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这妞很呛哟!”林夏撇嘴。
“你觉得她是不是因为痛恨你的缘故才打我?”
“是你自己找打啦大哥,我看她根本不在乎我。”林夏从冰箱里拿了袋冰块扔给沈醉,沈醉一把接住,敷在那张肿起的俊脸上。
“刚才演得不错!”沈醉竖起大拇指。
“当然咯!我在学校里可是演小三的专业户!”林夏挺胸甩胯眉飞色舞,“老师都夸我有天分,天生就和这种角色之间没有距离感!”
“你确定他这是在夸你?”
“世界那么大难道不需要演小三的影后?艺术创作嘛,何况咱也不是演不了大家闺秀,不信我给你来一个!”
沈醉赶紧拦了下来:“行行,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话,隔了一分多钟,还是林夏打破了沉默。
“我觉得你对她还是蛮上心的哦,你真的是花花公子么?你就没有什么相好的女孩愿意跟你秀亲近?还非得委托姐姐我?”
“能演我相好的女孩很多啦,说起来你们班上就有几个……”
“谁谁?”林夏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哎呀哎呀,认识的女孩那么多我怎么都能记住名字呢……哈哈哈哈哈。”沈醉挠着浴后的乱发,满脸的欲盖弥彰,“不如继续坐下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陆雨岚没有注意到的是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精致菜肴,这两个狗男女当然不可能饭前洗澡。事实上几分钟前这两人还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子的两侧,但在陆雨岚走进这栋公寓的短短几分钟,两个人就像上了发条似的快速地行动起来,伪装出狗男女的模样。也许就像陆雨岚所认定的那样,沈醉就是把一切都看作游戏,包括他和陆雨岚的关系。他就是喜欢逗她欺负她,时不时在她身边出没却又摆出讨人嫌的嘴脸,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后连林夏也觉得不可思议,说公子你是十岁的小男孩么?十岁的小男孩才会喜欢某个女孩就偏要欺负她揪她的辫子嘞!
沈醉只是笑,不说话。
但他最终还是经不起林夏刨根问底,淡淡地说了句不太好理解的话,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追到她,我就是要扮演她生活里的一个过客,但得是那种……无法忘记的过客。
一大碗淡金色的清汤,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沉在碗底,Fugin的老客人都知道,这就是沈醉做菜的风格,没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华丽,反而带着隐约的禅意。可这道禅意隐约的菜,偏偏是活得最风流倜傥的人做出来的。
“这道菜什么讲究啊?开水炖豆腐么?”林夏皱着鼻子去闻,一股淡淡的清香。
“法国蓝龙虾的虾头和走地芦花母鸡半只分别熬汤,龙虾汤取两份鸡汤取一份,煨这块豆腐。”沈醉微笑着,用筷子夹住汤中豆腐的一角,轻轻一拉,豆腐竟然像纸拉花一样片片拉开成菱形的薄片,虽然每一片上都有通孔,却又片片相连,“蓑衣豆腐。”
林夏看傻了。蓑衣刀是刀工中较难的一种,要把食材正面斜切,而且要切而不透,再把食材翻面,沿着相反的方向十字交叉下刀再切一遍,最后再将食材拉开,仿佛古时候渔翁所穿的蓑衣。一般厨师用这套刀工切个黄瓜茄子已是不易,可沈醉竟然要用蓑衣刀切豆腐这种绵软易碎的食材!
“天哪!大哥你吃个豆腐还得切三百刀?”林夏惊叹。
“豆腐和其他食材一样,炖久了会老,时间不够不入味,龙虾汤和鸡汤底又清淡,入味更难。所以这道菜熬汤共计三个小时,豆腐入水却只得6分钟,6分钟里让它入味,就得用蓑衣刀。”沈醉侃侃而谈,“这道菜的做法可以追溯到明武宗年间,只不过那时候不用龙虾而用东海产的对虾。它有个风雅的名字叫‘风雪夜归人’,以麦穗花刀将豆腐剞作蓑衣状,恰如风雪之夜归家的游子,叩门之时蓑衣上已经积满了白雪……”
话头戛然而止,沈醉凝视着碗底,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本来连成一片的蓑衣豆腐,已经断成了两截!
“没什么大不了的,断了一片而已嘛!”林夏的话还没说完,碗中的豆腐在瞬间崩碎,仿佛飞散的浮尘缓缓落入碗底。
“大限已到。”沈醉幽幽地说。
“什么大限已到?”林夏懵了。
这时门铃响了。
“谁?”沈醉有些吃惊。难道是陆雨岚去而复返?那管家也会通报才对,这种提供24小时管家服务的顶级公寓是不可能让不被许可的人接近他们的贵客的。
“你的医生。”门外的人语意森冷,他穿着纯黑色的西装,面色却苍白而透明。
白起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国际象棋的棋盘一样黑白分明——在这凄风苦雨之夜看到这种人站在你的门外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他的样子会让你误以为他是来收账的,而你欠他很多很多钱。
林夏拉拉衬衫下摆,下意识地冒出一句:“我们是清白的!”
大概是雨太大脑子进了水,连林夏自己说完都开始后悔。这话说的也太像被捉奸的狗男女了,她一秒钟脑补出二十个电视剧中的捉奸桥段,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白起和沈醉对视了一眼。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时间太晚了是么?”沈醉恍然大悟,“白医生是来接小夏回去的?那稍等片刻我让司机送你们。”
林夏有点懵,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平时沈醉带她出去吃饭总会在十二点前把她送回烟雨胡同去,难道今天白起这死人头真的是为了自己而来?妈呀,想不到姐姐真的魅力四射到连死人头也对我动心了?
“哎呦!担心人家就明说嘛!搞什么突然袭击,一个电话解决的事儿让你搞得这么严重……”林夏有点得意忘形,伸手想去拍白起的肩膀,手刚要落下却被白起冷冷的目光逼停在半空中。
“那种事情不在我关心的范围内,我是看你大限已到,应该需要补充治疗,所以深夜赶过来。我接手的病人,我不允许的话是不会让他死的。”白起二话不说把沈醉推进书房,在背后带上房门,把林夏拒之门外。
白起在书桌上摊开了针囊,七枚贯髓针闪烁着紫光。沈醉褪掉浴袍,轮廓优美的后背上,心脏位置的颜色几乎透明。贯髓针的疗效并未解决他的“虚化”问题,这个妖物正在加速迈向死亡。
白起点燃一支修长的纸烟递给沈醉。这种烟名为桃源乡,是白起用他那株被林夏命名为“死不了”的盆栽的枯叶所制,对妖物来说有镇痛的功效,而对普通人类,这就是一种太过强烈的麻醉剂,吸上一根就会永远都困在梦境之中了。
沈醉轻车熟路地吸了一口桃源乡:“深更半夜来这里补充治疗,白大夫你真不是来看林小姐的?”
白起懒得回答,从鲛皮囊里取出最小的一枚贯髓针,指尖轻轻一弹,芒刺粗细的银针流星一般刺进沈醉两块脊椎骨之间,顶尖的紫晶飞速转动,隐约间阵阵紫气汇聚,慢慢被引入沈醉的身体,在他几乎透明的身体中沿着经脉游走。如果沈醉没有吸桃源乡,这个过程将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剧痛。
“我并不担心你对林夏有什么非分之想,你是个识时务的人,你很清楚如果你那么做的话我会对你做什么样的事。”白起淡淡地说。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白大夫你承认自己对林小姐很在意咯……可我觉得你们两个很不搭诶。”沈醉强忍着痛苦,还是一脸坏笑。
“林夏对我而言是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她最好不要出问题。但这跟我在意她是两回事。”白起手法加快,三枚贯髓针从手中同时飞出,在空中分散,极其精准地刺入沈醉脊椎间的缝隙。
“东西?您把林小姐看作东西?”沈醉皱眉。
“你理解得没错,林夏对我来说,就是一件东西。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确实不搭,我们也不需要搭。我每天晚上观察你什么时候送林夏回来,只是担心你损坏了这件东西。”
白起的声音冷酷无情,“还有,我在电视上见到那个天野虎彻了,你在找死。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日本关西,妖物名家天野家的长子,号称天野家的利刃。”沈醉微笑,“怎么了?你觉得我惹不起他?”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我今晚来就是告诉你,按照现在的疗程,你也许可以恢复到七八成的状态,但如果你想击败天野虎彻,就得有十二成的状态。妖物之间的比赛,无论形式为何,最终都是妖力的比拼。你对食物的理解、对技艺的掌握都没问题,但你的妖力弱了,连手都会抖。”
“我知道天野家的利刃有多么锋利,我跟他是夙敌嘛,我也知道按照现在的治疗方法我是不可能恢复到十足的状态的,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想让你把那七枚贯髓针全都钉在我体内,直到比赛结束!”沈醉缓缓地说。
白起眉头微皱:“作为医生我有必要和你讲清楚,贯髓针是强行吸取精气的一种极端方式,每日最多只能进行三个小时的治疗,而且每次最多只能同时插入四根,否则任何人的经脉都承受不住天地精气不断地冲击。你现在如果调养得当,还有几年甚至几十年寿命可以活,就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但要是如同你说那样,恐怕最后拔出针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您是试图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吗?”沈醉挑眉。
“不,我只会问你做不做,不会问你为什么。”白起冷冷地和他对视,“但我不能隐瞒你所做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了解,大人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有没有兴趣你都会讲的,那就讲吧。”白起点燃了一支烟,走到窗前。
屋子里的空气闷热,大雨丝毫没有带来任何的惬意凉爽,却让人心里烦闷。
“我想讲的, 是关于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和一把刀的故事……”沈醉吐出一口青烟,目光蒙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