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白软, 也就是梦里的“谢笃之”和他现在是堂兄弟,过年或家族聚会有一定概率遇见, 李珩其实做过很多心理建设。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会偶然之间撞见对方那样狼狈的一面。
在他梦境里的白软笑容甜美,乖巧可爱,是被众多星星追捧的月亮,谢家的掌上明珠。
白软永远是落落大方, 进退有据的, 表现出来的可怜也是一种带着明媚感的可怜。
哪怕亲口承认确实很讨厌他, 不会让任何人喜欢他的时候,也表现出一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加上那天匆匆瞥向屏幕的那几眼, 电视上的穿着打歌服的少年看上去确实闪闪发亮, 仿佛舞台宠儿,他便很自然产生了一种先入为主。
白家也很有钱,小姨夫是入赘,领养了白软的小姨是现任掌权人, 白软只是换个地方当受尽宠爱的小王子, 成为了另一人家的宝贝。
谁让白软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才会讨人喜欢。
他想过自己和白软见面, 向对方礼貌但客套地打招呼,然后被叫去认识其人,萍水相逢, 擦肩而过, 对彼此的印象仅停留在见过面的亲戚上——这样就很好了。
白软有自己的家人, 也不会过来抢他的家人。
……可是,如果白软过得, 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如意呢?
酒店氛围渲染的实在是好, 分别在即, 加上大家或多或少都碰了点酒精,几个关系好的老师们也被特地请过来,团建很快就成了追忆大会。
有人借机告白;有人决定坦诚某段曾无疾而终的暗恋;更有人分别在即,终于把对其他同学的不满倒豆子似的说出来,又闷一口葡萄酒,祝大家都能考个好成绩。
作为后来才加入的人,尽管他也共同创造过些微的集体记忆,和其他同学建立羁绊。
但说到运动会,说到班级曾经排练的节目时,少年自觉继续待在这里,或许会让其他人觉得尴尬,会去考虑他的心情,可能一些原本想说的话就会被悄悄藏起来了,没有那么畅所欲言了。
少年以去洗手间为理由,暂时让出这片空间,打算好好逛一下酒店。
这家酒店主打服务,天台上有个小花园,一楼大厅的自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开放,在特定的楼层还有泳池健身房,剧本杀和专门唱K的地方。
据同桌透露,他们这层楼甚至有个专门放抓娃娃机和其他电动的小店,免费在酒店订了位客人无限提供游戏币的那种。
他有点想去试试抓娃娃机,按照走廊上指示牌的引导往前走,刚好路过他借口要去的洗手间。
还没等他完全走开,就被突然响起的、被男暴躁的吼叫吓了一跳。
吼叫过后,是接连不断,“砰砰乓乓”不绝于耳,疑似强行踹门的声音。
酒店包厢隔音很好,走廊也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李珩下意识停住脚住,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不确定遇到这种情况要不要报警。
还是说,先去找酒店的服务员会比较好……?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
踹门还在继续,伴随着“赔钱货”、“女/表子生的”和其他不堪入耳的评价,骂声愈发暴躁。
“你不会讨好他吗!”
“这么多年就算养条狗都有感情,你本来也比狗好不了多少,不懂怎么冲他叫吗???!!!”
……
“妈/的,劳资真是瞎了眼才会签你。”
伴随着听起来像玻璃被狠狠砸碎的动静,轰隆声突然也停了下来。
少年竖着耳朵,提醒吊胆许久,小心翼翼迈开脚步,准备上前查看情况。
他根本不敢离开去喊服务员,生怕下一秒就会听见门被踹开,里面传来哭喊。
……刚刚的时候,他应该更有勇气一点的。
这样想,他不自觉咬着嘴唇,有点心神不定的和刚好出来的人擦肩而过,被狠狠撞了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李珩甚至还有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声伴着飞溅唾沫的“tui”和“晦气”。
他连脸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浑身都是酒味的男人就这样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洗手间地板显得脏乱,酒液和高脚杯、还有瓶的碎渣混在一起,被脚印踩出一种泥泞感。
某扇印满脚印的大门洞开着,里面空荡荡没有人。
人在洗手台面前,看起来像在洗脸……也可能是在哭。
李珩不确定,也不太敢上前,纠结着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
洗手台旁边的那道人影看上去很单薄,湿透的、沾满酒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出一种惊醒动魄的瘦削。
根据之前那个男人在辱骂时候蹦出的“签了你”,“赔钱”,“资源”……之类的词汇判断,对方应该是个明星。
还是处境相当困顿,举步维艰的那种。
就在少年讷讷着要不要开口,应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背对他的人影突然转过身。
他脑袋半垂着,湿哒哒的水痕顺着被淋成缕一缕的刘海往下淌,不太能看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