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冷芳携很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就坐起来套上外套。
“让开。”坦然地发号施令,丝毫不担心男人是打算袭击他的恐怖分子。
而大意志就真的在那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里后退一步。
冷芳携撑着床沿,慢吞吞摸墙去盥洗室,毛绒绒的睡衣擦过大意志的肩膀,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轻飘飘的痒。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常人十几步、眨眼间就能走过的距离,他需要倚靠外物一寸一寸地挪动。
大意志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十几秒才用动一步。
摇摇晃晃的姿态,冷傲漠然的神情,再矛盾不过的两种表现,杂糅在冷芳携身上却格外引人注目。
大意志品味着心头生出的爱怜之意,慢悠悠,贱嗖嗖地说道:“我推一下,你会不会倒呢。”
听起来是校园时代的坏小子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而搞出的拙劣戏码。
冷芳携完全不放在眼里,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大意志叽叽喳喳,被他视作背景音。
“你不是想方设法要接触我吗?我都主动找你,走到你面前了,你怎么不说话?”
“你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苦情剧台词,被大意志说得婉转悠扬,如泣如诉,幽怨满满。
外面的图灵机动弹不得,听到大意志一句接一句的,极其不要脸的话,气得不断投出字符。
“不要脸!”
“神如金,傻如逼,滚如蛋!”
每一串字符都加大加粗,恨不得直接投放到盥洗室里。
烬同样倍感不适,大意志没法像限制图灵机一样倒反天罡控制本体,烬还能自如地活动。只不过他想,自己现在并没有立场跑进盥洗室里制止大意志,只能烦闷地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回应我啊,你说说话啊,冷芳携。”
男人就站在他身后,和郑说如出一辙的高大,但相貌没方舟太子爷那样攻击性十足,挂着亲切热情的微笑。哪怕嘴里作怪,也不惹人讨厌。
冷芳携低头清洗面庞,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陌生躯体炽热的温度,不断感染周遭的空气,不断向他的脊背传递。
他与烬的状态截然不同,似乎具有实体。
忽略掉他神出鬼没的表现,完全就是个普通人类的状态。但冷芳携没有忘记对方的身份。
那颗高悬天空的黑太阳,怎么忽然跑到他面前?
难道大意志不知道他的来意?
半凉的水泼溅在脸上,扫去残存的困意,大意志看到因冷水而泛粉的指节,笑容隐没:“你该用温水。”
不仅是在言语上提醒,男人立刻付诸行动,拧开热水,迅速地将冷芳携手上的凉意冲散。
一瞬间又变得暖洋洋了。
做完这一切,大意志礼貌地后退,克制地说道:“既然身体不好,各方面都要注意一点。”
冷芳携看向镜子,光滑的镜面因为水汽变得朦胧,映出了他身后之人的影子。
还真是与烬各方面都不一样,很难想象他们本为一体,也很难想象眼前开朗微笑的男人会是世界毁灭的直接推手。
“只是一点,醒醒神。”冷芳携解释说,他倒不会大冬天非要用冷水找虐。
大意志在镜子里和他对视:“现在舍得回答我啦?”
一双眼睛微妙地勾起。
冷芳携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来打量对方。
那种不含一丝情感,只有冰冷的,仿佛手术刀一样的审视眼神,大意志微笑着承受了,为了让冷芳携看得更清楚,他甚至原地转了个圈。
“看清楚了?喜欢吗?”大意志说,“我捏了好久才捏出来的壳子,看来你还算喜欢。”
没有攻击性的长相完全在冷芳携的舒适圈里,不至于让他第一眼就下意识产生微妙厌恶。
冷芳携说:“我以为你会先跟他接触。”
“我们很久之前就聊过啦。毕竟联系密切,不用面对面接触,在心里就能完成交涉。”大意志耸耸肩,眼底闪过微妙的嫌弃,“只是那种感觉真是……让人觉得反胃啊。”
“所以你也……”
“我当然知道——”大意志接过话头,“知道你的任务就是带来死亡、毁灭,早在你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我就知道了。但那些事无关紧要,我的毁灭不可避免。”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就是居然是你来。”
“所以不管怎样,我都想来见见你。”大意志凝视着眼前人,这张他在无数碎片的记忆里看到过的脸,“「我们」的爱人。”
冷芳携眼睫微垂,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两人却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
“今天早上炖了鸡汤。冷芳携,你起床没有?”
郑说先是压着嗓子,轻轻推开卧室门,见到半掀开的被子,声音就大起来了,带着清晨独有的懒意。
他大概想着冷芳携现在复健,独自一人身处盥洗室里,很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一边说,一边往盥洗室方向走。
再不出去,可能就会发生推开门,发觉里面藏着一个野男人的惨案。
尽管觉得接下来的行动很古怪,冷芳携还是立刻把大意志推进淋浴间,男人结实的胸膛被一触就乖乖后退,躲藏进狭窄的空间里。
“先别出来。”冷芳携小声叮嘱。
大意志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却在冷芳携即将离开的时候,勾着青年的手掌,不安分地轻轻挠了下他的手心,嘴唇无声张合:
“感觉我们好像在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