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她的眼神，自从我关掉电视，她的眼神就开始以极缓慢的速度逐渐重新恢复神采。

我仔细看去，‘眼神’这个很抽象的词，用在这里，其实是可以有一个具象化的表达的，那就是她的瞳孔。

她的瞳孔原本是散开的，像极了死人。

按说这种瞳孔状态，应该是根本看不清电视屏幕里的内容的，但她就是一直在用这种状态看电视。

直到我关掉电视，她的瞳孔才开始逐渐收缩，原本已经成为淡黄色的眼仁，也才开始逐渐恢复成黑色。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和她对视，我俩都没说话，房间里静的仿佛能听到驼叔遗像前香烛燃烧的声音。

“哎？小伙儿你回来了？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洁大婶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声音相比之前有些嘶哑，但语气正常，话里的逻辑也没太大漏洞。

看起来，她确实已经恢复了正常。

随着她的恢复，我心里刚才生出的那股莫名恐惧，也开始渐渐消散，房间里的气氛似乎也才有所恢复。

“哎？这咋还阴天了呢？到底是夏天，说阴就阴，那啥，小伙儿你事儿都办完了？”

没等我说话，这大婶又说了一句。

我扭头看看窗外，没阴天，已经临近傍晚，这个时间，这种天色很正常。

我有些不悦的问道：“大姐，您怎么还没开工？您就一直在这儿坐着看电视呢？”

大婶理直气壮的说：“这能怪我吗？我还想跟你说呢，小伙儿，你这光通了电也没通自来水，我这可怎么开工？再说我不就刚坐下看了没几分钟电视嘛？你这小伙儿说话怎么…哎？这咋都五点了？我手机坏了？哎？小伙儿你给我打过电话？”

这大婶用的是个直板‘老人机’，键盘很大那种，好像不能上网。

我掏出自己手机看了一眼，五点刚过。

我把手机屏幕冲她展示了一下说：“您手机没坏，是五点了，我给您打过三遍电话您都没接。”

大婶这才收起刚才那副理直气壮，有点尴尬的说：“哎呀，这…这不好意思啊，好像一看电视看的走神了，我这…那什么，大姐也没干活，虽然是因为你没通水大姐才没开工的，是吧？就…反正今儿大姐就不收你钱了，行吧？”

我看了一眼已经熄灭的电视屏幕，说道：“大姐，这电视剧天天播，您至于看的这么投入嘛？”

大婶马上说道：“大姐这也不是故意要看电视的啊，就是刚才一通电吧，这电视自己就开开了，这不怪大姐吧？你们这儿天天播这电视剧啊？到底是北安，待遇就是好，俺们梁庄就不放这个。”

梁庄，距离北安十多公里的一个自然村，规模很小，即使我没去过都知道，那里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百户人家。

我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说道：“得，梁庄也不近，那您赶紧回去吧，天儿也不早了。”

大婶说道：“好，小伙儿你放心，大姐很敬业的，那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大姐再来，你把水通上，大姐一定给你把活儿干好了。”

我说道：“明儿不用来了。”

大婶诧异的“啊？”了一声，我赶忙解释道：“明儿我上班，后天我看情况再给您打电话吧。”

大婶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样啊，那好，大姐等你电话！”

我点点头，目送大婶离开客厅，消失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