨别才发现竟然是个小孩子!

夏芷宜心口一跳,咒骂道:“杀千刀的,竟然用这两个狼人来威胁他!”

“你的呢?拿出来,让他选吧。”慕嘉偐冷冷一笑,抬手弹了弹袖口上的尘,“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宝贝来。”

夏芷宜白了他一眼,不想再与他多说一个字,随即也让人托着福盘上来。

众人一惊。只见那福盘里不是别的,却是一碗清水和一个馒头。

“哈哈哈哈……”慕嘉偐看完就乐了,笑得前俯后仰,直骂她蠢,“我还以为你是傻,没想到蠢到这个地步了。即便狼人生病了,难道吃个馒头喝完水,他就痊愈了?”

“哼!”夏芷宜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慕疏涵见状,随即招呼身后的下人将福盘与小狼人带到担架前面,众人屏息,缓缓弱下来的雨丝遮在眼前,万物无声,就见担架上的狼人被下人摇醒,映入眼帘的便是福盘里的馒头,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抓起来狼吞虎咽……

桥边的慕嘉偐一个踉跄,双目怔怔地看着狼人将馒头与水全部入肚,愤怒地大吼:“你们使诈!”

“王爷说这话也太幼稚了,就跟你没使过似的。”夏芷宜鄙夷一笑,“三局两胜,我赢了,狼人归我。”

“你……你……”慕嘉偐抬手直指夏芷宜,气得被松牙扶着浑身发颤,“你们……你们几天没给他吃饭了!”

“不巧。”夏芷宜直翻白眼,“就六天而已。”

“六天……六……”

三天狼人还能撑住,四天也还可以有意识,五天已经饿得昏昏沉沉,如今第六日,岂不是六亲不认连活着都成问题?!

慕嘉偐咬牙切齿,“算你们狠!”

“客气客气。”夏芷宜笑得翩翩然。

“四哥,这是你的主意?”慕嘉偐同样白了夏芷宜一眼,转头看向慕疏涵,有些不忿,“你怎么帮上她了?”

“我哪有这能耐啊。”慕疏涵挑眉否认,“实在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慕嘉偐刚想再说,却猛地想起苏年锦当日的话——这五日狼人的喜好或者需要的东西,没准跟着环境或者时间就变了,如果到时候猜错了,一定要愿赌服输的。

原来,那女人当时就想到了这个法子,用五日来拖延,狼人选择馒头和水就顺理成章了!可恶!

“快把狼人给我吧。”夏芷宜得意洋洋伸出手,雨丝子落在手心里,冰凉凉的湿润。狼人因为过度饥饿,稍微吃了些东西就又昏迷过去了,如今慕嘉偐不好再拿小狼人威胁,虽心有不甘,可下人和慕疏涵都在,又不好发作,闷了半天,终于抬手一挥,准备回去。

“等等。”慕疏涵见他作势要走,忙上前道,“小狼人没什么用了,我看还是放了吧。”

“那可不行。”慕嘉偐断然拒绝。

“就是以后你拿小狼人再次威胁我们家富贵,他也不会听你的了。”夏芷宜连忙说道,“还是赶快放了为好,既然愿赌服输,那就做大丈夫该做的事。”

“富贵?”慕疏涵有点愣。

“咳咳,就是他。”夏芷宜余光瞥了一眼担架上的狼人,“我给他起的名字。”

……

慕疏涵眉心隐隐作痛,这名字……

“笑话,小狼人是我抓的,凭什么说放就放?”慕嘉偐冷哼一句。

“他都被你打成这样了,如果再不看,命不久矣。”慕疏涵顿了顿,叹出气来,“而且富贵归了王妃,王妃必是要把他医好的,五弟也知道狼人的厉害,如果到时候还不放了小狼人,富贵狗急跳墙,直接杀到府中,五弟也是性命堪忧,不如如今就放了他。”

一番话说的直让夏芷宜两眼放光,连忙附和,“对啊,狼人本事那么大,当初是因为小狼人在你手上他又有伤才不敢轻举妄动,若被我医治好了,早晚是要找你算账的。”

“你!”

“别我我的,你放了小狼人,以后的日子还好过一点。”夏芷宜挑挑眉毛。

此时慕嘉偐身边的松牙附耳也轻轻说了一句,“如今狼人归了他们,小狼人的利用价值也不大了,反而招灾,不如先给了他们。”

慕嘉偐听罢眉头一紧,他们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好!”广袖一挥,慕嘉偐咬了咬牙,“来人,给我放了他们!”

夏芷宜大笑,“五王爷,虽然你败给了我这个女子,但是我不会笑话你的。”

话说的真是酸气十足,像巴掌一样啪啪啪直打慕嘉偐的脸。此时的慕嘉偐站在雨丝里,拳头在袖口中一攥,恨不得撕了那个婆娘……

十日后。

庆元帝携着昭容皇后刚回到皇宫,就听前方传来太子的消息,胡人作乱,太子容忍不了,直接开打。一时间整个燕朝皆人心惶惶,庆元帝一面派各省官员安抚百姓,一面加紧处理激增的奏折,忙得焦头烂额。

此时的慕宛之倒是乐得清静,在府中日日听琴作画,苏年锦刚刚有所恢复,也陪着慕宛之一起,过起了神仙眷侣的日子。

八月中,桂子飘香。

秋风铺了长卷,慕宛之半弓着身子在石案上作画。旁侧一串醉蝶花开得极艳,映衬着他长衣青衫,风流尔雅。

那宣纸上画的山水飘渺决然,云蒸霞蔚浩气朗阔,一纵松柏下立着二人,女子着粉袍,男子穿青衣,指点江山俯瞰风景,大雁排成一行,逐渐向远处飞去,如仙如境。

苏年锦看得痴了,仿若又回到了那时候,空气凛人,云霞漫天。

“你快去坐着,待会画好了给你看。”慕宛之扬了扬唇角,眸中一抹明色。

“一直坐着也很累,不如这样走一走。”苏年锦站在慕宛之对面,一瀑青丝垂着,尚能闻到淡淡的发香。

“刚休息几日,太医说你身子原本就不好,如今落了水,更要好好休息才是。”

“是啊是啊,主子去了半个多月,担心死奴婢了。”允儿端着水晶葡萄和刚刚冰敲的西瓜走上来,赶紧扶着苏年锦坐在藤下的石凳上坐着,“看你回来时昏迷不醒高烧不止的样子,奴婢可要吓死了。”

“嗯……”苏年锦缓缓坐下,应了一声,却将眉头又皱了起来,“我记得那日,我应该不是失足落水……”

“什么?”

允儿尖叫的同时,慕宛之也缓缓抬起头来看她。

“那时有人往湖中投石子,趁我分神时将我推下去的。”苏年锦说的认真,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好像不是手,是用一个很硬的东西将我打下去的,落水前,能感觉到腰间很疼。”

“当时,根据你落水的位置,我发现你应该就站在栏杆和栏杆之间的空隙处,想来那人是等你不注意时才下手的。”慕宛之立起身子,单手负后,微微眯眸,“会有谁和你有仇?难道是针对本王?”

苏年锦摇了摇头,“之所以一直没说,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谁。”

慕宛之没有说话,只听风声哗啦啦穿过竹叶,一阵凉意。

“妹妹在这处歇息呢。”秦语容一声扑入,竟惊了苏年锦一记。

“姐姐也来了。”苏年锦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秦语容与她手里牵着的吟儿,微微一笑,“看爷作画,我就过来了。”

“是么。”吟儿一下子粘到慕宛之怀里,秦语容笑吟吟走到她身边,“我也是听下人说爷在这里画画,过来找他。”她说话时顺便往石案上瞟了一眼,心下琢磨,又问,“这风景秀丽,山川决然,真是个好地方。”

“我也要画,我也要画,父亲。”吟儿看见那画,顺时扯了慕宛之衣袖撒娇道。

“呵呵,好。”

慕宛之刚想抽来宣纸铺在石案上,却听秦语容惊讶道:“看爷画的这画还没有干,还是别从案上拿走了吧。”

“这……”慕宛之皱了皱眉。

“不嘛不嘛,就要父亲给吟儿画。”吟儿直接蹲在那里满脸挂泪哭求道。

“那……”秦语容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苏年锦,“不如就让妹妹先拿着?等爷画好了,再摆到案上一起晾干。”

苏年锦看了看正在地上闹的吟儿,浅浅一笑,“好啊。”随即示意允儿从桌案上将那画抽走展在怀里晾着。

允儿气闷,看了秦语容一眼,却也只能将那画展开,迎着风晾着。

“妹妹?”

苏年锦见秦语容又喊她,才知自己正坐在石案正对面的石凳上,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即站起身来让座给她们。

吟儿与秦语容在她原来的地方坐定,才笑着看向慕宛之,“爷,这绿藤正好,秋风也盛,你就画吟儿倒在妾身怀里吧。”

慕宛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苏年锦,而后看向秦语容点了点头。

下笔温润,苏年锦站在一旁看着慕宛之细细描摹,心下一沉,大抵在慕宛之那里,小儿与秦语容永远是最重的吧。

“爷慢慢给姐姐画,我先回屋了。”

苏年锦正想低身回去,却猛地被秦语容一叫,“画不是还没干吗?万一一走动再褶皱了,怕是枉费了爷的心血吧。”

“那奴婢待在这,主子先回去吧。”允儿在一旁赶紧答。

“父亲,吟儿不让姨娘走,吟儿画完要和姨娘的比比看谁的好看。”吟儿撅着小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吟儿想让你留下来,你就留下吧。”慕宛之看着她,“一幅画的工夫,不打紧。”

苏年锦看了看秦语容与慕潇吟,似乎透过那面目能听到她们心底的窃喜声,却也最终点了点头。

暮色四合,秋卷凉意。

苏年锦一直站在秦语容旁边,直到心口隐隐作痛,才不得已跟慕宛之说道:“若还未画完,妾身就先退下了,体力实在有些不支。”

“父亲,不让姨娘走……”吟儿奶声奶气恳求道。

慕宛之皱眉更深,看底下的画才画了一半,又看了看吟儿苦求的眼神,才道:“你先回房,等画好了,我差人叫你。”

“是。”苏年锦福了福身,而后接过允儿手中的画看了看,道,“倒是干了,这画妾身也先拿回去了。”

她说完刚要走,却见吟儿一把站起身来扯住她的袖子哭闹,“不要走,不要走。”也不知吟儿哪里来的大力气,她这一扯不要紧,硬是让苏年锦一个趔趄,手中的画也顺着力道猛地一撕,咔嚓,碎了两半!

“哎呦妹妹对不住了。”秦语容也颇是惊诧,忙站起身来扯过小人儿搂在怀里,“吟儿还小不懂事,妹妹要多担待。”

苏年锦抿了抿唇,本就体虚,如今又站了些许时间,唇色都有些泛白了。那撕碎的画随着秋风越刮越远,最终落在不远处的池塘里,瞬间浸湿沉去。

“以后得空了,我再给你画一张吧。”慕宛之看了看她,浅道。

“好。”苏年锦点了点头,又看了秦语容一眼,转身离去。

“主子,他们欺人太甚!”

刚回到屋中,允儿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我还没生气,你生气作什么。”苏年锦半坐在凳子上,心口痛的让她有些难捱。

允儿见状赶紧给她倒了盏茶,“那我们就这样任她们欺辱吗?三爷也真是,一点也不帮我们!”

“随他去吧。”苏年锦低了低睫,叹出一口气来,“又不是为了他才进府的,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可……”允儿刚要张口,可一见她的样子,心尖一疼,不肯再说。

“回头你泡杯六安瓜片给他送过去。”苏年锦捂着心口缓缓挪到床边,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吩咐完,“在院子里待那么久,小心着凉。”

“主子为什么还要替他着想……”

“因为……”苏年锦慢慢躺下去,眼角似乎滴出眼泪来,却转瞬被冰冷寒凉的话遮掩掉,“我必须讨好他……”

窗外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听沙镇。

大漠漫天,狂风嘶吼,远处茫茫无际的黄沙飞卷,直看得人胆战心惊。这大漠一去百里,很多人都在其中走失,而唯一能横穿而来且无人受伤的唯有胡人,他们有精悍的兵力聪明的头脑,还有常年在沙漠锻炼出来的识路能力,无人能敌。

燕朝与胡人几百年来就不断打打杀杀,战一阵子,停一阵子,哪方弱一些,便求和亲求上贡,甚者还要割城求软,大雍之前的朝代曾因敌不过胡人铁骑甚至拿皇子当质子送去胡地,再以后胡人军力弱了下去,大雍上来,才逐渐重新夺回来一些城池。如今燕与胡隔着百里黄沙,作战多有不便,才相安无事几十年。

大燕七年,胡人太子阿方拓登基,此人打仗骁勇,力大无穷,曾以一敌十,军中战士无不瞻仰。且此人野心极大,力图统一中原,为此昼夜练兵,如今要攻下的第一座城池,便是这听沙镇。

听沙镇是胡人与中原的边界,为边塞三座镇关城池之一,第二道关口是莽风镇,而第三道关口,则是直接进入中原的要塞——清岐镇。清岐之区皆为高山,易守难攻,但是只要破了清岐,中原便是失了一半。

军帐中。

众将士拜过太子后,都在帐中商议如何防守,唯独太子斩钉截铁:“此次要攻!”

众人大惊,有老将刘肆挺身出来,劝解道:“大漠黄沙不易进入,一来无水,二来黄沙广袤万里,根本没有躲藏之地,我军贸然进攻,怕是凶多吉少。”

慕辰景听完,却是眉毛微挑,“刘将军所言甚是,但是胡人来犯多次,我军如果一味防守,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军无能?再者,胡人现在就安扎在黄沙之中,如果我军突然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胜算不是更大?”

“是啊是啊,太子英明,依臣看,此次确实可以出兵。”副尉李广明弯着身子笑道,“那胡人犯我多次,确实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可是胡人不怕黄沙,有多年沙中作战经验,但是我军却没有,如此一去,万一……”

“哎。哪里有那么多万一,我看是刘将军多虑了。”慕辰景截住刘肆的话,抬手一挥,“父皇给我的书信中,也认可我军作战能力,说明父皇对本帅还是有信心的。怎么,本帅带兵打仗,刘将军有意见?”

“这……”刘肆低头,“臣不敢。”

“那好,传令下去,明日本帅带领你们杀进黄沙,给胡人来个出其不意!”

“太子英明。”李广明带着一众官员下跪高喊,声音钻进慕辰景耳朵里,换成他嘴角的一抹得意。

刘肆眸中多了一分暗色……

是夜。

“你速给京城三王爷送去书信,若是不能阻止太子,让他来助太子打仗也好啊!”刘肆皱着眉头,低声交给手下一份信笺。

下人领命而去,刘肆长叹一声,灯影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