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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了。

殿下本就在主持乡试事宜,没多少时间去找苏姑娘,你倒是好,竟然自己凑过去。

还没问题你昨日跟苏姑娘都说了什么呢。

金彦磊一无所察,甚至还拿出两粒奶糖自己吃得开心:“那点心铺的小姑娘可真有意思,小小年纪竟然那样聪明,厉害啊。”

“而且还说,若有人像欺骗柳月一样骗她,她必恨不得对方去死,这般个性,可真有意思。”

李锐渊脸色一变,终于开口:“蛋糕留下,你走。”

为什么!

金彦磊还想说话,却又听太子道:“柳月跟朱中杰的事,是她告诉你的?”

“对啊,反正这事也不是秘密了。”

李锐渊沉默片刻,再次赶人。

这是怎么了啊!

太子表哥好像生气了?

不懂,不理解。

殊不知郭公公头发都要掉光了,一直在帮他想理由:“必然因为金少爷帮忙喊了朱中杰,这才能让他去救人。”

所以告诉金少爷,没有告诉您。

“肯定是最近您太忙了,等乡试结束,想来您跟苏姑娘关系还能恢复从前。”

李锐渊直言:“不会了。”

不会?!

为什么!

郭公公第一个不同意!

李锐渊微垂着眼,又对郭展道:“金彦磊应该还没出宫门,让他回来。”

“把蛋糕送到母后宫中,再以母后的名义订些点心,充当乡试贡院考官们的吃食之一。”

郭展惊愕道:“让苏姑娘跟宫里有接触?”

“以她的聪明,岂不是?”

岂不是很快会发现不对劲!

政务上一向果决的李锐渊此刻罕见有少年的神情,最后道:“要让她发现。”

否则接下来,她肯定会用自己的方法远离自己。

倘若再发现不了这点,他这太子也不用当了。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事情要做。

此刻的慧女点心门前,还是排着长队。

谁让她家新品真的太好吃了!

排队也愿意啊!

苏茵茵送走金彦磊,便继续在店里帮忙,直到又听说柳月的消息。

对比之前的流言来说,这次才闹了个大的。

自从昨天下午,柳月被朱中杰带走之后,母女两人便进了朱家在西城的宅子。

这宅子虽是别院,却比他们在苏州的家大许多倍,也比柳月自己家大许多。

朱中杰把母女两人安置好后,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柳月却直接开口:“我只要和离书。”

朱中杰慌了,反问道:“我不相信你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为了要和离书。”

此话也没错。

来的时候,柳月确实有过幻想,以为两人能重归旧好。

可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自从朱中杰第一次回家族,他们之间便渐行渐远。

现下突然被问住,柳月只能深吸口气。

朱中杰那边连忙道:“你们先安心住下,这处宅子的地契都在这了,还有仆从七八个,全都听你差遣。”

“就算你不住,珠珠总要有个安稳地方吧,想来那客栈人来人往,也不安全。”

到底六年夫妻情分,柳月又抱着女儿,还是住了下来。

可她心里迷茫,夜晚哄睡女儿,便再也睡不着。

偌大的宅院黑压压的,原本应该觉得恐慌。

但这里被人布置的十分舒适,一切都是可以安稳躺下的错觉。

柳月刚熄灯要睡,便听外面有人在说话,等她悄悄过去,便听到值夜的丫鬟们在说话。

她们压低了声音,叹气道:“可怜这母女两个了。”

“见那月娘人不错,却也不好多说。”

“人好就成,以后咱们就在这伺候月娘子,虽说是个外室,却也是少爷心尖上的人,以后少不了好处。”

两个丫鬟感叹着月娘子的命运,同时也庆幸主子人好。

可听到这话的柳月满脸恐慌。

外室?

朱中杰要让她当外室?!

屋内动静惊动院里的丫鬟,两人还以为月娘子睡了呢,知道闯祸,连连磕头。

磕头求饶过后,又哭着劝道:“月娘子,小的们知道,您是清白人家,可形势比人强,朱家还算厚道,您又跟少爷有情谊在,便是做了外室也跟之前一样。”

“是啊,不为您想,也要为小小姐着想。”

“求您不要声张,否则我们就完了。”

“朱家绝对不会短了您的吃穿,以后绫罗绸缎享受不尽,我们也会忠心于您,做这宅院里的忠仆。”

两个小丫鬟哭着恳求,把分析利弊说的很明白。

她们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为自己现在的主子考虑。

屋子里的女儿被吓醒,也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她想爹爹,想回家。

柳月一夜未睡。

好像所有人都在劝她,就这样吧,反正以后的日子会比之前好过,她不用辛苦做绣娘,不用辛苦养孩子。

这宅院,这奴仆都是她的。

她还在地契的盒子里看到这几个丫鬟仆人的卖身契,虽然朱中杰没说,却证明这些人都归她了。

只要留下来,只要不闹了,不要什么和离书,不承认之前两人成亲。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会走向“正轨”。

她有安稳的生活,女儿有明确的身份。

便是以后不跟朱中杰在一起,凭借地契卖身契,她甚至换成银钱,回苏州开一家自己的绣坊。

来京城的路上,柳月信念坚定。

被人陷害偷盗,她可以据理力争。

甚至差点被关到监牢,她都能证明自己不该被关。

可现在,柳月才发现。

那些事情才不是最大的阻碍。

现下的宅院,柔软的床铺,一心效忠的忠仆,才是她此行最大的难关。

是要和离书。

还是要这些东西。

鸡鸣天晓,看着泛白的天光,柳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今日,明日,是最后的期限。

等到朱中杰进考场,她便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到底要什么。

柳月这才发现,此处宅院太过空旷了。

她们母女两人,跟身处监牢有什么区别。

上午她才睡了片刻,下午见众人放松警惕,抱着孩子出门。

苏茵茵听到消息时,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去国子监了!”

“当众问朱秀才要和离书!”

马上要乡试的国子监学子们瞬间傻眼,再联想到上午的传言。

都是真的啊!

朱中杰看着老实得很,背地里竟然做这种事?!

这些世家子弟听完之后,下意识道:“直接给处宅院,就是做外室啊,倒是阴毒。”

没错,是阴毒。

是用糖衣裹着的砒霜。

其他人看不出这些伎俩,他们同阶级的,几乎一眼看穿。

给什么宅院,仆人又有什么用。

说的再天花乱坠,就是个外室,以后日子如何,全靠朱中杰的良心。

可这些糖衣砒霜,确实会让不少人上钩。

毕竟宅子是真的宅子,仆从也是真的仆从。

无非是糊弄对方,直到乡试结束。

等朱中杰有了官身,两人身份便再也不同。

朱家等的就是这个。

可惜他们低估了一个普通绣娘的自尊自爱之心。

她不要宅院不要银钱不要仆从。

只要一封和离书,要把前尘往事斩断。

她之前只是选错人了,并非做了错事。

“朱中杰,六年夫妻之情,你不能否认,更不能躲开。”

“今日我来,只问你要和离书,请你写下吧。”

柳月甚至准备好笔墨纸砚,她被女儿紧紧抱着,两人是互相的依靠。

“写下后,我立刻回苏州,我做我的绣娘,你考你的举人,以后死生不复相见。”

国子监门前瞬间围了无数人,便是夫子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忠烈女子,再看向朱中杰时,只觉得他胆小懦弱,还不如一个女子有魄力。

现在别说普通学子,便是马上要科举的学生都忍不住来看,何况金彦磊。

金彦磊也没忘了苏茵茵,事情刚发生,便让人去找慧女点心,让她来瞧热闹。

看他这一天忙的。

上午排队买戚风蛋糕,中午给太子皇后送吃食,下午准备读一会书,就看到这热闹。

苏茵茵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柳月拿出笔墨,让朱中杰当场写和离书。

眼看她被一群男子围住,苏茵茵连忙挤进去,此刻顾不得什么,只站在她身边。

柳月见苏家妹妹来了,朝她笑笑,她感受的到,这是苏妹妹在支持她。

那金彦磊见此,干脆也站在苏茵茵身边,低声道:“没想到她不要那些东西,我以为这女子愿意当外室呢。”

苏茵茵并未回答,金彦磊又道:“我倒是敬佩她了。”

说句不好听的,高门大户的外室妾室没那么好当,要让一些人知道这事,估计还会为月娘痛惜。

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不抓住呢。

苏茵茵却看得眼睛发亮。

她也敬佩柳月姐。

若今日低头,以后便有低不完的头。

或许有人说她不识时务,可人生在世,只为金银地位活着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眼看朱中杰犹豫不决,苏茵茵干脆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当初不敢跟家族抗争,只敢偷偷成亲。”

“如今不敢面对自己做过的事,还要让妻儿追过来要和离书。”

“人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又说仁义最难得。你背离家族,跟家族不容之人成亲,一对不起家族名声,此为不忠;二不顾爹娘反对,强行娶妻生子,是对不起父母高堂为不孝;三成亲后担不起小家的责任,也对不起结发妻子为不义;四不肯承认过往,宁愿让女儿做私生女,更是不仁。”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便是你这些年读书的成果吗。”

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完了!

这些话憋在她心里真的好久了!

“说得好!”金彦磊第一个鼓掌,“说得太好了!”

奉国将军家的儿子起哄,其他人终于没忍住,开口指责道:“是啊,你就写封和离书,让人家离开吧。”

“好好的清白女子,跟你吃苦受罪,还做绣活供你读书,你呢?你拍拍屁股回家了,算怎么回事。”

“赶紧写吧,别愣着了。”

也有想帮朱中杰说话的好友,可方才那小丫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讲出来,谁若偏帮,岂不是跟朱中杰一样。

众人压力下,朱家来人还是晚了一步。

朱家人看着柳月手中的和离书,当下便知,一切都完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更不能矢口否认,否则丢的不只是朱中杰一个人的脸。

朱中杰痛哭流涕,原本就软弱的他,此刻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掩面哭泣。

拿到想要的东西,柳月深吸口气。

六年的时光虽然错付,可她知道,自己还能回头。

以前可以养女儿养相公,以后还可以养自己。

她要准备回苏州了。

苏茵茵看着朱家人,下意识往前,那朱家人却对柳月客气道:“嫂子来了京城,怎么不讲一声,也好合家迎接才是。”

嫂子?

苏茵茵傻眼,柳月同样愣住。

眼前这人是朱中杰堂弟,他喊嫂子?

苏茵茵随即反应过来。

有朱中杰的和离书,便证明柳月的身份,不管是否和离,都是朱家不得不承认的儿媳。

那这堂弟当众喊嫂子,肯定是应下这门亲事。

不管这件事他们有多难堪,都要咬牙认下,否则面子上更过不去。

柳月犹豫片刻,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道:“虽说已经和离,却也斩不断亲缘。”

说着,看向柳月怀中的女儿。

认下嫂子,就要认下侄女。

怪不得朱家拦着,不让写下和离书。

苏茵茵知道里面的复杂,却没想到复杂到这种地步。

即便是身处其中的柳月也没料到。

她只是想拿到和离书就回苏州的啊。

国子监的学生们虽说出身高门,但这种弯弯绕绕,还是反应了许久。

这,这柳月姑娘破釜沉舟,不要荣华富贵,只要和离书。

不仅给自己挣到尊严,甚至还挣到体面。

若她真的吃下糖衣砒霜,等着她的身份便是妾室,是侧室,是见不得光的人。

一辈子便是如此。

可她愿意抛弃一切,直接拒绝那些金银富贵,要一个尊严,要一个结果。

给她带来的,则是堂堂正正的身份。

是朱家,乃至朱家宗族都要善待的前儿媳。

柳月觉得有些荒唐,又觉得之前口口声声说会让家里同意的男子,没有那么伟岸了。

这事本不复杂。

是懦弱跟担不起责任,才让事情走到如今地步。

她之前做梦都想得到朱中杰爹娘的认可,如今竟然是这种方式的认可。

“娘,我们回家吧。”四岁的女儿小声道,“娘亲我想回家。”

她说的家,是苏州的家,是那个狭小但属于自己的家。

“好,我们回家。”柳月忍不住没向苏茵茵感谢,朱家在这,不能牵连到其他人。

如今她有前儿媳的名头傍身,轻易不会有事,可苏家不成。

国子监门前的闹剧终于结束。

可这事远远没有了结。

赶在乡试前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惊天丑闻。

以苏茵茵来看,原本必中乡试的朱中杰,只怕难以成事了。

此事感慨万千,苏茵茵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见证了那么多喜事,什么五花八门的姻缘都有,没想到这件事给她的触动那样大。

朱中杰跟柳月的事,错一步都不会到如今地步。

倘若朱中杰不隐瞒身份,两人多半不会产生感情。

倘若朱中杰有些担当,更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两人身份不匹配的缘故。

感情是重要,却也抵不住身份差距。

苏茵茵揉揉脸,不想那么多了,柳月姐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朱家便是装样子,都不会让她过的太过困苦,否则朱中杰接下来别想结亲了。

这样的结果,既意外也不意外。

苏茵茵被金彦磊的人喊过来,这会人群散去要离开,自然还要再送回去。

不过看这小丫头颇带些愁容,金彦磊低声道:“别为这事发愁了,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把你做的戚风蛋糕带到皇宫,献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两人都觉得你们家点心甚好,准备作为乡试考官的点心之一,估计已经去你家预定了!”

苏茵茵震惊。

她没听错吧?!

此话当真?

宫中预定她家点心?!

方才的愁绪瞬间消散。

太好了!

她要赶紧回去做蛋糕啊,还愣着干什么。

苏茵茵赶紧道:“此事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有机会谢谢太子殿下,我原本都要出宫了,他又把我喊回去,专门定你家的点心啊。”

“太子可真是个大好人。”苏茵茵笑得眼睛亮亮的,“有机会一定亲自谢他!”

“不说了,我回去做蛋糕了!”

第47章

安盛十三年,八月十七,距离今年乡试还有一天时间。

今年的乡试真是热闹,不仅是考试热闹,西市兵马司发生的事,也让人津津乐道。

跟火禁司的人不同,巡查司指挥使只觉得丢面子。

不仅能差事没办成,还让人下了脸面。

原本就跟苏指挥使不对付,如今更是有仇一般,干脆吩咐手下,没事就去找苏家店铺的麻烦。

那慧女点心不就是他娘子开的,听说生意还不错,大家路过的时候,一定要去看看。

巡查司得了上司命令,自然要去。

也就是其中梁副使给自己人使眼色,让自己手下去跟苏指挥使说一声,省得真的出事。

为了女儿得了好姻缘,他也要想着苏家啊。

苏指挥使得到消息,脸色变得难看。

兵马司内部的事,在内部解决就好。

谁会闹到家中。

慧女点心最近几年经常排队,巡查司要是想找麻烦,肯定特别简单。

“先回去看看。”苏指挥使道。

丁鹏正更想骂人了。

那巡查司一向霸道,现在装都不装了吗。

他们指挥使按规矩办事,怎么就让对方不满。

等苏指挥使回店里的时候,正好碰到巡查司的人找麻烦,只听巡查司的人道:“你们店里排这么长的队,严重影响行人通行,街道就这么窄,你们占了道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赶紧都散了,全都散了。”

不让顾客排队,更不让他们在门前聚集。

周围店铺面面相觑。

他们都没说什么,巡查司的人找什么麻烦。

若不是慧女点心的生意这样好,附近也没那么多顾客过来啊。

再说了,慧女点心很早就注意到这件事,排队的顾客都沿着路边站,绝对不会挡路的。

“没事找事。”孙东俊偷偷道。

孙母瞪他一眼,赶紧把他拉进店铺。

知道也不能说出来,那可是军爷,不能惹的。

其他店铺老板伙计同样偷偷进门,根本不敢跟兵马司的人多说。

反而顾客们不惯着,开口道:“我们没有挡路啊。”

“只是买个点心,有什么错吗。”

“就是,我们买得快,走得也快,犯了哪一条罪?”

“还敢狡辩,本官说你们聚集就聚集了,赶紧散了,听到没?”巡查司等人举了举刀,明显是威胁的意思。

苏指挥使快步过去,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持刀对着百姓吗。”

巡查司的人原本耀武扬威,看到苏指挥使过来,瞬间熄火,赶紧道:“见过苏指挥使,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也没有办法。”

上面,那就是他们指挥使。

丁鹏正站出来:“上面?有何指令,可有文书?此地排队又犯了哪条王法。”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一样。

依旧是巡查司以权压人,火禁司的人按令行事。

眼看周围人越聚越多,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道:“此地可是慧女点心?”

只见那人穿着宫中太监的衣裳,看着品级还不低的样子,众人连忙看过去,对方不慌不忙走到店门前:“请问谁是东家,我这有桩生意,需要详谈。”

苏娘子一直在场,见此站出来道:“我便是东家,还请进内详说。”

这太监像是没看到冲突一般,抬头看了眼找茬的人,轻蔑道:“皇城脚下,怎么还有这种人。”

旁的不须在多说,巡查司众人已经冷汗直冒。

对方不会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吧?

再看人家身上的穿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原本还想找茬的众人,再看看面前的苏指挥使,赶紧四散而逃。

苏茵茵回来的时候,门口围观的人还在讨论:“那是宫里的人吗。”

“看样子像。”

“难道慧女点心,还做了宫中的买卖?”

“哎,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排队吧,那戚风蛋糕真好吃啊。”

谁料苏娘子竟然出来道:“抱歉,可能要闭店三日,等三日后大家再来吧。”

闭店?!

这是怎么了?!

难道说被找茬,所以避避风头?

不管大家怎么问,苏娘子闭口不谈,苏茵茵赶紧上前,眼睛带着惊喜。

肯定是宫里的生意来了啊!

她听金彦磊讲完,便立刻赶回来,还朝金彦磊的小厮道谢:“多谢小哥送我回家,辛苦你了。”

对方连连表示不用,苏茵茵道:“反正闭店了,店里应该还有刚做好的蛋糕,给你和你家公子带一些回去吧。”

这自然好啊!

金彦磊的小厮美滋滋离开,怪不得她家生意做得好,点心好吃,人也好啊,现在还做了官府的生意。

原本热闹的慧女点心关闭店门,让顾客们只能叹息。

他们只是想买个点心啊!

都怪巡查司的人,没事找什么麻烦。

巡查司回去禀告,指挥使听了之后,当场皱眉。

宫里去人?

做什么?

难道他真的压错宝了。

原本以为姓苏的没有后台没有根基,欺负他一下也没什么,还能讨好朱家。

现在好像都玩砸了。

“别去了,以后都别去了,此事到此为止。”

巡查司手下心道,您想到此为此,只怕没那样简单吧。

此刻关闭店门的慧女点心,正在数此次买卖的定金。

汴京乡试共有五处贡院,每处每天提供四十个戚风蛋糕。

也就是说,一天便要做二百个,赶在下午的时候送过去。

而一个戚风蛋糕的价格为一百八十文,二百个为三十六两。

一天毛利润在三十六两,任谁都要深吸口气。

三天的时间,就有一百零八两进账。

可以说,这是他们店里接过最大的生意了!

甚至不用她们送货,每日下午未时之前做好就行,会有官府的人专门来取。

也就是只管做点心,下午两点前做好。

预定点心的太监总管还很客气,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宫里吃了你们店里的点心,喜欢的不得了,正好赶上乡试考试官员们辛苦,所以帮他们定下。”

“乡试重要,一定要供着他们。”

说罢留下银钱,以及宫中给的文书,证明这件事确实存在。

苏指挥使接触过的公文多,但用金笔写的,还是头一回见。

苏茵茵看着上面的字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点点眼熟,仔细看的话,还是不同的,这字更为秀丽。

这份大订单,把慧女点心之前的晦气一扫而空。

苏娘子更是抚摸宫中文书,开口道:“现在就准备吧,明日一定要及时做出来。”

在外人看来,慧女点心因为躲避麻烦关门,实际上内里忙得热火朝天。

即便乡试当日,苏娘子都是匆匆出来,送长子去考场。

苏茵茵自然也跟着一起,苏显反而最为淡定,他不是头一次参加乡试,早就没了当初的紧张感。

苏茵茵也没问哥哥有没有把握,只道:“哥不要有压力。”

苏显笑着摸摸妹妹的头。

读书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压力了。

反而跟着凑热闹的孙东俊直想咬指甲,他紧张啊,虽然不是他考试,但作为学渣,本能害怕这种场合!

他娘还说过来见见世面,这世面有什么好见的嘛。

今年的乡试正式开始。

苏茵茵想到另一个人朱中杰,他也要参加今年乡试的。

不知道经历了之前的事,他还能不能考上。

之前太子去国子监的时候,还专门让他接待,若考不上的话,只怕他的夫子都觉得丢人吧。

管他呢,一切等到考试结束后再说。

三日后考完试。

十日后放榜。

到时候肯定有好戏可看。

考试这三天里,苏茵茵还见了柳月姐一面,她果然不能直接离开。

朱家便是装样子,都要好好招待她,并且见了家中族老,正式上了族谱。

这有些像先上车后补票,所以事情做得低调。

当然,也没人提,干脆将错就错,让柳月真正成为朱家儿媳。

柳月自己更不想如此,要不是为了女儿的身份,她估计早就想走了。

至于柳月的女儿珠珠,以后依旧交给柳月抚养,到时候苏州当地宗族会每月送去银钱米粮,不会亏待孩子。

便是等到出嫁,同样会依例给一份嫁妆,证明朱家没有忘记这个孩子。

交给柳月抚养的理由也简单,肯定是女儿舍不得母亲,不好让母女分离等等。

总之朱家想挽回脸面,肯定会把事情做得周全。

等朱中杰从考场出来,再让他完成必要的手续,到时候柳月就能回苏州了。

再之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往来,成全所有人的脸面。

此事一直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谁听了都要骂一句朱中杰不是个东西。

好好的清白女子嫁给他做妻子,转头又要人家做外室,做妾,恶不恶心啊。

苏娘子她们做蛋糕的时候也在感慨:“说到底,当初门不当户不对,那朱中杰又是个没担当的,所以才会这样。”

店里帮忙做事的周娘子,刘姐姐同意道:“是啊,若不是柳月心志坚定,现在哭都没地方哭。”

众人这么说着,店里后门被敲响。

苏茵茵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原锐的目光。

他怎么来了。

原锐开口道:“我来取点心。”

谁?

你?

苏娘子惊奇道:“你在朝中做事?”

对于原锐的身份,苏家夫妇自然猜测过。

可不管怎么猜,也不知道是哪家。

之前苏茵茵还问过,他的学问很好,怎么不考科举,原锐只答:“不用考。”

不用考,大概有两个解释方向。

一个是身份太高,考不考对他,以及他的家族来讲,没什么区别。

二是身份不一样,不能考,那更值得深思。

最后还是苏茵茵道:“他不愿意说就不说,反正京城高门大户那么多。”

当时的苏茵茵对京城高门大户还没什么了解。

她接触最大的官宦子弟,还是最初差点跳湖的张姐姐跟程公子。

之后是李云敬家。

但再深的来往就没有了。

经历过柳月的事,心里反而更加不同。

京城的高门,可谓深不可测。

人家稍稍动动指头,都能让普通人家的女子没有翻身之地。

即便是柳月姐如今的处境,都说不上一句好,顶多挽回损失。

原锐对苏娘子行礼,点头:“是,帮家中长辈做些差事。”

说着,原锐出示官府令牌,证明他是来领点心的。

五个考场的点心清点好,后面侍卫们小心接住,一一送到考场当中,当考官们的下午点心。

侍卫们离开,原锐却并未走,而是站在门外看向苏茵茵。

苏茵茵只好出去,顺便把门给关上,开口道:“原来你最近在忙这些事。”

“嗯。”原锐笑,“所以抽空来看看。”

眼看苏茵茵不想再聊,原锐先一步道:“那我走了,等最近忙完再来。”

苏茵茵欲言又止,只好看他离开。

以前的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就是,原锐到底是什么身份。

晚上睡觉前,苏茵茵翻箱倒柜,甚至搬开沉甸甸的小猪储蓄罐,打开下面的箱子。

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都在里面。

蝴蝶腰坠,蝴蝶风筝。

还有再长大一些的各色礼物。

甚至翻到她小时候写字用的小书箱。

每一件礼物,都能透露出其中的价值。

也全都证明原锐身份不简单。

甚至比朱家还要更厉害那种。

所以原锐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着想着,苏茵茵直接睡着。

第二天一醒,直接把东西再放回去。

想什么想!

人家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管她什么事。

现在的她只有一个目标,快快起床去做点心!

还要去香橼商人那,再定一些柠檬回来,省得不够用。

一批批食材运过来,原本就不大的店面更小了,即使算上仓库厨房,地方还是不够大。

好在房东也说,他已经预定了江南来的工匠,年底之前可以准备扩建。

等到明年生意淡季时候,正式动工。

到时候他们的店面,就是两层楼高,绝对够用。

房东甚至道:“其他店面会涨租金,你们店面还按原来的价。”

“要不是你们家,周围不会有那么多租客啊。”

好好好,该说您心肠好,还说您奸商啊!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日两百个蛋糕做得更快了。

但上午时候,官府来人道:“苏娘子,苏姑娘,今日能不能再多添一百个蛋糕,你家点心实在供不应求,老大人们喜欢的很。”

昨天科举头一天,学生们考试,考官们忙完便在一起喝茶闲聊。

等到下午点心一到,不少人都惊讶新添的点心,也有人认识:“这不是西市慧女点心家的新品,要排队才能买啊。”

听说是皇后,太子亲自吩咐的,大人们连连感谢,然后尝了一口。

就这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好吃啊。

又香又软的,还甜滋滋的。

特别是牙口不好的老大人,更是喜欢。

一口蛋糕一口茶,日子还能比这更舒坦?

于是,各个考场的蛋糕抢购一空,当值回来的官员甚至吃不到啊。

负责事务的官员无奈得厉害,大人们又催着东西不够。

那能怎么办,他们去定呗。

官府的人道:“反正能多做几个就多做几个,银钱肯定照付。”

苏娘子她们傻眼。

官府的大人们都那样喜欢啊。

也是,谁让他们的点心好吃呢。

不过每日增加一百个,那是不成的,增加到五十还行。

慧女点心内里火热朝天,帮工们也加了奖金。

她们一定会做好的!

三日后,乡试终于结束,慧女点心众人松口气。

苏娘子直接道:“大家歇息两日再来吧,反正店门已经关了三日,再多关两日也没什么。”

说着,还把这次奖金提前发了。

店里的人自然高兴。

外面盼着他们开店的顾客们左等右等,怎么还不开门啊。

说好的闭店三日呢?

从考场出来的苏显则拿着红纸,贴在店门上:“歇息两日,两日后开门。”

又歇?!

那他们怎么买蛋糕啊!

三日不吃你家的点心,他们抓心挠肺的!

现在三日不成,还要五日?

为什么啊!

不少顾客忍不住阴阳怪气兵马司,特别是巡查司的人。

肯定是你们去找麻烦,所以才让他们关门的!

就连不少官员家眷都在这样说。

惹得巡查司指挥使只好去问苏指挥使,明里暗里都在说,乡试都结束了,你们倒是开门啊。

你们要是不开门,我一直挨骂。

苏指挥使才懒得理他,更不接受对方要缓和关系的态度。

还是那句话,兵马司内部的矛盾是内部的事,他不应该去找自己家人的麻烦,这是底线问题。

巡查司指挥使急得冒火。

朱家那边已经彻底不用他,明显觉得他办事不力,现在还跟姓苏的关系不好,差事更加难办。

让他没想到的是,宁郡王竟然抽空召见他。

召见他第一件事,便是问他随意抓人的问题。

宁郡王案上放了一沓卷宗,都是火禁司那边整理出来的名单。

这些人都没有逮捕令,也没有官府文书,却被巡查司抓到监牢里。

火禁司花了好几日时间,把这十几年的卷宗全都翻出来,直接送到宁郡王手中。

宁郡王看着这个向来油滑的手下,自己本来就不待见他,这位也有心去往他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他自己离开。

现在不仅没能离开,反而被抓到把柄,就不能怪他了。

“解释解释吧,这是怎么回事。”

西城兵马司即将迎来整顿。

巡查司是重中之重。

反观火禁司众人喜笑颜开。

惹我们老大,你们完蛋了!

苏家更是轻松。

苏显考完试,点心铺闭店,一家人罕见整整齐齐在家休息。

秋高气爽的,索性出去郊游。

苏显还带家人去了趟山家书院。

书院不少人都听说过苏茵茵的名字,特别是她在国子监门前说朱中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简直说到他们心坎上。

“国子监那些人,一直都这样,装的像回事。”

“没错,天天只会死读书,读书就为做官。”

“太子被国子监祭酒请去一次,回来之后让他评价,其实是想让殿下夸一夸的,可没想到根本没理。”

还有这件事呢。

苏茵茵他们听的热闹,一直到店铺重新开业,另一件好事也找过来。

房东高兴道:“江南匠人提前来了,先丈量房子,然后去准备材料,等到明年正月二月,就能直接建了。”

如今八月下旬,除去十一月腊月太冷不能做事,那现在开始准备材料,应该刚刚好。

眼看北市一条街挨个被测量,慧女点心也不例外,就知道这条集市很快就会更热闹。

慧女点心重新开门,门前瞬间排起长队。

之前找茬的巡查司众人,路过时都客客气气的。

毕竟宁郡王对他们上司十分不满,大概率会被免职。

这种情况下,巡查司人人自危,生怕再惹到苏指挥使啊。

顾客们没那么多想法,他们就是想吃口点心而已。

整整五天啊,五天没开门,知道他们有多想吃你们家点心吗。

再知道店面明年就扩建,还会增加几个烤炉,多招些人,更是为慧女点心高兴。

排队的人当中,自然还有其他点心铺的东家伙计。

他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慧女点心做的东西,为什么越来越难学了。

最开始让他们出名的拇指枣泥酥,至今也做不出他们那样的面皮出来,顶多在之后几年里,猜出里面加了黄油。

从那之后,黄油几乎成了各家点心铺的标配。

但今年的戚风蛋糕,更是完全改变了点心的形状口感。

但他们依旧做不出来啊。

明明知道这是用鸡蛋,牛奶,面粉做的。

可就是做不出来。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了,先买来尝尝再说吧。

这样的火爆持续到乡试放榜当日。

然后更火爆了!

改完卷子的大人们,终于可以出考场了!

出考场第一件事,便是吩咐自家下人:“去西市慧女点心,给我买些戚风蛋糕回来。”

“最好是热的,新鲜的,快去。”

各家仆从一头雾水。

老爷你们在说什么啊!

怎么出了考场,都要吃这个?

原因也简单,喜欢啊!

自从乡试开始,各位大人就在考场了。

前三天,每日都有香软的点心供应,也算解了吃住都在考场的苦闷。

接下来阅卷的七日里,点心呢?

他们想要的点心呢?

问了负责考场的官员,人家也有话说,现在正批改试卷呢,不能再传递东西了,等乡试放榜再说。

这样一来,大人们自然更加想要啊。

有时候不一定是想吃那样东西,而是想吃的时候没有,便更加迫切。

于是各大考场出现奇景:“快去慧女点心买点蛋糕,老爷要吃!”

眼看队伍越来越长,苏茵茵都开始做蛋糕了,刚看完榜单的苏显跟着过来帮忙。

苏茵茵刚要安慰哥哥,就听她哥说:“意料之中,不用难过。”

如今科举越来越难,每次主考官的喜好变化也大。

比如今年主考官为国子监祭酒,不喜欢山家书院这种读书风格很正常。

所以苏显并不介怀,可能是书读的越多,心里便更稳。

而且他在山家书院并不需要学费,平日还能靠着抄书写文挣点银钱,故而不像早些年那样慌张。

“哥哥今年才二十,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苏茵茵小声道。

苏显捏捏妹妹的脸:“没错,妹妹说的对。”

苏家对这次科举早就心里有数,不难过很正常。

但此刻的朱家,举家上下丧如考妣。

朱中杰失魂落魄坐在下位,脸上的愁容根本遮掩不住。

他没考上。

明明都说他能考上的。

但榜单翻来覆去的看,就是没有他的名字。

朱侍郎朱大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废物,实在是废物!”

多年来的怒火终于散出来,就连朱夫人过来护住朱中杰,也压不住他的怒火:“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说的还真没错!”

朝中言官政敌,正在拿这件事说项。

他不仅要应对那些人,现在儿子还落第,简直腹背受敌。

“这几年来,你对得起谁!”

“这点事情都扛不住,朱家还能指望你吗?”

自从事发之后,朱家在尽力弥补,还要安抚朱中杰,让他好好考试。

按照他原本的水平,应该是能考上的。

结果呢?

结果扛不住压力,在考场上屡次崩溃,最终还是落第。

要说今年二十四的年纪,也不算太大。

可朱大人更气的是他这幅模样,半点担当都没有。

他要是能考上,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还能压下去。

现在不仅考不上,还一幅丧气模样。

朱大人满脸失望,让朱中杰手足无措,他只得赶紧求饶,连连道歉。

但现在,这些话还有什么用。

他以后能不能考中,都是两说了。

至于婚配,更不要提。

既无能力,又无担当,汴京哪家女子愿意嫁他。

反而是柳月,让人刮目相看。

她不求名利富贵,只求一份和离书,现在已经坐着家乡商会帮她雇的马车回家了。

朱家明面上更不能亏待前儿媳,又送去好礼无数,还要让苏州本地族人多照顾。

若对方过得不好,朱中杰以后的婚事更难说。

想想人家,再看看自己儿子。

若无家世,真不知道谁配不上谁。

朱夫人跟着哭了一会,也为儿子接下来的婚配难过,忽然想到什么,赶紧道:“听说西市有个点心铺,那家有个小红娘。”

“不如让儿子去一趟,让小红娘帮帮忙?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名声在外。”

这也是个办法。

朱大人摆摆手,让她去做就好,随后道:“让二少爷三少爷来书房。”

朱中杰更是震惊,父亲要换人培养了吗。

一向疼爱他的母亲却没说什么,显然默认了。

以后的朱中杰,便是家中闲人,母亲只想为他找门合适的亲事,以后吃吃喝喝就好。

家中另一些事,不必指望他了吧。

第48章

“这是你们预定的喜饼,怎么亲自来了,说好我家去送的。”苏娘子笑着道。

对方娘子答:“正好路过,便捎回去。”

“对了,还真是多谢你家,月底家中宴席,可一定要来,茵茵必不能少。”

苏茵茵端着蛋糕过来,朝说话的娘子笑笑:“婶娘跟我没关系的,只是正好路过,帮忙递了东西。”

“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帮忙递了物件,他们还看不到对方呢。”

这说的是今年元宵那会,正是苏茵茵的生辰,她跟哥哥,还有原锐,孙东俊他们吃过饭后,去街上看花灯。

街面上人多,前面姐姐手帕掉了,正好后被后面男子接住,那男子脸一下子通红,也不好自己去还,正好找到苏茵茵他们。

苏茵茵按照那路人男子的指认,将手帕还了回去。

前面姐姐惊喜万分,一定要请她吃汤圆,然后便跟真正捡手帕的人认识。

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了!

苏茵茵都习惯了啊!

不就是又一对小情侣终成眷属吗,她半点都不羡慕!

小时候还好,最近一段时间,苏茵茵忍不住想,她都撮合那么多姻缘了,自己怎么还是母单。

倒不是说这辈子,这辈子她才十三,年纪还小呢。

主要是上辈子,那会都十八了,连个早恋都没有啊。

不想就罢了。

再仔细想想,苏茵茵难免想到有男同学约她逛街,她就真的闷头逛街,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大概就是母单人吧。

苏茵茵揉揉脸,不要想了啊,她年纪还不大啊!

对方接过喜饼,再次确认时间,苏茵茵点头:“好的婶娘,我一定会去的。”

“好好好,小红娘过去,家里有喜气。”

“是姐姐本来就有喜气。”

双方客气着,正好排到朱中杰母子,朱夫人看着便与众不同,像她这种身份,很少会亲自排队。

“这就是小红娘苏茵茵吗,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果然名不虚传。”朱夫人客气道。

苏茵茵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刚想婉拒,正好看到朱中杰。

而朱中杰也看了看过来,惊愕道:“是你。”

这是怎么回事?

苏茵茵也傻眼了。

对方怎么还追过来?

等朱夫人知道,这就是说她儿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路人时,眼神立刻变得阴狠。

原来是她。

怎么这样巧,偏偏是小红娘。

若不是因为她的名声,也不会发现这人是谁。

苏茵茵心道完蛋,原本以为这辈子跟朱家不会有来往,谁能想到会碰到?

正好西城巡查司的人路过,客气打招呼:“苏娘子,今日生意还更好了啊。”

“茵茵妹妹更好看了。”

“我们走了啊苏娘子。”

朱夫人眼神飞转,冷笑出声。

苏茵茵抬头看她,对方不是蠢人,显然察觉到里面的问题。

他们便是这会察觉不到,可之后肯定会猜出来,是谁传递的消息,又是谁帮柳月的忙。

她跟她爹都会被牵连进来。

原本以为柳月姐离开,事情便会告一段落。

时过境迁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谁能想到还有这种巧合。

可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她的家人。

谁都不准对她的家人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朱夫人心里闪过一万个念头,谁料对面的小姑娘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道:“朱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一瞬间,眼前的小姑娘几乎换了气势,她依旧笑盈盈的,眼神却变得坚定。

苏茵茵握住娘亲的手:“娘,我跟她说句话。”

苏娘子皱眉,女儿却道:“放心吧,小事,肯定是想让我帮她儿子说姻缘,我最会拒绝这些事了。”

这个倒是真的。

走到街边角落,苏茵茵转身看向朱家母子,根本不容对方多说:“朱夫人,朱公子,怎么会来西市。”

自然为小红娘的名声!

朱中杰婚配艰难,要借个外力才成。

苏茵茵笑:“我既可以撮合,也能不撮合。”

这是什么意思。

朱夫人本以为一个小姑娘而已,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眼前之人笑不到眼底,继续道:“朱公子本就不好的名声,不想雪上加霜吧。”

威胁。

分明是威胁。

只要她开口,那朱中杰的婚事就别想了。

谁让她是小红娘!

“对了,朱家是不是还有别的公子。”苏茵茵半点不露怯,直言道,“望朱夫人考虑清楚。”

朱中杰惊惧交加。

最近他是怎么了,一个小姑娘都能拿捏他。

可再想到她之前在国子监门前那番话,不是谁都能说出来,可见眼前之人的口舌真有那般厉害。

朱夫人心思百转千回,惊讶于这少女的坚定跟口才,竟然生出几分欣赏。

若这小姑娘生在大家族里,必然会有所作为。

见她态度软和,苏茵茵的笑反而真挚了:“今年事多,恐是流年不顺,想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怨不如结缘,待过个几年,日子反而好些。”

意思就是,你们朱家最近事那么多,肯定是运道不好,何必再找事呢。

至于朱中杰那些破事,过个几年便消散了,到时候再说呗,不要急于一时。

朱夫人显然听懂,认真看了小红娘:“罢了,此事到此为止。”

但让小红娘撮合姻缘的事,就不要想了。

看着朱家人离开,苏茵茵偷偷松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让事情升级。

此事终于结束了。

不过也让她明白一个真理。

千万不要跟这些大家族扯上关系啊!

不然太倒霉了!

苏茵茵回头,正好看到原锐。

不知道原锐在一旁听了多久,看她的眼神带了笑意。

“看什么看,偷听很好吗。”

李锐渊没说话,又看她一眼,才道:“聪明。”

“敏锐。”

“有胆气。”

夸人的话像不要钱一般说出。

李锐渊大概猜出内情,知道若不是茵茵这番话,对方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短时间内,应对的有礼有节,还颇有气势,实在厉害。

苏茵茵被夸的不好意思,仰头道:“没错,这就是我!”

“小心。”李锐渊赶紧去拉人,苏茵茵却下意识躲开,还是撞到前面的姐姐身上,那女子手中篮子掉在地上,东西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李锐渊先一步帮忙道歉,苏茵茵连忙道,“姐姐对不起。”

被撞的女子紧皱眉头,明显烦心事缠身,可见两人道歉帮她捡东西,不好再说什么。

苏茵茵建起竹篮里的香烛纸钱,这分明是人忌日用到的,再次道:“真的对不起。”

对方开口:“本就晦气,算了排队买个蛋糕吃。”

“不用,我送你。”苏茵茵连忙道,“我去拿。”

去拿?

女子这才知道,对方是慧女点心东家的女儿。

也是巧了,不过她还是坚持付钱,毕竟只是不小心碰到她,又没什么大碍。

女子吃着蛋糕,又看了看苏茵茵,叹气道:“算了,我还是离远点,虽说你名声很好,可我现在看到红娘就头疼。”

这是为何?

苏茵茵奇怪了。

从小到大,不少人听到小红娘的名头,第一时间想要好姻缘啊。

对方没有过多解释,拿着香烛纸钱离开,蛋糕留了一块,显然要往郊外走。

这是要去上坟?

李锐渊道:“她在守寡。”

方才头上簪了朵白花,不过看着不像新丧。

两人说着,来找他们玩的孙东俊插话:“我知道怎么回事,她是西市药铺的老板娘,老板病逝两三年了,还好她也会医术,药铺由她跟公婆照顾,生意还可以。”

“那她为何如此烦恼?”苏茵茵问道。

“因为她婆家族亲要给她介绍对象啊。”

孙东俊一股脑说出来。

这是西市许多人都知道的,不算秘密。

西市何家药铺,十多年前投奔族亲来京城,最后在西市落脚,凭着家中医术,开了间药铺。

他家人口简单,公婆儿子儿媳,其他再无旁人,四个人一心努力,铺子蒸蒸日上。

但前些年何老板身子日渐变差,最后病逝,便留下儿媳跟公婆三人。

他们一家子感情好,公婆对儿媳一直不错,所以儿媳守寡之后劝过她再嫁时,何家儿媳窦玉凤却拒绝了。

按照她的话说,爹娘对我极好,我也想着老何,再嫁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人,倒是没那个想法。

窦玉凤身世可怜。

很小的时候被爹娘卖给何家做童养媳,早就不知道自己亲生爹娘在哪。

幸好遇到何家对她不错,打小在何家还学了医术,现在让她离开,反而不知道去哪。

从那之后,何家医术基本都传给何家儿媳,公婆就把她当女儿养。

一家三口觉得日子过得很舒心。

可何家其他族亲却渐渐有了心思。

觉得儿媳窦玉凤是外姓,如何能学他家医术,最近一直在给她介绍人家,想让她嫁出去。

窦玉凤因此烦恼不已,公婆却不好多劝,更不好劝族亲。

因为如今寡妇再嫁是常态,他们要是出面阻拦,肯定有人说是他们逼迫儿媳不嫁。

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孙东俊说完,苏茵茵道:“怪不得她不想见红娘。”

这种事也常见。

不管嫁与不嫁,都是为了日子顺心。

窦玉凤从小在何家长大,跟亲生女儿差别确实不大。

她好好经营自家药铺,日子只会顺心如意。

现在有人逼着她改嫁,反而对她不好。

苏茵茵跟李锐渊对视一眼,明显看出其中缘由。

孙东俊瞪大眼睛:“你们又在说什么!”

“我们根本没开口啊。”苏茵茵下意识道。

“胡说!你们对视了!这就代表你们交流了!”孙东俊立刻道。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谁还不知道谁啊!

“对视就是交流吗,那我们说话算什么。”

孙东俊大脑当机,迟疑片刻:“算废话?”

苏茵茵跟李锐渊都不好直说其中情况。

那族亲想让窦玉凤改嫁,是怕她占了何家的铺子。

若她走了,留下公婆两位老人,不出五年时间,家产便会被霸占。

但这话不好直接讲,干脆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说着说着,倒是跟往常一样。

李锐渊多是听,顺便帮苏茵茵补充,孙东俊跟着说话,不时嘀咕两人不要用眼神交流了!说出来!都说出来啊!

等走到慧女点心门前,孙东俊摸摸下巴:“咱们好像很久没这么说话了?”

孙东俊甚至认真数了数:“最近两个月原锐特别忙,茵茵妹妹也很怪,好像就我跟之前一样。”

而且很久没去院子骑马了,他很想去啊,怎么这两个都不吭声的。

这话一说,李锐渊跟苏茵茵下意识又看向对方。

李锐渊迟疑片刻道:“我还要再忙一阵。”

虽说乡试结束,但十月观政在即。

苏茵茵则道:“我也要忙,估计接下来店里生意会格外好。”

为什么?

孙东俊不解。

苏茵茵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没过几天时间。

关于这件事议论纷纷。

“乡试考官们都说慧女点心做的新品好吃!”

“岂止啊,还是宫里称赞过的。”

“太子跟皇后娘娘都说好。”

“关于太子还有个秘闻,你们知道吗?”

什么秘闻?

可惜知道的人太少,苏茵茵也没听到,就连孙东俊都打听不出来啊。

但孙东俊这会没机会多问,他一直在自家店里帮忙。

因为来西市买点心的人太多,连带着整条街生意都好了不少。

他家的酱料供不应求。

怪不得茵茵妹妹说接下来生意会格外好,是真的啊。

乡试那会,宫里订点心的消息传不出来,一直到乡试彻底结束,大家才知道慧女点心闭店那几日,是在给科举场的大人们准备点心。

甚至还是皇后,太子钦点。

这就罢了,毕竟给考场供应吃食的不止一家。

问题是不仅供应了,还让大人们都喜欢。

那些能做考官的大人都是什么家境,他们都喜欢的不得了,那味道能差?

一直到九月份,慧女点心的生意依旧好到离谱。

本就不大的店面,已经挤了苏娘子还有四个帮工,苏茵茵想去帮忙都没地方站。

除了店面的生意之外,还有不少大户人家过来预定。

松软香甜的蛋糕,几乎成为各家小宴争相订购的佳品。

毕竟只此一家,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做。

可惜大多数人家都订不到,谁让他们的生意太好。

不少嗅觉味觉灵敏的点心铺老板,都不知道他们在用什么食材。

直到发现慧女点心大量买进香橼,可他们真的找不到香橼到底用在哪啊。

这秘方只有苏家母女两人知道,肯定不会外传。

同行们纷纷猜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苏家的传承上。

难道说,苏家有什么秘方吗?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同行已经知晓慧女点心一开始,用的是苏家点心的方子。

几十年前的苏家点心,在汴京就很有名气。

只不过这些年没落。

难道说,真是他们的秘方?

可都是苏家的手艺,北市正儿八经的苏家点心,为什么不会?

苏大伯跟苏大伯娘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不会,为此还特意回了趟老家。

苏奶奶把他们一家骂了出去。

苏家的手艺谁学了,谁没学,你们心里没数吗?竟然还来问。

经此一事,汴京同行们确信。

这是慧女点心独有的秘方,别处真的没有。

有人隐约意识到,慧女点心很快会成为京城独一份。

在行业里做到顶尖,绝对是了不起的事。

或许不用很久,明年店面扩大之后,应该就能显现出来。

别说了,他们作为同行都想吃慧女点心的蛋糕啊。

汴京食客们忽然发现,汴京市面上出现不少香橼类的事物。

有的是食物里加了香橼汁,有的是直接切片做成茶水。

苏茵茵看到的时候,只能敬佩同行们的厉害。

虽然还没摸索到如何用柠檬汁做蛋糕,但开发出不少柠檬类食物啊。

见此,苏茵茵干脆给同一条街的大厨们提建议,让他们烤肉的时候,挤点柠檬汁上去。

还有柠檬茶的做法,也能再精进一些。

以及各类柠檬制品,大家一起做啊。

店里刘姐姐问:“这样的话,汴京的柠檬肯定会很贵啊,到时候我们没的用怎么办。”

大家已经习惯把香橼叫做柠檬。

最近这段时间,这水果的价格明显上涨。

苏茵茵摇头:“放心吧,咱们现在囤的柠檬已经够用了,等到明年,价格反而会回落。”

有市场就有卖家。

商贾们最为敏锐,汴京这股柠檬热,必然会被他们捕捉到。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乃至今年年底前,就会有货商载着大量柠檬前来售卖,柠檬又不容易腐烂,反而更适合运输。

只要买的人够多,运货量增加,价格必然降低。

而且以万龙国的地貌,巴蜀,两湖,两广,都适合种植柠檬,只要市场足够大,这些地方也会逐渐开始种植。

当然说这些有些多了,总之买的人多,反而对他们有利。

刘姐姐听的一知半解,可她一向知道茵茵妹妹聪明,便道:“管它呢,反正咱们的材料能用到明年呢。”

事实上没等到多久,九月底的时候,就有新一批香橼到货。

在当地不怎么吃的酸果子,竟然能在汴京全都卖出去,已经值得货商们拉几大箱了。

作为调味品来说,绝对不少。

苏茵茵从货商那回来,背了一箩筐柠檬,这次的柠檬味道好,少苦味,非常适合做甜品。

刚走几步,就听街面传来吵嚷声:“说了不嫁,你难道听不懂吗。”

“店里还有病人,你们先走吧。”

前者声音正是窦玉凤,后者则是何婆婆,何公公站出来,对方的人就道:“窦娘子,你要是不方便改嫁就告诉我们,你这样年轻,哪有不改嫁的。”

“是不是你公婆私底下胁迫你,不准你走?你快说出来,我们都给你做主!”

喊话的人一脸无赖样,明显要把罪过推给何家公婆,两位老人生性善良,被这么指责脸上写满不安。

“我们没有,孩子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别装好人了,谁家好公婆不让儿媳改嫁的。”

这人大声嚷嚷,还道:“人家年轻还没孩子,难道就要守一辈子?”

不明真相的路人听了,肯定会为窦玉凤打抱不平,就算她站出来澄清,依旧有人对何家公婆抱有怀疑目光。

“说了不是爹娘的事,你怎么还来?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好好的,不要再来打扰了。”

窦玉凤口齿不够伶俐,一到这会,她就想起丈夫。

她自小跟丈夫一起长大,他身体虽然不好,却聪明会说话,自己又凶,两人配合刚刚好。

如今他不在,自己竟然被这些人刁难。

好在巡街的兵卒过来,对方赶紧溜走,只留下一群人指指点点。

多数人还是本能觉得,或许真不是这女子不想改嫁,是她要照顾公婆?还是公婆面甜心苦,故意拖着。

好好个年轻女子,真是可惜了。

窦玉凤气得要命,又不能把所有人拉过来解释。

根据之前的情况,她越解释,公婆越被指责。

对方明明就是故意的,她想上前拦下,让他不要再来了,刚走几步,被人拉住:“别去。”

苏茵茵开口道:“你追过去,他更高兴了。到时候围观的人只会更多,而且会缠上你。”

窦玉凤没追过去,对方果然回头看,脸上还写了疑惑。

“他两手准备,要么逼着你嫁人,吃你相公,公婆家的绝户。”

“要么缠上你,直接跟你成亲,到时候依旧能拿到这一切。”

苏茵茵看出来对方不善言辞,性格着急了些,故而说的明明白白。

窦玉凤跟何家公婆只猜到前者,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手,急的跺脚。

好在过了一会,窦玉凤缓过神,开口道:“是,如果相公在的话,他必然不会当街争执,只会把事情压下来再谈。”

苏茵茵多看她两眼,看来她只是性格着急了些,只要给时间,便能想明白。

这并非什么缺陷,反正寻常人家过日子,要那么机敏做什么。

可惜现在遇到事,着实需要急智。

等几人进了药铺里面,买药的客人早就走了,店内冷冷清清。

窦玉凤向苏茵茵道谢,知道她慧女点心家的女儿,还跟她道:“你可真聪明,一眼就看出问题。”

说着,又忍不住道:“相公跟你一样聪明。”

没说完的话是,他要是在的话,家里不会那么难。

何家公婆反而安慰儿媳,让她不要难过,事情总会过去。

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以后这些麻烦事还有很多。

苏茵茵道:“既然是族亲那边来找麻烦,怎么不去寻族内耆老来主持公道。”

就算暗地里偏袒,明面上不好太过分吧。

除非他们也有想要的东西。

何家公婆微微摇头:“我家是旁支,跟何家宗族关系不算好。”

“而且宗族不满的原因,也因医术旁落缘故。”

何家为行医世家,不管大宗小宗都会医。

可到他们这几辈,家中天分最出众的,便是窦玉凤去世的亡夫何大夫。

当年大宗让他们过来,便是看中窦玉凤亡夫能力。

等何大夫到了京城,见了大宗那些人,便做主不与他们同住。

之后自己开药铺,跟主宗渐渐少了来往。

这已经让大宗不爽,好歹医术还在姓何的人手中。

谁料大宗发现,何大夫的媳妇窦玉凤,医术天赋同样不错,在她相公手把手教学里,很多药理背的滚瓜烂熟。

何大夫在世时,一切都好说。

现在对方人没了,窦玉凤成了整个何家医术最好的,而且她还在学习何大夫留下的大量医书。

也就是说,那些大宗想要霸占的,不止这家药铺,还有许多医书典籍。

甚至害怕何家医术成了窦玉凤招牌。

这种情况下,找族内耆老肯定没用。

窦玉凤有一会没说话,忽然道:“苏家妹妹,你有没有什么主意?或者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想做什么?”

苏茵茵犹豫片刻,又说出对方第三个打算:“如果他们确定你不改嫁,也不嫁他们选好的族内子弟,或许会帮你过继一个孩子。”

过继的孩子,肯定也是他们选好的,甚至爹娘还在的那种,方便吃这家所有资产。

这三个方法非常阴毒。

都是宗族内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惯用手段。

家族内部的事,告到衙门都没什么办法。

窦玉凤深吸口气。

她这人八岁被卖到何家做童养媳,二十岁没了丈夫,今年二十三。

她所有美好回忆都是在这家里,有丈夫的,有公婆的,让她离开,绝对不可能,而且她绝不可能再嫁。

至于孩子,明知道对方是要来吃绝户的,她怎么可能去养。

“要不,我们回老家。”何家婆婆道。

窦玉凤摇头:“相公说过,绝不能回,老家的衙门跟宗族牵扯更深,反不如皇城脚下安全。”

听到这,苏茵茵心道,看来那位去世的何大夫,应该给家里铺过路,是有打算的。

那窦玉凤怎么不照做?

再多的不好问,苏茵茵还背着柠檬呢,准备先回店里。

窦玉凤对她生了许多好感,开口道:“方才拉了你一下,你月事是不是要来了,我给抓些制好的黄姜,算是秘方,吃了对女子身体好。”

这也能看出来?

苏茵茵没有拒绝,又听窦玉凤道:“少贪凉,少劳累,记得保暖。”

好吧,连她晚上贪凉都诊出来了。

抓好药,窦玉凤坚决不收钱,还感叹:“我若有你五分聪明,相公走的时候,便不会那样担心了。”

苏茵茵干脆问出疑惑:“姐姐,姐夫既然知道他家宗族行事,肯定告诉过你解决方法,怎么不做呀。”

提到这,窦玉凤一手拍在桌子上,气恼道:“听一个死鬼的作甚!”

这,这是怎么了?

苏茵茵赶紧出门,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的!

“茵茵姑娘。”旁边马车上传来郭展的声音,郭展下意识看向车内。

车里果然坐着原锐,他掀开车帘,苏茵茵只觉得他今日衣着过于华丽,跟往日有很大不同。

李锐渊快步下车,走过来道:“生病了?怎么从药铺出来。”

苏茵茵把月事吃的黄姜藏在身后,露出一个假笑:“没有啊,没事。”

空气凝滞片刻,李锐渊才道:“我帮你拿着竹框吧,是要回家吗。”

“是,就快到了,你这是出门办事?”苏茵茵看向对方的衣裳,确实华丽得不像话。

平日已经觉得原锐衣衫昂贵,跟这次偶然遇到的比,还是差远了。

“办事回来。”李锐渊道。

原本以为对话到此结束,苏茵茵想悄悄溜走。

谁料对方直接道:“为什么躲着我。”

第49章

苏茵茵抬头看向原锐,这要怎么回答,最后认真道:“都忙?”

说罢,又道:“衣服挺好看的。”

李锐渊刚张口,她继续道:“别给我这些布料,我家平时干活,谁都用不上。”

不是布料不好,而是这些衣料一看就柔软珍贵。

苏家四口人,不管当差还是干活,就连读书写字都用不上。

话已经说得够直白,苏茵茵又藏了藏手里的药包,摆手道:“我回家了。”

“就是这吗?”一群穿着体面的人走了过来,指着何家药铺道,“何家五房的在吗,族老有请!”

苏茵茵脚步顿住,李锐渊则看着她,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只道:“要帮忙吗。”

是想帮忙的。

但是她怕惹麻烦。

之前柳月姐的事,差点惹了麻烦,要不是朱家害怕损失太大,肯定不会轻饶她家。

这几日她一直后怕。

所以她大概率不会去帮。

顶多偷偷出个主意?

苏茵茵摇头,就听原锐道:“我去帮忙。”

你去?

苏茵茵震惊,你知道前因后果吗?

郭展更是惊愕。

太子殿下怎么会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心。

他每天过手的文书,都是天下大事。

如今朝政繁忙,他一刻都不停歇,怎么能抽出时间。

李锐渊抬脚进门,苏茵茵犹豫片刻,也跟了过去。

两人一进门,内里恐慌的气氛瞬间一变,只听李锐渊道:“方才抓的药少了些,还请再添几份。”

窦玉凤一头雾水。

为什么啊。

她包的药足够用了,不过都是进补所用,再抓一些也无妨。

窦玉凤无视何家族人,又见这冷俊少年她见过,上次跟茵茵姑娘一起回家,应该是她家哥哥?

“你记得提醒妹妹,不要贪凉,每日晚上吃一碗就好,女孩子家最金贵。”窦玉凤提醒完,见苏姑娘疯狂摆手,“怎么了?”

苏茵茵露出无奈的笑。

不愧是你啊原锐,你想知道什么,一定能知道的。

李锐渊那边愣住,没有反应过来,付钱时看到药名,耳朵一红,手指差点颤抖,好在明面上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多谢了。”

两人这边买药,方才大声嚷嚷的何家族人在打量他们。

换做一般客人,肯定直接赶走了。

但这两人看着不同,特别是其中的少年,那身华衣一看就与众不同,非高门大户能有的。

说句直白的,衣服上一小块刺绣,便够普通人几年吃喝。

见他们买完了,他们上前道:“赶紧把店门关了,去家中祠堂一趟。”

窦玉凤直接道:“过去做什么。”

“族老让你们过去,还问为什么?”

何家公婆止步不前,同样不想去。

要说的无非是那些事,觊觎他们去世儿子的书籍笔记,把这些年的成果都抢走。

苏茵茵想说什么,李锐渊先开口:“这位店家,请问需要帮忙吗。”

何家公婆不明所以,就听少年继续说话:“西城衙门有位姓张的主簿,行事最为公正,你们拿着信件去找他,无论有什么事,他都能帮忙你们解决。”

李锐渊说的气定神闲,用柜台上的笔墨写了封信,又盖了自己的私章:“去吧,一定会帮忙的。”

就这?

这就行了?

何家族人还不敢拦着。

苏茵茵自然明白为何。

凭着原锐浑身气度,还有这身衣着,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不要惹他。

毕竟谁都能看出来,他身份不一般。

大概率比她惹不起的朱家还要厉害很多倍。

不说平时送的礼物。

只说如此年纪,没有功名,却能在科举里当差,看样子职位还不低。

再说那姓氏背后,很少有人能查到什么,已经够让人深思。

现在何家族人不知道他们是谁,却也真的不敢动,立刻派人回去通风报信。

窦玉凤则带着公婆去西城衙门,真的去找张主簿,她还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等我回来再说。”

最后那句是对苏茵茵说的。

何家药铺关上门,苏茵茵提着两份药,竟然说不出话。

好好好。

她说你家衣料太贵,我不要。

原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衣料不光好看,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等两人回到点心店前,原锐道:“我能不能买点点心,我母亲很喜欢你家点心。”

这有什么不能的,反正是郭展排队。

苏茵茵这会懒得去帮他拿。

等苏茵茵一回头,队伍里站着的不是郭展,是原锐自己。

行吧,爱排队就排。

苏娘子看到后却道:“原锐,你怎么还在排队。”

说着,把自家预留的一份拿出来:“别排了,开来吧。”

李锐渊也不忸怩,上前谢过苏娘子,随后道:“母亲还在家中等我,婶娘我先回去了。”

“回吧。”

马车停在旁边,李锐渊看了眼店里的茵茵,这才上车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苏茵茵刚跟着娘亲把店门打开,只见外面站着窦玉凤还有何家公婆。

怎么他们一家三口都过来了!

窦玉凤看到苏茵茵,连忙道:“那位少爷呢,真的太谢谢他了!”

解决了?

窦玉凤也不瞒着,把昨天去找西城张主簿的事说出来。

总之对方一看到信件,再看到私章,立刻询问情况,但对方也道:“就算是这位亲自写信,可若我断案,必然公正,你们可能接受?”

意思就是,写信的人是大人物,但我断案的时候,绝对不偏袒你们。

这有什么了,窦玉凤立刻说好。

张主簿跟着他们去何家祠堂,把这案子断的明明白白。

说到底,人家夫君没了,亲生爹娘早就不见人影,如今跟着公婆挺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张主簿说话犀利,又背靠衙门,丝毫不给对方脸面,就差直接骂人。

最后的结果,命何家不要再上门骚扰,让人家过好自己的日子。

也确认这是窦玉凤自己的决定,张主簿这才离开。

有了衙门的人作保,何家再过来闹事,肯定会被关押起来。

可事情到最后,苏茵茵也要问一句:“姐姐,你以后真的不嫁人了吗。”

窦玉凤姐姐今年不过二十三,还年轻得很,她确定吗。

说到这,窦玉凤让公婆先回家了,自己轻轻点头:“我确定。”

“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很聪明,可对感情完全是空白的。

窦玉凤似乎想到什么,笑着道:“就是很确定,我再也不会碰到第二个相公了。”

街边还有卖早点的,两人干脆一边吃早点一边说话,窦玉凤没有再提什么宗族什么铺子,反而说起自己八岁那年的事。

“十五年前,那会乡下乱得很,流寇匪徒贼人,各家日子都难过,我家尤为艰难,春耕时候种地的种子都没有。”

“所以家里要把我卖了换钱,当时人价贱,连牲口都不如,特别是我这种病恹恹的,一看就没吃过饱饭那种。”

人牙子收了钱,就把带着他们去各家各户挑选。

到何家的时候,她实在饿得很了,趁着人不注意,偷人家桌子上的糕点。

她做得隐晦,但还是被脸色苍白的何家旁支少爷看到,差点被发现时,也是他帮自己做的遮掩,才免了一顿毒打。

何家没有选中她,人牙子准备带她离开,尚且年强的公婆过来把她买下了,刚开始做丫鬟,之后是童养媳。

窦玉凤原本孱弱的身子,也被他家养得白白胖胖。

反而是脸色苍白的少爷,身体依旧不好。

“当时我不认字都是小事,吃饭的时候只会蹲着,稍微复杂一点的衣服都不知道怎么穿。”

“婆婆一点点教我,之后相公还教我写字读书诊脉。”

“春天我们还会去放风筝,夏天看荷花,秋天冬天也有好玩的。”

窦玉凤讲起那时候的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整个人沉浸在过往里,没人忍心打断她。

之后家里变故,他们搬到京城:“我们宅子后头,还种了一颗杏树,每年杏花开的好,但果子还没结下来。”

“我想也就是这几年了,等果子结了,我就带一些去他坟头,让他走那么早,自己种的果子都吃不到。”

窦玉凤想擦眼泪,却还是笑:“他真的很聪明,如果他身体好的话,什么秀才举人,根本不是问题。对了,这些年京城宅院不是涨了许多,他那时候就预料到了,让家里一定要买,而不是租。”

“我们不知道,他那会已经在安排后事。”

从家中的宅院,再到店铺的生意,还有以后谁来坐诊,全都做了准备。

爹娘的以后,窦玉凤的以后,都在他心里。

说到这,窦玉凤恨恨道:“他的最后一封信,竟然是让我改嫁他人,还说老家哪哪房的男子不错,人很好,比我小几岁,家里困难应该没婚配。”

“还说什么,让那人来京,就在铺子里做事,到时候可以照顾爹娘跟我。还说那人身体很好,以后我也会有孩子。”

“你知道吗,我们甚至没有办过婚事。”

苏茵茵惊愕抬头,不都说窦玉凤是寡妇?

原来还没成婚?

“管他呢,反正我是童养媳,该做的事都做了,办不办婚事,他都是我相公。”

“本以为念着他身体不好,折腾太累太辛苦,谁能想到,他这点都算计到了,就是不办婚事,到时候我好嫁给别人。”

“他明知道我多想拜堂成亲!”

若不是在外头,苏茵茵觉得,窦玉凤姐都要把桌子锤烂。

苏茵茵更是没想到,怪不得姐姐这么想着她相公,还认定了只有那一个相公。

那信写的有多真挚,窦玉凤就有多气。

其实她也知道,夫君选的人的确很好,人老实善良,他们之前还有接触。

对方过来也只是做些杂活,自己是坐诊的,店里还是她说了算。

但怎么就那么气呢。

越气越想打她相公。

可惜没有机会了。

窦玉凤似哭非哭,眼神里的悲伤一点也藏不住。

“看你还没开窍呢,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窦玉凤最后擦擦眼泪,“不说这些了,真的谢谢你们,那张主簿还说,以后有什么事,还可以去找他。想来不会有麻烦。”

“这份恩情我家一直记着,以后你们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

苏茵茵点头,她会传达给原锐的。

这件事她牵扯不深,本以为还需要耗些工夫,没想到这么快解决了。

或者说也没有办法解决。

就算她是小红娘,也绝不可能帮窦玉凤姐姐牵线成功。

虽然她没有喜欢过谁,可从姐姐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她不可能再嫁其他人的,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感情不必多说,便能让人感觉的到。

等窦玉凤离开,苏茵茵难免再次想到那个问题。

原锐,到底是什么身份。

或者说,他真的叫原锐吗?

苏茵茵猛然站起来。

想这些干什么啊。

方才窦玉凤说了什么?

她家宅子跟铺子,都是刚来京城的时候买的。

还是典当不少首饰家具,硬生生买下来。

好牛的一人!

苏茵茵本就有些佩服窦玉凤的亡夫,现在更佩服了!

不提醒就算了。

现在提到这事,苏茵茵觉得她家同样该买的。

之前没有银钱吃饭都艰难,那肯定买不起,这些年应该有些家底的。

苏茵茵连忙去找娘亲:“娘,咱们是不是该买处宅子了!”

当年万龙国情况不好,宅院铺子都很便宜。

如今可不一样了啊。

这十几年平稳发展,汴京好宅院价格节节攀升。

现在看来,应该还没到头。

等到西市店铺全都改为两层,乃至三层。

到时候附近的房价如何?

还用想吗!

趁现在赶紧买下来才是啊!

等到明年,肯定更贵的。

要说苏家刚来京城的时候,自然想过买下宅子。

但手里哪有那么多银钱。

现在女儿提起来,苏娘子认真想了想:“发生什么事了吗,此事要全家一起商量,还要找房东问问,若他家不卖这房,咱们还要再选地方。”

买房是个重要的事,肯定会慎重。

可苏茵茵预测的没错。

等到明年北市更加繁华,那房价还会继续涨。

苏指挥使也做了不少打听,得出同样的结果。

家里因为这事开始忙碌。

一个是算手里有多少银钱,二是找合适的地方。

苏娘子先去问了房东,房东显然有些不愿意卖房,他家也知道,这地方明年就是另一个价。

既然这样,找房子变成了问题,而且越快解决越好。

“不能离店太远,也不能离兵马司太远,最好能跟哥哥山家书院近一些。”苏茵茵认真想了要求,自己都觉得有点苛刻。

而且仔细一看,符合这样要求的房子,就要临近南城了,价格又要往上提一提。

“幸好茵茵想到这件事,再拖两年,咱们家更买不起。”苏指挥使听同僚讲了几句,大概都劝他们早点下手。

那还是窦玉凤姐姐的亡夫更厉害才是。

人家十几年前就想到了。

怪不得姐姐那么喜欢他。

听说她家要买房,左邻右舍都给出主意。

特别是孙东俊的母亲,她家已经买了两处宅院,最近准备再下手一间,忍不住道:“这两年宅院价格几乎翻了一倍,咱们西城还好一些,南城那边更贵呢。”

“所以早点买更好。”

说着,孙母看向茵茵道:“不过你家买宅子也是迟早的事,你家女儿那样能干,回头换个大宅院也是可以的。”

慧女点心在苏娘子手中,算是能顾着家里吃喝。

但随着苏茵茵长大,明显跟之前不同。

苏娘子笑着道:“是啊,我们家茵茵最厉害了。”

但她不准备换大宅院,还是要留些银钱给孩子们,特别是茵茵,从小就给她攒嫁妆,现在生意好起来,攒的只会更多。

这些不用同别人讲,她现在主要任务是看宅院。

还好他们目标明确,在附近找了几处。

但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要么位置有些偏。

金彦磊来买点心的时候,就看到苏茵茵在纸上写写画画,对比各个宅院不同。

“买宅子?”金彦磊开口问道。

苏茵茵抬头:“是啊,对了你总算来了。”

说着,苏茵茵送上一份小食礼盒:“这个送你,虽然知道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都是我们店的特色,要不是你把点心送宫里,我们家生意不会这样好。”

买宅院手里都宽裕了呢。

金彦磊摸摸鼻子,还是道:“我就是给太子殿下吃,没想到他说这东西很好,让我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话是这么说,身后小厮还是接过小食礼盒,让金彦磊忍不住捏了两块尝尝。

不愧是她家的点心,味道就是好,不枉他路过也要看一眼。

说着,金彦磊抱怨道:“太子最近特别忙,他忙就算了,拉着我一起忙,一刻都不得闲。”

苏茵茵好奇道:“忙什么啊,我记得你不是还没考中秀才吗。”

“这种就不用说出来了吧!”金彦磊故意夸张道,随后解释,“王公贵族的差事,哪管什么功名。”

这倒是提醒苏茵茵,难道原锐是什么王公贵族,所以他同样没有功名,却依旧很忙。

“反正等太子真正观政,估计能闲下来,要等到明年二月三月吧。”

太子观政,苏茵茵听不少人提过。

意思就是,太子正式可以上朝处理政务,三天一次的朝会必然要去。

证明他开始成为正式的接班人。

这些离她太远,苏茵茵没有多记,她道:“那正好,等到三月份我家出新品,到时候给你留一份。”

今年八月份做的戚风蛋糕。

明年三月店铺扩建之后出新品,时间刚刚好。

“好啊,你能不能把奶糖也拿出来卖,我觉得你做的奶糖也好吃。”

苏茵茵好笑道:“给你准备的食盒里有,你看看。”

金彦磊欢呼,太好了!

茵茵姑娘真是好人。

十四五岁的金彦磊一身奶糖味走到太子东宫时,还问道:“殿下,我今日还有事要做吗。”

奉国将军脸一黑,就差把小儿子打包扔出去。

殿下让你来帮忙,那是看重你,怎么就你天天想着躲懒。

东宫即将开府,能来做事的,以后前途无量。

再看看太子殿下,马上满十六,也没比小儿子大多少,一身气度却格外沉稳。

李锐渊扫过金彦磊身上,明显知道他刚从哪来,脸色倒是淡淡:“有,跟周大人去巡兵马司。”

哪?兵马司?

京城五处兵马司,巡完就要过年了吧!

完蛋,他这是真的没有偷懒机会了啊。

奉国将军心中一喜,连忙拜谢殿下。

殿下人真好啊,很重用他家小儿子。

苏茵茵这边还在仔细看宅院,下午苏娘子把店暂时交给刘姐姐,带着儿女过来看地方。

房牙介绍道:“这处宅子原本是个经商的人家,他们最近搬到南城去住,又急需用钱,所以准备卖了。”

“房子维护的很好,你们看看就知道。”

房牙便是他们这里的房产中介。

这宅子确实不错,一共五间房,足够一家五口住,厨房也挺大。

美中不足自然是价格,还有距离点心铺有些远。

看完这一处,还有三个地方。

中间房牙的人过来找他说话,低声讲了几句,房牙就道:“方才有人说,附近又空出一处,要不然去看看,那家人急着出手,价格好得很。”

当真?

这不是做戏吧。

苏显道:“你确定?那人地契房契可都齐全?”

苏家并非贪婪之人,却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看还是要看的。

不去就算了,去了才知晓,这处宅子就在点心店附近,出门几步路就到。

宅子不算大,可内里布置的精巧,分为三处小院,每一处都有自己的空间。

这一看就是原房主花了大价钱建造的。

院子里有花有草,稍加打理便会很好看,如果再把家里秋千挪过来,苏茵茵都不敢想有多快乐。

而且厨房内里一应俱全,搬过来就能住。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连房牙都道:“这么好的宅子,为什么要卖啊,价格也不算高。”

他要是买下来,转转手就能赚钱吧。

可惜了,他顶多做个牙人,没有那么多钱。

不过这单费用肯定能赚到,这家人不买,也会有其他人买。

苏娘子跟兄妹俩商议过后,强忍激动,还是谨慎道:“等我夫君去官府查了地契房契,以及房主的名字,如若无误,那就可以签下。”

这是应当的。

再得知苏娘子的相公为兵马司其一的指挥使,房牙更恭敬:“此事绝不会有错,还请娘子放心。”

等回到家中,他们三人才高兴出声。

那宅子真的好啊。

怎么看怎么顺眼,离店里近,房子好,装饰的也好。

甚至比现在住的宅子还要漂亮,价格还刚刚好。

不过苏显还是道:“等爹查完之后再说。”

苏指挥使那边给来消息,一切无误,那处宅院的主人是一国公家的孙儿,最近犯事需要填账,所以急急出手十几处宅院,这只是其中一个。

那没事了!

买!

苏娘子头一次做这么大的交易,难免有些紧张。

苏茵茵也差不多,她虽然对买房子执念不大,可一想到这是一家人居住的地方,肯定会高兴。

早晚都要买,立刻下手。

十月中旬,苏家宅院的手续办的七七八八,那边房东甚至说他们想搬的话可以提前过去,反正原房东也不住。

家里事多,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天上下雪,苏茵茵才意识到,又一个冬天来了。

以前每年冬天,她都会去找原锐过生辰。

他很怕冷,每年家里给他准备冬衣,他还要给自己也备一份。

最近零零碎碎的搬家,她感觉自己取暖的物件占了大半,还都是原锐拿来的。

想什么来什么,雪花一下,郭展提着匣子过来。

里面装着一顶帽子,是苏茵茵去年开春说的那种,毛茸茸的,既保暖又可爱。

“少爷最近特别忙,差我来送东西。”郭展解释道,不知道是不是半个月没见,茵茵姑娘脸上脱了些稚气。

再想到殿下的飞速成长,就连郭展都要说一句时光飞逝,两个小孩渐渐长大了。

这么一想,郭展语气都变和蔼了:“茵茵姑娘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可他这么送东西,也不大好吧。”苏茵茵说拒绝,便是真的拒绝,“无功不受禄。”

自己都拿点心小册回礼,都不太够还的。

再送下去,真的要给他家当一辈子厨娘吧。

她只想快快乐乐的做自己的点心,其他的跟自己没关系。

郭展傻眼,没送出去?

不过他早就感觉到了,殿下送来的东西,越来越看中心意,贵重倒是还好。

茵茵姑娘刚开始挑便宜的收,现在索性什么都不要了。

郭展手下的小跟班道:“总管大人,这怎么办。”

“不怎么办,孩子大了啊。”郭展说完赶紧打嘴,他怎么能这么说殿下跟茵茵姑娘。

今年已经二十三的郭展想了想道:“或许不是坏事。”

长远看不是坏事。

现在看战战兢兢。

殿下虽然不会发脾气,但肯定全心投在公务上,努力压缩时间,自己来送。

可最近不是普通的忙碌。

太子观政,单这四个字,能让朝廷上下忙得人仰马翻。

这件事朝中在忙,兵马司肯定少不了。

宁郡王作为西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最近整日整日在官署里,把这些年卷宗整理出来,准备交给东宫。

以后京城五城兵马司的直属上司,便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这等于给了一部分兵权。

虽说如今的五城兵马司更偏向日常巡视,跟城外禁军,皇城内御林军不同,但也证明皇上的信任。

宁郡王还把几个指挥使招来专门问话,让他们务必做好手头的事,殿下派了奉国将军的儿子先来巡视,以后可能会抽调几处检查等等。

苏指挥使平日做事严谨,自然不怕,反而是新上任的巡查司梁指挥使擦擦头上的汗。

上一任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太子就要检查,他头疼啊。

这位梁指挥使便是兰双姑娘他爹。

他算是发现,只要跟苏家打好关系,运气就会格外好。

上次若不是苏指挥使灭了上一任的气焰,他还捡不到这个位置呢,所以三步并两步,一定要跟苏指挥使说话,跟他请教怎么管那么多卷宗啊。

等到北市茶馆都在提太子观政时,苏茵茵难免多聊几句。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听到太子的消息。

苏显在山家书院,夫子同窗们聊的多,便跟妹妹说了些:“听说太子天生聪慧,陛下也信任,对他寄予厚望。”

“观政之后,便要开府,立东宫,可以设内阁。”

意思就是,以前名头好听,是太子。

以后便是实权太子,有真正的班底。

厉害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在议论。

“也不容易,十六岁观政,岂是说说那样简单的。放在普通人家,读书都没读几年。”

多少岁?

苏茵茵还以为太子都二十多了啊。

十六岁,处理国家政务。

好夸张啊。

但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又正常了。

现在的皇帝挺好的,皇后也不错,希望他儿子儿媳给点力,那他们这些百姓的日子才好过。

苏茵茵微微皱眉,又问了句:“他是这个月观政吗?什么时候。”

苏显不知道,倒是苏指挥使听说了,那日满朝文武都要上朝,即便是他们也要在兵马司朝皇宫方向行礼。

“十月二十八。”

十月二十八?

还有不到十天时间。

那天,正好是原锐生辰。

这是巧合吧?

苏茵茵摇摇头,肯定是巧合,她垂下眼,只当是个巧合就行。

安盛十三年,十月二十八。

京城上下都知道这个日子。

太子观政。

说起来奇怪,之前消息一直低调,临到最近几个月才大肆宣扬。

这天清晨,便听到晨钟响起,足足响了七声,给太子观政助威。

街上贴满喜报,街头巷尾还有大户施粥散钱,全都表示对太子观政的祝贺。

关于这位太子的消息,传得也越来越多。

“别看太子今年十六,但自幼聪慧,早几年帮着主持科举,今年乡试更是他一手经办。”

“明年会试也是他啊,听说文武双全,相貌也极好。”

“还是陛下皇后唯一的孩子,真乃天之骄子。”

苏茵茵给顾客打包点心的时候,听大家说的热闹,忍不住插一句:“世上还有这般完美的人?还这样幸运?一生里面,连点坎坷都没有吗。”

听大家说的,长得好,有学问,人不错,甚至还不用跟兄弟争皇位。

看皇上的架势,分明在为太子打基础,甚至父子相疑这种事都没有。

人的命能这样好吗。

顾客倒是迟疑片刻,低声道:“听说他小时候被叛军掳走,差点没命,这算是最大的坎坷吧。”

“好像还有点后遗症,不知道现在好了没。”

苏茵茵手一顿。

后遗症?

不像啊。

苏茵茵把点心递给对方,笑着道:“欢迎下次再来。”

她家刚买了宅院,要好好攒钱才行。

一想到要搬新家,其他事情都忘了!

眼看街上各种庆祝活动,一直到天擦黑才结束,慧女点心也准备关门。

天气越来越冷,赶紧关门赶紧回家。

苏茵茵把烤炉里最后一份点心拿出来,是明年的新品,鲜奶油蛋糕。

一定要说的话,有点像现代的生日蛋糕。

“是给我的吗。”原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正好看到上面生辰快乐四个字。

确实是,苏茵茵并不意外他会过来,也不扭捏,笑着道:“没错,奶油蛋糕,很好吃的。”

说着,苏茵茵把奶油蛋糕利落包好:“快拿走吧,我家马上关门啦。”

这是不留他的意思。

更不会一起吃饭,也不会一起用这份蛋糕。

苏茵茵收拾好店里,笑着跟他摆手:“再见啦。”

苏茵茵一溜烟回家,看到哥哥时,赶紧道:“以后原锐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家。”

哥哥虽然摸不清头脑,但本能点头答应:“好。”

回到房间里,苏茵茵有点点难过,以后就没有那么要好的小伙伴了。

但是没关系,她可以找到新的小伙伴。

听到门外哥哥婉拒原锐,苏茵茵把原锐送来的所有东西彻底封存。

太贵重了,她真的用不起。

现在用不起,以后也用不起。

等到门外的人离开,苏显推开妹妹房门,走到妹妹身边,轻轻搂着她:“我们家茵茵还会有新朋友的。”

他大概明白些什么,妹妹那么聪明,肯定察觉到他不知道的事,所以他尊重妹妹所有决定。

苏茵茵认真点头,回抱住哥哥。

没错,哥哥说的对。

第50章

十一月初三,搬家的好日子。

苏家正式收拾房子,争取在十二月中旬前搬进去。

因为今年过年,他们准备回老家肃河村过,毕竟搬了新家,要回去跟苏奶奶说一声。

而且这些年太忙,基本都没回去,年后苏娘子跟苏家兄妹还可以晚回来一段时间,等到店面扩建完成,再回京城也不迟。

这么一算,那就必须在回老家之前把新家收拾好。

苏茵茵在里面挑起大梁,虽然不需要她搬东西,但家里的物件都有她记下,不至于搬家太混乱。

邻居孙东俊也过来帮忙,窦玉凤姐姐,还有哥哥的同窗,以及爹爹同僚小辈,有空的都会过来搭把手。

甚至郭展都带人来过。

但郭展被婉言谢绝,多拒绝几次,他也就没出现,但每次都唉声叹气的,惹得苏茵茵难免有点心虚?

不搬家就算了,一搬家发现,家里东西怎么那样多。

单是自己的东西,感觉都要搬好几天。

苏茵茵把屋子里零零散散的东西收拾好,需要封存的,还要用的,以及平时记的账目跟写下来的食谱等等。

等到东西全都规整好搬过去,已经是寒冬腊月。

家里热热闹闹请了周围邻居朋友吃了顿暖房饭,继续马不停蹄收拾回老家的东西。

除了苏指挥使年后初六就要回来之外,其他三人要住两个月左右,收拾的东西不少。

再加上过年给苏奶奶以及亲戚准备的节礼,装了满满三车东西,终于可以出发。

苏娘子拉着女儿的手,看向自家店铺,感慨道:“等我们再回来,这间小店就要变成两层了。”

这让她难免想到许多年前,自己挎着小竹篮,抱着女儿去卖清糖饼。

十几年过去,女儿长大了,店面也越来越大。

“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苏茵茵肯定道。

跟邻居告别,苏家四口坐上马车,直接回乡。

苏茵茵对老家并不算陌生,一年之中至少要回去两次。

苏显更是如此,他是家中长子,年长些之后,回去次数更多了。

可回老家过年,还是头一回,难免有些激动。

“姨婆家说,已经帮咱们检查过房顶跟门窗,该补的地方都补了,就是长时间不住人,需要多烧点炭火。”苏显道,“还有灶台也冷,要多烧烧。”

这些都是小事,苏茵茵又问道:“哥,你是不是要给他们讲课啊,我听说村里小孩都想让你教教读书。”

近些年万龙国大力推广科举,便是肃河村不少小孩都在考秀才。

哥哥这个真秀才回乡,估计要给他们辅导功课。

“嗯,有几家年后就要考试,所以让我帮帮忙。”

苏茵茵点头:“那我帮哥哥磨墨!”

说着,苏茵茵打开车窗看了眼,外面的雪真厚啊。

刚感慨两句,苏茵茵目光一顿,不远处马上的人很眼熟。

那人朝她挥挥手,显然认识,她没认错。

一段时间没见,他是不是瘦了?

也高了。

苏茵茵放下车帘,捂了捂耳朵,好冷的天气,赶紧回老家吧。

窝在娘亲怀里,苏茵茵一觉睡到回老家。

肃河村,除了必要的道路之外,其他地方堆满积雪。

亲戚家的叔婶早早在村口等着,见他们过来,大声道:“回来了,一路上冷不冷啊。”

“饿不饿,家里备好饭菜了,等你们开饭呢。”

“苏奶奶可高兴了,换了你们给她买的新衣服,正等着呢。”

终于到了家里,一家四口先去看苏奶奶。

之前过年,苏奶奶都是在妹妹家过,今年提前挪到二儿子家中,穿了喜气的衣服等着他们。

苏茵茵进门先喊了句奶奶,然后看到旁边坐着的一家八口。

大伯一家也回来了。

这样巧?

“你们回来了,还以为你们买了宅子,会在新房子过年啊。”大伯娘刚开口,被大伯瞪了一眼。

苏指挥使跟苏娘子根本不理他们,先跟苏奶奶问好,随后入席吃饭。

大伯一家在,肯定也要一起。

但出乎苏茵茵意料的是,他们两个除了刚开始夹枪带棒之外,更多时候老实的厉害。

苏茵茵偷偷跟哥哥道:“肯定有阴谋。”

苏显笑着给妹妹夹菜:“你猜到了。”

“蛋糕秘方呗。”苏家兄妹抬抬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面上只当什么都不知晓。

大伯家最小的女儿今年十七,苏茵茵应该喊三姐,三姐笑着道:“茵茵妹妹吃肉,听说你最喜欢吃肉了。”

“是啊,我还喜欢吃鸡腿。”苏茵茵大大方方道,“你们不喜欢吃吗。”

众人忍笑。

谁会不喜欢吃肉吃鸡腿啊。

苏三姐咬咬牙,把鸡腿夹给苏茵茵:“我娘早上专门给你们杀的鸡,快吃吧。”

“那不是还有一个吗。”苏茵茵又道。

还要?

桌子上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除了姨婆,还有姨婆家来陪客的叔婶之外,其他都是苏奶奶家的人。

苏家大房一家八口,除了大伯大伯娘之外。

还有他家老大儿子一家三口。

儿子夫妻俩。

小女儿苏三姐。

剩下就是苏家二房四口人。

而桌上只有两个鸡腿。

苏茵茵一个不够,还要第二个。

苏老大的媳妇刚要张口,被婆婆瞪回去,还真把鸡腿给了苏茵茵。

这也行?

看来对方有备而来啊。

苏茵茵笑眯眯地,把鸡腿给了苏奶奶跟姨婆两位长辈,半点没落口舌。

回家第一顿饭,便吃的风起云涌。

看来对方来者不善。

苏茵茵倒也不是故意如此,一个是试探,二是知道当年娘亲在老家时怎么被大房欺负的。

不报这个仇,她还是娘亲的女儿吗。

所以不管苏三姐怎么跟她套近乎,苏茵茵坚决跟着哥哥一起,哥哥教村里小孩读书,她就跟着整理书籍,研磨墨水。

总之少说话少交流。

倒是她爹先打听来消息。

大房今年特意回来,是准备请苏奶奶教两个孙媳妇,以及苏三姐做点心。

也有人说,为什么不让大伯娘教,他们在家里多方便。

这点苏娘子知道一点:“她觉得婆婆藏私了,万一有她没学过的东西,那不就吃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反正跟他关系不大,苏茵茵继续跟哥哥一起看书。

村里明年参加童试的,一共四个人。

最小的十四,最大的十八,都是读书的好年纪。

可苏茵茵听着,感觉他们应该都考不上?

苏显惊讶道:“为什么这么说?”

“书背的不算好,解意也一般啊。”苏茵茵看着他们给哥哥教的试卷,“看,这都是明显的错误。”

哥哥反而笑:“是妹妹水平高,他们这种已经不错了。”

这样吗?

苏显一直知道妹妹厉害,却还未让妹妹写过考题,这会干脆道:“这题妹妹写的话,会如何作答?”

反正闲着无聊,苏茵茵还真的写了篇文章出来。

过了片刻,苏显感叹道:“妹妹要能科举,必然早就考中秀才了。”

“哥,你看我是你妹妹才这么说的吧。”

苏显笑:“怎么可能。”

别说他了,跟着一起读书的几个人,基本都发现,茵茵妹妹比他们还要厉害。

其中十四岁的陆如很难为情,都是一样的年纪,茵茵妹妹还是女子,都比他厉害。

见此,苏茵茵挑眉道:“怎么?看不起女孩子?”

“这倒不是,我七岁开始就在私塾读书,却还不如你。”陆如挠头,难免沮丧啊。

其他来学习的人也点头。

是啊,他们都是这样。

其中十八岁的陆俊华点头之余,又有些不爽,开口道:“说不定是苏显哥教的文章,不用妄自菲薄。”

听到这,苏显轻笑:“我妹妹三岁便拿笔,开始读千字文,我教不教,又有什么区别。”

三岁?!

陆俊华更酸了:“你们京城人就是不一样。”

话说到这,今天的课也差不多了。

反而是年纪小的陆如替堂哥道歉,他平日不这样,马上童试压力大,所以才这般说话。

苏家兄妹不怎么介意,让他们好好复习即可。

剩下的学生同样是肃河村的,也很不好意思。

本就是求苏秀才帮忙,哪能置气啊。

好在马上过年,苏家临时的“补习班”便散了,等到年后再说。

陆如还特意跟苏茵茵也道歉:“茵茵妹妹别介意,回头我带家里好玩的给你做补偿。”

苏茵茵摆手,显然没放在心上。

来这里补习的人刚走,苏茵茵看到门外还有人站着,往外一看竟然是苏三姐,她面前站着陆俊华,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大伯娘拉着她的手感谢,苏茵茵才懵了。

“都说你是小红娘,看来没说错,那陆家小子跟我家女儿的婚事,可真是天作之合。”

等会?!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苏茵茵想到苏三姐被骄纵的脾气,再想到陆俊华小心眼的性子。

这俩人能合适吗?

管他们合不合适,跟自己都没关系,苏茵茵立刻摆手:“别扯上我,跟我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哥哥在这教书,他们也不会认识啊。”大伯娘是真心满意这桩婚事。

读书人啊,读书人多好。

听说苏茵茵之前撮合的姻缘里,就有好几个读书人,什么秀才举人进士的,那多好啊。

如果陆俊华也能考上秀才,她家以后有指望了。

苏茵茵赶紧道:“真的别,我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苏茵茵爹娘也道:“要这样说,那是苏显撮合的姻缘才是,不要什么都往茵茵身上扯。”

“是啊,他们自己看上了,跟我们家没关系啊。”

眼看二房一定要跟他们撇清关系,苏大伯撇撇嘴,大伯娘脸上也不好看,反而道:“算了,反正回家第一桩事也办成了。”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既然有第一件事,肯定有第二件,到底是什么,快点来吧。

苏茵茵往哥哥身边坐坐,等着对方出幺蛾子。

谁料苏大伯竟然讲起故事,还让苏奶奶配合他。

“想当年,咱们苏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点心铺。”苏大伯叹气,“可惜我不争气,没能把苏家点心重新振兴起来。”

说到这,自然引起苏奶奶的回忆:“是啊,最早的时候,苏家传下来五十多种手艺,如今也只剩二十八种。怪我学得慢,当年我婆婆会的更多。”

说起当年,大家气氛沉闷了些。

苏大伯装模作样的擦擦眼泪:“我还记得爹当年在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点心种类增多,虽说不能到五十多种,也至少有个三四十样。可惜他遍寻一生,也没找到太多方子。”

谁家方子都很金贵。

如今苏家点心还能在北市存活,靠的就是祖传手艺。

想要增加品类,难上加难。

这可不是现代知识大爆发的年代。

苏奶奶想到之前,无奈道:“也是没办法,当年没有这样好的日子,大家饭都吃不起,命都保不住,生意差了,日子自然也差,所有人日子都不好过。”

提到这一点,苏指挥使点头,苏娘子同样感慨。

他们都经历过那段时间。

苏家大儿媳妇开口道:“奶奶,公婆,苏家最早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点心方子啊,是自创的吗。”

苏大伯嘴角压不住笑,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那么多房子,就是苏家族人一点点攒下来的,多数是去其他地方学艺,也有自己创新之后,教给族人,之后发扬光大。”

“全靠苏氏族人齐心协力,这才有了那么多点心方子,才有我们的如今啊。”

听到这,苏茵茵没了听故事的乐趣,歪在娘亲身上,懒得再听。

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就知道,大房不是随随便便回忆过往。

“慧娘,茵茵,咱们家的手艺是靠着族人齐心协力,才有的如今几十种方子,你们说呢。”

苏家四口人同时皱眉,看向大房那边。

大房众人心里心虚,面上却等着大伯娘起头。

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苏茵茵简直被气笑。

好啊,原来你们回乡的两件事,都跟我有关。

蹭小红娘运气,给未出嫁的小女儿说门亲事。

还要让她贡献点心配方。

不用等她说完,苏茵茵就想明白这些人的想法。

苏茵茵拉着哥哥,给爹娘使眼色,让他们说,说清楚。

“什么手艺祖传的。”苏茵茵直接道,“苏家传下来的手艺,大伯娘你不都学会了吗。”

“我们说的是戚风蛋糕!”

“还有拇指枣泥酥,你那个表皮到底怎么做的。”

大房家两个儿媳妇接着道。

看两人迫不及待的程度,恐怕早就想好要她手里的方子了。

这也是他们听说自家回老家之后,一定也要过来的原因吧。

“这不属于苏家的秘方,都是我自己的,跟苏家又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姓苏?”大伯娘立刻道,“你难道没听到吗,要不是苏家多年来的积攒,你们家能开点心店吗,做人最重要的不能忘本。”

“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恢复苏家点心原本的荣光。”

话说到这,苏奶奶眼皮动了动,别的就算了,这点说到她心坎上。

老大老二他们爹在世的时候,念叨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如果能让苏家点心重新发展起来就好了。

当初苏家点心在汴京四五个分店,那时候多好啊。

苏娘子第一个道:“别忘了,我们已经分家,你家能给苏家点心传承带来什么?”

“我们不是没本事吗,没研究出来什么方子,如果你们要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些年做点心心得写下来。”大伯娘赶紧回复。

这就是耍无赖了。

说要一起给苏家点心做贡献。

但我家没有,你家有,那你家赶紧给啊。

占便宜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苏指挥使看向大哥,心更冷几分,开口说道:“苏家点心不是在你们手上,我们家的是慧女点心。”

一句话噎住苏大伯,可他立刻拍桌子:“这件事也有得说,好好的苏家招牌不用,怎么用你媳妇的,这像什么话?”

“要我说,你们招牌也要改,改成苏家点心,让大家知道,我们是一家的。”

算盘珠子要崩脸上了啊!

他们要改成苏家点心,不是上赶着让你蹭热度。

苏茵茵翻了个白眼,直接道:“回家做梦吧,做梦比较快。”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大伯娘立刻道,“咱们两家关系是不好,但你满月的时候,我还送过你礼物呢。”

“送的小鞋啊,我知道。”苏茵茵干脆利落拒绝,“方子是我的,谁都别想要。”

“我家铺子也是母亲开的,我爹都没怎么帮过忙,怎么可能叫苏家点心。”

苏指挥使看着自己的大孝女,好笑道:“对啊,如果说点心铺用了苏家的方子,那以后我们可以不用。”

就算他公务忙,没怎么管生意,但也知道如今八成,乃至九成收益,靠的都是新方子,并不属于苏家传承。

眼看二房没一个人松口气,大房瞬间着急了。

不给方子,也不改店名,他们怎么办?

汴京点心行当堪称日新月异,他家抱着老方子,真的没办法啊。

但凡二房给一个方子,他们的日子都不会那么难过。

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大房这边的店铺基本要倒闭了。

否则今年怎么早早回家,还不是因为没生意。

如果拿不到二房的方子,不能让他们改店名,那不到半年时间,他家铺子绝对要转让。

“你们是不是太小心眼了,都是一家人,帮帮忙怎么了。”大伯一家着急道,明显要围上来。

苏指挥使,苏显挡在前面,谁都不敢再过去。

好好的大年三十,两家人不欢而散。

苏奶奶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上眼。

她知道大房家不对,所以不会多说。

可她心里,同样想让苏家点心发扬光大,至少能在点心行当有名有姓。

年后这事倒是没再提起。

苏茵茵都以为他们知道自家态度,不会自找没趣。

没想到过了初四,也就是爹爹回京当值之后,大房日日往苏奶奶这边跑,目的非常明确。

慧女点心要么给出方子,要么改名字。

不能什么都不做。

大房肯定觉得给方子更好,而苏奶奶的意见则是店铺改名。

苏指挥使在时,他们还没那样明目张胆,等他走了,这些人蹬鼻子上脸。

“太可恨了,当年爹爹去当兵,他们是不是也这么做的。”那时候还没苏茵茵,可她已经能完全想到当时的模样了。

苏显脸上冷若冰霜,明显勾起他不好的回忆,开口道:“娘,妹妹,放心,有我在。”

苏茵茵连忙拉住哥哥:“哥咱们一起。”

两人没想过回京城,回去自然能躲避这些人的骚扰,可他们不愿意,他们要保护母亲,保护店铺。

苏娘子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跟之前也有不同,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有你们在,肯定没事的,娘也会保护你们,给你们爹写信,让他也回来。”

年一过完,肃河村其他人便发现苏家的情况。

来串门的霍芸跟郑良都发现问题了,两人就是当年苏茵茵撮合的一对,现在孩子都四五岁,正是好玩的时候。

“你们跟大房关系缓和了吗,他家正在跟陆家聊亲事,还说是你撮合的。”霍芸直接问道。

苏茵茵摇头:“跟我家没关系,跟我更没关系。”

“那你们可要说出去,不然肯定黏着你家。”郑良话也直白。

苏显正好从外面出来,年后他继续跟村里学生们讲课,方才劝退了陆俊华,便是表明态度:“放心,这件事解决了。”

下个月就要童试,苏显把陆俊华劝走,明显是避嫌的意思,谁都能看出问题。

没想到陆家那边反而先不满了,陆俊华他娘亲自找过来问道:“你大伯母说,茵茵觉得俊华跟苏三妹有姻缘,怎么还不让俊华跟着你哥读书了。”

苏茵茵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啊,等她解释清楚,陆俊华他娘明显不高兴。

但想了想苏家大房好歹在京城有铺面,还是默认这门婚事。

没了小红娘名声加持,两家的婚事暂时搁置。

气得大伯娘想骂人,可她现在又不敢骂,毕竟还有求二房。

一来二去,肃河村其他人也明白,这两家关系还跟之前一样差,根本没和好。

既然都闹开了大房干脆不装,一定要让二房给出方子,或者店铺改名。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相互帮忙啊。

苏茵茵总算知道娘亲之前受的什么气,直接跟大伯娘理论,看得前来上课的陆如一愣一愣。

等苏茵茵回头,正好看到对方敬佩的目光,随后小声道:“回家我也这么做。”

你也这么做?

陆如道:“陆俊华是我堂哥,他娘也是我大伯娘。”

哦,原来你家也被大伯娘欺负。

有了这层关系,陆如明显跟苏家兄妹关系更近,没事还偷偷学习怎么吵架。

但说到底,村里多数人还觉得,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既然都是亲兄弟,教一两个方子怎么了。

还有,既然是苏家人,店铺名字确实应该更改。

苏茵茵看向奶奶,想让她说句话。

可想到她的态度,估计还惦记着苏家点心的名头。

还没等她劝说,苏娘子反而道:“娘,我有件事想同您说。”

这让大房家的很惊讶。

十几年前,她就是这么欺负二房媳妇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敢还嘴了。

苏娘子深吸口气,请大家都出去,她单独跟婆婆说话。

苏茵茵明显想要跟着,被哥哥拉了出去:“信母亲的。”

说完,苏显看向大房其他人,直接道:“你们家的店,是不是要倒闭了。”

苏显说的直白不留情面,母亲去应付奶奶,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在心里想过千遍万遍。

“就是因为要倒闭了,所以才想要我妹妹的配方,对吗?就跟当年想强占我家土地一样。”

苏显说的直白且不留情面,还因为在屋子外面,没一会便吸引村里人偷听。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苏大伯娘连忙辩解,又跟外面的人道,“我家店可没倒闭啊,生意好着呢。”

苏显继续道:“好啊,既然好着呢,记得给我家分成,这么多年的分成,一分都不能少。”

“你们之前一直说,苏家点心是两房共有的,那为何我家没分到铺面,也没分到店里的利润?大伯娘,做人做事不能这样吧。”

平日话不多的苏显,此刻提起这事一针见血。

要说苏家两房都要为苏家传承做贡献。

那好啊,我家也要分之前的利润,不然凭什么?

既然是共有,那就有分成。

如果是你家独有,就别想我家的方子。

苏显把问题抛了回去,根本不会接受对方二选一。

苏家大房被说的哑口无言。

现在变成他们二选一了。

想要配方的前提是归还之前十几年的收益。

不能好处全是你们的,有事了来找我们吧。

苏茵茵在后面根本不用说话,她哥真厉害啊!

想要她的配方,过了哥哥这一关再说!

很快,屋子里也传来动静,苏奶奶脸上带着笑,对一众等:“不要再吵了,慧女点心就是慧娘的,大家不要争了。名字不名字的,也没什么。”

连苏奶奶都倒向二房?!

大房瞬间着急,跳起来反驳。

这怎么办。

他家一点光都沾不到啊。

那他家店铺真的要完蛋了。

可惜大势已去,现在的苏家二房,已经不是被他们欺负的孤儿寡母。

就连苏奶奶都站他们那边。

是站他们那边吗?

苏茵茵心里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过年了。

明明是娘亲每年惦记着老家,送药送吃食送炭火。

可她心里只有苏家点心的招牌。

也不知道娘亲怎么劝的,让奶奶放弃这个事。

快马加鞭回来的苏指挥使眼圈通红。

刚到京城,还未去兵马司报道,苏指挥使就接到儿子的信件。

又来!

又趁着他当差做这种事。

他直接骑着马回来,路上跑得飞快。

苏指挥使说的更加果决:“苏老大,我们不是已经分家了吗,你还黏着做什么。”

“是想沾我家的光吗。”

苏指挥使才不会给他们留情面,欺负自己老婆孩子,不打一顿,已经是他克制了。

“你胡说什么!怎么连大哥也不喊了!”

苏指挥使再次道:“说过分家了,你不知道?是不是看我如今在兵马司任职,想要重新攀亲戚?”

“好啊,那咱们先把这些年的烂账一点点算清楚。”

苏指挥使甚至没给他娘面子,直戳对方肺管子,“想要苏家继承招牌,那也简单,等你家倒闭了就行。”

“没记错的话,你家好几个月没有盈利了吧。”

“别说了!你别说了!”大伯每次回村里,都会被老家人羡慕,现在戳破脸皮,只觉得都在笑话他打肿脸充胖子。

苏家两房时隔多年,再次撕破脸。

甚至不是坐下来慢慢商谈,而是在全村面前直接说早就分家,早就没有亏欠。

如果大房再贴过来,那是真的没脸没皮。

苏茵茵还被家人护在身后,她明白,爹娘哥哥都是在保护她的方子,不会为了所谓的家庭和谐,让她交出自己的心血。

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保护自己。

苏茵茵低声问娘亲:“娘,你怎么说服的奶奶?”

看她对苏家招牌那么看重,哪有那么简单啊。

苏娘子没打算瞒着,笑着道:“还有几日,就是你十四岁生辰了。”

对啊,怎么了。

“娘打算,送你一间铺子。”苏娘子郑重道,“你自己的,这就算有苏家传承了,你奶奶很高兴的。”

她?

送她一间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