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表情没有变化,然而手背上纠结的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因为用力,突然十分明显地凸了出来。
对方一直喜欢拿裴怀清的事来戳他,西泽尔平日懒得和他置气,现在却莫名有些难受的感觉后知后觉地奔涌上来。
……封澜身边那个人,实在和他有点过分相似了。
以至于他看到对面两人互动时,浓烈的杀意根本制止不住。甚至想要去摸腰间武装带里的枪,崩了封澜乱动的手。
封澜阴阳怪气西泽尔,裴怀清并没觉得高兴,也不认为解气,兀自生闷气。
封澜讨厌西泽尔,他知道,可那是他们两个的事,到底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
难道他弱,他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就活该被人欺负,被人不顾意愿,送到这里来,听他们两个争斗?
明明他一点也不想见到西泽尔,也不想看封澜怎么针对对方!
饶是裴怀清对封澜非常感激,此时也不禁有些愤怒和委屈。
但他还是很好地压抑住了自己,发觉四周寂静,西泽尔在封澜说完那句话后沉默了。
艾顿察觉气氛不对,想要开口,却被西泽尔接下来的话逼得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从前犯了错。”西泽尔声音放得难得轻,“如果还能有机会,我可以让他亲手杀了我。但封澜,你不是什么好货色。”
如果还能有机会的话,他情愿把自己生命的所有权交由裴怀清定夺,只希望对方到时候不会嫌弃自己这具残破的身体。
而封澜,只是一个永远上不了台面的卑劣家伙。
“当初的S98搜寻,是你我达成的协议。”西泽尔眯起眼睛,“你却非要招惹其他人。”
一想到裴怀清和封澜亲密的那些照片,西泽尔心腔就堵得慌,又酸又涩,涌上一种极为暴虐的杀人冲动。
他都没有和裴怀清做过那么亲密的动作。
别人,凭什么?
裴怀清无意间听到这话,心下一颤,大脑有些混沌。
难道,当初封澜找到矿产、不是为了那两枚戒指上的S98,而是为了,和西泽尔达成的协议?
自始至终,他都被蒙在鼓里?后来还开心的和西泽尔分享?!
哦,原来他就是一个大傻子。可能那个时候西泽尔觉得他很幼稚可笑吧。
裴怀清有些啼笑皆非。
“西泽尔,比起你做的,我做的算什么?”封澜冷笑,忽然灌下一杯酒:“只要你不好过,我就开心了。”
西泽尔阖了阖眼,没有反驳。
他无法反驳。
接着,他们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洽谈起接下来的事务。
终于步上正轨,裴怀清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求他们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他现在谁也不想去接触了,他发现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些疯子。
他们说了很多,那些专业名词裴怀清听不懂,却又不能做什么,一边祈祷快点结束,一边把渴求的视线放在了桌子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果酒上。
这里陌生的环境,还有对那个人的抗拒,让他光是坐着就局促不安。
如果喝酒的话,也许能够缓解一二?
他看着看着,本来有些急促跳动的心脏轻缓下来,有点心痒到想试试。
但是这里这么多人,突然行动是不是不太好……
他下意识咬唇,揪着衣角犹豫不止。
谁知道对面正冷静说话的西泽尔忽然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裴怀清伸出去的手一顿,不经意间竟然对上了西泽尔思绪翻涌的眼睛,他手恐惧得一抖。
谁知酒经过低温处理,是极为冰冷的,杯壁触碰到体温高的手,融化了一些落下来,裴怀清无意识被冰到,下意识把杯子一甩。
“哗啦”一声,所有人的动作与声音都停了下来。
——那杯酒,应了裴怀清的动作,全部泼到了西泽尔的脸上。
西泽尔把眼镜摘了下来,缓缓抬起眼,浓密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原本毫无瑕疵的冷峻面容上满是青色酒水,顺着立体的轮廓一滴滴往下流淌。
甚至连衣服也沾上了不少,正装上优雅精致的戗驳领近乎全然湿透,渐渐染湿了里面雪白的打底衬衫。
裴怀清睁大了眼睛,脑子一瞬间闪过无数空白的光点。还没来得及思索,泪水就如泄洪一样流了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疯狂摇头。
西泽尔轻轻启了唇,像要说什么,但不太像要怪罪的模样。反而带上几分少有的手足无措。
“我……”
“西泽尔元帅,你这么大度,不会和阿清计较的吧?”
封澜突然打断西泽尔的话,眼神无辜地要把裴怀清的腰揽过来。
然而裴怀清这次果断地反抗起来,他一把“啪”地拍掉封澜的手,在对方手背上留下用力的红色印记。
“对不起!”
裴怀清也被自己的力度惊呆了,他猛地起身:
“抱歉!我太失态了!”
然后撞开门跑了出去。
“阿清!”
琥珀十分不满地瞪了眼封澜,急忙抬脚追了过去。
封澜低下头瞧了下自己的手背,那里微微泛红,但并不打紧,只是刚刚裴怀清的表情让他有些茫然。
自己明明是护着他的,为什么一副不情不愿接受的模样?
自己身边的座位,别人想要还求不来呢。
他忽略内心不安的异样,转过头要和西泽尔继续商谈。
……然后发现对面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一个艾顿,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冲他笑了笑:
“元帅有事要做,请允许接下来的事务由我代劳。”
封澜:“……”
他心下一沉。
西泽尔难道是猜到了什么?这不可能!裴怀清和以前长得并不相像,更何况他还把面具送给了对方!
但如果碰上了那万分之一的几率……封澜忽然不愿再想。
他怒而拍桌而起,笑了:“特么的,他什么意思?这是鸽了我还想追我的人?想得美!”
一阵风飘过,就连封澜也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句:
“杜瓦,你和他谈!”
作为封澜下属的杜瓦:“……”
作为西泽尔副官的艾顿:“……”
发生了什么。
这是儿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