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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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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微凉的秋风卷着银杏叶子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过,未到时节,银杏叶片中心的位置尚且透着青色,越往边缘,越往姜黄过渡晕染。

叶片飘扬,缓缓落到了谢拾青的发间。

她真有一个漂亮的名字,也有一张漂亮的面孔,上天给了她超出常人的优待,叫她一出生就近乎站在了世界的顶点,但命运又是公平的,它给了谢拾青一个惨烈的生活,给了她一颗破碎扭曲的心。

她真的明白了吗?真的悔过了吗?

钟宁专注地凝望着她的面庞,看着她的泪珠在日光下如同冰晶般闪烁,没有神采的黑洞洞的瞳仁儿里映不出什么情绪,可她的神情是释然的,是歉疚的,也是明悟后带着解脱的。

好像在说——都可以,不论你给出什么答案,我都可以接受。

她愿意接受命运的审判,心爱之人的审判,并为此谦卑地低下了头。

钟宁不能确定,也不能轻易下了决定。

不是谢拾青的表现不够好,而是她要为自己今后的人生负责。

她经不起再来一次的波折。盲目地交付了信任后受到背叛,和深思熟虑反复斟酌后被背叛,二者的痛苦程度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后者无疑要更深更重,足以让一个人从此一蹶不振,摔死在窒息的深渊里。

更何况,相信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大的宽容?

她现在的谨慎,纵然会让谢拾青感到失落不安,可一旦她再度错付,后果一定比现在要惨烈得多。

想到以后可能会经受的痛不欲生,钟宁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慎重再慎重。

她宁愿拉长了时间,慢慢地观察考虑,毕竟时间是检验一切的真理,也不愿草草应下,重新踏入未知的漩涡。

如果拖得太久,谢拾青变了,她也接受。

“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任何答复。”钟宁说,“就让我再缓一段时间吧,在爱情里受的心伤,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愈的。”

“你的改变我都有看在眼里,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谢拾青失落地耷下眼睛,过了好一阵,她才重新抬眸,轻轻扯了下唇角“没关系。”她理解地说,“没关系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点挫折而消失,时间的推移只会让它越来越深。”

“真正的爱不怕波折,宁宁,我会等你的。”

“谢谢你,拾青。”钟宁说。

对方的回答,无疑让她的心放松了一些,那层警惕的隔膜也薄了一层。

尽管开头和中间混乱奇怪,可没准结局是尽善尽美的呢。钟宁乐观地想,毕竟,爱的魔力就是这样无穷无尽的。

何况,她真的没发现谢拾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因着对自己的爱和负责,才要再多拖延一段时间,彻底验证一番。

松茸顶了半天的气球,却没有听到夸奖和喝彩的声音,就把气球叼着跑了回来,不满地嘤嘤叫。

钟宁拿它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她的所有底线都在小狗面前消失了。松茸一来撒娇,她立刻就抛弃了谢拾青,弯着腰去搓毛茸茸的小狗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去丢飞盘陪它玩了。

嘴里还要用夹子音说:“哎呀,我们宝贝不想玩气球了是不是,来,妈妈陪你玩飞盘好不好呀?”

谢拾青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力扣着椅背,扣得骨节都泛白了。

嫉妒!

妒忌的流毒在她的心里流淌,腐蚀着每一条血管,将五脏六腑都侵蚀得破碎不堪。

纵然是她主动带着狗过来,想要借钟宁对松茸的喜爱,去合理地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创造这样温馨和谐的氛围,可每次,每一次看到钟宁软着声音呵护小狗,关心它、在意它,甚至把自己丢到一旁。

谢拾青总是控制不住嫉妒的情绪一股股冒出。

独占欲和控制欲在她的性格里不分先后,几乎是并列第一,在以前,她还可以操着一口甜蜜的嗓音,将那些话化作甜软的撒娇,甜得人昏头转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可如今的她压根不敢去指使钟宁去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本了。

只能在暗地里偷偷摸摸地喝醋,喝得浑身直冒酸味儿,还得躲着人,不叫正主发现。

不就是一只狗,有什么好的!谢拾青忿忿地掐着轮椅上的坐垫,臭狗!

还嘤嘤叫,臭不要脸,撒什么娇,臭不要脸!

只是一只狗而已,怎么敢和我争!

钟宁惊讶的呼声传来,“哇塞!松茸宝贝太厉害了吧!可以跳那么高接住,天呐!好棒好棒!”

不就是接个飞盘,有什么了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会开飞机呢……谢拾青暗戳戳地磨牙,换她也可以。

噢,不对,她不可以,她是个瞎子,看不到飞盘,更遑论去跳起来接。

更生气了!

钟宁清亮的笑声和狗雀跃的叫声被风尽职尽责地送过来,生怕谢拾青少听漏听了一句。

直听得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偏偏钟宁走过来喝水的时候,她还要抬出笑脸来,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想不想吃点冰的,还要跟着夸臭狗几句。

到了回家的时候,钟宁依依不舍地和松茸道别,又是揉耳朵,又是搓狗头,还抱了好一会儿,走出电梯的时候也顺带和谢拾青说了句再见。

谢拾青挤出一副不舍的表情来,“宁宁早点休息哦。”

电梯门一关,她这点好脸色当场就收起来了。

神奇的是松茸也不怎么搭理她,它自己叼着自己的牵引绳,不用人叫,电梯门开了就出去,房门一开就进去,自己甩着尾巴去喝水,喝完回自己的房间去趴着,都没说和谢拾青互动一下。

假如狗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这个说法确有其事,那钟宁肯定是它认定的人,谢拾青充其量是个室友。

连朋友都算不上。

而谢拾青呢,她最多最多就是摆出一张臭脸来给松茸看,是决计不敢克扣它的伙食,对它不好的,甚至还要加倍地提升它的待遇,就怕松茸去和钟宁告状,怕钟宁哪天心血来潮,想来家里看看,那她就死定了。

她生着闷气,咕咚咕咚咽下一大把苦药,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成了这个家地位最低的人,连狗都踩在她头上。

偏生这境况是她一手造就的,她还得为此感恩戴德才行。

……

周末的时间,钟宁也没有睡懒觉,而是六点多就爬了起来,收拾好自己,就要去钟氏大楼。

除却谢拾青耽误那两天,剩下的每一天,钟宁都会准时去钟氏报道。

而直播的工作她也没放下,这两个一个是热爱,一个是责任。

虽然她是发了誓,也确确实实打算担起这幅担子来,可这不代表就要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无疑是谢拾青,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钟宁是个可以被短暂影响,但绝不会彻底改变的人。

而她今天要去公司,是要去参加团建。

做过市场、干过销售的人都清楚,在这个岗位上工作的人,是没有假期的,或者说,她们的假期正与绝大多数的人相反。

在法定的假日,人人都可以休息,却是她们要上班赚钱的时候。

七天的长假过去,各大商场的营业额都到了一个高峰,开始回落,人们的消费欲也短暂满足了。

钟氏不会在假期方面苛责人,这七天就被挪到了月末,并且是在非假期的一个工作日里,邀请各大员工去旅游团建,因工作性质不方便去的,也有其它的补贴。

这种全公司大多数人都会去的团建,钟宁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各大管理层也在此列,钟家主也会去露个面,她很乐意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

钟宁早早就到了公司,大巴是早就被包好的,好几辆车就停在外面的小广场上,每位员工还可以带一位亲朋好友一同出去游玩。

不要求穿工服,大家随意。

钟璘是个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也愿意去了解现在的职场员工的需求,她本身也不耐烦搞那些形式主义。

既然是福利,特意耽误一天出来,就得让人玩得尽兴,而不是弄一些没有用的,大太阳底下站着训话,恩没施成,反倒适得其反,弄得人人满腹怨言。

那还不如不团建呢。

因此到了集合的时间,趁着天色尚早,气温凉快的时候,钟家主拿着话筒,非常快速地说了几句话。

说了两句表彰的话,然后就直奔主题,说此次游玩的目的地是在鹿鸣山,下午七点发车回来,去的时候坐哪辆车,回来就坐哪辆,车辆的具体人员分配都在群里发过通知了,中午十一点要在山顶的摘星楼聚餐,别玩得太尽兴忘记时间。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还笑眯眯地开了个玩笑:“这菜单都是我亲自选的,只挑贵的不挑对的,不来吃不是白花钱了?”

员工们都很给面子地小声笑了一会儿。

钟璘又说:“好了,话说太多惹人烦,我再最后强调一下,记得戴好手牌,门票都提前买好了,来回缆车和草上漂流以及坐船都是不花钱的,我都花过一遍了,你们可别再掏一次自己的钱包。”

“赚点钱不容易,别花冤枉钱啊。”

话说完,她就把话筒递给身旁的人。

大家也都四散开,去上自己的那辆车。

说是游玩,就是真的福利,真的玩,这些钱对钟璘来说都是小钱,但对员工来讲,那就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段了。新来的人不明就里,从未见过这么简单快速还接地气的老板演讲。

就被老员工拉着科普,咱们钟氏就是这么好!

上了车还发扇子湿巾纸巾和遮阳帽,遮阳帽就印着钟氏的logo,不过位置很刁钻,在帽檐下面,绣着一个小小圆圆的福字。

就是单带出去也完全可以。

钟宁跟着一起上车,反倒是钟梓暖没来,她要去主持学生会的事情,得晚一点到,钟宁就没这么多牵绊了。

钟璘虽然给自己打着平易近人的标签,但到底也没跟着上了大巴车,还是坐上了自己的私家轿车。用她的话说就是没有必要,说几句话就足够了,装太过就假了。

车里自然能再多加一个钟宁,她最近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华助理都有一一和她汇报。

没上去就指指点点,插手公司事务,而是认真看,虚心学,让人大为改观。

钟宁跟着坐上车,司机很快启动车子,头一个驶出了公司。后面跟着一串,也有自己开车而不是坐大巴的。

在车上,钟璘打开小冰箱,喝了几口水,“你知道公司为什么要团建吗?”

钟宁是个没上过班的,她家里人也都是搞个体经营,朋友倒是有社畜,不过提起公司和老板,都是一通痛骂,全是吐槽,基本没什么好话。

尤其是团建,小部门团完大部门团,大部门团完公司团,还净挑周末。

平时勾心斗角和宫斗似的也就算了,周末也不肯放过她,又搞起酒桌文化,给她烦得恨不得创死所有人。

钟宁一回想起这事儿,眼神中就带出了一点难以言说的复杂,毕竟她现在是主办团建那一方,是被骂的那部分人。

“是为了公司凝聚力?员工和谐?”

钟璘就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细纹就明显起来,或许是因为她常笑,那纹路也是弯弯的,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和善感。

“表面说法是这样,实际却有差别。你既然想要接手钟家,就要学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去纵览全局,员工是什么?是一个个独立的人。”

“我常把公司比作古时的王朝,而我,坐的是皇帝的位置,各大管理层是官员,最基层的那些,就是平民百姓了。”

她淡淡道:“百姓们的要求少,幸福度也高,只要把该给的给了,她们就会高高兴兴地工作,心满意足。管理层更聪明也更有能力,要的就多,想法也多。我这个皇帝绝大多数都是自由的,但为了公司延续,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我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决策都是正确的。”

“毕竟这只是一个比喻,我也不能真的看谁不对,就砍了她的头,而这些员工们,同样有离开我这里,去别人那儿打工的自由。”

“这时候,凝聚力的说法就冒出来了,只要是个公司,没有不强调公司凝聚力的,它本质上是什么呢,是在争夺劳动力。”

钟宁意识到这是钟家主在给自己传授心得,立刻摆出了十二分专注认真的态度来听,连手机震动了几下都忽略了。

钟家主哼笑一声:“既然是要争抢劳动力,就得拿出真东西来,而不是只靠嘴上说说,画大饼,总有些小老板呢,把手底下的员工想的太蠢,以为自己说两句畅想未来的话,就能圈住手底下的人了。”

“员工赚的钱,大半都进了老板的腰包,她们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得到虚无缥缈的承诺和梦想,可人家也是要吃饭的。”

“这种人就是蠢人,做的也是蠢事。她觉得劳动力多,这批走了,总有下一批,殊不知像她这样没有向心力的,永远也赚不到大钱。”

钟家主看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道:“你要记住,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要在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钱,既然钱花了,就要花得值,花到点子上。”

“你再来说说这次团建。”

钟宁的眼眸里滑过思索,她垂眸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让员工有归属感的最好方法,是让她们得到真正的好处。团建是其中的一种方法,所以它选在工作日,而不是占用周末的休息时间,包括来回出行以及午餐和游玩的项目,都由公司买单,就是为了让这次的福利活动,真正变成一种奖励,而不是她们的负担。”

“支出虽然增加了,但是留下这些人才,让她们长长久久地为公司服务,会创造更多价值,而且还会真正地爱上钟氏,不是只是嘴上说说,搞表面功夫。”

当面考教最能判断一个人的成分,钟璘并没说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甚至是掰碎了去说的,她要看的是钟宁的总结和理解能力。

而她,的确也交了一份不错的答卷。

没想到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这个女儿已经废了,烂泥扶不上墙,没想到竟然忽然开了窍,变得靠谱稳重多了。

她略一颔首,又问道:“你最近跟着华助理,都学到什么了?和我说说。”

在钟宁认真回答问题的时候,钟璘看着她宁静的神态,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这人从前歇斯底里的时候。

女儿和情人不一样,情人是玩物,是可以拿在手心赏玩的物件,或者放在家里增添颜色的花瓶,唯一的用途就是提供一些情绪和身体上的价值,是可以随时更换的。

女儿是拥有自身血脉的人,是生命的延续,是家族的未来的保障者,曾经,钟璘是有想过要好好培养钟宁,让她以后接过钟家的。

倒不是说她多爱原配前妻,会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出自自信,觉得自己就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一次就能得到天选继承人。

她的原配妻子也出自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在从前,钟家的势力是略有不足的。

她自然是想要获得来自妻族的助力。

钟梓暖的出生,是一个意外,她也从未有过让小三耀武扬威的打算。钟璘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她可不会为爱情冲昏了头脑,就只是觉得小情人知情识趣的,很好用罢了。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配妻子实在太脆弱,竟然承受不住打击死掉了,那时候钟家已经远超从前,再不用考虑妻子那边的压力,她就索性把情人接回了家。

却没想到,钟宁竟然也随了她的妈妈,在情感上太过软弱——竟然是真的在妄想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钟璘感到非常失望。

随着钟梓暖逐渐展露出自己的野心,屡屡设计陷害钟宁,钟宁就真的蠢到次次都被陷害成功,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基因来,差点私下里去做了亲子鉴定。

就已经到了怀疑其钟宁不是她的血脉这么夸张的地步。

实在是太蠢。

一个女儿接不了担子,而钟梓暖呢,她又始终不太满意。搞一些小伎俩是挺聪明的,可大事上却没有足够的脑子,交给她的差事也是办得马马虎虎,总是不能干脆利落地做好。

钟璘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烦,她自诩是一个聪明人,教孩子也很宽容很上心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没有遗传到她的脑袋。

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钟宁竟然给了她一个惊喜。

只不过,光有平正沉稳的态度可不够,当钟氏的掌权人,不需要用那些阴谋诡计,但是必须得有辨认的眼力,有按下魍魉宵小的能力。

看看以后表现吧。

钟宁把自己学习到的东西都说了,又趁这个机会,去问自己不懂的地方。

钟璘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授,三言两语就为她答疑解惑。

等到了鹿鸣山,要下车的时候,她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获得新的知识,解决困惑的过程,是非常让人有满足感的。

她刚下车,抬眸没走几步,却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谢拾青,怎么又是你啊!

钟宁简直哭笑不得,就好像什么固定地点刷出来的npc一样,她去的地方,到处都是谢拾青。

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是自己心软,在人家问的时候,就把要去的地方说了出来。

钟璘自然也看见了,走过去语气关心地问:“拾青,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拾青一听是她的声音,心里只有多多的不耐烦,想要赶紧把她打发走,不让她打扰自己和钟宁的二人世界,便说道:“再休息几周就差不多了,公司团建,钟姨想必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不用招呼我,我是来找小宁的。”

钟璘就哈哈笑了几声,从善如流地把空间让给了她们两人。

钟宁:“你又来?”

谢拾青眉毛一耷,眉头就蹙起来,她这副神情真跟松茸一模一样,“我问过了,今天团建不用工作的,只是出来玩。”

“宁宁,我不会打扰你忙正事的。”

钟宁一手手背叉着腰,一只手松松虚握着,指关节抵着眉心,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

谢拾青露出乖巧的笑。

————————

谢拾青:吃所有人的醋,狗也不例外!

第47章

谢拾青头上和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摘下来了,伤口有结痂,倒是还没掉,所以她最近新剪了头发,是有刘海儿的,衣服也穿了长袖,把胳膊遮住。

风吹过的时候,黑发白裙一起扬起,像一朵清纯羸弱的百合花,随着风飘飘晃晃。

外貌优势真的是人与生俱来的一项伟大天赋,可以称作是有形的武器。

单用眼睛去看她,谁能想到这个瞧着娇弱纯净的人,到底有着多冷漠多偏执的心,她昳丽脆弱的外表下,又藏着多少流毒的妒忌心思和高高在上的傲慢。

钟宁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人,她自己就有一张优越的脸,只是见过谢拾青以后,却也承认了,有些人,就是可以靠脸来摆平一切。

起码对着这张脸,就是再大的火气,也要先减去三分。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你不在家,松茸怎么办?”

谢拾青头一次觉得,笑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她非常勉强地提着嘴角,“它被管家带回家去训练了。”

钟宁这才问起她,“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就一定要排在那条狗后面!

谢拾青暗自磨牙,陪着笑脸说:“我也才到不久,也就十几分钟。”

“宁宁要不要喝饮料?我买了芒果冰沙,本来发消息问你想要什么的,可是你没有回,我记得你爱吃芒果,最后就挑了这个。”

“全糖的,你尝尝还可以吗?”

身后的保镖伸手递出一个袋子。

钟宁就接过打开一看,圆柱形的塑料杯里铺满了米黄色的冰凉冰沙,旁边还有一根吸管。再掏出手机,果然有几条消息。只是她上车之前就调了震动模式,路上又一直在和钟家主说话,没有注意。

算了,左右今天也是真的休闲。

就看在芒果冰沙的份上,原谅她的自作主张好了。

“你简直像个粘豆包一样。”钟宁笑着抱怨,“哎哟,就非要粘着我吗?”

虽然是抱怨的话,谢拾青却没听出来里面有多少真的埋怨,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她立刻打蛇随棍上,勾勾缠缠去牵人的衣摆,软着嗓子说:“我离不开你嘛,宁宁,我好爱你啊。”

“好了好了,大庭广众的。”钟宁赶紧制止了她,边插吸管边偷瞄,见没人注意后小小瞪了谢拾青一眼,“你收敛一点。”

倒不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在人前听情话,关键是谢拾青说起来真的是不管不顾,她是完全不顾及场合的和分寸的。

要是不拦着,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我爱你就能了事的,非要说出一堆长篇大论来,说着说着,还容易情绪激动,声泪俱下的。

钟宁听过一次,第一次觉得社死是什么概念,再就不敢让她说了。

再厚的脸皮,也不抗谢拾青祸害。

她有时候真的是忍不住去想,难道是因为这人看不到别人异样的目光,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吗?

不过这个念头不需要求证,就被她自己推翻了,正是因为目盲,谢拾青对她人视线的敏锐程度,比视力完好的人还要上一层台阶。

她完全感受得到,只是根本不在乎罢了。

想想也是,从车祸到现在这么多年,就算面皮再薄的人,也要变得比城墙还厚,不然怎么应对那些目光呢。

她脚上固定的石膏已经拆了,只是医生叮嘱还是少运动,所以仍旧坐着轮椅。不过在谢拾青心里,遵循医嘱是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内的,坚持坐轮椅只有一个目的。

钟宁将喝了两口的冰沙挂到轮椅椅背上,自动自觉地代替了保镖的位置,推着它慢慢悠悠地走。保镖落后几步,不远不近地坠在她们身后。

——就像这样!

多么完美的二人世界!

这种可怜的残疾模样被人看了就看了吧,只要能和钟宁多多接触,她的脸皮完全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那些什么不好出门,完全都是装的而已,只是为了获取钟宁的怜爱。

她的确自尊心很强,但为了达成目的,它是能够让步的。

鹿鸣山是风城的一个著名景点了,是外地游客一定要来打卡的地方,并不是网红景点,而是全国都排的上号的5a景区,本地人自然也是从小光顾。

但鹿鸣山占地面积实在太大,虽然说大家都或多或少去过很多次,却真没有几个人能站出来说自己把所有地方全都逛遍了。

而且这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景色,常看常新。

耳边听着风声飒飒,晴好的日光被树荫遮蔽,伴随林间吹拂过的凉爽秋风,让人只觉得心旷神怡,丝毫不感燥热。

谢拾青轻柔的声音于摇晃的树影间响起:“说起来,宁宁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鹿鸣山吗?”

钟宁倒是真的不清楚,“怎么说呢?”

今天的聊天氛围真的很不错,谢拾青心中狂喜,为自己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而沾沾自喜。

但面上倒是仍旧保持着矜持的样子,就像一个真正出来游玩放松的旅人游客,放缓了声音娓娓说道:“史料记载说,周王幼年时曾遭遇追杀,躲入山林之中,遇到一只白鹿,白鹿头生五彩鹿角,口吐人言,询问她为何于山间走失,周王回答歹人所害。”

“白鹿就带她躲入深谷当中,照料了她半个月,又传授了她各种知识,周王便拜它为师。”

“后来她回到周国,继承大统,吞并周边部落王朝,建立了当时最大的政权,还终止了人祭,但周王临终前,却并未叫人修建陵墓,而是又重新返回了鹿鸣山,后人记载,就说他已然跟随白鹿位列仙班,成了人皇。”

“山上还建有周王庙,据说很灵的,求什么都行,说是祖宗庇佑。宁宁,我们一会儿要不要去拜一拜?”

虽然说是史料记载,但太过久远,总带了一点神话色彩,钟宁只当听了个故事,转眸笑道:“好啊,拾青有什么想求的吗?”

当然是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愿望!老天啊,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求!

谢拾青神色怅然,咬着唇幽幽叹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拜过,觉得人定胜天,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不要去求虚无缥缈的运气。”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什么都不缺,自然也就没什么想求的,如今缺的太多,又是一些求也求不到的。”

她重重叹了口气,“你忽然问我,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想求的。”

话说完,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愁苦太多,她转而提起唇角,“宁宁有什么想许的愿望吗?”

钟宁沉默了一下。

是有的。

她想回家。

不过这个愿望恐怕也实现不了吧,顺利获得继承人的位置?这一点倒不用许愿,她相信自己可以,也相信她的好运能让她达成目标。

钟宁想了想说:“希望你的眼睛可以有治愈的机会。”

谢拾青怔住了。

这是完全不在她想到的范围内的回答,她的怔愣也是实打实的。

嘴唇嗫嚅着,她不期然地发现自己能言善辩的舌头短暂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你……为什么?”

“我自己也没什么要的呀,毕竟我的运气一直很好。”钟宁说着,推着轮椅一步步往前走,轮胎压过石板的地面,发出细碎的碾压声。

“如果你的眼睛可以痊愈,你一定会比现在快乐得多。”

她轻笑着说:“你可以想想再许一个别的愿望了。”

没有别的愿望。谢拾青的耳膜捕捉着那声轻笑,它在混合在风声、鸟鸣声、脚步声、路人的谈话声中,背景音丰富而嘈杂,可笑声却清晰地仿佛贴在耳边的低语。

不会再有别的愿望了。

如果她前半生的磨难,是为了积攒所有的运气,只为了迎来一个命运对她的补偿和惊喜,那她已经等到了。

不是柔和的月光,而是足够璀璨耀眼的太阳。

属于她的太阳,正降临到她的身旁。

“那我要好好想一想。”谢拾青说,话语是从齿缝间轻轻流出的,“不能浪费了这个愿望。”

钟宁就笑着说了声好。

鹿鸣山的面积极大,甚至包括一段瀑布,一汪翠湖,一处深谷,并没有多少人工雕琢的景色,只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个地方台阶很多,但旁边也有平缓的坡道,其实钟宁也没有推太久的轮椅,它是电动的,可以自己开,后面甚至还有踏板能踩上去,像是另一种平衡车。

速度不快,景区人多,本身也不能开太快。不过谢拾青看不到路,方向得需要钟宁自己把控。

越往深处去,人就越少了。

风是绿色的河流,搅动着树海,古朴的钟声从山顶荡下,仿佛无形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泛黄的树叶扑簌簌落下,与青绿色交织,像是漫天飞舞的蝴蝶。

这样的景色倘若没用双眼见到,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

钟宁想着,看向谢拾青的目光,便或多或少带了些许怜悯和惋惜。

“宁宁,你有没有听到喜鹊在叫?”

“什么?”

“喜鹊呀,就是这个!”谢拾青眉眼弯弯,“就是现在正啾啾叫的这个。”

钟宁循声望过去,只能看到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根本瞧不出发声的喜鹊正落在哪根树枝上。

她垂眸,日光穿透树叶的间隙,一块块胃白如晕的光斑就落到谢拾青的面庞上,睫翼眨动间,泛着雪一样的亮色。

而她的神情,便如同山涧的清泉一般纯净柔和,哪怕看不到眼前美妙的景色,大自然的声音也不会让她感到孤独寂寞。

这就是发现生活中的细小之美啊,谢拾青或许是真的变了。

能够敞开心扉,不沉浸在往事当中,不藏在阴仄狭小的暗室里,反复咀嚼回味这过去的心伤与痛苦,而是真正走出来,去迎接外界的阳光雨露。

钟宁的唇边弯起了柔软的笑,这笑也是真心实意的,不掺半分虚假。

她是发自内心地为谢拾青的转变而高兴。

钟宁不是个控制欲强的人,也没有那种摆布其他人,叫别人跟着自己心意想法去活的念头。

一个人生长出什么性格,就是什么性格,如果合得来,那就交个朋友,如果合不来,她也不会强求对方去改掉,来迎合她的习惯。

可谢拾青不同。

她面对友情的标准,和爱情又是不一样的。

谢拾青自然也可以我行我素地把自己的性格贯彻下去,钟宁同样不会强求,她只会让自己离开不舒服的环境。可既然对方不同意,非要继续这段感情,那么她也有无法退让的底线。

但私心里,钟宁其实希望谢拾青能有所转变,往好的方向去发展,不要让内心一直浸泡在苦涩当中。

她所拥有的权势地位,能让她活的很好,在物质生活上尽情享受,却不会让她得到真正的快乐。

到了周王庙,在道人的引导下,钟宁拿了一炷香,对着殿内金箔彩绘尚且完好的塑像拜了三拜,周王像神情宽厚仁爱,有一种大地般广博的包容。

对上它的双眸,钟宁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脑海内一片澄澈。她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在心底说了自己的愿望。

希望谢拾青的双眼能够被治愈。

她是发自内心这样想的。

其实最好的愿望,是无病无灾,远离病痛,从此健健康康的。可谢拾青身上的问题太多,许下这样的愿望,会不会显得有些贪心了?

就让目盲痊愈吧,心灵上的创伤,不出任何意外的话,她会负责修补的。

团建结束散伙的时候,钟宁没有跟着回公司,是直接和谢拾青一起回去的。

临到家的时候,本该要分别,可谢拾青却捂着肚子,嚷着胃不舒服。她们晚饭是跟着一起去吃的景区里的酒楼,味道中上,但菜色以河鲜为主,谢拾青的肠胃一向脆弱,或许是吃多了,吃坏了。

唇瓣被她咬出牙印,钟宁急着就要带她去医院,手腕却被拽住了。

“吃点胃药就可以了。”谢拾青说。

“我家里医药箱还没备齐。”钟宁说。

“我那里有。”谢拾青回答。

于是她就跟着钟宁一起回了她家,由保镖上楼去拿药箱。

谢拾青一手捂着胃,软软地歪在轮椅里,钟宁把她抱到沙发上,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喝两口水缓一缓。”

她扶起谢拾青,让人靠在自己肩膀上,蹙起的眉间是明晃晃的忧色。

她见过这人换药,消毒杀菌的药抹在裸露的伤口上,她连眉头动一下都欠奉,这个忽视疼痛的人,此刻却紧紧捂着胃,嘴唇都要咬破了。

现在该有多痛?

“真的不去医院吗?”钟宁担忧地问。

“不用去,吃过药就好了。”谢拾青摇头拒绝,她低声说,“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去了医院也是开药,只是突然吃太多河鲜,肠胃不适。”

似乎不想她现在的样子吓到心上人,她用带着明显气音的声音小小地开了个玩笑,“久病成医,在自己的问题上,我也是个名医了。”

玩笑说了,效果却适得其反,或者正中下怀。

钟宁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一些,探出一只手去揉她的胃部,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她干燥温热的掌心熨在上面,像是一个小小的暖风机。

保镖很快去而复返,带回药箱,谢拾青说了药的名字,钟宁快速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翻出了它,拿出两片来放到这人手心,看着她用水服下。

她是不放心谢拾青一个人回去睡的。

两个人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这时候就没必要把矜持拉出来了,钟宁抱起谢拾青,带她进了卧室。

保镖自动自觉地走了。

钟宁去衣柜里拿了件自己的睡衣,把它放在床边,单膝跪在床上,声音是压低的温柔:“拾青,你今天在我这儿睡,好不好?我不放心你自己睡。”

谢拾青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她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去按下心中的狂喜,不让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为了怕张嘴就笑出声来,她都不敢开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钟宁看她疼得都发抖了,不由得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哄着说:“我先帮你把睡衣换了,是我的睡衣。”

她说着,就把谢拾青半抱着扶了起来,自己坐到她身后去,快速地把裙子给她脱了下来,将这条纯棉的淡青色睡裙换上。

这裙子她穿的时候到膝盖,在谢拾青身上,长度差不多就到了小腿下方。

她身上的淤青也消了,皮肤又恢复了雪一般的冷白色泽,卧室的暖光镀了一层柔色上去,倒有种白瓷的细腻柔润感。

钟宁扶着人躺下,又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换上睡衣,也跟着躺到床上,用自己的手去揉谢拾青的胃。

逆时针五十圈,顺时针五十圈……

胳膊酸了就换另一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拾青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她受不了不洗漱就上床睡觉,就拽了拽钟宁的胳膊,央求道:“宁宁带我去卫生间吧。”

钟宁说好,就要抱着她过去,却被拦下了。

谢拾青摇摇头说:“你刚刚揉了这么久,胳膊肯定酸了,我自己可以走的,只是几步路而已,宁宁牵着我就行了。”

不等钟宁继续说话,她就自己从床上挪了下来,站到了地上,受伤的那只脚虚虚地挨着深棕色的木质地面,房间没有铺地毯,钟宁看到她雪白的脚趾蜷了蜷。

她叹气,“自己走也不要那么着急啊,我去拿拖鞋给你。”

谢拾青在这里有自己的一双拖鞋,颜色嘛,符合钟宁自己的审美,是一双橘色的小猫拖鞋。

她急匆匆地去,急匆匆地回来,蹲在地上,捧起这人的脚,帮她把鞋子套了上去,又起身架住对方的胳膊,好让她能靠着自己使力。

卫生间离这里没有几步路,出门拐个弯就到了。

谢拾青暗自记下距离和她需要的步数,又被钟宁引着,知道了里面的布局摆放,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立体的图像,做到了心中有数。

她洗脸,用的是钟宁的洁面乳,刷牙,用的是钟宁的牙膏,卫生间还残留着沐浴露的味道,她不着痕迹地深深呼吸。

谢拾青轻轻哆嗦了一下。

钟宁就在她旁边,密切关注着她,见状便扶住了她的腰,“是腿疼了吗?”

她从背后搂着她,声音关切,谢拾青咬着牙刷摇头。钟宁想了想,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她知道谢拾青有时候会故意隐瞒自己的不舒服。

可她不清楚的是,谢拾青这次的确没说假话,她的腿不疼,倒是心脏跳得太快,撞得胸口疼。

因为兴奋。

简单洗漱完,钟宁先把她送了回去,自己返回浴室冲了个战斗澡。

谢拾青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小被,把脸埋在里面深深嗅闻。

被子上充满了钟宁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柚子花香气。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没和钟宁躺在一张床上过了?谢拾青不想细数,没有钟宁的每一天都像一辈子那么长。

不枉费她特意吃了那么多河虾。

吃得时候都差点要反胃了。

通过伤害自己,来达成目的,谢拾青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具躯体常年饱受病痛困扰,已经极大地拔高了她的疼痛阈值,也养成了她对身体毫不在意的态度。

反正死不了,随便折腾去吧。

她对自己缺乏关爱,已然把身体当成了一种好用的工具。

谢拾青埋在被子里猛吸了好几口,像是终于吃到猫薄荷的猫,餍足地眯起眼睛,趁着正主没回来,她伸手把被抖了几下,消灭刚刚的痕迹。

钟宁带着一身水汽回来,关掉了卧室的灯。

床上有两个枕头,却只有一条被子,她倒也不介意这个,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又把手搁到谢拾青的肚子上轻轻地去揉。

不知不觉自己就睡着了。

谢拾青睁着一双眼睛,黑暗中,她的虹膜比夜色还要沉,呼吸却越来越灼热。

浓如鸦羽的睫毛低低一压,她张口,呵出一股热气来,感受着体温稳步且快速地上升。

她的发热期到了,真是凑巧。

按时间算,差不多也是这几天,谢拾青的心早就蠢蠢欲动,她的身体在催促着她,去找自己的alpha,找她的标记对象。

她压抑不住自己对钟宁信息素的渴求,也不想压抑。

现在她的alpha就躺在旁边,身体便自动进入了渴求模式。

浓郁的苦艾酒味道扩散开来,谢拾青听着身旁人渐渐加重的呼吸声,侧过身子,一点一点地凑近。

黑暗中的瞎子,是视力最好的人。

她精准地循着呼吸的热气,找到了那片让她渴望的嘴唇,随后伸出舌尖,缓慢、小心地探进。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感谢受损的眼睛吧,它让谢拾青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像是回到了自己领域的掌控者,不必担心毛手毛脚地把人给吵醒了。

苦艾酒的气味随着呼吸起伏,如同海边上涨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扩散,无形无色的气味侵入空气,融入空气,将两个人都包裹住。

谢拾青着迷地吮吸住钟宁的唇瓣,用舌尖去描摹边缘的唇线,吮过弹软的唇肉,含住柔软的唇珠。她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去舔,拿舌尖轻轻地蹭。

空气也被她上升的体温烤得灼热,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然超标,钟宁在梦中不适地蹙了蹙眉,像是受不了这高温,她微微张开了嘴。

下一瞬,有客人不请自来,闯进了她的家门。

湿润的舌尖相触的那一刻,谢拾青几乎要为此战栗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像个痴女一样,趁着人在睡梦当中,偷偷摸摸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的呼吸灼热至极,仿佛是含了一口岩浆在喉咙里,这高温的石头水把她的骨头都烫软了,血管也烫化了,整个人从内而外地熬成了一团,没骨头似的瘫着。

钟宁似乎是不舒服,她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将双唇闭上。

谢拾青的舌尖就这样被抿了一下,让她心驰神荡,连舌根都在发痒。害怕对方惊醒的慌张又让她的心都提了起来,像是只有一根绳子拴着脚,被扔出悬崖,急速的失重使她当场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好在人没醒。

谢拾青再度小心地往前挪了一下,一只手缓慢地掀开被子,轻轻搭在钟宁的手背上。

等了一阵,她将这只手抬起来,放到了自己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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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拾青:睡那个什么……

第48章

谢拾青早就软了,熟透了,甜香的果子淅沥沥滴着汁水,滑腻得像是刚从糖水里捞出来,丰沛的信息素泄洪一样倾倒出去,充盈地入侵钟宁的口鼻。

后者还在睡梦中,但她的身体已经被唤醒。

谢拾青握着她的指尖,指腹勾着她的骨节,引着她,牵着她,像引导什么都不懂的新手。

她的心跳如擂鼓,耳蜗里回荡着一阵又一阵的雷鸣,每一道细小的声音都被放大无数倍,布料的摩擦声,头发蹭过枕头的窸窸窣窣,她的心跳声,全部都被扭曲着提高了分贝,发出隆隆的响声,在她的脑海中撞击。

她会醒吗?醒来会做出什么反应?会厌恶我吗?

我是不是该停下?

发热期对她的影响太重了,如果是从前,她从未被标记过,一次次忍耐让她成了癫狂的疯子,以为痛苦就是人生的主旋律。

可被标记后,谢拾青第一次尝到甜蜜和舒适是什么滋味,在身体饱受折磨的时候,一双手将她托住,抱起,把她从海中捞出,骤然的喜悦拥抱了她。

让她再不能忍受过去经历的一切。

何况,百分百匹配带来的吸引,要比寻常标记的ao还要强烈得多。

哪一对不是要整天腻在一起,缠在一起,就像天生一对似的。

钟宁竟然不肯碰她,这么久!

刚受伤的时候,还能有一些好待遇,伤势逐渐好起来,连额头的吻都没了。

委屈和怨愤鼓动着谢拾青的心神,她的理智逐渐下线,要做了身体的奴隶,想要靠本能去驱动自己的每个行为。

她该继续吗?她要继续吗?钟宁醒来会怎么看她?

她也曾偷偷去网上查过答案,看看那些哄女朋友的教程都是怎么说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说,做一次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

会吧……毕竟她们是灵魂伴侣,天生一对啊,一定会好的……

谢拾青想不出答案。

她灵光的脑袋此刻像是一团浆糊,一种无防护走钢丝的刺激吊着她,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通往思索后果的路被拦截了,紧张的欢愉在她的耳边嬉笑,诉说着恶魔的低语,好似那条伊甸园的蛇,嘶嘶笑着,诱惑她继续。

房间或许没有那么黑,或许有月光能偷渡进来,照亮床上的场景,照亮她辗转反侧的犹豫和挣扎。

看到她额头的汗水和凌乱的黑发。

谢拾青想到她们的第一次。

同样是她的发热期到来,钟宁是个未经历过情事的新手,她慌里慌张地抱她回房,什么都不会,毛手毛脚的,简直像是一个未开化的动物,这咬一口,那咬一下,不知轻重。

现在回想起来,谢拾青简直要发笑,可当时的她却只有不耐烦,一心想着快点标记结束。

她那时候还以为钟宁是原来的那位,心中只有厌恶,勉强自己去索要标记的时候,只有翻滚的作呕。

为了达成目标,身体也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

就当被狗咬了。

她是这样想的。

不过钟宁的确像一只小狗,好的那种。

新手没有高超的技巧,但急切的热情完好地弥补了这一点,不知疲倦,不懂节制,好似撒欢的小狗,在被子里拱来拱去,追逐属于自己的玩具。

但她也很听话。

她听话的样子也像一只小狗,叫她去做什么,尽管再不舍现在正做的,也会松开口,哼哼唧唧地去听她的吩咐。

她们的第二次,钟宁认真学了,不知道她从哪儿学的,本事突飞猛进,进步飞快,好似坐了火箭,一下从地上窜到了天上。

就是话太多,太密。

什么都要问,这里舒不舒服,那里可不可以……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谢拾青简直要把她的嘴给缝上。

钟宁真是最好的学生,她学习的进度太快,短短几次就成了娴熟的大师,真该给她颁个奖,开个表彰大会。

她的手,她的声音,她的温度……

回忆的想象让谢拾青口干舌燥,她轻轻抖了一下,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将涌上喉咙的声音化作一道气流,从唇齿间逸散出去。

她侧着身子躺着,握住钟宁的手,掌心的汗水让她们的皮肉都黏在一起,仿佛天生就是一体的。掀开的被子堆在腿边,像是一个小小的山包,一处未经造访的树林。

这不是难以开垦的沙漠,而是硕果累累的丰收地,每一个枝头都挂着成熟香甜的桃果,散发出扑鼻的甜香,等人采摘。

晕眩的狂喜在她头顶盘旋。

她忘却了现在的情景,逐渐沉浸其中,沉醉在幻想的摇篮里。忽然,那手一动,脱离了她的控制,有了自己的想法。

“……拾青?”钟宁尚带着困意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诧,“你唔……!”

谢拾青猛地一个翻身压到了她身上,用自己的唇瓣堵住了她要发声的嘴。

钟宁本来在做梦,是那种很温馨的,被猫猫狗狗包围,在草地上追逐打闹的梦。但不知道为什么,天一下就阴了,水漫上来,淹过她的胸口,一条和谢拾青一模一样的人鱼从水里游出来,开始和她索吻,把她压在沙滩上,就要做一些不能描述的事。

她一个激灵从梦里醒过来,狠狠吸了一口浓郁的苦艾酒信息素,体温就渐渐升了起来。

而她的手指,正陷进被太阳晒过的滚烫沙子里。

钟宁的瞳孔猛地紧缩,身上压着的人不顾章法,狂热地同她深吻,几乎要把她的舌头嘴里的空气一同夺走。

她使了力气把人推开,舌头刮过尖锐的犬齿,钟宁尝到了血腥味儿。

“拾青!”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在干什么?你……你发热期到了?”

呼吸间全是苦艾酒的味道,百分百匹配的魔力在此刻显现,她整个人瞬间就被点燃了,如同干柴碰上火星。

“别走,宁宁,别走。”谢拾青又缠了上来,她理智尚存,却装出被欲望俘虏的模样,口中呓语不断,“标记我。”

“求你了,标记我……”

她一边说,一边不管不顾地蹭上来。

怪不得会做这样的梦……钟宁恍惚地想。她的皮肤下燃烧着暗火,信息素不经允许就跑了出来,柚子花的清甜同苦艾酒的微苦融合在一起,空气中满溢着两人信息素的味道。

谢拾青嗅到她的信息素,骨头更是发软,倒在她身上。

“宁宁,宁宁……”她不断呼喊着,声音甜得像从蜜里捞出来。

“我好热,宁宁……求求你,帮帮我宁宁,帮帮我。”

每个字都带上了一点哭腔,近乎啜泣。

钟宁也出了一身汗,艰难地喘着气:“不行。”

她抓住谢拾青不安分的手,坐直身体,咽了几下口水,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这次的声音更加斩钉截铁,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身体很热,思维却清醒。

她不要再经历稀里糊涂的爱,不要因为欲望的驱使去做这件事。如果她们现在睡了,那之前的所有坚持,不都荡然无存了吗?

她们的关系又会回到从前那样。

钟宁把谢拾青推到床上,将她翻过来,让她趴着,用被子一裹,裹得严严实实,就剩个脑袋露在外面,这样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按住人的背,把她固定住,另一只手可以去够床头的手机。

空气热得像是在桑拿房。

手掌下的躯体好似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滑不留手,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几乎要让人窒息。

钟宁摸到手机,立刻就跳下了床,借着最后的理智冲出了房间,把门关上。

咔哒一声。

她把门锁上了。

omega的发热期引动着她的,好似摆了一盆猫薄荷在猫面前,又像是热气腾腾的一盆肉,放到了饥肠辘辘的狗面前。

钟宁从未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这么强过。

她解锁手机,给管家打了电话,“拾青的发热期到了,麻烦快一点送抚慰剂过来。”

抚慰剂早就研发好了,她知道。

挂断电话,她又去医药箱里,去拿自己之前从医院买回来的抑制剂。

配套的细针管比小拇指还细,针头也是如此,小小的一个,钟宁拆封的时候,手却抖了抖。

要打针啊……这东西没有口服的,她特意问了。

她握着针管,颤颤巍巍的,因为太过紧张,连晕乎乎的脑袋都吓清醒了不少。

她对针的接触时刻,就只有打疫苗的时候,钟宁没生过病的,连吊针都没打过。

虽然她不怕打针,可自己扎自己还是有点难度。

拿起针管比划了好几次,最终她选择联系楼上谢拾青的保镖,让她过来帮忙打针。

谢拾青的保镖都是beta,这位也不例外,她很快就过来,了解了情况后,面不改色地接过针管,给钟宁的腺体来了一针。

本来有点尴尬的场景,但是对方瞧起来异常淡定,钟宁心里的不好意思也淡去许多。

想想也是,保镖跟了谢拾青不知道多久,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发热期在她们的认知里就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值得羞涩的。

抑制剂的起效要比抚慰剂快很多,像是迎头泼了一桶冰水,钟宁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迅速降下,那种身体发热,脑袋发昏的感觉也消退了。

她去洗脸,路过卧室的时候,听到门后面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她热出了一身汗,身上黏黏的,手上也是湿湿黏黏,可两者的成因却截然不同。

一想到谢拾青干了什么,她的愧疚立刻烧成了羞愤,麻利转身进了浴室。

就算是发热期不清醒,也不能这样做啊……

水流从头顶浇下,冲走了钟宁身上的汗水,也带走了她起伏不定的情绪。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谢拾青也不会喜欢发热期,它叫一个理智清醒的人变成野兽,让每个人都变成了欲望的俘虏。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谢家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是beta,保镖也是如此。

beta没有发热期,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钟宁深深地叹气。

或许谢拾青也不想这样。

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换了一套衣服,双腿在路过卧室的时候,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高高低低的哭声从门缝传出来,好似一根羽毛,一条锁链,拴住钟宁的心,不让她移步。

抬手触上门把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解开了门锁,客厅的光从门口洒进来,照亮了卧室。

女人裹着被躺在床边的地上,如同从巢穴坠落的雏鸟,哀哀地叫,呜呜地哭,散乱的黑发好似被风浪卷起的海藻,零散地铺在地上。

钟宁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已经用过抑制剂了,就算闻到满屋子的信息素也没关系。发热期的omega会变得格外敏感,需要大量的陪伴,她的行为,对谢拾青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钟宁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将还滴水的头发脑后捋了捋,没着急先挪动谢拾青,而是拍了拍她的背,“拾青?”

“……拾青?”

被毯子裹着的人仍旧是哭。

她俯下身子,轻轻拉住被角向下扯,露出一张湿漉漉的面庞。汗水和泪水混做一团,涂画一样落在她的脸上,她呜咽着,呼吸的频率亦是断断续续的,嘴唇微微张着,本该传出一点激烈的响动出来。

可谢拾青的喉咙里似乎是长了一个闸门,把所有高声的哭嚎都拦在后面,挡了个严实,只有低低的呜咽能勉强逃过拦截。

导致她哭泣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很多时候,她只是徒劳地张嘴,挤出一点气音,像是要闭过气去。

钟宁慌乱地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来,顾不上许多,捏着被角去擦她脸上的泪,“拾青,拾青?抚慰剂很快就送到了,再忍一忍,好不好?”

谢拾青烂泥一样躺着,泪水从她的眼中不断地往下流,她了无生气,木偶似的,面颊浮着两团不自然的潮红,体温也高得骇人。

“拾青……你还好吗?”

谢拾青眨了下眼睛,两枚漆黑的眼球好似无机质的玻璃球,空空地映出钟宁的影子。

她忽然笑了一下,“你就这样恨我?”

浓郁的苦艾酒味道仍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发热期要命的欲望似乎从她身上消失了。

她的身体仍旧向外流出水份,可精神却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对钟宁投出尖锐的质问,“你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在这里,锁在房间里,还来问我好不好吗?”

“我……”

钟宁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她打断了,“你是我的alpha,我到了发热期,想要你的标记,难道错了吗?”

“只是一个标记,一个标记而已,你都不肯给我……”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哭着求你,像个娼妓一样。”她止不住地笑,笑声断续又尖锐,“我那么求你,却被你甩开了,哈,难道我没有尊严的吗?”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钟宁辩解道。

“那你要我怎么想!”谢拾青突然大喊道,“我还能怎么想!”

“我那样求你,抛弃自尊,像条狗一样求你……”她像是说不下去了,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哭腔,立刻就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挣扎着要从钟宁的怀里下来。

“你放开我,让我走……”谢拾青满脸是泪,她的身体使不上力气,却仍要扭着爬出去,“抚慰剂快送到了不是吗?我回去也能打,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她的皮肤烫得像是快熟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扭动了半天,也没能成功从钟宁的怀里把自己带出去。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没有嫌弃你啊!”

这时候钟宁怎么可能放她走,那不是坐实了谢拾青的说法,更刺激她的精神了吗?

何况她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拾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变复杂……”她把人紧紧抱住,用被子一裹,仿佛是裹住一个蚕蛹,任凭谢拾青在里面怎么拱,也逃出不去。

“我不想听你说话,不想呆在这里,让我走!”谢拾青哭喊着,“你让我走啊!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不放了,放开我吧……”

她呜呜地哭,哭到浑身发抖,仿佛要干呕似的。

“我已经懂了,我明白了。你只想做朋友对吗,我们之间再没有可能了……”她呆呆地被裹成一团,也不挣扎了,就是流泪,要把身体里的水全部流干为止。

“你不标记我,嫌弃我,我都懂了,真的懂了……”

“你懂什么!”钟宁急得恼火,分贝刚拔高一点,就看到怀里的人惨然地扯了扯嘴角,她又急急忙忙把音量降下来,“我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你不要乱猜啊,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不想让肉体的关系凌驾到情感上面,你……”

她倒是想解释,可谢拾青完全没在听的,一直喃喃着说一些“放我走”、“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之类的话。

钟宁又重复解释了好几遍,这人还是没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看时间,抚慰剂至少还有半个小时才到。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谢拾青呆呆愣愣的模样,真怕她的病情又反复了。

心一横,钟宁索性把人抱上床,伸手给她翻过身子。

谢拾青头发乱糟糟地散着,被毯子裹着,小小的一团,像没有骨头的雪白糯米糍。

她呜咽的哭声,在下一刻化成一声低呼,又转为长长的呻吟。

钟宁咬在了她的腺体上,完成了一次标记。

没有前戏,没有温存,没有事先的诱哄,但有事后的安抚。

她把被子抖开,谢拾青就骨碌碌从里面滚出来,像个什么小小的礼物似的,一身的汗和水,睡裙都湿透了,粘在腿上。

钟宁提着睡裙一剥,就把她光溜溜地剥了出来,用毯子重新裹好了,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玩偶的娃娃。

轻轻地拍,温柔地哄。

标记刚一完成,谢拾青就老实了,也不喋喋不休地说那几句话,眼泪也停了,像是被拎住后颈的猫,软乎乎地躺着,不哭不闹,乖的要命。

钟宁擦掉她脸上湿乎乎的泪,叹息着说:“不是嫌弃你,也不是不要你……我只是想要循序渐进,希望我们之间的情事,是水到渠成的,而不是受到发热期的影响,被身体的欲望操控。”

“是出自真正的爱,去做这件事。”

她低头,唇瓣贴了贴谢拾青汗湿的额角,“我的想法,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拾青,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遇上谢拾青,总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只是没有标记而已,冲击竟然这么大吗?这是钟宁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alpha,不懂ao之间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过换算一下,假如她向女朋友求欢,却三番两次被拒绝……

只要一想,就觉得天要塌了。

也怪不得谢拾青会突然崩溃。

是她考虑不周。

“别难过了,好不好?是我的错,对不起,拾青,是我的错。”

钟宁用一只手抚着谢拾青的后脑,空出一只手给管家发消息,告诉她不用急着赶来,抚慰剂今天用不到了,过来的时候,不需要上门,直接送到谢拾青的家里就可以。

又谢过保镖等了这么久,大晚上麻烦她过来一趟,拜托她出门的时候顺带把客厅的灯关上。

做完这些,把手机放到一边,钟宁用空下来的这只手轻轻拍着谢拾青的背,掌心一下下抚过微凸的节节脊柱。

谢拾青的体重就像是什么都市怪谈,总是涨不起来,一遇到点什么事,就要疯狂地掉秤。

她们认识这么久,这人没添几两肉,反倒更瘦了,整个人轻薄得可怕,好似一折就断了。

“没事的,没事了。”她用平稳的声音,温柔的语气说,“瞧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我不会走的,也不会不要你,别怕。”钟宁轻轻吻过这人的侧脸,将唇瓣印在她的眉间,“我不走,你也不走,好不好?”

不知道哪句话终于敲开了谢拾青紧闭的心门,她低低吸了一口气,总算有了动作,仰着头去蹭钟宁的下巴。

“真的吗?”她带着哭腔说,“宁宁不会不要我吗?”

“不会的。”钟宁用指腹拭去她眼角再次溢出的泪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谢拾青眼眶通红,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再一次哭了起来。

第49章

谢拾青的眼眸像是两汪小小的深潭,潭水上涨,化作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悲伤地映着钟宁的面庞。

那么多的泪水,那么多的哀恸,好似在她怀里下了一场小雨,滚烫的,连续不断的,把衣襟也打湿了。

她知道谢拾青有些心理上的问题,这段期间,虽说两个人没有身体上太多的亲密,但是平时聊天的时候,钟宁还是很注意言辞,不去说任何一句能引起歧义的话。

会这样做不是出自喜欢,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哪怕是毫无相关的陌生人,她也不会去戳人的伤口,这是她做人的基本素养。

只是,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上面出了问题。

钟宁是早准备好抑制剂的,就是等发热期来的时候用,的确是效果显著,用完了心如止水,也没什么副作用。

这是整个社会都在使用的东西,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是谢拾青的状况有点棘手。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是她的过错,她就尽力补偿。

今天的状况是比上次要轻的,钟宁看得出来,起码标记之后,谢拾青还能和她对话,不像上次一样,完全没法沟通。

已经是后半夜一点钟了,钟宁在心底幽幽叹气,恐怕今晚上是睡不成了。

谢拾青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把头埋进地里的仓鼠终于肯大着胆子抬头,露出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眼圈,可怜极了。

钟宁的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心疼,后者要更多一些。干嘛要把自己搞成这样,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是想要让谢拾青重新建立起对生活的热爱,而不是把她当成唯一的热爱啊。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做不了别人心中的神的。

钟宁可以理解,人在喜欢的对象面前,总是要在意对方的想法和感受,变得患得患失,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但这是有一个度的,谢拾青的反应已经完全超出了这条线,跨过了安全区。

这是不对的,倘若人不能更爱自己,没有足够稳定的核心,总是被别人的看法困住,困在由旁人主导的关系里,岂不是成了风暴中的小船,完全丧失了对自己的把控力吗?

旁的人说什么,就跟着照做什么。

这太可怕了。

钟宁绝对不想要这样的关系,更不想成为那个操控别人的人,像是成了谢拾青内心世界的神,成了她的奴隶主,所有人。

要怎么做,才能处理好她们之间的关系呢。

尤其谢拾青又是这样的一个状况,在不对她造成伤害的前提下,如何修正她的观念,真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

钟宁一边搂抱着她,好似个小摇篮似的微微晃着,一边在心中苦苦思索。

要不,找个心理医生?

可谢拾青能够对心理医生说真话,去坦诚她的所有感受吗?

这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一个想要自救的人,去见心理医生,都会因为本能而回避真实状况,需要慢慢地放下戒心,一点点坦白。

何况是谢拾青,这个防备心直接拉满的人,她要是想去看心理医生,早就去了,哪还能等到病情发酵到现在的地步。

让人头疼。

不过有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一个人的童年成长环境,会对性格的塑造产生难以估量的作用,或许,她是否应该对症下药,多了解一下谢拾青过去发生的事情,去分析一下问题的源头到底是什么,这样才好有针对性地去治愈她。

左右也是去图书馆,要学的新东西那么多,再加上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也没关系,债多不压身嘛。

还好她的记忆里不错,脑袋也算灵光,不然现在还真挺犯愁的。

谢拾青哭一会儿就睡着了,哭是个体力活,对体力和精神都要求很高,她本就身体虚弱,又赶上了发热期,不需要吃药,闹了一会儿后,自己就困倦上涌,打了几个小哈欠以后,眼睛就闭上了。

钟宁等她睡熟,轻手轻脚地把人放下,去卫生间用温水打湿毛巾,接着小夜灯微弱的光,轻轻地把她的脸擦干净了。

擦过脸以后再擦擦手,身上暂且没动,免得再把人吵醒。

谢拾青的脸一片潮红,闭上眼睛的样子倒是很乖巧,脸小小的一个。钟宁把手摊开放到一旁去比,感觉脸蛋还没有手掌大。

睡着的时候可爱,醒过来就是魔王一样麻烦的人物。

她从柜里拿了条新薄被,小心地换掉床上盖着的,只是床单不好更换。钟宁放下谢拾青时,特意选了一处干爽位置,留给她自己的就不太好睡,能看到很明显的湿痕。

她家里实在没那么多多余的被子,就自己一个人住,准备一套换洗的完全够用。

没想过会有这种突发状况。

钟宁为难地看了半天,把换下来的毯子叠了叠,选出干干净净的一块放在上面,姑且就先将就着这样睡吧。

反正谢拾青的东西,她是不嫌弃的。

不知道床垫是不是也要换……脑海中闪过这个问题,钟宁来不及深想,很快就睡着了。

刚睡了三四个小时,闹钟就尽职尽责地响了起来。

钟宁的手比脑子快,直接给手机抄过来关了闹钟,思维才慢腾腾地跟在后面,逐渐开机。

好困!

她没给自己设太多闹铃,一天一个什么的,因为不上课的日子,还得去钟氏大楼报道,是没有睡懒觉的空闲的。

艰难地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转过身子,就看到谢拾青还是在睡,扇子一般的睫毛投出明显的阴影来,被子盖到胸口,露出精致的锁骨,一条胳膊也露在外面。

她关闹铃的速度很快,倒是没有把人吵醒。

钟宁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另一边,轻轻提起这人的手腕,把它放到被子里去,又开了空调,温度调成26,慢慢悠悠地吹着,不至于睡太久被热醒。

赤着脚走出卧室,以龟速把门关上,考虑到隔音的问题,她特意去了另一个卫生间洗漱,又给保镖和管家发消息,叫她们过来守着,免得谢拾青醒过来以后找不到人。

收拾好自己以后,她就出门了。

今天又是十分忙碌的一天,或者准确来说,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她都会十分忙碌,学业与工作,兴趣和责任……这些东西要如何平衡,都是她今后要研究的课题。

上课的时候,钟宁难免走了一会儿神,思考去找谁问谢拾青小时候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一个名字浮现出来——齐宛。

作为亲属,总该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傅南霜也可以问问,一些大事,外人的视角也很有参考价值,齐宛是医生,她或许不会在意商场上那些暗潮汹涌。

打定主意,钟宁就把心思重新放回到课堂上来。

她是真的对经济和人才管理不感兴趣,只是托了智商的福气,学起来倒也不吃力罢了。

而且既然摆不脱,一定要学,钟宁感觉自己慢慢地就有点兴趣了,后天培养的,可能是自我催眠催出来的。

怎么都得学,不如试着喜欢,要不然也太痛苦了。

下课以后,她就溜到了图书馆,去查阅心理疾病方面的书,又没忘了给齐宛发消息,问她可不可以说一些谢拾青小时候的事情。

【我想多了解一些她过去的事,你也知道的,以拾青的性格,很难讲这些话说出口。】

【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做一下她的私人心理医生,帮忙调节一下她的情绪状态】

隔了一会儿,齐宛的消息发了过来,【她知道这事儿吗?】

钟宁:【不知道,是我自己想要去做的。】

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中闪闪烁烁,时有时无,钟宁余光看到,心情倒是很平静,能得到齐宛的帮助最好,得不到也没关系,她再想别的办法。

过了好一阵,齐宛才发了一条回复,【你想知道什么?】

钟宁双眸倏地一亮,【任何一切所有的,越多越详细越好】

齐宛在办公室里,手上转笔的动作也停了,眉心拧出一个川字。

谢拾青的情况,除了管家以外,她或许真的是了解最多的知情人。

不论辈分,她们差不多是一起长大,其实私心里,齐宛更觉得她像一个姐姐,她们是姐妹的关系。

谢家的状况在整个上层社会,其实不算多特殊。早年间,谢夫人和谢家主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婚后没多久,谢家主就出轨了。

谢家主喜欢追寻年轻鲜嫩的女孩子,谢夫人嫁给她,她的感情就淡了,她只喜欢追逐和热恋的过程。

但两人既然是商业联姻,离婚是不会发生的,谢夫人虽然看重感情,但在事业上,同样也有自己的建树,她是做慈善事业的。

或许就是这样太过善良,心中怀有爱的人,才更容易被欺骗。

感情受挫,她就将心思扑在基金会和养育谢拾青上面,还连带着养着齐宛一起。

可以说,齐宛会选择医学,正是受到了这个温柔的女人的影响。

假如说,谢夫人代表着人性中闪光的一面,谢家主就是人渣的代名词了。

这是一个和善良、宽容等词都搭不上边的人。

是一个无比自我、自私的人。

任何事情都要受她的安排,任何人的感受都要排在她的感受后面,谢拾青现在的样子,简直和她像了九成九。

只不过谢家主没经历过任何挫折,她的傲慢更盛,是太阳一样的人物,所有的人或事都得围在她身边转,而这种盛气凌人的状态,她是不加掩饰的。

她操控公司的事物,回到家,同样操控有自己血脉的亲生女儿。对于谢拾青要做什么,学什么,她有属于自己的标准。

做一个胜者,做一个聪明人,人上人,超越同龄人。

只有谢拾青达到了标准,她才会给个好脸色,如果没有……

齐宛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小小的谢拾青回到家中,成绩单上也列着A,但却不是第一名,而是排到了第二。

她有一个失误,扣掉了一分。

只有一分。

那天,小谢拾青在书房里待了半个小时。

谢家别墅的隔音很好,她什么也听不到。齐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那以后,谢拾青的成绩,永远都是第一。

她永远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有一种说法是,人会下意识地去模仿生命中最权威的那个人的言行举止,这是一种崇拜,更是一种自卑。

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对于“完美”和“强大”的标准,不会走出其它的路,不会认为其它种类的性格也有好的可取的一面。

只有一种,在她的心里只有一种最优解。

只是比起谢家主的气势逼人,经历过坎坷和低谷的谢拾青,她的表现要更隐晦,喜欢示人以弱,用迂回的方式达成目的,没有那么强硬。

但,她最终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谢拾青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强横的意志会让所有人和事都为她让路,直到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齐宛总有一种隐约的预感,像谢拾青这样强硬的人,如果踢到了铁板,遇到了一个不以她的意志转移的人,遭遇了自身完全理解和改变不了的事,到那个时候,她要怎么办呢。

钟宁和齐宛断断续续聊了很久,她第一次来到谢家,和谢拾青见面,相处,谢拾青的每一次转变,都是潜移默化的,但是细想下来,真的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小时候的谢拾青,还留着小孩子天真可爱的一面,受着谢夫人的教导,是一个很能勇敢表达自己观念,也很会关心人的可爱小孩子。

等她长大一点,谢家主开始介入以后。

她就一点点变了。

那些美好的特质慢慢褪去,一块柔软白玉变得棱角尖利,从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人,变成了只知道利益和价值的机器。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钟宁一点点了解谢拾青的往事,就好像她这个人,变成了一本书,慢慢在她眼前打开了。

童年生活具有一种魔力,从里面可以窥探到很多端倪,毕竟如果不是发生重大变故,一个人的性格底色是很难改变的。

听完以后钟宁只有一个感受,谢家主真不是东西。

对小孩子,她不会体罚,但会无视,把人当成一坨垃圾,眼角眉梢都是嫌恶,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是很敏感的额,这是对自我的保护,因为想要健康长大,幼童必须要依靠双亲的抚养,那种察颜观色的本事是天生的。

她们天生就懂得趋利避害,去讨长辈的欢心,把自己塑造出双亲喜欢的样子。

谢拾青就是这样一点点变成了另一种性格,成了谢家主喜欢的样子。

精神上的暴力是无形的,却和肉体上的折磨一样可怕,甚至更加严重。

肉体上的伤总有痊愈的一天,可精神上的损害,能伴随一生。一个人的精神气没了,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钟宁从来不知道,悲剧可以有这么多的表现形式,有些外表看起来光鲜无害,实际内里污浊不堪,不明就里的人只看这朵花,以为她那么美,一定是在精心培育中长大的。

却没谁关注土壤下方腐烂的根系,不知道它的花期只有短短一瞬。

听了齐宛的描述,钟宁久久都不能回神。

等她看到桌子对面陌生学生诧异的目光,和递过来的纸巾,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的泪水。

用口型无声说了句谢谢。

钟宁擦了擦眼泪,只有还微湿着的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能长成现在这样,谢拾青该有多不容易啊。

她像洋葱,像迷宫,每剥开一层,解开一关,都能发现不一样的内容。

只是每一次,都有着让人忍不住想落泪的共同点。

齐宛的消息再一次跳出来,【别和她说是我说的。】

钟宁原本悲伤的心情都被打断了。

回了句好,她把手机放下,在图书馆坐了半天,桌上的作业和学习资料,一页都没有动过。

钟宁想到自己的童年。

相比较下,她大概是在天堂出生的,谢拾青是在地狱出生的。

她的家庭条件不是顶尖,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父母是很舍得在女儿身上花钱的,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带来了好运气,生意蒸蒸日上,店面一扩再扩。

妈妈怀她的时候没有遭过一次罪,孕期的各种不良反应都没有来报道,顺产也是顺利得不可思议。

钟宁出生以后,喝的奶粉都是当时市面上最好的,还请了月嫂来,所有的照顾都是及时的。

等到她再长大一点,开始学习说话的时候,才慢慢接受到来自家人的教育。

她的双亲不是一个会溺爱孩子的人,宠和溺爱是两个概念。小钟宁有着小婴儿的一切特征,非常自我,非常霸道,有时候还会欺负姐姐,抢姐姐的东西。

但是当家长的两位,都没有拉偏架,也没有一味地惯着她,而是教导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和需求,然后满足合理的那部分。

钟宁慢慢就知道了,眼泪不是万能的,良好的沟通表达,比无理的哭闹更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姐姐也不是她的竞争对手,而是家人,姐姐爱她,她也要爱姐姐。

在她刚会走路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只狗,是出门去超市的时候,她发现的流浪小狗。

小狗的腿被压断了,嘤嘤地叫,钟宁就走不动路了。母亲问她要养吗?

她不懂什么是养宠物,但是钟宁知道血,姐姐偷偷做菜的时候切过自己的手指,流了很多血,家里人都急坏了。

钟宁就知道了,红色的液体,是不好的东西。

她说:“小狗狗,红的,红的不好。”

于是今天的超市之行,就换了终点,变成了宠物医院。母亲用衣服把小狗包起来,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对上,小狗舔了舔她的手指。

真奇怪啊,小钟宁叫了一声,说狗狗要吃她。

母亲就笑了,说:“这是舔,狗狗喜欢你才会舔你,这是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就像我喜欢你,会亲你一下。亲亲,是家人表达喜欢你的方式。”

小小的钟宁一知半解,但是小狗很可爱,她想了想,也要低头舔小狗一下,被眼疾手快的母亲急忙拦住了。

后来,小狗香香,就成了她们家的一份子。

香香是一只串串狗,看不出来什么品种,毛有点长,是白色的。

有了香香,小小钟宁就学习到了照顾和责任。

香香最是亲她,她就被分配了一个任务,给香香添粮,有时候她忘记了,香香就会饿肚子,饿得呜呜叫,那天起,她就知道了什么叫愧疚,什么又叫准时。

她们会也一起给香香过生日,带香香出门旅游,每个人都会收到来自家人的一份礼物,不论贵重,不管大小,就连香香也会叼来自己喜欢的花和树叶,送给每一位家人。

钟宁的好运气是天生的,可她爱人的本事,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环境对人的塑造,就是有这样神奇。

她和谢拾青,是两个极端。

就算钟宁长大以后,去上学,见到许多不同的人,有的贫穷,有的富有。她既不会觉得前者是寒酸的、粗陋的,对很多大城市内的设施不了解,就瞧不起人家,也不会觉得后者就是高人一等,是有特权的。

她精神足够富足,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亏欠,得到的爱是满溢出来的,不自卑也不自傲。

不需要去宣誓什么主权,去证明自己有多么优秀,因为她可以不优秀,不需要做到世人眼中的那种成功,没关系,她的肩膀上没有额外的压力和期许,只有希望她健康成长的愿望。

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何尝不是自卑的一种表现?

谢拾青的自傲,就是这样扭曲的。

拼了命地证明自己无坚不摧,证明自己是人上人。她的高自尊,怎么不是另一种自卑?

钟宁用撑着脸的手,点了点自己的面颊,露出思索的表情。

或许,可以试试用她经历过的一切,来当成可以借鉴的方法。

既然她的双亲能把她培养成现在的样子,没道理她用同样的办法,对谢拾青没有效果啊?

钟宁的眼眸一亮,像是有了两颗星星落在里面,她唰唰翻起了手边的心理学书籍,打算看看书上是怎么说的。

一味照搬不可取,有了方法,也要听取专业人士的建议。

她很快就沉浸其中,一直到中午到了,肚子饿了,才意犹未尽地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拿过手机一看,谢拾青已经醒了,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最新的消息显示在最上面。

【对不起,宁宁,你理理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钟宁定睛一看,未读消息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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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章节删了好多,锁了好几次,明明觉得自己没写什么,头秃,改得我人都麻了,呜呜呜

第50章

谢拾青昨晚上着实睡了一个好觉,可以说是近些日子以来最好的一个,没有做梦,没有惊厥。钟宁大约是一个天使一样的人物,苦难病痛都远离她,绕着她走。

自己和她挨着,就也能短暂拥有这样的松快时光。

她是想过钟宁会醒的,却没想过她醒得如此猝不及防,更没想到,这人能如此无情,竟然直接抛下她走了。

难以置信!

她可是一个正在发热期的omega,钟宁可是匹配度百分百的alpha啊,怎么会有alpha能有这种意志力,谢拾青分明感受到了她也情动,这人是完全受了影响的。

却能毫不犹豫地抽身走掉。

这让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极大的不自信。

谢拾青下意识地往前扑,然后摔到了地上。疼痛让她从焦急不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对于一个常年只靠意志力来熬过发热期的人来说,身体里燃烧的欲望之火,并不会那么快就让她失去理智。

她原意是想着借发热期的到来,顺水推舟,让钟宁和她直接做了。

怎么会有人看到一个娇娇软软的omega沉浸在欲望中,活色生香的样子,却能不动手的呢?

钟宁的反应让她又一次失算,她完全没有按照预想来行动。

但在这人身上遭遇的挫折太多,谢拾青甚至诡异地有了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不愧是她最爱的宁宁,就是这样与众不同,让她猜不透。

她能算计所有人的人心,却唯独不包括钟宁。

钟宁总是那个例外。

她的判断失误,单纯依靠发热期,并不能让钟宁和她亲近,攻略上说的完全就是错误的,什么只要omega一躺,alpha就会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根本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既然攻略指南失败,那就只能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

钟宁总是心软的,而她,恰好拥有一个绝佳的武器,不是吗?

谢拾青哭泣,哀嚎,像一滩烂泥一样,装出精神崩溃的样子,果然,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得到了安抚,得到了承诺,自然也得到了一次标记。

在这个“博弈”的过程中,谢拾青已然清楚了,钟宁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你用软弱的一面对她,可以得到怜惜,得到细致的温柔与尊重,可倘若要用强硬的一面去操控她,只能得到最果决无情的态度。

多么幸运,她有假装脆弱的最完美条件。

她真的是一个病人,身体有病,精神也有,太完美了。

倘若她要是不符合弱小的定义,这世上恐怕没人符合。

谢拾青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在钟宁的怀抱里,她制定着自己的未来行动计划,研究着要如何揭开那些过去的伤疤,把它们一个个翻出来,捧到钟宁的面前去。

看看她可怜的童年生活,再看看车祸后遭遇了哪些算计……天呐,太多可以说的东西了。

她欢欢喜喜地睡,高高兴兴地醒。

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守在身边的不是钟宁,而是管家。

钟宁去上课了,行吧。

谢拾青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开始发送道歉的话。

一个敏感多思的人,一个心理遭受过创伤的可怜人,在发现在自己昨天又一次做了错事,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惊惶不安的。

【宁宁,我……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了,发热期突然到了,我没有办法思考,只想着靠近你一点,再靠近一点,我……】

【你会觉得我很恶心吗?做出这种事来,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不起,宁宁,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把我推开是对的,我也不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去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们要做身体的主人,而不是欲望的奴隶,我完全支持你的想法,只是当时我满脑子都是你……说多了好像在故意辩解,我只想道歉,对不起,宁宁,对不起】

【昨晚上我又失控了,完全是我自己的错,那时候我的想法是很离奇的,一直在钻牛角尖,又麻烦你来哄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宁,你总是那么好,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真的没关系,我犯病的时候总是很极端,很容易说出一些让人为难的话来,我不能说,自己的心里没有过那些念头,但它们是片面的,不是我心里想的全部】

【下次不要再管我了,就把我关在房间里,第二天,我自己就会好的,真的……总是这样,还牵连你熬夜,我心里也好难受,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拖累你,给你带来麻烦】

【管家已经过来了,还带了早餐,我有乖乖吃饭,抚慰剂也用了,宁宁,你还在上课吗?】

【……昨天弄脏的床单床垫我叫人换新的了,再次道歉,对不起】

【宁宁,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回应呢?什么话都可以,我的心里好慌】

【昨天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对,宁宁,你说句话好吗】

……

谢拾青隔一会儿就发一条消息,反反复复地道歉,说自己犯错。钟宁正在看书,没有看手机,一直没有回复。她就把昨晚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单独拎出来,痛骂自己,说自己不该,然后祈求、哀求钟宁的原谅。

不清楚房间里有没有监控,大概率是有的,所以她醒过来没多久,让人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床,就回楼上去了。

她皮肤嫩,容易出印子,受一点伤就显得很严重,大多数时候是优势,可哭的时候,眼睛肿得太厉害就不好看了。

谢拾青是上楼敷眼睛的,一边敷,一边发消息,也多亏她是个盲人,不用看手机也能发,两不耽误。

用钟宁信息素培育出来的抚慰剂有着同样的柚子花香气。抚慰剂不需要注射,只要拧开瓶口,让里面的味道自然挥发扩散,给身体一种已经标记过的假象,发热期就自然而然淡去了。

她躺在靠椅上,眼睛上贴了两片白白的凝胶面膜,对管家吩咐道:“给花园也种几颗柚子树。”

明明是从前不感兴趣的味道,喜欢上钟宁后,貌似渐渐成了她的最爱。

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谢拾青放下手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发热期就是这样,大多数omega总会觉得虚弱,困倦,她也不例外。

忽然,铃声一响,是钟宁的电话。

谢拾青噌地坐了起来,拽掉脸上的眼贴,用毛巾给脸从上到下使劲擦了一遍,把面膜带的精华液都擦干净,脸上的皮肤也擦红了。

接着上下眼皮一合,一眨,几滴眼泪就流了出来,把睫毛弄得湿湿的。

全程不过三秒钟,电话接通,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宁宁……呜,我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了?”

钟宁略带失真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我刚刚在图书馆看书,没有看到你的消息,拾青,不要哭啦,是我太粗心了,明天我就把耳机戴上,这样就不会错过你的消息了。”

谢拾青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不确定问:“真的吗?就只是没看到吗?”

钟宁抱着书下楼,小声地说:“真的呀,我不会骗你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理我了……”

她呜呜地哭,还掺杂着慌乱褪去的纯粹的喜悦,“我真的好害怕,宁宁,我要吓死了,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钟宁刚在齐宛那儿接收了一堆谢拾青的惨事,对她正处于无比浓烈的心疼当中,那两次伤心的经历,也在她的心里飞速淡化了,“下午还有一节小课,要不我请假回去陪你吧?”

“没事的,宁宁专心学习,学业重要,我知道你没有不要我,心里就好受多了,没关系的,我自己在家待着也可以。”

谢拾青破涕为笑,却没有顺势答应下来,而是善解人意地拒绝了。

“我用过抚慰剂,觉得困困的,可能一会儿还要睡一觉。宁宁下午的课上完了,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过去也要不少时间,到那儿也要下班了。”钟宁温声说,“下课我就回家,三点就到家了。”

“那我睡醒就能看到宁宁了,是吗?”谢拾青惊喜又期待地问,咬着唇也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是的,睡醒就能看到我了。”

一看到谢拾青的样子,钟宁什么脾气都没了,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分了。

其实谢拾青也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而且考虑到她过于悲惨的经历,会有这种没安全感的、拒绝好意的行为,是非常情有可原的。

她也是可怜人,受害者。

挂断电话,钟宁叹气,决定把之前的事情揭过。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大概是洗白的时候要用的,但真是架不住,谢拾青也实在太可怜了……反正苦主是她,她说原谅就原谅,也不需要旁人同意。

谢拾青真的够惨了。

她真的做不到铁石心肠。

下午的课结束,她就回家了,还在小区外面的超市里买了许多水果拎回去。

谢拾青家里的钥匙,她是早就有的,谢拾青搬过来的时候就给了,说是让她可以随时随地来找松茸一起玩。

不过每次她回家,谢拾青都会早早等着,她还一直没去过楼上,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拿钥匙打开门,钟宁先把水果放到门口柜子上,回手关门,接着弯腰去鞋柜里翻出了一双新拖鞋穿好。

穿好拖鞋,抬眼一扫。

真空啊。

这房子太空了,要不是还有一些家具,也贴了瓷砖墙纸,钟宁都要以为是毛坯房了。

客厅连个沙发都没有,角落倒是摆了几个狗狗玩具。

松茸还没回来,倒是在外面守着的保镖看到她,客气地一颔首,“钟小姐,谢总在开会。”

钟宁一愣,“不是说睡觉吗?她忙多久了?”

保镖沉稳地说:“一点钟左右,钟小姐要去找谢总吗,她就在左手边第二间。”

“先不用,等她忙完吧。”钟宁说着,把水果都放进冰箱,洗了一盒荔枝和蓝莓出来。

一点钟是她上课的时间,她们中午说话的时候是快十二点的时候,这不是根本就没睡多久吗?

明明是发热期,还要这么辛苦。

但谢氏是谢拾青的心血,她非常能理解这人的举动,就只是有些心疼。

洗好的水果还带着水珠,钟宁剥开一枚荔枝自己吃了,又是忍不住叹气。

要命,她遇上谢拾青,总有那么多愁绪。

心理学的书还没有看完,如何让谢拾青建立起健康的信任关系,而不是只信任她一个,仍旧是大难题。

她这个只学了几个小时的超级半吊子,如何才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何况她自己的成长经历只能做一个参考,小孩子出生长大,脑海中的认知是空白的,需要从无到有地构建。

可谢拾青是成年人,她的心灵已经被污染了。

相当于作画,前者是在白布上涂油彩,后者是在一块报废的旧画布上下笔,得一边修画框,一边小心地盖过原来的颜色,这个过程不能出错,才能在上面涂新颜色。

而她是个刚自学两天的人,连线都画不直,就要画出清明上河图一样的巨作。

钟宁郁闷地又剥了一个荔枝,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又坐了一会儿,管家从房间里走出来,要去厨房倒水,钟宁看到,就把水杯接了过来,端着它和水果一起进了房。

谢拾青正靠在床头,背后垫着软枕,脸色微白,双颊却透着一抹病态的红,眼尾还晕着霞色,病恹恹地坐着,手里抱着一个平板。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偏了下头,“宁宁?是你吗?”

“是我。”钟宁走过去,把水果放到床头,自己坐到床边,牵起她的手握到水杯上,“有吸管的。”

“你现在觉得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谢拾青欢喜地把平板扔到一边,上面的报表一闪,变成了黑屏,“宁宁,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刚过来没多久,看你在开会,就没打扰你。是公司又有问题了吗?”

钟宁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谢拾青听了以后,捏着吸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一下就湿了。

她是激动的。

钟宁有太久太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曾几何时,她天天这样说,每一句都充满了爱,自己还不屑一顾,觉得是假的。

有些时候,人就是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在拥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持有的是什么样的稀世珍宝。

是她的苦肉计终于见到最终成效了?

谢拾青强压下激动的心,低声抱怨道:“还不是伊甸娱乐,它背后是乐家人控股,对谢氏一直都是虎视眈眈,总想着咬下一口肉来。”

“公司最近投资了一部复仇为主线的古装剧,她家转头就也搬出来一部同类型的来打擂台,请的又是最近当红的流量小花。”

“还发热搜和通稿,来打压我们的女主演,她是新人来着,刚从学校毕业的。”

钟宁惊讶地咦了一声,“那这位女主演一定很优秀了?”

谢拾青就抿唇笑了一下,当然优秀,这位可是日后包揽各大奖项,凭借一部电影就拿了大满贯的天才演员。

只是经历很苦,被伊甸娱乐雪藏了好几年,一直在小配角上面打转,因为不想接受潜规则,总是被排挤。

后来合同到期就和伊甸娱乐解约了,她去参演的那部电影,是一个落魄导演拍的超小成本文艺片,讲的是一个拥有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杀人犯的故事。

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全靠主演优秀。

谢拾青刚重生回来,就把这位天才演员签到了自己公司里,像守着下金蛋的母鸡一样,好好地给安置了起来,还帮她解决了家里的困难。

虽然她是天赋型选手,但没有经历过那几年雪藏的人情冷暖,在演技上还是有所不足的。

谢拾青已经量身准备好了她未来的发展计划,现在的这部爽剧,是她获取观众缘的跳板。

两部差不多类型的剧,当然是哪个演技更好,哪个就更成功。

主演虽然是新人,配角却全是大花,上辈子这部剧主演是另一个人,照旧火了大江南北,换了她只会更好。

原来的主演,谢拾青就给她安排了另一部电影,也是能获奖的题材,就看她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她一边介绍,一边把平板捞回来,找出这人试镜时候的视频给钟宁看,“是我发现的璞玉哦。”

眉目间那种得意简直藏不住。

钟宁点开视频,一个穿着短袖长裤的年轻女生站在空旷的房间内,开口说道:“各位老师,我是季澄心,我准备的试镜片段是冷宫觉醒。”

她鞠了一躬,再起身的时候,眼神忽然变了。

很难说那种感觉,钟宁直观就觉得,明明这人还穿着现代的衣服,但芯子却是古代的,周围明亮宽敞的室内环境,也变成了残破冷旧的宫室。

她的眼神从绝望到不甘,从愤恨到坚决,层层递进,让人目不转睛。

钟宁:“哇……她好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这种试镜视频,她真的很优秀。”

谢拾青捧着平板,脸上那种得意的笑顿时僵了一下。

是她显摆的没错,可她的本质是想让钟宁夸她慧眼识珠,不是夸这个珠本身啊!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

谢拾青又情不自禁地偷偷冒酸水,转移话题道:“我好像闻到有荔枝的味道,宁宁买了水果吗?”

钟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视线从平板上移开,扭身去够床头柜的盒子,“对,我回来的时候去超市买的,拾青要吃荔枝吗?我给你剥,还有蓝莓,草莓,榴莲,你有没有想吃的?”

趁她转身,谢拾青吧嗒把平板一合,让季澄心念台词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怕钟宁再夸两句,自己要忍不住打乱计划,也把这人雪藏了。

这可不行。

平板往旁边一丢,谢拾青软着嗓子说:“想吃荔枝,宁宁。”

“好。”钟宁说。

挑了一个红的,把皮剥掉一半,手下垫着两张纸,“拾青张嘴,啊——”

谢拾青的面色更红了,是血液上涌的那种红。

她张口,一低头,唇瓣就碰到了微凉柔软的荔枝肉,张口把它咬进嘴里,就听钟宁又说:“果核直接吐出来就行,我接着呢。”

谢拾青几乎像是喝醉了酒,踩在棉花上,魂都要飞了,“宁宁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钟宁就笑着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喜欢你啊,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柔软的触感停留了一会儿才离开,谢拾青完全愣住了,圆圆的荔枝核吧嗒掉了出来,“什、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说:“宁宁,你……你是原谅我了吗?”

一只手小心翼翼往前伸出,抓住钟宁的衣袖,那种忐忑和期待,仿佛是从每一个毛孔里溢了出来,“你不怪我了吗?”

钟宁摸了摸她的头,眸光郑重,“不怪了,我原谅你,拾青。”

她已经足够凄惨了。

再不原谅,真的说不过去,钟宁自己都过意不去。

一滴泪水蓦然冲出了谢拾青的眼眶,紧接着又是一滴,两滴,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钟宁无奈极了,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里,连忙把人抱住了,“别哭了,别哭了……再哭眼睛不要啦?”

怎么会有这么能哭的人。

见怀里的人眼泪不仅没停,还更汹涌了,钟宁只好故意压着声音说:“你一直哭,是不高兴的意思吗?”

谢拾青就急急忙忙地摇头,“不是的,是高兴。”她吸了吸鼻子,“我是太高兴了,宁宁。”

“我想过无数次,你会彻底离开我,走出我的世界,我我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期望能获取你的原谅,要是失败了,也只能接受。”

“这样的场景,我梦到过无数次,每次都从梦中惊醒……宁宁,我真的很怕。”

“可是我又知道,强留你在身边,你不会快乐,我也会因为你难过而难过,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

谢拾青的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微光,哽咽着说:“你肯原谅我,这是我做过最好的美梦里,也没有出现过的场景。”

“对自己自信一点,拾青。”钟宁低头,轻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会原谅你,是因为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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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拾青:苦肉计真好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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