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这是个谎言——以冷芳携的修为,就算泡在沸腾岩浆里也能安睡,更不用说还有温暖的虎毛时刻盖着他。
且玄士无须睡眠,他闭目小憩是无事可做、平心静气,白虎将他藏在腹下,虎眼日夜不闭,冷芳携哪怕一次翻身,白虎都要用眼瞧着他,同时舔舔脖子、后背以及手肘。
白虎甩着尾巴,悄无声息地离开佛殿。冷芳携坐回等下,低头看向平坦下腹,片刻后,蹙起眉心,忍耐心头那股羞耻,覆掌按下,一遍遍推挤,以确认体内确实再无外物残留。
他没等多久,就听到低沉虎啸自远方传来。白虎携着一身燥热闯入佛殿,照例为他吐出一桌新鲜食物,这回多了几盘瓜果琼浆,以及一张暖玉床并一床紫狐绒毯。
白虎喷喷气,将暖玉床无声地放在佛像前。烛火在绒毯上跃动。
冷芳携伏倒,狐毛柔顺温暖,暖玉更源源不断递送温度。他将侧颊贴近床面,用绒毯裹住身体,以示对床褥的喜爱,那老虎见状果然露出满意之色,虎尾愉快地甩动。
又一次,冷芳携抱住虎头,说道:“还需要经册典籍。”
白虎全依他所言,搬来几箱书籍,大多是冷芳携未曾阅读过的,料想龛罗密录深不可测,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也属正常。
第三次,冷芳携的要求变得精准,指向一味名贵灵药,白虎也给他寻来。
第四次,冷芳携道:“传说玄灵天有一枚碎片遗落在此处,名为天地心,此物奥妙非凡,我十分好奇,你能否替我寻来?”
这一回,白虎没有带回他要的天地心,懊恼地噗嗤噗嗤喘粗气,企图以大量另外的法器宝物讨他欢心。冷芳携神色淡淡,收下后就没再动过。
虎尾烦躁地抽打空气,白虎拿湿润的鼻头蹭动人类的肩窝,企图获取某种安慰。冷芳携任由他蹭弄,不做另外的动作,出发前的温声软语好似幻觉,白虎方觉得无法忍受,胸膛震颤,终于张口,与冷芳携解释道:
“天地心难寻,等下次。”
若要寻找,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得耗费大量时间,这老虎生怕离开得久了,应龙又来偷他的雌兽,每次行走匆匆,不敢多在外逗留。
这回外出其实已有了天地心的苗头,等下次外出往深处搜寻便可。
早知人类对那物如此喜爱,他就不该早早折返,不仅没讨到欢心,还忍不住破戒与他说话了。
白虎早早打定主意,不让人类知晓自己留有神智、可以沟通,一是他声音粗野,吐字艰难,怕在人类面前丢丑,二是害怕说多了话,他会心软,哪里想到根本不用他开口说话,冷芳携只吐出了几个字,他就昏头昏脑了。
下一次再出门,白虎在光暗分界处设下玄力屏障,离去前依依不舍地舔舔冷芳携的嘴唇。人类闭着双眼,呼吸匀静,白虎知道他并未入睡。
僵硬地吐出几字:“走了。”
冷芳携唰得睁开双眼,望着他的背影。
坐起抬看手腕,作握剑状。
待服用天地心化解道蛊——
既然饱受污染的痛苦,连人形都很难维持,不如早早道解,还天地一个清静。
趁白虎离开的时间,冷芳携盘坐静心,缓缓消化因白虎而多出的几缕金庚之气。
皇境强者可在玄台上观想远古强大血裔,或是帝兵法器的影像,从中领悟规则之力以壮大自身,五脉之帝便是以五脉异兽为图观想。冷芳携不走寻常路,在他刚入道时,闭目可见一柄长剑,霞光万丈,他以此剑奠定道基,又日夜观摩此剑,对剑道的领悟一日千里。
现在即便无法使用玄力,也不能在修炼一途松懈,不如说此刻方是考验他道心是否坚固的时候。
乌发垂散在肩头,这一身玉肌雪肤,仅由一件外袍遮盖,胸膛腰腹隐约残留舔舐拍弄的痕迹,无比绮丽淫/乱,但冷芳携冷面静坐,又有几分无边道韵。
飒——
烛火骤然熄灭。
冷芳携猛然睁开双眼,以为是应龙作祟,却未听到铁枷的碰撞声,相反,他敏锐地感到四周温度迅速升高,浓烈的火气自远方蔓延,侵吞黑暗。
火属——
朱雀!
一对庞然巨翼震颤几下,本就因白虎一片狼藉的四壁佛像瞬间化为齑粉,只有布施佛像在罡风下勉强保留身躯,朱雀的鸣叫尖锐刺耳,漆黑翅膀在冷芳携眼前一闪,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朱雀带出佛殿。
朱雀撕裂空间,将他丢入一池沸腾岩浆中,那火红橙黄的浆水烧灭了外袍,温暖地裹住冷芳携赤/裸的身体,将他送至岩浆池最中央的一片岩土上。
这方天地全然被岩浆和暗红的岩土占据,冷芳携目之所及处,没有其余生灵,就连天空都是阴沉窒息的暗红。
扔下他后,朱雀在上方盘旋不下,叫声忽然变得高亢明亮、婉转动听,没那么刺耳了。
冷芳携这才看到这只突如其来的鸟不复从前羽翼华美,那双长翼现在只剩孤零零的深色骨架,体表的羽毛也冷硬尖锐,像冷血生灵的鳞甲,一双眼赤红,好似有岩浆在其中沸腾。
五帝是把他当成什么玩具了?谁都要来捉他一下?接下来是不是又来玄武,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