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真的不是太困了睡着了吗？”

季明江有些艰难地问道。

如果不这样安慰自己的话，他真的会因为联邦的轻视而伤心的。

***

格瑞帕确实和克里莱斯预想的一样。

在发现发出去的消息没人回，塔卡和萨维这两个人都联系不上时，格瑞帕虽然心中有些沉重，知道这两个人怕不是已经出了什么意外，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联系起了另外作为这两人接应的三个外围成员。

当然，结果也是一样的，还是联系不上。

他跟这派出去的五个执行人员彻底失联了。

格瑞帕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几乎立刻就想到，自己本次的行动绝对已经暴露了。那几个执行人员据他所知并不是什么意志坚定接受过专业训练并取得良好成绩的人，只要少加拷问绝对会将他们的计划和撤退路线全盘托出。

考虑到这一点，他当即就给安德烈发去了一条消息请求直接撤退并取消计划。

幸运的是，安德烈这家伙不知道是刚从谁的床上下来还是同样因为议长先生的命令而严阵以待着，他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不幸的是，对方的脑子并没有因为任务的重要程度而稍显清明，仍然糊涂得让格瑞帕忍不住想把他踹到泥坑里去。

看着对方发来的那句“继续执行，确认猜测属实后向我汇报，然后再按你的计划撤离”，格瑞帕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

但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最后还是只能忍着怒气回一句“知道了”。

不过出路总是人想出来的，虽然去那个已经暴露的汇合地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格瑞帕还是尝试着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联系了之前安德烈推给他的那个人——不同于这五个暴露被抓的执行人员，这个专门负责接应他的人是受过专门训练并且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一定知名度的存在。

“格瑞帕：汇合地八成已经暴露，安德烈部长要求我确认情况属实后再撤离，你记得时刻跟在我身后，有情况不对立马带我走。”

“a：了解。”

收到对方的回复后，格瑞帕才算是放下了心。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将房间内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东西都装进空间钮后，落下门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这个居住了很多年的屋子。

他一路十分注意地避开了监控，东绕西绕地选择了最偏僻岔路口最多的一条路来到了郊区，此时正好是两点五十五分。

距离双方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空荡的郊区却不见一个人影，格瑞帕现在已经是百分百确定自己此次的行动就是暴露了，他又给安德烈发了一条消息，一边躲在两栋楼的夹缝阴影中向外张望，一边急切地等着对方的回复。

凌晨三点。

安德烈那死家伙不知道又去干什么了，格瑞帕无奈之下之后走出去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给他的接应人员发了条消息让他尽快赶过来。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一艘他已经看过照片的星舰便出现在了空中。

格瑞帕眼前一亮，但很明显，比星舰更快是仿佛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季明江。

就在格瑞帕打算往前走一段路早点和对方汇合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股精神力波动传来，自从知道那五个人已经暴露后就时时刻刻紧绷着的神经让他直接就地一滚离开了原地。

刚从地上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后，他抬头就看到了两个格外熟悉的身影。

“季明江，还有……克里莱斯。”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两个人。

“我是不是见过你来着？”

季明江却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随后没等对面的人说话，他便很轻松地摆了摆手，十分潇洒地表示：“没关系，这不重要，现在是凌晨三点，你也出来散步？”

他抬眼往空中看了一眼，补充道：“还顺便遛遛自己家的星舰？”

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个之前给自己和克里莱斯找不痛快的人，莱顿的职业素养却不允许他忘记。

“格瑞帕。”

他看着对面面露警惕和愤怒的人，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没想到联邦的人竟然连原兽人保护中心都能渗透进去。”

“哈，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星舰已经悬停在了格瑞帕的正上空，重型武器也没法放在空间钮中带出来，格瑞帕现在也没了顾忌，肆无忌惮地嘲讽着，势必要在自己离开前给这个残暴的皇帝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悬梯直直降了下来，格瑞帕纵身一跃后轻盈地向上攀了几步，便挂在半空中神情嚣张自在地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冲季明江两人挥舞着，“再见了，你们就算抓住了那五个执行者有什么用，他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两位白费力气熬一晚上而已。”

“那可不一定。”

季明江语气极轻地说道。

下一秒，就在格瑞帕已经转过头，两只手都把上了悬梯准备爬上去时，他余光瞥见的场景直接让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上一秒还在地面上的季明江，此时竟然借着旁边几栋高楼外凸起来的部分飞速向上跃着。

这……这还是人鱼吗？！

不，准确来说，正常情况下普通的人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格瑞帕目眦尽裂地看着那个逐渐逼近的身影。

“蠢货，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上来！”

驾驶着星舰的人当然也注意到了季明江的动作，他打开了星舰内的喇叭，愤怒的叱责道。

咬了咬牙，格瑞帕当即便转过了头，努力地向上爬去。

星舰悬停在半空中隐隐有升高的趋势，最顶端距离格瑞帕仍然有着一截不算短的距离，凌晨三点的风比起白天来更加凶猛，底端没有任何附着点的绳梯在空中以一个看起来就让人腿软的频率和幅度晃动着。

“还想上去？你给我下来吧！”

就在星舰驾驶员的那句呵责吼完后没多久，格瑞帕甚至都还没有向上攀出一截太远的距离，明明刚才还只能模糊看见个身影的的季明江，此时说话的声音竟然在格瑞帕的耳边响了起来。

星舰还开着基础的照明灯。

一片阴影就这么覆盖在了格瑞帕的头顶。

他脸色瞬时大变，立刻松开了一边手想要从空间钮中掏出随便什么武器进行反击，最起码也要将同样半边身子落在绳梯外的这条人鱼击落下去才行。

他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季明江当然不会照顾敌人的美好愿想。

半只脚倒钩在绳梯上，季明江轻松地松开手折下腰躲开了格瑞帕刺来的一刀，然后迅速整过身一手打在了格瑞帕的手腕上，直接将对方手中的武器夺了过来——还顺便强行薅走了他戴在手指上的空间钮。

“又是刀，你们联邦人怎么都这么喜欢用刀啊我说？”

季明江有些稀奇地说了一句，毕竟在这个各式各样激光武器层出不穷的时代，这么喜欢用冷兵器的人真的可以说是非常少见了。

“不过这位虽然有些眼熟但我实在想不起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的先生，你可以先下去了。”

虽然刚才又听到克里莱斯叫这家伙的名字，但实在是懒得去回想到底是在什么场合见过他的季明江仍然这么称呼着。

看到对方似乎是想要辩解的表情，季明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他一边掰开了格瑞帕的另一只手，一边轻松地说到。

只是想骂人的格瑞帕：“……”

草，哪来的神经病啊我说。

“诶？你怎么还不下去，克里莱斯还在下边等着你呢？”

看着两只手都被他掰开但脚背仍然顽强勾着绳梯的格瑞帕，季明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然后看着对方愤恨的表情，毫不留情地伸脚踹了过去。

“我草你……”他妈真的有病吧？！

格瑞帕终于没忍住骂出了声，不过后面的话全都被半空中席卷呼啸的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季明江向下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他相信克里莱斯绝对能让格瑞帕这个十分关键的角色毫发无损地降落到地面上。

现在的重点……他看向自己头顶还亮着灯的星舰，眼中满是好奇探究和愉悦。

他还不知道联邦的星舰和帝国这边的有什么区别呢。

而此时坐在驾驶室通过监视器看到刚才位于下方绳梯上两人动静的驾驶员则是暗骂一声，随后直接选择了放弃绳梯的选项。

手掌毫不犹豫地拍上了“断开绳梯”的按键，同时也代表着格瑞帕本人也彻底被放弃在了帝国。

彻底失去牵引的绳梯已经不能说是梯子了，它直接成为了一截软趴趴的绳子，缠绕在季明江身上跟着他一起飞速向下坠落。

“哈，去死吧。”

驾驶室中的人阴狠地诅咒着。

不，不应该说是诅咒，他这么反驳着自己。

毕竟从这么高的空中落下，摔成一滩烂泥不是应该的吗？

然而，还在自鸣得意感觉今天回去可以独占一份功劳的驾驶员很快便露出了和之前的格瑞帕一样的表情。

他惊恐地看着监视器传来的实时景象。

——那个被绳子缠绕着飞速坠落的人鱼，脸上仍然挂着张扬肆意的笑容，哪怕在只有微弱光亮的黑暗下都十分显眼。然后他将手中刚才从格瑞帕那里夺过来的刀，掷向了星舰的方向。

“！”

惊慌起身的艾德蒙直接将驾驶室的座椅撞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而就在他站起身的这一刻，面前的显示屏瞬间布满了刺眼的红色警告。

急促的机械音响彻整个驾驶室。

明明是没有任何感情倾向的合成电子音，此时却将传递给人一种惊慌失措的情绪。

[警告！警告！星舰遭到袭击，星舰遭到袭击，正在排查遇袭部位。]

“开什么玩笑，一把短刀而已……”

艾德蒙不愿相信地喃喃着，他此时甚至怀疑是这个星舰年久失修坏掉了。

但并没有设置交互功能的警报系统不会顾忌他的想法，程序仍然以一种令艾德蒙绝望的稳定度运行着。

[警告！星舰发动机部位受损，将于十分钟之后终止前行，预测届时有99.8%的可能性会直接坠毁，请驾驶员采取救助措施，组织星舰内部人员有序撤离。]

[警告！星舰受损严重，请迅速组织撤离！]

[当前倒计时，9：47]

值得庆幸的事，这艘星舰内现在只有艾德蒙一个人在，九分钟的时间足够他撤离。

他脸色发白地听着耳边的警报声，目光仍然死死地盯在监视器上。

能捣毁他一艘星舰算什么？他要亲眼看着，他要亲眼看着季明江这个家伙狼狈地被绳子缠着摔下地面，在克里莱斯眼前摔成一滩肉泥！！！

抱着这种想法，艾德蒙甚至将安德烈交代他的隐蔽行事全都忘到了脑后，直接打开了星舰的探照灯。

一大束灯光从星舰下方亮起，照过季明江，落到了地面上。

仿佛是为季明江指明了一条通往死亡的归路。

而就在艾德蒙的表情愈发癫狂之时，他看到季明江好像因为这刺眼的灯光而皱了皱眉，然后在空中转了个身。 ？

他转了个身！

艾德蒙近乎呆滞地看着季明江像是轻盈地能飞起来一样在空中翻了个身直起了身子，然后看起来十分镇定地解起了身上的绳子。

然后转头看了他一眼——看了原本应该十分隐蔽的监视器一眼，勾唇一笑。

那条软趴趴的绳子在他手里仿佛重新有了力量一样，被他直直地抛向了旁边的大楼，并且真的缠上了外面凸出的栏杆。

“再见～”

他冲着星舰比了个嘴型，拉紧绳子后纵身一荡，然后双脚轻松地蹬在了墙壁上，接着便顺着绳子和墙壁一路向下滑去。

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艾德蒙想杀人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涨过。

因为，这条人鱼，本来都荡绳子荡出他的照明区域了，但最后落在地上后，他竟然还专门走进了那个光圈中！

他竟然主动走了过去！！！

“草！”

[警报！请驾驶员及时组织星舰内人员有序撤离！]

[当前倒计时，8：23]

冰冷但急促的警报声和倒计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艾德蒙又看了一眼监视器，咬了咬牙，伸手握上了推进杆。

八分钟，飞的总比跑得快吧，他就不信季明江这个怪物还能追上他！

死也不能死在这，他还要回去向安德烈先生和议长先生报告这件事。

——关于季明江这条人鱼的诡异之处、关于那五个执行人员的暴露以及……他看了一眼监视器，刚刚掉下去的格瑞帕同样还是个人样，并且直接被克里莱斯绑了起来。

以及，格瑞帕的暴露和前期的知情不报。

呵，他可不信格瑞帕一个天天看季明江直播的家伙会不知道这条人鱼到底有多怪！

这摆明了就是知情不报，摆明了就是……背叛联邦！

推进杆被他一把推到了底。

黄色的警告和红色的警告交织重叠着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耳边的警报声也愈发刺耳，艾德蒙眼球充血，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那片空白区域，手掌仿佛粘在了推进杆上一般不撒手。

终于，随着“轰——”的一声，空中炸出了一团橘红色的烟花，浓重的黑烟在夜幕下都格外显眼。

一个降落器带着一个人影狼狈地坠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

烟尘还是呛到了艾德蒙的嗓子，他趴在地上咳嗽了两声，然后就这这个姿势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

点开。

“格瑞帕暴露被抓，请尽快制定灭口方案。”

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