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上 第七章 相知不相识(1 / 2)

女捕头 爱默丁 14691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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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刘榕比刘樱长得漂亮,虽是庶出,却也得了不少人家的青睐,尤其是那些同为庶出的公子。刘樱虽然瞧不上庶出的,但看刘榕如此抢手深为不爽。

坊间娶媳嫁女,约定俗成的是按齿序来,但定亲这事儿并不需要如此。可刘樱不答应,说妹妹定了亲而姐姐没有,她的脸往哪儿放?愣是拦着不让刘榕把亲事定下来。

刘樱的母亲是正室主母,当然偏向自己女儿。刘榕母女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少优秀的适龄小伙子与自己失之交臂。

为此,刘榕暗里没少掉眼泪。

“这事儿从刘榕十三岁之后便开始了,到现在已经两年多快三年了。刘樱那边挑挑拣拣地总也定不下来,刘榕就也只能耽搁着。眼看着京城靠谱的适龄男子都有了着落,她原本就是庶出,选择面越来越窄。”

蒋熙元听完,手指抹了抹下唇,似是十分不屑地笑了一声:“刘榕呆板,刘樱骄纵。我就说,京城的姑娘不过如此,无趣。”

夏初看着蒋熙元眨了眨眼睛,低声咕哝:“不是说自己不是断袖吗?”

蒋熙元转头一挑眉毛:“你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夏初动了动嘴,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看蒋熙元吸了口气像是要有长篇大论蹦出,赶忙抢在他前面说,“冬梅还说了一个线索!”

蒋熙元一番话被噎了回去,心口直发堵:“说!”

“听许陆说吧,我刚才还没听完大人你就进来了。”夏初说完,看了一眼蒋熙元的神色,“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啊!”

许陆接过话去:“我问冬梅最近这些日子刘榕有没有什么异常,冬梅说刘榕心情很不好。这刘榕一贯看上去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冬梅若说她心情不好,我想应该是很不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不好的?”

“说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都有点记不得了,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从年前就开始了。说刘榕不爱出门,有时候一天连屋子也不出,她好几次瞧见刘榕自己偷偷地哭。冬梅的意思是,刘樱欺负她欺负得狠了。”

“怎么个狠法?”蒋熙元和夏初异口同声地问道。

许陆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噢,说她时常听见刘樱对刘榕说‘我的亲事定了,你的也就快了,急什么’,或者‘庶女就是庶女啊,这是命,你怨谁呢’,大概就是这些话。”

“这些有什么吗?”夏初不解,“依照刘樱能让刘榕当她丫鬟伺候她的作为,这些话我估计刘榕早该听习惯了。”

“冬梅倒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说刘榕这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听了这些话气得不行,还曾经在屋里砸了一套茶具。但冬梅也替自家姑娘辩解,说她性子一贯软弱,被姐姐欺负这么多年都没吱声,不会杀人的。”

“冬梅当然向着自家的姑娘说话。”夏初不以为然,伸手把许陆整理的笔录要了过来,一手捏着纸看,一手拿着茶杯一口口地饮着,微微地皱着眉头。

蒋熙元看她喝得差不多了,就把茶杯从她手里抓过来,倒了大半杯,再塞回她手里。蒋熙元的动作顺畅而自然,夏初接得也很自然,只有一边的许陆瞧着,微微有些侧目。

“你们说……”夏初点了点手里的纸,“年前到现在,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吗?刘榕为什么心情不好?”

蒋熙元低头想了一下,唇角一勾:“刘樱定亲的事。”

“对对!”许陆点头,“刘樱与方义的婚事告吹,那刘榕的婚事又要耽搁了。”

夏初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那是上个月的事,年前……”

“我说了。刘樱定亲的事。”蒋熙元看着夏初,笑容不变,却多了一丝得意在里面。

夏初忽然也笑了起来,一打响指:“对!”

许陆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两个领导,忽然觉得特别挫败:“什么意思?”

“你再想想。”夏初没有直接回答许陆,从袖中把誊写的那份关于方义定亲之事的信笺拿了出来,递给了蒋熙元。

蒋熙元展开看完后,诧异道:“你哪里查出来的?我让刘起去问,他都还没给我回信呢。你这个……准确吗?”

夏初嘿嘿一笑:“我自然有我的道道。名字都这么详细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大人,你以前在刑部做事,如果是命案,卷宗最后是不是都归到刑部去了?”

“嗯,如果府衙没有私自扣压或者出现疏漏,应该是在刑部。”蒋熙元扫了一眼那张信笺,“是去年十月的命案,那应该递上去了。如果不是命案,就没办法了。”

“喏,时间虽不甚详细,但也有个大概的范围了,拜托大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卷宗。”

“那你干什么去?”

“我去会一会刘榕啊!”

夏初再见到刘榕时,她比在万佛寺的时候憔悴了很多,也瘦了一些。神情中那谨小慎微的模样越发深了。

刘榕看见夏初和许陆有点吃惊,在刘夫人审视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屈膝见了礼:“不知道二位官爷找我有什么事?”

夏初请她起身落座,琢磨了一下,转头对刘夫人道:“刘夫人,不知可否让我与刘榕单独谈一谈?”

刘夫人看了看刘榕,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问夏初道:“官爷,是不是小樱的死有眉目了?”

“惭愧,事情还在调查中。但是刘夫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还刘樱一个公道的。”

“我岂会信不过官差?”刘夫人端起茶来,也不喝,只是捏着茶盖“刺啦刺啦”地刮着,余光瞥见刘榕正小心翼翼地看她,便将茶盅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刘榕似乎是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慌忙低下了头,脸红红的,像是要哭。

夏初微微蹙眉,又问刘夫人:“刘夫人?我与刘榕单独谈一谈,方便吗?”

刘夫人站起身来:“方便。官爷您尽管谈。”她走到刘榕面前,伸手重重地捋了几下刘榕的头发,刘榕明显吃痛,却也不敢出声。

“官爷问你什么,你可要好好地答!你的姐姐还没有瞑目,小樱她一定看着你呢!”话尾有些哽咽,说完,刘夫人转身大步而去,房门摔得砰然作响。

夏初纳闷地看着刘夫人离去的方向,一声低低的抽泣将她的目光拉了回来。

“刘夫人对你一直这样吗?”夏初问刘榕。

刘榕用手帕掩着脸,耸动肩膀无声地哭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说:“母亲以前……虽谈不上亲切,但也不是这样的。”

“那是从刘樱死了之后?”

刘榕点了点头:“姐姐的丧事办完后,母亲好像就看不得我了似的。有时候看着我出神,忽然又会勃然大怒,问我为什么活着,姐姐却死了。”

夏初默默地叹了口气,劝慰道:“丧女之痛,也难免如此。”

“可是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撺掇着她去与方家退亲的!”刘榕低声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又不敢哭出声来,忙用帕子掩住了嘴。

这几天她过得太艰难了,她想躲着刘夫人,可刘夫人却还总是找她。叫她过去后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她如何的不堪,说刘樱如何如何的懂事、知礼,说着说着就哭。哭了之后,对她又是各种夹枪带棒的言语侮辱,简直就是个疯子。刘榕觉得自己也快被她逼疯了。

“这与方家退亲之事有什么关系?”夏初问。

刘榕的哽咽之声微微一顿,随即擦了擦眼睛,说:“母亲说,如果与方家定了亲,姐姐这次就去不了万佛寺了,要在家准备自己的嫁妆。如果不去万佛寺,姐姐也就不会死了。官爷,您说这算什么道理?”

“那你知道刘樱与方义的亲事为什么没定下来吗?”夏初问道,问完之后将她面前的茶推了推,刘榕抬起头来道谢,目光却没与夏初对上,便又低下了头去。

“母亲听说方公子的命硬。之前定了亲的姑娘没过门就死了,所以她死活非让爹爹把这门亲事给拒了,现在又后悔……”刘榕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亲事没定,姐姐不还是死了吗?命来着,与方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方公子命硬?”夏初一听这话,便猜刘夫人大概是知道了方义之前定亲的事,“刘夫人是听谁说的这话?”

“那谁知道。”刘榕的手指抠了抠茶桌上的桌布,神色恨恨道,“之前见方公子一表人才,便一定要与人家结亲。等听了流言蜚语又那样对方家……现在,谁知道是不是报应来的。”

夏初看了她一会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刘榕,你对你姐姐的死,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

“我……”刘榕抬起眼来,手指有些发僵般绷着,神情颇为复杂地盯着夏初。

夏初在她的目光里微微笑了一下,缓声道:“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你与刘樱的关系还可以,而实际上据我们的调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再问你,你怎么说?”

夏初再问刘榕她与刘樱的关系,语气已经与在万佛寺时的询问迥然不同,刘榕显然也听得出来这里的区别。

她咬着下唇,胸口一起一伏的,憋在心里的话似是想要脱口而出,却仍是有些犹豫,有所顾忌。夏初顺势往前推了推她的情绪:“她一直都那么欺负你吗?”

刘榕怔了只是一瞬,随即便疾声说:“我知道有官差找过冬梅了,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

话一出口,刘榕的表情松快了点儿,似哭似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官爷,您说得对,姐姐的死我是真的不太难过。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我甚至还是有些开心的。可死者为大,她死了的这些日子,我倒也不觉得自己如何讨厌她了。”

“那么,三月初三晚上的事,你之前与我说的是不是有所隐瞒?”

刘榕愣了一下,转过头去似乎是在回忆,夏初不着痕迹地探了探头,却看她眼睛向下看着,并不是回忆的样子。

刘榕回过头来,神色笃定地说:“那天晚上我伺候她梳洗之后,她又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所以我才跑了出去,并不是特意要出去散步的。那晚我回来的时候……姐姐好像是不在房里的,我也没理会就去睡了。”

“她不在,你不觉得奇怪?”

“姐姐不在我高兴得很,奇怪不奇怪的也就没有多想。”刘榕没什么感情色彩地说。

“第二天大家漫山遍野找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刘榕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能知道之后的事,我晚上发现她不在时就会说的。可我已经隐瞒了,就只好接着装作不知。否则母亲肯定会斥责我,我不想平白地受她拖累。我是确实没想到她竟然死了,这种事……谁能想到呢?我猜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她与人私会,污了自己的闺誉罢了。”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夏初点了点头:“你说刘樱那天晚上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你还记得她说什么了吗?”

“还不就是那些话。说让我多去烧香,保佑她亲事定下来,不然我也休想好过。”

“你的亲事一直都没有定?”

刘榕沉默了一会儿,呼吸略有点急促,恨道:“我的婚事?我怕是没指望了。姐姐未嫁而丧,倘若我嫁人,母亲不知道会刺心成什么样了。她如何见得我好?我过得越好她就越生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刘榕话到嘴边脱口欲出,却又泄了气,“我也不知道。大不了落发出家去算了。”

这时,许陆停了笔抬起头来,问刘榕道:“刘小姐,请问你认识方义方公子吗?”

刘榕飞快地看了许陆一眼,又看了看夏初,点了点头:“怎么了?”

“例行的问话而已。”夏初替许陆解释,又补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方公子?”

“谈不上认识吧。以前见过一面,后来他与方大人到我家里来过。”

“这次,你在万佛寺见过他吗?”

“见过。万佛寺就那么大的地方,难免碰见的。二位官爷为什么这么问?”刘榕有点警惕,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坐直了身子,手按住茶桌的边缘,道,“你们不会是怀疑方公子吧?”

夏初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们不要胡乱怀疑,不可能是他!”刘榕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似乎是生气了,“方公子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噢?那又是为什么?你很了解方公子?”

刘榕盯着夏初,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后又沉默了一下,随即仰起头说道:“你们之前找了冬梅,现在又来找我,定是觉得我有嫌疑。”她冷笑了一下,“无妨,若是觉得我有嫌疑尽管带我去府衙。反正这家里我也待不下去了,母亲既然见不得我好,那干脆拿我的命去赔了姐姐的命算了!”

“人是谁杀的就是谁杀的。我们不会胡乱抓人抵罪,当然,也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抓人基于证据,定罪基于律法,刘小姐若是自身磊落,尽可放心就是。”夏初说完,十分坦然地看着刘榕。

刘榕什么都没有说,但眼中的神色看上去并未放松半分。

夏初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刘榕的抵触情绪上来了,今天再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了。

夏初与许陆起身,准备告辞。

刘榕依旧微微仰头站在那里,依旧以一种防卫且警惕的神情看着他俩,有些憔悴的面容上,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晶亮。

夏初冲她温和一笑,转过身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足站住,转回了头去:“刘小姐,可否看一下你的荷包?”

刘榕狐疑地皱了皱眉头,伸手摸了摸荷包,捋过穗子后轻轻地抓住:“为什么?”

“也没什么。我记得在万佛寺见你那次,你好像没有带荷包。是吗?”

刘榕的脸色变了变,有些恼火地说:“当然是带了的。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吗?”

夏初看了许陆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歪了歪头。许陆会意。两人对刘榕拱手告辞:“打扰刘小姐了。”

离开刘榕那里,夏初独自一人去找了刘夫人,问了问她关于当时拒绝与方家定亲的事。结果刘夫人哭得气都要上不来了,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腿,直喊后悔。

夏初看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安抚了两句,离开了刘府。

到了府外,许陆已经在等她了。

“如何?”

“冬梅说刘榕确实有一个杏黄色的荷包,她记得去万佛寺的时候刘榕是带着的,回来后她没见刘榕带过。”许陆说完又补充道,“最近刘府中有丧事,大家穿得都素净,杏黄这颜色喜气了点儿,也可能是刘榕自己收起来了。”

“你觉得像是自己收起来了吗?”夏初问他。

许陆叉起双臂,将捕快的佩刀抱在怀里:“不像。说起荷包的时候她神色不对。头儿,既然这刘榕的嫌疑这么大,为什么不带回府衙去?”

“一来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二来,我还有点问题想不通。”夏初仰头看了看天,啧了一声,“咱们带她回府衙去羁押审查,不管她最终有罪或者无罪,名声必定是要受影响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今生活已是不易了。更何况,那刘夫人正是敏感的时候,万一就此认定刘榕就是凶手,咱们可就把她害了。”

许陆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万一她是无罪的,咱们就有罪了。”

“嗯,你这么想很好。”夏初回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赞赏表情,“反正刘榕也跑不了。”

“可是,头儿,你觉得认定刘榕是凶手,还存在什么问题?”

“动机。”

“她恨刘樱,这个动机还不够吗?而且她也说了,三月三日晚上刘樱又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刘榕愤而杀人,也是说得通的。”

“不对,这里有一个矛盾点。”夏初看着许陆,给他留了一点儿思考的时间后,继续道,“如果刘樱的死是个男人所为,那么我们可以怀疑是凶手临时起意。但现在如果怀疑凶手是刘榕,她是个女的,那么刘樱的死状就明显是精心策划过的,就不会是冲动杀人。”

许陆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倒也是。”

“顺这个推导下去,如果我们说刘榕是精心策划杀死的刘樱,那么她想要得到什么呢?很明显,刘樱死后她的处境更差了啊。”夏初叹了口气,“所以说,动机,是个问题。”

许陆又要提问,却被夏初拦住了:“你让我捋一捋,我现在也说不出更多的什么。嗯——下午你拿着那个穗子去找冬梅,让她辨认一下是不是刘榕的东西。”

“好。”

回了府衙,正赶上午饭开饭,夏初与许陆直奔了食堂。

“哟?蒋大人今天屈尊纡贵来与民同乐了?”夏初甩了衣服下摆,跨步坐到了蒋熙元的对面。

“等你呢。”蒋熙元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显然胃口一般。夏初进来之前,他正考虑是不是要提高一下食堂的伙食标准。

“是卷宗找到了吗?”

“哪有那么快。”蒋熙元放下筷子说,“我让刘起去刑部了,找到就会拿回来。”

“那大人等我是为了什么事?”夏初随口一问,目光却跟随着许陆,见他拿了两只碗后便扬声道,“许陆,给我多拿一个馒头,多来点肉菜!”

许陆刚要应声,蒋熙元也扬声道:“不用给他拿了,你自己吃吧。”

“为……”

夏初一个“为什么”还没问出口,蒋熙元已经站起来了,揪着她肩膀拽她起身:“跟我出去吃饭。”

“我饿得扛不住了,大人你让我在这里赶紧吃了吧!”

蒋熙元没松手,回头看她:“你怎么一天到晚这么饿?也不见胖,东西都吃哪里去了?”

“我长个子呢。”

“走吧,别废话了,大人我也饿着呢。”

许陆举着两只空碗,看着蒋熙元和夏初俩人一路绊着嘴出了食堂,这才悻悻地独自去盛饭了。

刚出府衙的门口,远远就看见王槐快步走了过来,不热的天儿却是满头的汗。到了门口瞧见蒋熙元和夏初,愣了愣:“大人,头儿,你们这是出门?”

“你是查到什么了吗?”夏初问他。

“您不是让我去查刘樱的社会关系吗?我查得差不多了,所以就回来交差。”

“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王槐犹豫着摇摇头:“我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那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这不是赶着食堂开饭嘛。晚了没菜了。”

蒋熙元笑了一声,看夏初一脸垮掉的表情,出言讽刺道:“还真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嗯,说的是。我身为大人的下属,很赞同这句话。”夏初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然后对王槐笑道:“得了,你也别往食堂赶了,算你走运,今天蒋大人请客。走吧,一起吃饭,顺便说说案子。”

还不等蒋熙元开口,王槐便抢先一步说:“多谢大人!”说完擦了擦汗,一步就站到了夏初身后。

“你报复心真重!”蒋熙元附到夏初耳朵边低声说。夏初往一边偏了偏头,小声地笑道:“大人又不是才知道。”

饭就是在附近的酒楼解决的。

夏初和王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调查的结果。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眼睛看着记录,手里的筷子却一点没耽误夹菜。

蒋熙元坐在俩人对面,沉默而斯文地吃着,心里感觉怪怪的。看着他俩风卷残云的样子,似乎自己用餐的礼仪和讲究都显得特别矫情。又好像自己吃进嘴里的菜,没有夏初他们吃得香似的。

“刘樱日常里往来的都是各个官家小姐,没什么特别的。跟她关系最好的就是白家的姐妹,还有这个尤家的二小姐。”王槐说。

“嗯嗯。”夏初咬了口馒头,又飞快地塞了一口肘子,三嚼两嚼咽下去后说,“我有印象,这几个人上巳节也是去了万佛寺的。”

“对,当时已经都问过了。就是这个尤家二小姐给方义传的消息,私下里与刘樱见面的。我问过她们,她们都说刘樱一个官家小姐平日出门也不多,按说是不太会与人结仇的。”

夏初点了点头,目光顺着王槐的记录往下看,看到尤二小姐的名字旁边潦草地写了个字,几乎洇成了一团,便问道:“旁边这是个什么字?”

王槐凑过去看了一眼:“噢,问话的时候,尤小姐提到的另外一个人,说原本她们几个的关系是很好的,经常一起出门喝茶聊天,只不过这个人死了。”

夏初蹙了下眉头,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看蒋熙元。蒋熙元正夹了一块蘑菇,被她这一眼看得松了手,蘑菇“啪嗒嗒”一声掉回了盘子里,他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意思?写的不会是个‘蒋’字吧?”

夏初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将手里的记录递过去,转头问王槐:“她说的是洪小姐?”

“对。”王槐点点头,“去年先帝的万寿节之后,洪大人被贬官流放,尤家就不让她再与洪小姐联系了。洪小姐丧事时她央求着想去上炷香,家里人都没让去。”

“她怎么会提起洪家小姐的?”

“说起刘樱难过了呗,原本她们几个关系最好,现在有两个都死了。”

夏初把吃了一半的馒头放下,喝了口茶,手指敲着茶杯侧头沉思。蒋熙元把那份记录一目十行地看了,放在桌上,手指敲着桌面,也沉思起来。

王槐一看这架势,也不敢吃了,放了筷子也想沉思,却不知道该沉思什么。

“刘樱与这几位小姐出门的时候,刘榕会跟着吗?”夏初问道。

王槐赶忙道:“嗯,这个我特地问了,尤家小姐说刘榕有时会出来,不过要刘樱叫她她才会一起,在一起的时候刘榕很少说话。白家小姐不太喜欢刘樱这点,觉得刘樱带着刘榕的时候,那种处处摆优越感的样子,有些刺眼。”

什么意思呢?死神来了?一个都跑不了?还是古代女版马加爵?

夏初脑子里冒出了很多念头,可她又觉得不太对。如果刘榕是因为心理扭曲,想要展开一系列杀人活动,报复这帮身份优越的官家小姐,她最先下手的应该是刘樱才对,又怎么会是洪小姐呢?

“有点越查越乱的感觉。”蒋熙元苦笑道。

夏初心不在焉地重新拿起馒头来,咬了一口,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索性又放回碗里。眉头始终舒展不开,连蒋熙元与她说话她都没反应。

蒋熙元叹了口气,起身拍了她肩膀一下:“走吧,回府衙慢慢想去。”

“噢。”夏初站起身来,又伸手去拿那半个馒头,却被蒋熙元一巴掌拍开了,“别要了。”

“浪费!万一我下午又饿了怎么办?”

蒋熙元抬手掂了掂手中的油纸包:“打包了点心。”说完,哼了一声,甩袖下楼。

夏初一行出了酒楼,走过安崇街进了府衙的大门。他们前脚进了府衙,后脚便有一辆马车从街上奔了过去。

车上坐着安良,正驾车往城南跑。他一只脚架在车板上,另一只脚晃荡着,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了三个大字:“不高兴。”

“你说,主子非要喝那羊汤,这要是吃坏了肚子,我小命还要不要了?!”

“那玩意儿好喝吗?确实也还行。可也不至于这么馋人啊!我那天也喝了的。”

“主子吃上瘾可麻烦了!回头我得在内务府设个职位,叫‘司汤’,每天专门负责往城南来买羊汤。也不对呀,那索性把做汤的老头带走不就好了?”安良回头看了看车里,一怔,又看了看车顶。

“闵风!”他低声喊了一句,撇撇嘴,自言自语道,“暗卫真是不懂礼貌,什么时候跑的也不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就听闵风在他旁边低声道:“下车买俩包子。”

安良被吓了一跳,回过身白了闵风一眼:“不就是会功夫嘛,显摆什么呀?”

闵风笑了笑,扔给安良一个包子,靠在车上不言语。安良嫌他闷,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听,嘴依旧不闲着地说:“主子对万佛寺的案子还挺上心,那天问我方公子定亲的事,今天又找了刘大人去御书房。你说,主子是不是要重用刘钟刘大人了?”

闵风仍是一笑,不做回答。

“上次主子对莳花馆的案子上心,后来吴宗淮就倒台了。所以,这次这么上心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可刘钟似乎没犯什么错,那……十有八九是要升官了?”安良挠挠头,“我怎么不明白呢?要说,这刘钟也没什么突出的啊!”

“吏部……主子这一阵子不是要推进吏治改革吗?”安良恍然大悟般,说完自己点了点头,“靠谱,应该就是这个事儿了。”

“安良。”闵风说话了。安良侧了侧耳朵,准备听听他的高见。

“该拐弯了。”闵风道。

府衙中,蒋熙元的书房里,夏初与蒋熙元面对面而坐,各捧着一盏香茗。

“刘榕在说起方义的时候,回护之意十分明显,我与许陆问起她是不是认识方义之后,她便产生了抵触的情绪。很显然,刘榕与方义的关系不简单。”夏初咬了一下手指,“嗯,这样说也不对,应该说,刘榕对方义并不只是对一个陌生人,或者泛泛之交的情感。”

“两人有私情?”

“可能是,也可能是刘榕对方义单方面有情。方义那边咱们还没去,不好说。”

蒋熙元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刘榕对方义有情,因嫉妒而生恨,杀害了洪小姐和刘樱?”

“可刘樱与方义的亲事并没有定下来啊。”

“你忘了?三月初三晚上,刘樱约了方义跨院见面,说要回去劝一劝爹娘,看能不能有回转的余地。从刘樱让刘夫人给刘榕定亲下绊子一事看来,刘夫人对刘樱还是比较溺爱的,如果刘樱铁了心要嫁给方义,也并不是完全没可能。”

夏初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就算刘樱肯,以那天方义的态度来看,方义也是不愿意的。定亲毕竟是双方面的,不是刘樱对她娘耍性子就有用的。更何况,就算刘榕杀了刘樱,难道她就能嫁给方义了吗?”

蒋熙元叩了叩下颌:“倒也是。所以你觉得刘榕虽然嫌疑很大,但是杀人的动机却不是那么充分。”

“正是。刘榕杀掉刘樱,以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对她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假设刘榕在杀掉刘樱之前,并没有预料到目前的情况会是这样的呢?可能她单纯地以为只要除掉了刘樱,就没有人再找她的麻烦,她的亲事再没有人捣乱了呢?”

夏初往椅子背上一靠,苦恼地挠了挠头:“大人你说的倒是也在理。也许刘榕没想过之后的问题,把刘樱看作最大的障碍,一直蓄谋除掉刘樱。那么上巳节去万佛寺的确是个好机会。”

“那就把刘榕带到府衙来审吧。”蒋熙元说。

蒋熙元想传唤刘榕,夏初却没有接这个茬儿,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大人觉得洪家小姐的死亡,与刘樱的死亡有关系吗?”

“咱们现在还不知道洪家小姐是怎么死的。”蒋熙元看着夏初的表情,不禁笑了笑,“夏初,你好像很不愿意将刘榕收监问案啊。”

“嗯,有点同情她。”夏初坐直了身子,“没事搞什么妻妾嘛,弄出这嫡出庶出的麻烦事来。都是一家人,非要从出身上分出个三六九等,有意思吗?”

蒋熙元笑道:“你以后是不打算纳妾了?”

“怎么,大人以后打算纳妾?”夏初瞟了蒋熙元一眼,目光漫过他的脸,未作停留便离开了,看上去似乎带着点儿不屑。

这目光把蒋熙元已到嘴边的话挡了回去,让他微微一滞。实话也罢玩笑也罢,那个“当然”却不知为何有点说不出来。

“我都没打算娶妻,何谈纳妾?”蒋熙元说。

“我也没打算娶妻,更不要说纳妾。”夏初说。

“还说你不是断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说。

蒋熙元懒懒地靠回了椅子上,低声嘟囔:“我就知道是这句……”

申时未到,许陆回来了,把那条穗子放在桌上,对夏初说:“我问过冬梅了,她说这不是刘榕的东西。”

“噢?”夏初捋了捋那条穗子,反倒疑心起来,“她怎么认出来的?上午她不是还说刘榕有个杏黄的荷包,怎么,杏黄与杏黄颜色差别很大?”

“那倒不是。”许陆笑道,“我要不问这一遭,还真不知道她们女人麻烦到这样一个程度。”

她们女人……

夏初默默地在心里咀嚼着这四个字,无声地叹了口气。

“区别在这里。”许陆指着穗子头上扎口的绑线说,“冬梅说,刘榕那个荷包的穗子是她帮着打的,这条线她用的是月白的颜色,而不是这种五色的丝线。而且她打穗子,这个扎口比较高,上面的头留得没有这么长。”

夏初点点头,心说,从这个角度看来,果然是“她们”女人……

“头儿,线索又断掉了。”

“我知道……”夏初把那条穗子捏在手里甩了甩,“难道这东西的出现只是个巧合不成?”

蒋熙元伸手把那条穗子拿过去,放到了一边:“从它既然查不出什么,就别被它限制住了,就当它不存在吧。”

“那现在查什么呢?”许陆问道。

“把重点放在方义与刘榕的关系上,如果能确认刘榕对方义,或者两人之间有某种私情,那么刘榕的作案动机基本就可以成立。到时候……”蒋熙元看了夏初一眼,“带回来审吧,必要时采取一些手段。”

“不能刑讯逼供!”夏初反对。

“没听说过。有的人就是不打不招的,我知道你同情刘榕,但是你也得分清什么更重要一些。不要妇人之仁。”

“这不是妇人之仁。如果办案靠刑讯逼供,我们跟那冯步云又有什么区别?”

“你总说要讲证据,如果没有证据,这案子你是打算要做成无头公案吗?”蒋熙元沉着脸说,“那下次刘大人再找来的时候,你别再往我这里推。改日御前他参咱们府衙一本,你倒是再也不用与我们这等昏官同流合污了。”

“大人强词夺理,我什么时候说要做成无头公案了?又什么时候说你是个昏官了?臆测别人的想法,再以臆测之辞指责他人,算个什么道理?”

“我强词夺理?”蒋熙元冷笑,“你倒是忘了当初你踹柳莺房门的时候了是不是?没那么一出,柳莺又岂会告诉你实话?那就不算刑讯逼供了?”

“我那只是气极而已,再说我当时并非官差,又何谈刑讯。话说回来,就算柳莺什么都不说也无妨。”夏初站起身来,手撑在桌子上大声说,“大人再回想一下,没有柳莺的供词是不是我就真的抓不出真凶?口供算个什么东西,我要的是站得住脚的杀人动机、确凿的证据、没有漏洞的推理!”

“你根本就是炫技!沉迷于你的推理。”蒋熙元也站了起来,挑衅地看着矮了自己多半个头的夏初,“这里是府衙,要的是结果,刑讯是尽快达成结果的辅助手段。”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刘榕打晕了,拉过来按上手印结案就算了!”夏初吼道,“所谓刑讯,根本就是先入为主!完全就是个屁!”

蒋熙元瞪着夏初,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往身后一扭:“你再说?!”

夏初一踹桌子,借力把蒋熙元撞在了墙上,曲肘向后就打,被蒋熙元一掌拍开。夏初又改攻他肋下,蒋熙元索性把她这只胳膊也抓住了。

夏初气得大叫:“你他妈说不过就动手,算什么上司?”说罢用力地一蹬桌子,蒋熙元再次被撞在墙上。

“上司个屁!有你这么顶撞、殴打上司的下属吗?”蒋熙元被撞得不轻,感觉肺里的气“噗”的一声全被压出来了。夏初那边还没完没了地往后撞。

许陆站在一边,想拉架又不太敢上手,急得团团转。正在这时,刘起推门进来,一看屋里的景象,满脸笑容诡异地凝固,直接愣在了当场。

“师爷师爷,您来了就好了。”许陆松口气,指了指蒋熙元和夏初,“您赶紧把他们二位拉开吧。”

夏初的两只胳膊都被蒋熙元拉在身后,一脚踹在桌子沿上,一直把蒋熙元往后撞。

蒋熙元被撞得肋骨都要断了,往前推夏初的身子,夏初干脆两条腿都抵在了桌沿上,就是不让蒋熙元动弹。蒋熙元干脆一脚把桌子踹开,夏初失了支撑扑倒在地,把蒋熙元也一并给拽倒了。

好好的书房,纸笔砚台扔了一地,桌子斜在一边。地上趴着俩人,堂堂京兆尹压在国都府衙的捕头身上,仍都不死心地在较劲,形象全无。

刘起终于回过了神来,走上前蹲在二位面前:“少爷,夏兄弟,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还是……准备干什么?”

蒋熙元和夏初抬起头来看着刘起。

“起来说话吧,这样不别扭吗?”刘起苦笑了一下。

蒋熙元犹豫片刻后先松了手,把夏初的胳膊一掼,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来整理衣服头发。夏初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瞪了蒋熙元一眼。

书房施展不开,不然自己未必会输给蒋熙元!夏初不甘心地想。

刘起诧异地打量着夏初,指了指她的脑袋:“夏兄弟,你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