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瞳僵尸回观天苑的时候,红瞳僵尸在琢磨着请几条龙喝酒,无奈龙嘴巴太大,又没有喙,普通的酒杯根本连啜都啜不上。酒坛口子太小,它们的嘴巴塞不进去。应龙擅奇巧之术,它便央着应龙制作一种最适合龙族饮酒的杯子。
而那边古神应龙已经气得怒发冲冠:“蠢才,难道它们不能把酒倒进嘴里喝吗?”
红瞳僵尸恍然大悟。
见到绿瞳僵尸,应龙倒是意外:“你没有恢复她的记忆?”
绿瞳僵尸摇头:“她这一世年命极短,已经没有多少日子。我不想她多经历这次离别。我想有一些事,我需要想清楚。以前总是她在教我,语言、文字、礼仪、仁义。初时我当了真,后来发现别人都不当真,于是我也不当真了。但是今天我发现还有很多人非常认真,一直非常认真。”
应龙不说话,倒是身后冰夷走了过来,他如今亦已经归了神位,他与应龙乃同修,初时一直干架,而且下手都狠,两条龙经常咬得遍体粼伤,到后来兽性减少了,倒是不怎么打了。只是发现周围熟识的要么被打死了,要么被打跑了,就剩对方了,于是便勉强凑合着成了同修。
闲暇时吵吵嘴、打打架,也聊解寂寞。
“你想想也好,”冰夷性子温厚些,不像应龙,对谁都跟个刺猬似的,“世人都道出家出家,其实出家只是定性,入世方是修行。”
见到绿瞳僵尸,一众僵尸是开心的,纷纷过来撒娇打滚。绿瞳僵尸挨只摸了摸,然后冷着脸就要考它们近百年来的学习成果,一众僵尸一听,呼啦一声全跑了。
绿瞳僵尸笑着看它们跑开,其实在红瞳僵尸的带领下能有什么成果,它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那时候观天苑名义上的观主是摇光,他如今也算道有所成,可修地仙,但他志向却不在飞升。他是个闲散之人,觉得逗留于天地之间十分畅快,实在无心问道。应龙觉得其胸无大志,冰夷却十分赏识这份淡泊泻意,时不时也指点他一些通玄道法。
晚间红瞳僵尸居然真的请了十数条龙前来观天苑喝酒,可忙坏了摇光——这些龙太能喝了!
龙生来便是高傲的物种,能和红瞳僵尸打成一片,不仅绿瞳僵尸,便是应龙与冰夷也是惊诧不已。那十数条龙也不知道这小小观天苑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古上神,且都是战神,初来时也吓了一大跳。
后来见这几位古上神也不是凶神恶煞之辈,便都放下心来。龙身体太过庞大,观天苑的房间虽然不小,却也容不下十数条龙喝酒的,于是它们便都化作了人形。
绿瞳僵尸、应龙、冰夷自然也同桌共饮。这一饮就饮到天色将亮了,渔村所有酒铺的酒都被买光了,许多僵尸飞奔自别处打酒,绿瞳僵尸不胜酒力,倒是没喝多少。而十几条龙已经露出了龙尾巴,粗壮的尾巴随着碧海潮声的节奏缓缓敲击着地面,远远与潮声相合。
应龙喝得也有点多,他平素经常喝酒,但秋露白酒性淡,这样的烈酒豪饮,他有些支持不住,冰夷先前还拦他,后来豪气上涌,也就任由他喝个酩酊大醉了。
于是十几条龙全都醉了,露出了原形挤了满满一屋子。外面香客渐渐多起来,摇光着急了:“拜托诸位,关好门,千万别让人瞧见!”
可是屋里太挤了,所有的龙都挤成锅贴了,它们不乐意了,便有那性子急的,蹭地一声钻了出去。一条龙自观天苑张牙舞爪地飞出来,在空中歪歪斜斜地飞行。应龙和冰夷都醉了,他们道行高深,并未露原形,只是趴在桌上打盹。
龙!所有的香客都惊呆了,摇光抚额,天权捂眼,开阳捂胸口,他们师兄弟三人修行不足两百年,要对付这条醉龙可有难度。绿瞳僵尸却知道龙族有严令,不准酒后飞行。这些东西都有坏毛病,一喝高了,再飞就容易喷火或者喷水。
绿瞳僵尸也恐龙族瞧见,瞬时化为兽形,长约丈余,足踏烈焰,金光万丈,它腾空而起,将那条还在空中酒后飞行的龙叼在嘴里,打个滚儿让它裹到自己身上,潜回观天苑去了。摇光一向擅长忽悠人,当下即道:“咳,恶龙已被观世音座下神兽金毛犼制服,已经无事,大家不必惊慌。”
从那以后人间就传出谣言——观世音座下爱骑金毛犼以龙为食……
绿瞳僵尸在观天苑住了一阵,出乎意料地它没有责备红瞳僵尸。甚至有时候它挺羡慕这只不成气候的僵尸的,人生一世,或许能降八荒伏六合,可是到最后,能有多少个可以陪自己喝酒的朋友?
你有多少个能陪自己喝酒的朋友?
观天苑开始收容更多性情淡泊的黑暗种族,绿瞳僵尸聘了许多术士为它们上课,将许多经文都译成殄文,教它们一些为妖或者作人的道理。生平第一次,它觉得能为自己的种族做点事。
算准了巧儿轮回的日子,它再度离开观天苑,寻着司命薄的指示一路追寻。它到达沔阳的时候巧儿才刚出生,小小的茅草屋里,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它匿了身形进去,便见到一个妇人,甚至没有产婆,她产完巧儿后大出血,昏倒在榻上。旁边甚至还站着等着勾魂的白无常。
绿瞳僵尸知道天命不可违,待白无常勾了魂离开,它将妇人埋在院落里,也算是替巧儿尽最后的一点孝道。
只是望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巧儿,它为了难——她还没喝上一口奶呢。
带婴儿是个技术活,绿瞳僵尸听得她哭心里就慌,它找了她以前爱吃的苹果,她仍旧在它怀里哭,看也不看一眼。绿瞳僵尸想起她平日里做的饭菜味道不错,便就近找了一家小客栈,叫了些清粥小菜,便欲喂她。
但她对这些吃的明显也不感兴趣,绿瞳僵尸很有些无措,倒是上菜的小二吓了一大跳:“客官,这孩子这么小,这些菜她可吃不下。”
绿瞳僵尸如同抓了根救命的稻草:“那她应该吃啥?”
那小二也是个热心肠,当下不再说话,出去了一刻,回来时已经端了半碗温热的马奶:“客官,小的看你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怕是不方便,若路上捡来的不如替她找个好人家收养。”
话虽是好意,绿瞳僵尸仍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捡来的?送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它照着小二的提醒,用勺子沾了些许马奶小心地喂她,见她慢慢喝下去了些,终于放了心,自此也知道原来人类的宝宝刚出生是需要喝奶的。只是这奶又是从哪里接的?它满心好奇,也尝了尝味道,却只觉得不咸不淡,味道一般。看着像水,颜色与味道又略有不同。
晚上一起睡更是麻烦些,宿于陌生的客栈,它本就认棺材,何况是睡这床。有心继续赶路,小小的巧儿却已经眯了眼睡得十分香甜了。它照旧将巧儿放在胸口趴着,她却实在是太小了,它生怕自己一翻身便将她摔到床下。放一侧吧,更担心压着。虽然它确实也是想压她,但实在不是这般压法。
她却不肯领情,睡了一会又醒了,继续哇哇大哭。绿瞳僵尸无法,只得又让小二去寻马奶。它给了小二不少钱,那小二也不厌烦,立时就又出去,回来时带来的却不是马奶,而是一个妇人:“客官,马奶现在弄不到,这是吴大嫂,她家女儿刚没了。”
那吴大嫂见着巧儿却是十分投缘,立时就将啼哭不休的她抱在怀里,解了衣襟给她喂奶。绿瞳僵尸很是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人家的胸部,被小二拽出了房门。它在门外等着,还十分不解地问小二:“原来奶是可以装在胸里面的么?”
小二倒地:“客、客……哈哈,客官你说笑了,奶可不是装在胸前的么。”
绿瞳僵尸便高兴了些:“那我岂不是也可以在胸前装些?以后也免得再劳烦旁人。”
小二倒地不起……
巧儿一夜时睡时醒,饱得快饿得也快。幸好那吴大嫂刚失了女儿,对她更是越看越爱,一晚上也不闲折腾,反反复复地喂她,给她换尿片、洗澡。
绿瞳僵尸在楼下的桌旁喝了一晚上的茶,第二天吴大嫂终于期期艾艾地跟它开了口:“公子,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实在是多有不便,不如就将她送给嫂子我吧?我发誓定然将她视如己出……”
绿瞳僵尸终于恼了:“都说了这不是捡的,是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不送,死也不能送!!”
吴家嫂子实在是舍不得:“可是她这么小,怎么能禁得住外面风露呢?要么……大兄弟,你就在这里多住段时间?等她断了奶再走,也不迟啊。”
绿瞳僵尸便有点心动,因为它从小二那听说奶只能装在女人的胸里,至少它的胸里是不能装的。
这般一想,它便决定在吴大嫂附近租间小院住下来。那吴大嫂对巧儿是真的好,每日里喂奶、洗澡、洗衣服,当自己亲生的女儿看顾。绿瞳僵尸每日里也不闲着,就帮她做些体力活,它以前也帮巧儿劈过柴,知道这时候自己能做些什么。
人间的生活跟修道人士可不一样,绿瞳僵尸总觉得他们活得分外真实。修道人士每日里参禅悟道,不饮不食,哪知人间岁月。而人呢,一日三餐按时吃饭,每日天刚亮就起床忙活一天的生计,这衣、食、住、行,样样必须,一件也马虎不得。
然后日落时分开始归家,一夜好梦,第二日这样的光景再度重复。
绿瞳僵尸也学着他们一样,每日天色刚亮就起床,先帮吴大嫂挑了菜去菜市口打给卖菜的小贩,回来时吴大嫂正好做好早饭。巧儿是由她喂,绿瞳僵尸常常摸着她的头,也不知道这个小不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上午它通常要抱巧儿出去四处走走,它其实完全不用担心钱的事——点石成金的法子它学会已久,但它现如今也不大用这个办法。
小镇人少,它在镇上开了间棺材铺子,初时无甚名气,这小镇实在是太穷了。后来某日一位富户路过这里病死了,仆人一时寻不到别家,只得在它这里买了副棺材先凑合着,准备日后再换。不料抬回去子孙给老爷子换棺时老爷子不乐意了,晚上就托梦给自家孙子,横眉怒目地训:“不孝子孙,赶紧地把爷爷前面用的那口棺材换回来。这棺材睡得你家爷爷屁股疼,背上也硌得慌!”
侯记棺材铺开始远近闻名,任谁都知道它做的棺材不论质地还是价钱都无可挑剔。城里有大户人家办白事也经常到它这里来订做棺材。如此,绿瞳僵尸也开始忙起来。
绿瞳僵尸的木工活做得好,对棺材的理解更是专业。世人都重视阴宅风水,知道阴宅风水对后人影响占去了七层,却不知陵墓再大,位置再好,最贴身的始终只能是棺材。有富户为显排场,明明体形瘦小的先人也弄了口巨棺,岂不知棺材一抬,里面又没有安全带,先人于其内东一滚、西一颠,一身刚穿好的新衣服俱都散乱不堪。这就如同不合脚的鞋子,哪来的舒适感。所以棺材也得合身。
另外棺材也要讲求品味,你想啊,爱美的夫人小姐们平日里穿条裙子还怕撞衫呢,更何况棺材这种一世只能选一次的东西呢?故而绿瞳僵尸给女性的棺材就更为精细些,比如制成莲花状、荷叶状,再涂上各类颜料,绝对美观新颖。
三是安全性,绿瞳僵尸做的棺材从不钉棺,钉棺一则是不够美观,二则嘛,如果有些同志只是一时睡着了,被装进去又醒了,然后发现棺材被钉死了,那得多绝望?当然啦,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能打开,那躺里边还有个人隐私没有了。
所以绿瞳僵尸设计的棺材,是由内向外开启的,里面装了由著名金锁匠设计的富贵锁,钥匙上嵌宝石,含之可防腐。钥匙尾端以细金线与锁相连,入殓时就将钥匙含在墓主人嘴里,这样的设计也有巧妙之处,你想啊,若不以金线相系,哪天墓主人突然醒过来,然后他觉得有点渴,他一咽口水,那钥匙咕噜一声……
如此设计,里面那位主人若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只需要将口中钥匙一取,直接开了棺材,保证来去自如。
由此可想,这类棺材,想不出名也难。于是侯记棺材铺的名头就在业内传开。
巧儿十个月之后开始断奶,断奶的时候天天哭,绿瞳僵尸那阵子店里生意红火,但它自然是以巧儿为重的,当下所有的生意都暂停了。人家老爷子不行了,派人来央它快点时它还嫌烦:“让你们家老爷子再等等,没看我家巧儿正哭呢吗。”
它天天抱着巧儿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她不吃奶,就得吃别的食物了。吴家嫂子今天熬些鱼汤、明天捣些米浆喂她,她倒也长得白胖,小手臂跟藕节似的分外喜人。
观世音来的时候,它正在做木工活,巧儿被放在旁边的婴儿睡篮里,天气冷了,里面便铺得极厚。篮口还罩了层半透明的薄纱,观世音能看得出来,那薄纱上施了小小的隔离术法,令木屑粉尘不能接近她。
绿瞳僵尸以刨子推着棺材板,时常回头逗她,它哼着从吴大嫂那里学来的歌儿,惹得她咯咯直笑。观世音径直过去,将睡篮里的小东西抱起来,她那么小,转着水汪汪的眸子,也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观世音笑着将她嘴角的奶渍拭净:“长得倒还漂亮。”
绿瞳僵尸不以为然:“巧儿长成什么样都最漂亮。”
观世音又去打量它做的棺材,瞅着一口类似水晶球的棺材格外喜欢,就抱着巧儿歪身躺进去,半天发表用后感:“爱兽,菩萨喜欢这口棺材!”
绿瞳僵尸只担心他磕着巧儿:“小心些,这口棺材已有人定下了。”
观世音闻言也不灰心:“那你得空再帮菩萨打造一口,不求实用,但求好看。”
绿瞳僵尸应下,他又抱了巧儿去试那口莲花状的棺材:“啊啊,这个更漂亮!爱兽啊,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绿瞳僵尸推着刨子,额角有汗,粘了银发的长发,它笑意清浅:“嗯,我在和她一并轮回。其实冰夷说得对,出家定性,入世方是修行。这红尘滋味,非亲身经历不能明白。”
观世音轻笑了声,又低头去逗巧儿,见她两颊粉嫩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捏,那边绿瞳僵尸已经不高兴了,当即就阴惨惨地说了句:“看就好好看,不许动手!”
观世音嘟囔了句:“你和小气龙是亲戚啊……”
巧儿一岁半开始学说话,吴大嫂子天天逗着她,绿瞳僵尸的棺材铺很挣钱,那些富贵人家对棺材的价格是毫不心痛的。绿瞳僵尸自然会补贴吴家嫂子一些,她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照顾巧儿。只是这天绿瞳僵尸吐血了——巧儿抚着棺材半走半爬地挪到它身前,它正欲俯身将她抱起来,冷不防她喊了它一声:“爹!”
绿瞳僵尸脚下一滑,真的跌了个风中凌乱:“我不是你爹……”
绿瞳僵尸也习惯了和巧儿一起睡,晚间只要她一翻身就会醒来。它想着以后照顾巧儿的时候多着呢,也就跟吴大嫂学做了些软和可口的吃食,晚上也能给她做些。
这丫头从小就粘它,一逗她“亲亲哥哥”,她便抱着它的头,啃得它一脸口水。绿瞳僵尸颇有成就感,每日里亲自给她选衣裳、用品,一应器物俱都是最好的。
巧儿经常在地上爬来爬去,它怕后院的木屑扎到她,便央吴嫂给她缝了护腕、护膝,她得了这两件东西,整日在院子里爬得更欢了。
这些日子与它修道的时日完全不同,它整日里都很忙,忙着赶接下来的棺材订单,忙着照顾巧儿,偶尔乡间邻里有什么事它也都热心帮忙,在这一处人缘居然还不错。
这些天它忙着给观世音打造一座莲台,这座莲台它很是费了番心思,仿着混沌青莲的模样制造,观世音很是欣喜,于其上加持了些许术法,令其散发出氤氲华光,成为自己新的座驾。
后西天见其莲台特别,乃派人多方寻找材料,依样又制作了金刚台、紫金台、金莲华等等。因行者之品位分九种,即成九品莲台。
那年巧儿六岁,整日里在绿瞳僵尸身上蹭来蹭去,绿瞳僵尸舍不得吼她,平日里连对她大声说话亦不曾有过,故而她并不怕它,每日里在它身上撒娇。
倒是吴大嫂子有些见识:“侯公子,按理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侯公子怎么着也应该为她请个先生,教习一下针线活计才好。”
绿瞳僵尸却并不打算教她针线,念书倒是可以,但它实在舍不得将她送出去,它很害怕她对这个世界其他人产生感情,很自私地就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从此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
巧儿七岁,仍然喜欢伏在绿瞳僵尸身上睡觉,吴大嫂子便有些责怪之意:“侯公子,丫头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了。”
绿瞳僵尸一听,这怎么行:“吴大嫂,实不相瞒,我非是这丫头的长辈,她是……是我侯家的童养媳!”
“……”吴大嫂一头冷汗。
晚上观世音过来,绿瞳僵尸又有新问题:“人类到底养多大只才能够交配啊?”
对于这个问题观世音也很无奈:“爱兽,这个问题太过深奥,你问一个佛家僧人,真的不是在存心打击贫僧么?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小气龙,他们修道人士每日里尽鼓捣些双修法门,这些他应当清楚。”
绿瞳僵尸对观世音便极为同情:“菩萨,其实你若羡慕也可以尝试一下欢喜禅……”
观世音绝倒。
观天苑,古战神应龙坐在桌前,听了这个问题他眼观鼻、鼻观心,屈指敲击桌面,沉默了足有一刻钟方答:“人间女子若来了癸水,便视为成人,可与其交配。”
绿瞳僵尸更不解了,他上过郝家道士开的课,知道癸水,十天干中壬癸水为北,于是应龙这句连在一起它就不明白了。它好学,一不明白肯定就要刨根问底:“癸水,是个什么东西?”
应龙又沉默了半晌,终于他回头,若无其事地沉声唤:“冰夷,冰夷?这里有只僵尸要请教一些常识性问题,你给解答一下。”冰夷向来温厚,不疑有诈,当下就过来。应龙起身,极力镇定地踱出房门,然后飞快地不见了。
巧儿七岁,缠着绿瞳僵尸问她的父母是谁,绿瞳僵尸坦言不知,她便又缠着绿瞳僵尸问它是谁,绿瞳僵尸承诺等其十四岁便全部告诉她。
她便天天盼着自己快些长大,连饭也比平时多吃半碗。绿瞳僵尸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写字,它教她研墨,她对那墨水比对习字感兴趣,一天练习下来全身都是墨迹。绿瞳僵尸也不厌其烦,它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这也是当初巧儿握着它的手一笔一划教给它的。一人一尸的字迹惊人的相似。
“这个是巧,也就是你的名字,巧儿。”它低声道。巧儿却还有问题:“我为什么叫巧儿?”
绿瞳僵尸便摇头:“这个犼不知道,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已经叫巧儿了。喏,这个字念犼,是我的名字。”
巧儿对它的名字倒是更感兴趣些:“好难写啊!”
绿瞳僵尸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纠正她握笔的姿势:“所以你要多写几遍,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便可以写这个字,我就会知道。”
巧儿仰起头望它,她的唇擦过它的下巴,软软的、暖暖的,它的心便成了柔软的云朵。
绿瞳僵尸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将她送去了小镇的私塾。小镇的私塾本来不收女学生,但镇上也有几个富户,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识文断字。私塾先生便办了个女班,专收女学生,收费贵得要命,好在绿瞳僵尸是不在意的。它并不要求她能学多少知识,但能交几个朋友于她而言,这童年总会快乐些。
它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像她爹了,爱着、护着,想一个人占据又知道给她更广阔的天空才是对她最好的。
巧儿于是开始上学,对于自己的身世她从未放弃过追问,绿瞳僵尸每每也允诺她,待她长大一定告诉她。直到后来连观世音也佩服了:“你还不让她恢复记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