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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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很晚才回去。离开工地以后,我们又回到海滩,沿着沙滩散步,直到莎文娜开始打呵欠。我送她回家,我们在门廊上吻别,身边是绕着灯火飞舞的飞蛾。

虽然前一天我就不断想着莎文娜,但那感觉和第二天根本无法比拟,而且,这感觉还发生了质的改变。我发现自己没来由地傻笑,连爸下班回来都发现了。爸什么也没说,我当然也不期望他会说什么,不过,等爸准备煮千层面时,我又拍了拍他肩膀,这次他倒是没有再被吓到。晚餐桌上,我没完没了地聊起莎文娜,几个小时后,爸晃进书房。虽然他没说什么,不过我想爸还是很为我高兴,甚至很高兴我愿意分享自己的快乐。我对此非常确定,是因为后来出门回家以后,在厨房桌上发现一碟刚烤好的花生饼干,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冰箱里还有足够多的牛奶可以搭着吃。

我带莎文娜去吃冰激凌,然后我们去威尔明顿城里的观光区。我们沿着街道散步,走过一间又一间店铺,我发现莎文娜对古董很有兴趣。后来我带她去看战舰,不过没多久就走了,莎文娜是对的,看大船很没意思。后来我送莎文娜回家,陪她跟大伙一起坐在营火边。

接下来两个晚上,轮到莎文娜来我家。这两天都是爸负责煮晚餐。第一天晚上,莎文娜完全没问起钱币的事,对话就很难继续。爸多半只是听,虽然莎文娜努力维持愉快的态度,试着把爸也拉进我们的谈话里,但聊着聊着,又变成了我们俩说话,爸则在专心吃饭。莎文娜离开的时候眉头深锁,尽管我不希望她对爸的第一印象起了变化,但我终归知道,这在所难免。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第二天莎文娜又说要过来。这一回,莎文娜跟爸待在书房里讨论钱币。我在一旁看着,既纳闷莎文娜会怎么看待这种我早已熟悉了的相处模式,同时,又希望莎文娜会比从前的我更懂得体谅。等到我们离开,我已经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开车回海滩的路上,莎文娜容光焕发地讨论爸的事情,她尤其称赞了爸把我养大是多么能干。我还不太确定该怎么理解她的评语,不过看到莎文娜似乎接受了我爸,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到那个周末,我已经成了那座海滩大屋的常客。大部分人都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过因为白天的劳作已经让人筋疲力尽,他们仍对我没什么兴趣。晚上七八点,大多数人都不像之前那样在海滩上喝酒或调情了,反而挤在客厅看电视。每个人看起来都晒黑了,手指上的水泡都用创可贴包了起来。

星期六晚上,大伙有了额外的精力度周末,我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人从小货车后座搬下一箱又一箱的啤酒。我帮他们把箱子搬进屋时心里才惊觉,认识莎文娜以来,自己几乎是滴酒不沾。像上一个周末一样,外面的烤架开始生火烤肉,我们就在营火边吃东西,晚饭后到沙滩散步。我带着一条海滩毛巾和一个野餐篮,里面装满晚上可以吃的零食当宵夜。在海滩上躺下来后,我们俩就这样看星星,甚至还亲眼目睹了流星的白色尾巴划过夜空这样的稀罕天象。这天就是那种完美的夜晚,微风轻拂,不冷也不热,我们在星空下聊天、亲吻,持续了好多个钟头,最后在彼此的臂弯里睡去。

星期天早上,太阳开始从海面升起时,我从莎文娜身边坐起来,看着晨光洒在她脸上,她的头发像一把扇子一样散在毯子上。莎文娜一手放在胸口,一手举过头顶,当下的我只想到,希望自己的下半辈子就像现在这样,每天早上在她身边醒来。

后来我们又一起上教堂。虽然我们整个礼拜都没跟提姆说上几句话,他还是那样精力充沛、友善随和。提姆又问我要不要帮忙盖房子,我回答说自己下个星期五就要收假,所以不知道究竟能帮上多少忙。

“我觉得你吓到他了。”莎文娜对着提姆笑着说。

提姆举手投降:“起码我试过了。”

那大概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星期。我对莎文娜的感情只增不减,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意识到这一切就快要结束时,我也开始烦躁。每当我开始焦虑,就努力把这种感觉赶走,然而到了星期天晚上,我几乎睡不着了。我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莎文娜,试着想象等我收假回营,莎文娜则在海的另一端,身边全是男人,其中还有人跟我一样,对莎文娜有特殊的感情。等到那个时候,我还怎么开心得起来。

星期一晚上到海边大屋时,我找不到莎文娜。我找了人去她房间敲门,没人应;找了每间浴室,没人在。莎文娜不在后面的露台上,也没在海滩上跟大伙一起。

我沿着海滩往下走,四处问人,大部分人却只是漠不关心地耸了耸肩,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她不在这儿。最后我遇到一个女孩——不确定叫珊蒂还是辛迪,她指向海滩,说有人在一个小时前看到莎文娜往那边走。

我花了好久才找到莎文娜。我在海滩上来回走,最后将注意力转到靠近房子的码头那儿。我凭着直觉爬上阶梯,耳畔是底下海浪拍击堤岸的声音。当我看到莎文娜的身影时,还以为她来这里是为了看海豚,或是看人冲浪。莎文娜坐着,两手抱着膝盖,背靠一根柱子。等我走近,才发现她在哭。

看到女生哭,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实说,不管谁哭都一样。我爸从没哭过,就算有,我也没见过。我最后一次哭大概是在三年级,那次我从树屋上摔下来,扭到了手腕。我在军队里见过一些大男人掉眼泪,通常我只是拍拍他们的背了事,让其他比较有经验的人接手。

我还没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莎文娜就看到我了。她匆忙擦了擦眼泪,眼睛又红又肿。我听见莎文娜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想平静下来。那个我从海里救回来的包,就夹在她两腿间。

“你还好吧?”

“不好。”莎文娜的回答让我的心一紧。

“想一个人静一静吗?”

莎文娜想了一想,最后说:“我不知道。”

我继续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莎文娜叹了口气。“我会没事的。”

我一边点头,一边把手插进口袋。“要不要我走开,让你一个人静一静?”我又问了一次。

“我一定要回答吗?”

我迟疑了一下,说:“对。”

莎文娜忧郁地笑了一下。“留下来吧,其实,如果你能过来跟我坐在一起,会更好一点。”

我在莎文娜身边坐下来,有那么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然后我伸出手环住她的肩膀。我们坐着,好长时间都没说话。莎文娜慢慢调整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抽泣。她抹了抹脸颊上不停流下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莎文娜开口:“我给你买了东西,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咕哝着说:“当然不会。”

莎文娜吸吸鼻子说:“你知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吗?”莎文娜没等我回答,“我想到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第一天晚上聊天的事,还有你亮出刺青,看着蓝迪时凶恶的眼光,还有我们第一次冲浪,你一脸吃惊的傻样……”

莎文娜说不下去了,我抱抱她的腰。“我就当你是在赞赏我。”

莎文娜试着用微笑来回应,不过她笑得十分勉强。“我记得头几天的每一件事,以及接下来的那一整个礼拜。我们跟你爸在一起聊天,去吃冰,还有去看那艘笨船的事。”

“我不会再带你去了。”我对莎文娜保证。不过她举起双手打断我。

“让我把话说完。还有,你没注意到重点,我要说的,是我有多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这不是我来的目的,就好像我不是要来这里爱上你一样,或者,就好像我也不是要来这里喜欢上你爸爸的。”

我心中一凛,没说话。

莎文娜把一束头发捋到耳后。“你有个很棒的爸爸,他把你养大真是很了不起,虽然我知道你不这样觉得,还有……”

莎文娜看起来词穷了。我摇摇头,困惑地问:“这就是你哭的原因?因为我对我爸的感觉?”

“不是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莎文娜停顿了一下,好像正试着整理紊乱的思绪。“我不想要爱上任何人,我还没准备好。之前爱上别人,结果是我自己一团糟。我知道这次不一样,不过过几天你就要走了,一切都要结束,我又会跟上次一样一团糟。”

“我们不需要结束啊!”我大声抗议。

“可是终究会这样。我知道我们可以写信、可以打电话,等你休假回来可以见面,可是不会跟现在一样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不知所措的表情,我们也不能躺在沙滩上看星星,不能面对面坐着分享心情和秘密。我再也没有机会让你抱着我了,就像现在这样。”

我将头转开,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挫折感和惊慌,莎文娜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我今天逛书店的时候,想找一本书送给你,等我找到了,我站在那里,想象你拿到书可能有的反应。我突然想到,事实上,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见到你,然后就可以知道了,这么一想我就安心了。因为知道如果你不高兴,我们可以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这是我坐在这里想通的事。如果我们在一起,什么事都有可能。”莎文娜迟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可是很快就不可能这样了。从我们认识开始,我就很清楚你只会在这里待几个星期,但是我不知道说再见这么难。”

“我也不想说再见。”我温柔地把莎文娜的脸庞转向我。

海浪在我们脚下拍着木桩,一群海鸥从我们头顶飞过。我靠过去亲了莎文娜一口,轻到几乎感觉不到。莎文娜的呼吸闻起来像是肉桂和薄荷的味道,让我再一次想着要申请调回来。

我希望能转移莎文娜的注意力,不去想这么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很快抱了她一下,指指那个袋子。“你买给我的是什么书?”

莎文娜一开始看起来完全在状况外,随即想起了自己刚说过的话。“噢,对了,我想是时候了。”

从她说话的样子,我知道她买的不是希雅森的最新力作。我继续等,可是莎文娜却回避我的目光。

“如果把书送你,”莎文娜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你要保证你真的会看。”

“当然,”我不太确定该怎么想,“我保证。”

莎文娜还是欲言又止,接着伸手抓过袋子拿出那本书。她递给我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书名。一开始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本书比较像教科书,是关于自闭症和艾斯伯格症候群的。我听过这两个名词,我的了解应该跟平常人差不多,换句话说,就是知道得很少。

“这是教我的一个教授写的,”莎文娜继续解说,“她是我在大学里遇到过的最棒的老师。开课永远爆满,没修到课的学生也会来问问题。这位老师是各种发展障碍的专家,也是少数专门研究成人发展异常的学者之一。”

“很有趣。”我甚至没努力隐藏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觉得你可以学到一些东西。”莎文娜继续推荐。

“这我很确定。这本书看起来就是数据丰富的样子。”

“不只是这样,”莎文娜的声音很镇定,“我希望你为你爸爸,还有你们的相处模式,读一读这本书。”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浑身僵硬。“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专家,”莎文娜说,“不过这个教授上的两个学期课程中,这本书是指定读物,我每天晚上都要预习。就像我说的,这个老师访问过超过三百位发育有异常的成年人。”

我抽回手臂:“然后……?”

我知道莎文娜听出我声音有点紧张,因为她看着我的神情带着一丝担忧。

“我知道我只是个学生,不过在实验室里,我花了很多时间跟艾斯伯格症的小孩相处,我也有机会跟一些教授访问过的成人患者接触。”莎文娜在我面前跪下来,伸手搭住我的手臂,“令尊跟其中一些患者非常类似。”

我想我已经知道莎文娜想说什么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要她直接说出来。“那是什么意思?”我问道,强迫自己不要转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