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不予我,我自取之!”(2 / 2)

如何攀折天之骄子 折难 21271 字 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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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

那些如傀儡般整日没滋没味,只尖叫呐喊的邪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人力岂能与妖魔的力量相比?

不出所料,孩童被抓住了。

那些邪魔围绕着他,双眼发出青色赤红可怖的光,视线在细瘦的手臂和小腿处流连。

鲜美的人。

孩童不知恐惧,却也在那样贪婪的眼神中感到威胁,顿时四肢抓地、躬起脊背,犹如野狼般发出威胁性十足的咆哮。但因为那小小的身体,完全不像白狼能震慑邪魔。

若非那日浮蘅路过屠魔,早就沦为邪魔的腹中餐。

是了,这是他与浮蘅初见之时。

终日不歇、熊熊燃烧的烟火如同遇到热油,瞬间升腾,漆黑的夜空熏出一片惨红的颜色。突如其来的变化引起邪魔们的注意,它们偏头看,发现连片的火幕被一道冷光劈开,分成两股,一名檀发雪衣的修士自中走出。

所到之处,邪魔灰飞烟灭。

孩童的瞳仁中,跳跃的火焰与面无表情的修士取代了一切。

危险!

那个白色邪魔很危险!

周遭邪魔消散后,孩童第一时间往寺庙的后门奔去。他手足并用,不似常人走动跑路,锐利的指甲在墙壁上一抓,便隔空飞跃,在火焰的影子内穿梭。跑出寺庙,奔向长街,他要回到白狼死去的地方,那里是整个不夜镇最安全之处。

却不料雪衣修士只当他的逃跑是个解闷的游戏,没跑出多远,孩童就被抓住——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捏住他的后脖颈,孩童整个被提起来。

他发出险恶的叫声,五指在那手上抠挖,还试图低头撕咬。

对修士来说,全都不痛不痒。

“人?”白衣修士——浮蘅捏着孩童的脖颈,将他转过来,正面对他,指腹危险地擦过喉咙,要害之处被扼住,狼孩的身体下意识僵硬起来。

浮蘅居高临下、不带温度地看着他,少了邪魔的啸叫,四周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火焰燃烧升腾的声音。静默片刻,浮蘅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起笑意,一下将孩童搂抱在怀里,按着他枯草般杂乱的头发,抵在胸口。

仙人从邪魔口中救下孩童,抱着他在火海中穿行,残存的邪魔扑来,未能近身便俱都灰飞烟灭。

冷芳携借着孩童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一切发生。

他虽然选择沉浸式扮演,年龄小时,心智也是孩童,可身为快穿者记忆力超群,直到现在也能清楚地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浮蘅让他再看一次二人初见,实无必要。

难道他以为冷芳携看后,真会想起师徒之间的往日情谊,乖乖跟着他走吗?

率先斩断师徒情谊的可是浮蘅自己!

这时,冷芳携看到浮蘅被火焰映长的影子中,隐隐绰绰走出一道虚实不定的身影。那身影浑身漆黑,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神智的人偶。

即便如此,冷芳携也能认出对方。

是日后的心魔。

心魔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跟在浮蘅身后,随着时间推移,原本凝实的影子渐渐转淡,即将消失之际,他忽然抬首,与孩童,或者说孩童体内的冷芳携对上视线。

麻木漆黑的眼瞳顿生灵彩。

……这究竟是过去就发生过的事,还是现在才有的变化?

正惊疑不定,又发现随着浮蘅走远,四周景色变换,不夜镇被一片桃林取代。

桃林两侧悬挂着红色灯笼,烛火在纱罩中明明灭灭。一根蜡烛发出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成片的蜡烛便如星海光辉,将足下小径映得透亮。

现在不是桃花开的时节,春晖阵法却让桃树缀满花枝,万紫千红,瑰奇秀丽。红色的纱布泛着点点银光,将一颗又一颗桃树连接在一起。本该是一处值得欣赏的景致,却因在沉沉黑夜中,在被人禁锢的处境里,显得异常诡异。

收回打量的眼神,冷芳携发现四肢细瘦的幼童躯体不知何时恢复正常,但他依旧不能动弹,浮蘅的神识像一张巨网将他抓牢,一刻也不松懈。

浮蘅抱着现在的他,与从前抱着骨轻肉少的小孩没有区别,手依旧那样稳。

甚至因为两人如今越发扭曲的关系,揽在冷芳携腰侧的那只手如铁箍。他竟然感到隐隐的痛意。

“你不要想着自爆灵核了。”浮蘅淡声说,“现下你和凡人无异,一丝一毫的灵力都用不了。”

这是他用神识缠绕禁锢冷芳携的结果,当浮蘅铁了心要禁锢住他,冷芳携毫无反抗之力。

冷芳携安静地贴着浮蘅的肩膀。如果浮蘅真要杀柳今歌,他确实有自爆灵核的打算——那会使他进行几百年的任务功亏一篑,不过相较于任务完成度,他更在意无辜之人的性命,原剧情里,柳今歌是成功飞升了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浮蘅也防着他。

浮蘅抱他走到桃树簇拥的中心处,那里摆着一张金漆垂花柱式的拔步床,挂檐和横眉处镂刻有花纹,四方被细腻的云纱笼罩。床外侧摆放一对龙凤纹的喜烛,四方大小的桌上搁着一柄玉如意。

冷芳携被放下,深陷入柔软的绸缎中,眼睁睁看着浮蘅伸手解开腰间的绥带。

这一身是浮蘅为他挑选,再亲自换上,现在脱下来也动作快速,不忙不乱。

细腻的肌肤袒露在月光和凉风下,再被绛红色的婚服覆盖、包裹起来。到了浮蘅自己,他只伸手一抹,便换上与冷芳携身上类似的服饰。

“都说凡人夫妻成亲,当夜有洞房花烛。和合大典只是对外彰显你我二人结为道侣,不如洞房来得亲昵。我想,便在今夜办一次只你我二人的婚礼罢。”

“顺便让那奸夫观礼。他需要知道,你不是他能妄想的人。”

听到这句话,冷芳携想笑。他现在如同浮蘅的布偶娃娃一般任他妆点,除了眨眼微笑,做不出更多动作。只是他的笑嘲讽意味十足,像一柄冷艳的刀。

浮蘅伸手捏着冷芳携的下巴,神识在他灵窍中翻阅、搜寻。冷芳携感到过往的一切记忆赤/裸袒露在浮蘅面前,最终停留在他与柳今歌初遇时。

那时他刚入金丹,接到宗门任务去凡人都城内搜寻一只狡猾的邪魔,在一处繁华市坊的酒楼中寻找到踪迹。

邪魔正欲侵蚀人心,冷芳携与它的猎物擦身而过,果断挥剑。狡猾的邪魔察觉到危机,立时飞出躲避,然而快不过霞光的速度,一击命中。残存的躯体跃入酒楼下熙攘的人群,企图寄生,被等在下面的柳今歌断绝最后希望。

被障眼法术遮蔽了双眼的凡人们尚不知刚刚捡回一条性命,兀自穿梭。冷芳携垂目,去看刚刚与他配合的修士是谁,便与一张恶鬼面具对上视线。

面具之下的人声音意外柔和清亮:“道友你好,我是柳今歌。”

彼时少年意气,相随而行,斩妖除魔,可今日呢?

因为浮蘅这个举动,冷芳携胸口发闷,隐隐泛着恶心。

“真美好啊。”他听见浮蘅语气平静,“你那时便有与他结为道侣的心思吗?”

冷芳携都要被他奇怪的想法逗笑了。

“师尊,你总是那样异想天开吗?”他问。

浮蘅不恼,继续喃喃:“我飞升后,你与他才办和合大典,昭告世人。我身为你师尊,却无缘典礼,在恢弘大界苦等你千年,寻不到你的踪迹。”

“直到你的徒弟飞升,我才知晓你与柳今歌神仙眷侣,明明已至渡劫,却逗留在扶元界中不肯离去。”

除了柳今歌的事,浮蘅所说皆为扶元界原来的剧情脉络。

冷芳携惊疑不定地想:浮蘅怎么会知晓这些?

一个世界只能容纳一位快穿者,浮蘅绝不会是他的同事。

片刻后,冷芳携想到剧情脉络是扶元大道的一部分,修士修为越高,便越靠近天道,扶元界过往的历史当中确实有位修梦道的大能梦见未来,只不过是一些零散画面,不如浮蘅所知的详细。

浮蘅是举世的天才,他的道若与天道相融洽,知道更多不是没有可能。加上系统出现问题,此方世界的屏障定然不如以往严实,一些脉络被浮蘅知晓反倒是危害最小的结果。

难道说正因此,浮蘅才产生心魔吗?

纠结这些已无济于事,冷芳携将那些思索放于心底。

“浮蘅,我说过我已对他无意。”

浮蘅只笑了下,没有再与他说话。

他已经不需要冷芳携的答案了。

那些未来不断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清晰地仿佛昨日发生过的事情。在那之前,浮蘅以为冷芳携会与他相伴一生,直到身死道消。

却原来不是。

一切只是他以为。

在冷芳携眼中,他是亲密的师尊,是兄长,是朋友,绝不会是爱人。

对浮蘅来说,一切无异于噩梦。最后一次看到未来,从那些可怖的景象中醒来后,他发现飞宫殿前站着位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邪魔。

那邪魔双眼泛着奇异的红色,与他相对而笑。

“他是我们的。”

……

冷芳携有一身颇显锐利的骨头,即便隔着血肉,亦能感受到手下躯体的桀骜不驯。手感并不算好,浮蘅却不肯放手。

他捉起冷芳携的手,指腹顺着指节的脉络轻轻抚摸,不时低头亲吻他的发顶和侧颊。

“啊。他们快来了。”浮蘅笑着说。

……

柳今歌知道自己正被心魔当成老鼠耍弄,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还能狼狈逃窜。纵然他是剑道天才,在渡劫期的邪魔面前依旧无一敌之力。

旁人或许觉得这样苟活太过耻辱,柳今歌却没更多感受。在他看来,无论采取何种方法,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他心知心魔不会一直玩弄他,迟早会有腻烦的那一刻,届时便是他身死之时。柳今歌只能在面上显露出细微的气急败坏之色,间或恐惧之情,试图延长心魔的“捉鼠游戏”。

在此期间,他必须想到逃离的办法,以及冷芳携——

浮蘅生出心魔,纵然对冷芳携有男女之情,迟早有一天会被邪魔吞噬,对冷芳携动手。他必须找到冷芳携,将他一起带走!

不知不觉间,柳今歌被赶入一片阴气森森的桃林中。只见月光如练,林内红纱四罩,灯笼映路。柳今歌不断深入,听见心魔在身后发出嘲讽的笑意,直到看到不远处一张拔步床,心底不详的猜测落到实处。

浮蘅他竟然……!

看着冷芳携任人操控的软弱姿态,柳今歌牙关紧咬,竭力使自己不当场失态。

他停下脚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稳住声音说:“圣尊,是我执意要抓芳携走,一切与他无关。”

“芳携。”心魔的声音自后传来,一点笑意都无,唯余阴沉,“你这奸夫叫他可真亲昵。”

伤痕累累下,柳今歌整个人摇摇欲坠,他用尽全身最后几分力气勉强支撑起脊背,却被心魔一脚踹倒,狼狈地跌进泥地之中。

“……!”冷芳携双目蓦地瞪大。

“看啊。”心魔笑了笑,“他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咳……”柳今歌咳呛几声,擦掉唇角的血,一手撑地试图站立起来。

起先还算轻松,即便没有灵力,他也是炼体大成的修士,渐渐却发觉身上犹如坠了千斤顶,越来越重。穿过凌乱的发丝,柳今歌看到浮蘅的神情。

那是一种好似万物皆在掌中,从容淡定的表情,也是胜利者面对失败者居高临下的蔑视。

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无法撑起半寸。柳今歌明了,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他在浮蘅面前犹如蝼蚁,若非还要在芳携面前折磨他,浮蘅怎可能留他到现在?

其实生死之际,更加狼狈的姿态不是没有过。柳今歌宁愿去跪一个凡人,也不甘在此刻,在心上人面前跪下。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些——

“师尊。”亲眼见到无辜友人因他尊严尽失,狼狈万分,冷芳携愤怒到极致,双目通红,他难以维持平静的语气,近乎呐喊,“让他走吧!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浮蘅摇头:“不行。”

他摸摸冷芳携的头发,像在抚摸一只猫儿,呢喃低语:“我要你看到他死。”

这是裁定他的结局了。

听到浮蘅的话,柳今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

圣尊高居剑峰峰顶,近三百年未再出手,只留下一些不朽传说。柳今歌听师门长辈提及过浮蘅的一些往事,当年横空出世、冠绝当代,名剑奉主,出鞘必见血,只能从那些苍白的话语中想象道尊通天彻地之威。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看到了。

只是一道白光。

——对付一名小小的元婴修士,不需要使力更多,一抹剑光足以斩断他的灵脉,搅碎他的灵窍。

“……!”

巨大的痛楚下,体内蕴藏的灵气飞速流逝,百年苦修付诸东流。而失了灵机庇护,洞穿心口的伤痕血流如注,再难愈合。

衣衫染血,青衣变为血衣。

柳今歌渐渐感到体内温度随着血液一同流逝,时隔百年,再一次感到身为凡人时的虚弱无力。他瞳仁微颤,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他快要死了。

柳今歌竭力昂起头颅,视线艰难地看向冷芳携,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血沫将喉咙堵住,他连继续呼吸都很艰难,更不用说出声。

冷芳携眼睁睁看着他眼内灵光一点点暗淡,直至归于虚无。

死的那样快,那样轻易。

“……我日后,一定要杀了你。”他轻轻地说。

“好啊。”

磅礴的妖魔气息从心魔体内涌出,眨眼间荡向四周,又似乎被浮蘅止住,渐渐消散。

他瞥了眼柳今歌的血衣,心想:真是碍眼的颜色。

“柳今歌原与邪魔为伍,今日被我斩杀。”浮蘅轻描淡写地给了柳今歌一个结局。

“现在,芳携只有我了。”浮蘅心满意足地说。

但接下来只听见冷芳携不断地笑,那笑中带着讥讽、不屑、蔑视和冰冷,听得浮蘅坚硬的心脏骤然缩紧,一抹若隐若现的痛意横亘在心头。

“谢青!”冷芳携高声叫道,“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看看你那样子,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忍着心头痛意,浮蘅强硬地扣住冷芳携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他,无比偏执道:“天意要我遇见你,要我收你为徒,要你我曾经亲密无间,为何又将一切收回?!为何我不能顺心意?”

“天不予我,我自取之!”他厉啸道,余音过后,抵住冷芳携的额头。

扼住冷芳携的后脖颈,迫使他靠向自己。浮蘅凝视着冷芳携,在他仇恨的目光中,落下烙印般的一吻。

“今夜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不要在想其他。”

“唔……”

跪对着他们的柳今歌,死不瞑目的双眼中,衣衫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