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念念解释。
桑念在别墅中待了一天。
她缺席了孩子整整两年的成长，于是借着这次拜访的机会，开始填补这段时间的空白。
沈醉早有准备，看她感兴趣，拿出了一本厚厚相册。一家三口在晨曦阳光下翻阅那些被定格的美好，看桑妮从丁点大的小婴儿长成如今天使一般的可爱模样。
期间，沈醉翻页时，指尖无意间碰上桑念手背。
桑念抱着怀里桑妮，好似并未察觉，但下一刻，她便不着痕迹摸了摸桑妮发丝，将手收了回去。
沈醉动作一顿，垂下的眼眸掩去她所有情绪。
某个瞬间，桑念觉得她们现在特别像苦情家庭剧中，明明已经离婚，却为了孩子成长不得不隐瞒真相强装恩爱的小夫妻。
可明明她们的关系甚至还没有得到过任何法律承认……
“妈咪？”桑妮刚好仰头看她，“你会堆小城堡吗？”
桑念看着相册里小家伙在沙滩上玩乐的照片，咧唇一笑：“会堆大恐龙。”
桑妮：“咦？”
“会把城堡踩碎的大恐龙。”
“哇——”小姑娘瞪大眼睛，崇拜看着她。
旁边，沈醉抬眸瞥了她一眼。
桑念朝她笑笑，敷衍得非常明显。
她陪了小姑娘一整天，吃完晚饭后才提起告辞。
“妈咪不能陪我一起睡吗？”桑妮拽着她袖子。
桑念面对她有着满满的歉疚：“下次好不好？妈咪的枕头和被子没有带过来呢。”
桑妮撅着嘴：“……”
顿了顿，她问：“那桑妮明天睡醒能看到你么？”
桑念扯了扯嘴角。
她说：“妈咪有空就来看你。”
桑妮鼻子一皱，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眼看就要掉小珍珠。
关键时候，沈醉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几句。
她声音小，桑念依稀只能听到“妈咪工作忙”，“你要乖”等字眼。一番安抚下来，小家伙情绪确实稳定不少，乖乖跟着保姆去洗澡。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桑念和沈醉两人。
桑念起身：“我先走了。”
沈醉看向她。
不等对方回应，桑念加快脚步往外，像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她一路赶到自己车子边，解锁的时候发现沈醉竟跟了出来，拦在她车前。
“沈总？”桑念蹙眉，“您还有事？”
“……”沈醉追得急，此时脸颊微微泛着红晕。
桑念板着脸，心想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动容，却只听沈醉柔声问道：“我想回公寓拿点东西，方便带我一程么？”
桑念：“……”
她别开脸：“沈总买了这么大的别墅，连辆车都没有吗？”
“司机这几天请假了。”沈醉说得面不改色，无法分辨真假。
桑念内心还在斗争。
“你不用担心，拿完东西我自己打车回来，不会打扰你。”沈醉再次开口，彻底打消桑念顾虑。
桑念没说话，矮身坐进驾驶席。
隔着车窗，沈醉见她按下解锁键，莞尔一笑，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一路无话，途中碰上一分多钟的红灯，桑念都只是侧脸看着窗外霓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等抵达公寓地下车库，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沈醉才仿若突然想起一般，开口道：“好久没来，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放在哪儿。
“待会可能要多留一会儿。”
桑念漫不经心，甩着手里钥匙往电梯走：“不都在以前位置么？”
沈醉愣怔，复又抬眸看向她：“你没动过？”
桑念抿唇：“我为什么动你东西？”
两人运气不错，恰好有一部电梯停在地下2层。可等自动门缓缓关上，电梯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封闭空间，桑念盯着身前沈醉发顶，又无端感觉有些烦躁。
反正已经回到家里，她干脆扯下脸上口罩，随意团起塞进口袋。
“我以为你会把它们收拾起来，或者丢掉……”
她话音落下，电梯恰好停留在1层。
自动门缓缓朝两边打开，一楼走廊中，七八个年轻男女闹哄哄往里挤。
桑念动作迅速低下头，但人群里，一个眼尖的男孩已经瞥见她。
在瞬间愣怔后，他开口大喊：“沈念？！”
其他人被这声呼唤提醒，纷纷抬头搜寻，并准确捕捉到目标。
“挖槽！真是沈念？！”
“我就说沈念住在这个小区！”
“沈念！沈念！我是你的粉丝！能给签个名么？”
“……”
众人一拥而入，全往桑念旁边挤，桑念下意识侧头去看沈醉，发现她已经被挤到角落里。
桑念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情商高，往往几句话就能将热情的小粉丝打发走。但今天她有些不在状态，看着故意倚进自己怀里占便宜的年轻小姑娘，一时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些人大概已经忘记搭乘电梯的目的，迟迟没有按下楼层键。
“抱歉，现在是私人时间，我没有准备。”桑念终于找回自己声音。
她提醒：“你们去几楼？”
“14层。”靠在她怀里的小姑娘笑着回答。
她昂着下巴仰望桑念：“嘿嘿，不过也可以去你家。”
桑念：“不方便。”
干巴巴三个字显然没有吓退这些红男绿女，这些人竟真的开始讨论上门拜访的可行性。
“咱不去涛子家聚会了，直接去沈念那里呗！”
“得去14层把涛子带上，不然太没义气了。”
“干脆去沈念家里聚会，天呐！想想都觉得好幸福！”
“……”
桑念木着脸，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抱歉，不方便。”
众人一愣。
女孩反应过来，笑嘻嘻开始撒娇：“沈念，我们都是你的粉丝。能在这里遇见也算有缘分，你要是不想招待我们，那，那你跟我们去party上露个脸好不好？”
“对对！”另一个小姑娘兴奋道，“我们只想要个签名，最多跟你求个合照，不会很过分的！”
“是呀！”
“一起去嘛！”
“别耍大牌嘛！”
“……”
一群人叽叽喳喳比麻雀还吵，桑念本就心情不愉，这下两边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努力压抑，在看到沈醉抱臂缩在角落依然被旁边的人推挤时，终于忍不住爆发。
“不要挤过来了！”她高喊一声。
高档公寓的电梯体积并不小，容纳十个人绰绰有余。
但这些人已然失去理智，一窝蜂往里挤，后半部分的空间才显得无比逼仄。
这伙人被桑念突然的呐喊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
桑念借此迅速赶到沈醉身旁，看着她被挤得起皱的衣服，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话一出口，她察觉自己语气有点凶巴巴，不自然别开眼。
沈醉瑟缩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攥住她衣角。
“不是我没挤她啊。”
“我刚就让她往前走了，是她自己不走！”
“她谁啊？”
抵达14层，电梯门自动分开，几个识相的自己出了电梯，但仍有顽固份子企图和桑念攀上点关系。
“沈念，一起去玩呀。”
“沈念，我追了你的活动好久，好不容易能碰上的……”
“沈念……”
桑念转身想要表明态度，但衣角被沈醉扯着。
她一低头，见沈醉已经主动贴了过来，像之前那个占便宜的小姑娘一样，牢牢靠在她怀里。
“不方便。”她只能冷声回应。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沈醉和桑念关系，桑念蹙着眉，按着沈醉，让她的脸已经埋进自己怀中，不受人窥视。
“如果你们还想僵持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听到她将事态升级，两个固执不愿离去的年轻人这才不情不愿出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关上，封闭空间内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但这一次，桑念却暗暗松了口气。
“经常这样么？”
她怀中沈醉突然开口。
桑念：“什么？”
“那些粉丝。”沈醉在她怀中抬起头，“经常这样？”
被她那双澄澈眼眸盯着，桑念竟莫名生出一种类似“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不明白沈醉出于何种立场这样质问她，又暗恨自己不争气心跳得剧烈，想了想，抓着人胳膊拉开两人间距离。
“是又怎么样？”
桑念昂起头，故意不去看她。
电梯终于抵达两人同居的公寓，她大跨步走出自动门，语气冷淡：“又不是没了你，我就没人喜欢。
“比那些人更加热情主动的粉丝多了去了，怎么，你很在意？”
沈醉没说话，桑念甚至没听到她本该跟上来的脚步。
她靠近门开始验证指纹，可不知道是手上有汗还是感应器突然失灵，一连两次竟都没有成功解锁。
桑念咬牙强装镇定，拿出一张纸巾，先是擦了擦手指，又去擦拭指纹感应器。
在她打算第三次尝试时，一只白皙手臂从她腰侧伸出，精准按到感应器上。
“叮”一声后，绿光闪过。伴随着“欢迎回家”的轻快女声，大门完成了解锁。
沈醉没有收回手，反而顺势从身后拥住桑念，圈住她劲瘦腰肢。
“热情主动？”她道，“你一定很困扰。”
桑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翻涌的情绪又被压了下去。
“也不全是。”她听到自己用冷静克制的嗓音说着谎话，“也许正是我需要的呢？”
沈醉一顿，随即，搭在她腰间的手收紧。
桑念能感觉到她整个人紧紧贴在自己背上，柔软的山丘几乎被压成平地。
她企图掰开沈醉的手，可刚碰上对方，却被反客为主扣住五指。
“这样？”沈醉用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你需要的？”
“呵。”桑念冷笑。
她开了门，利用Alpha体能优势轻易挣开沈醉，反手把人推到玄关墙壁，按着人肩膀将她控制住。
“我承认，沈总算计人心确实很有一套。”桑念半眯着眼，盯着她恶狠狠道，“但在勾引人这方面，道行还差得远。”
沈醉看着她，虚心好学：“你教我。”
她说得很坦荡：“我可以学。”
一股燥热从胸口燃起，窜入她喉间。
桑念别开眼，仍止不住火烧一样的躁动，只能收回手，有些狼狈逃离玄关。
她一路快走到厨房，从冰箱拿了瓶细长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噜噜”仰头灌入口中。
秋末冬初，半瓶冰水入喉，不仅直接浇熄那点不合时宜的欲念，更让她凉得打了个激灵。
沈醉跟过来，倚在门框看她。
桑念顿时有些恍惚。
她几乎记不清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多少个日夜。在她和沈醉还在一起时，在公寓任意一个角落，两人间哪怕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汇，都能引动天雷地火。
可此时场景重现，她竟感觉有些陌生。
“……你要找的东西在厨房？”桑念皱眉，故意曲解她的意图，“那时候剩下的零食都过期，被我扔干净了。”
“不是零食。”
“这里还有什么？”桑念转头左右看了看，“呵，难不成你是冲着哪套厨具来的。”
沈醉迈步走过来，停在她身前。
“你自己慢慢找吧。”桑念侧身，要越过她离开。
但下一刻，沈醉伸手，轻柔攥住她手腕。
她力气并不很大，或者说，即使她用尽全力，桑念想挣脱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但她就这样被束缚在原地。
“……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找的么？”沈醉弯起眼睛，努力让语调轻快，“找到了。”
桑念盯着地板，仿若上面有什么蒙尘的传世画作。
“沈醉，这不好笑。”
沈醉拽着她手臂，拉着她重新靠近自己。
她开口，唇畔轻碰间，呢喃出那个熟悉的称呼：“念念……”
“够了。”桑念声音中满是压抑的痛苦。
她表面依然平静，只是眸底俨然已经天倾地覆：“我是你说丢就丢，说挽回就能挽回的玩物么？”
沈醉身体一抖。
桑念转身正对她，句句质问：“从三年前引诱我彻底标记你开始，你生下桑妮，就已经在为今天谋划？”
她感觉自己好似面对一团死结，难以寻到破解的关窍。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醉红着眼睛。
“你不知道？”
她冰凉的双手拢住桑念五指：“我带她回来，当然是想和你在……”
“呵。”桑念一声冷笑打断她叙述。
“所以呢？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
沈醉脸色一白。
桑念盯着她，一字一顿步步紧逼：“哦，或者其实你并不在意我的意见。
“你随心所欲离开，又若无其事回来，笃定我会等在这里，原谅你，接受你。”
“不是。”沈醉破碎呢喃，“你的意见当然重要……”
桑念只当她那句话是玩笑，闻言又笑了一声。
“还是沈总会做生意，我差点忘了，你不是自己回来，你还带回了桑妮。
“有了孩子，我可不得任由你摆布么？”
沈醉：“我……”
“你敢说不是？！”桑念手指抵在她心口，“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
这话出口，沈醉终于撑不住，大颗大颗泪水从眼眶滚落。
“……”桑念一愣。
沈醉咬着下唇，竭力想要忍住哭泣。但面对爱人一轮轮指责，她完全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坚强。
不一会儿，滴滴泪珠连成串，在她脸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
桑念感觉手腕有些湿润，低头才发现是沈醉泪珠砸到身上。
她烫到般抽回手，别过身不去看她，但心脏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
她想逃，远离沈醉这个让她感觉痛苦的根源，双脚却像灌了铅，完全无法动弹。
“……我当然有私心。”沈醉的声音混杂着哭腔，痛苦又决绝，“是，我怕，我怕回来的时候，你身边会有其他人。”
她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到时候，桑妮要么是我抢回你的重要筹码，要么……”
说到这里，她自嘲笑了一声：“要么是我下半生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桑念蹙眉看向她。
“可是……”沈醉捂着心口，“我对她的爱并不作假，她是你和我的孩子，我爱她，我……”
桑念听不下去。
她憋得眼角泛红，忍不住一把攥住沈醉手腕。
沈醉愣愣抬头看她。
“你如果从那时候就想着回来，为什么要走？”桑念控制不住，后面一句话她几乎是吼了出来，“为什么一走三年，一个消息也不肯给我？！”
沈醉深深低下头，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但她没说话。
面对桑念的问题，她第一时间竟选择了沉默。
桑念心疼的同时，只感觉怒火越燃越盛。
她拉着沈醉出了厨房，一路走到玄关位置。
“念念。”沈醉恐惧抬起头。
“你走吧。”桑念低着头，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表情。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走吧……桑妮太久没见到你，会难过。”
沈醉揪住她袖口。
桑念冷硬得仿若一尊雕像：“我会去咨询律师，关于孩子这两年的抚养费，晚两天我会一分不差转给你。
“至于往后孩子的抚养问题，我们也可以商量着来，比如轮流照顾……”
沈醉瞪着眼睛，攥着她的五指，指甲几乎已经扎进她肌肤。
手腕疼得几乎麻木，桑念却连一个眼神都没递过去。
“或者你有什么其他需求，到时候找个时间，我们可以带着律师面对面沟通。”
沈醉自然知晓这些安排意味着什么。
她越发仓惶，惊慌到主动投进桑念怀抱。
“不要，不要说！”
可桑念只是愣愣站在原地，任凭她如何讨好都不为所动。
到最后，她疲惫揉了揉眼角：“沈醉，我不想再困在这里了。”
沈醉仰头，隔着泪眼凝望她，却只看到支离破碎的虚影。
桑念冷清的声音在玄关处回荡：“三年了，这里一年比一年冷，随处都能遇到记者和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我早该搬家了。”
她扶着沈醉肩膀：“你也是。你如愿执掌沈氏，那栋江景别墅会是你人生新的开始。”
说着，她竟觉得有些欢欣：“虽然……过程偏离了最初预设的航道，但我们居然都达成了各自成名的愿望，不是吗？”
她声音变得很轻，像呢喃，也像呓语：“可能这也是另一种圆满……”
“那只是你。”沈醉开口。
她舌尖尝到些许淡淡的铁腥味：“我从来没有什么功成名就的愿望。”
“哦。”桑念应了一声，“看来我对你还是不够了解。”
“从小楼搬出来那一刻，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冲着你来的。”
桑念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你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我理解。”沈醉将脸埋进她胸口，顺势蹭去眼角残存的泪水。
“我承认，那是我为数不多的自私。”
桑念低头看她。
沈醉差点又哽咽落泪。
“我想用我的方式，彻底解决你和沈家的纠葛。”
“……”桑念深吸一口气。
她有很多牢骚想发，字字句句在喉间被反复碾压击碎，最后组成一句愤怒的控诉——
“我接受了二审的判决，甚至让步为你下了谅解书，我和沈家还有什么纠葛需要你离开三年去解决。”
沈醉仰头看她。
她眼底一片幽暗，公寓装修造价数十万的灯光都无法照亮她眼眸。
“因为沈家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桑念沉默片刻。
她扶着沈醉肩膀，看向她眼睛。
沈醉继续道：“领养的事情证据确凿，母亲不得不认栽。但除此之外，她们有太多方式和手段可以报复。”
桑念身体开始发抖。
她咬着牙：“你觉得我会怕？！”
三年前！三年前！
三年前她尽管不像现在这样举世皆知，至少也是一个熠熠生辉的新星。
虽然无法同沈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正面抗衡，但沈家真想对她怎么样也不容易！
就算她们真出手，她也有信心反扒下对方一层皮！
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会怕！”沈醉哑着声喊道。
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滑落，却没再发出任何哭声：“我的爱人，和我的家族，马上要开始无休止的斗争，我该怎么办？”
桑念：“……”
“我该怎么办？”沈醉瑟缩着，“我该帮谁？我，我该帮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让你难过，才能让母亲满意？”
桑念颤抖着手，想去帮她擦泪：“沈醉……”
“不可能的！那种情况下，即使我们勉强继续在一起，也，也总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摩擦，一点一点消耗掉原本的感情。”
桑念唇瓣翕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想告诉沈醉，她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沈家是沈家，沈醉是沈醉，她一向分得清楚。
但话到口边，她便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
她真的能么？
就算能，让沈醉长时间出于家族和她的拉扯战中，沈醉还能心无杂念同她在一起吗？
世俗的孝道和感情会给她施加最最残酷的绞刑，最终，让她在家族和桑念这两座砝码的重压下粉身碎骨。
这是一个死局……
“而且，你无法想象母亲的手段……”说着，沈醉捧起她的脸。
她脸上满是惊惶神色，比之前意识到要被桑念赶走时更甚，“我怕我一个不留神，你，你真的会被她……呜呜……”
后面的话，泣不成声的沈醉已经说不出口。
混杂着哭腔，她用力抓住桑念，断断续续诉说心底痴念：“念念，我不想，我，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桑念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官司还在进行期间，有一阵，沈醉住回了位于沈宅深处，那座专门为她建造的小楼。
午夜梦回，沈醉总会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大厦的天台。
风很大，周围黑漆漆，只有她一个人。
她困在梦里，四处寻找出口，但无论怎么努力，最终总会回到原地。
周围不时传出尖锐的警笛声，让沈醉感觉无比恐慌。
可大厦天台怎么可能会有警车？
大概到了第三次梦境，她才意识到，警笛声其实来源于底下。
大厦底下。
那一次，她鼓起勇气，靠近让她莫名感到畏惧的栏杆，低头，看到大厦底下被许多救护车和警车包围。
在这些车子中心，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从尸体流出的血液浸染整个底层地板，将梦境染成诡谲的暗红色。
看着那具尸体，沈醉无端感到巨大恐慌。
她下意识后退离开栏杆，却感觉脚底有异样，一低头，才发现血已经漫了上来，将天台一同吞没。
最终，她溺死在那片无法逃脱的血海中。
这个梦反反复复纠缠她，到最后，每次做梦时，沈醉其实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恐慌。
她只是感觉冷。
寒冷像附骨之疽将她牢牢掳获，她居高临下，平静看着救护车将尸体拉走，也平静任由自己被血液没顶。
窒息感会将她从梦境中拯救出来，她瞪着眼睛，枯坐等待天明。
沈醉从来不敢细想那具尸体是谁。
但她更不敢细想的是凶手身份。
前者会让她失去理智和活下去的信念，而后者，会让她崩溃，永远难以释怀。
就这样，她混混沌沌过了两个月，明明什么都没做，整个人竟莫名瘦了十多斤。
沈璧先撑不住了，她看着失魂落魄的小女儿，心痛得当场犯了病。
等她再醒来时，沈醉守在她床边。
她出神望着窗外，实则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呆愣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察觉到沈璧目光，行尸走肉终于回神，侧头朝她看去。
“阿醉……”
“母亲。”沈醉打断她的话。
她声音很轻：“我们出国吧，官司结束，我陪你出国疗养。”
沈璧惨笑一声。
“你舍得抛下她？”
沈醉抬眸。
她沉默太久，久到沈璧以为她刚才说出国的话只是自己一场幻觉。
但突然，沈醉启唇：“嗯。”
她点头。
她又说：“我会跟她分手。”
第92章：念念难忘。
以出国和分手作为筹码，沈醉成功接手沈家剩余势力。神经最紧绷那几个月，沈璧名下账户每一笔款项支出她都要亲自审阅。
这三年里，她一边将沈氏资产整合重组，一点一点搬迁到国外，一边开始亲自培养沈篆，让她学习管理家族企业。
一点点，一次次，在她精心谋划的布局中，一切都按照既定轨迹缜密进行。
资产和权势可以被算计，但人心不行。
她不得不赌，赌桑念对自己的感情。
她又不敢赌，于是为了增加胜算，她走了许多步险棋。
桑念扶着她双臂，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沈醉的恐惧与顾虑通过紧紧相贴的肌肤传递到她心脏，她能感觉到胸口处激荡的暗流，静默冲击着四肢百骸。
她低垂着头，沉默良久，终于问出一句：“……这些事，就不能，早点告诉我么？”
沈醉耳朵贴在她左胸，数着桑念沉稳的心跳声让自己保持平静。
“一开始，是怕母亲发现端倪……我连桑妮的存在都隐瞒着，没告诉任何人。”
她回忆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桑念出生后大概半年后，我基本已经控制住局面。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在某一次前往京市出差结束后，擅自改了机票回来找你。”
桑念呼吸一顿。
一年多前沈醉回来找过她？
她完全不知道。
“你不在公寓……好吧，我早该预料到，你那时候应该在剧组。”沈醉眼神变得茫然，“我站在门口，盯着指纹解锁看了好久……”
说着，她声音变得很轻：“我一直在想，想你会不会已经把我的指纹删了，把密码换了……”
桑念感觉喉咙口像堵着一团棉花。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嗯。”沈醉低低应了一声。
桑念攥住她手腕：“你没有？”
沈醉闭上眼，用力摇了摇头。
泪水被挤压出眼眶，顺着她脸颊落下。
桑念疑心A市迎来深秋第一场雨水，可深夜寂静，连冷风都吝啬，根本寻不到一点被濡湿的痕迹。
“……我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后来接到越洋电话，保姆说桑妮发烧生病。”沈醉虚弱呢喃着，“我就买票飞回去了。”
桑念伸手去牵她，将沈醉冰冷的五指攥在掌心。
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两个孤独许久的人在重逢的夜里依偎着相互取暖。
沈醉身体暖起来，咬字重新变得凝实。
“那之后，我就想，我不能放着收拾了一半的烂摊子来见你。那样只会让我左右支绌，哪一边都处理不好。
“我不想在失去你的同时，还保护不了你。”
桑念听完，一边暗暗心疼，一边又恨得咬牙切齿。
她实在不想这么快给沈醉好脸色，低下头，用手捏住对方脸颊软肉。
“……”沈醉仰头，无辜盯着她看。
“说了这么多，全是你自己的盘算！”桑念问，“你想过我的感受么？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沈醉勉力扯了扯唇角。
“抱歉……所以我一开始才说，这是我自私的决定。”
“沈总真是厉害。”桑念幽幽瞪着她，手一松，后退一步倚到隔断墙上。
沈醉着急追过去：“念念……”
“这事没这么容易结束。”桑念双手环胸，一字一顿道，“你别以为我会轻易原……”
她有些别扭移开目光，脸色染上绯红：“原谅你。”
沈醉心念一动。
虽然似乎仍被拒绝，但她多聪明一个人，自然注意到桑念已经不再提起之前关于律师和抚养费一类的话题。
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贴上去，伸手轻轻碰了碰桑念手指。
桑念身体微颤，但并未闪躲。
沈醉眸色一亮。
“还收拾东西么？”片刻后，桑念直起身，打破满室沉默。
她瞥一眼沈醉，转身往主卧方向走，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跟我来。”
一道清浅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渐渐地，两人步伐趋于同步，有节奏地回荡在宽阔走廊。
纤尘不染的地板映照出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屋子里总算平添几丝许久未有的人气。
桑念从主卧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
沈醉盯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发愣。
“不洗一下么？”桑念盯着手里裙子，“你眼睛都哭肿了。”
“……”沈醉这才沉默接过那套衣服。
主卧摆设跟三年前一模一样，桑念清晨走得急，床单和随意叠起的被褥上能看到许多褶皱。
沈醉蓦然想起那混乱的一周，原本哭得泛白的脸颊泛起三分艳丽红晕。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低头越过桑念进了卫浴间。
桑念一个人回到客厅发了会儿呆。
高楼隔绝了车流的噪音，站在窗边，能安静欣赏街道上流淌的霓虹。
她心绪却难平，一会儿想起分别三年各自遭遇，一会儿又咀嚼方才沈醉解释，脑子几乎乱成一团。
到最后，她实在不想继续庸人自扰，索性也拿了浴袍，到另一间盥洗室清理。
水声“哗哗”，带走她脸上残妆，也将那些细碎的负面情绪碎片一同冲入下水道。
等她洗完回到卧室，沈醉已经坐在那张满是雪松气味的大床上。
“……你要听话，妈妈没回去，也自己乖乖上床睡觉好不好？”
沈醉正和桑妮打着视频通话。
屏幕里，两岁左右的小姑娘撅着嘴，不悦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可是我一个人睡，会哭的……”
“为什么哭？”沈醉莞尔，“你是勇敢的小朋友。”
“小朋友都有妈妈陪着睡！”桑妮昂着下巴讨价还价。
此时桑念恰好入镜，小家伙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妈咪！”
桑念勾起唇角，大方凑了过去。
沈醉一愣。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脸颊间只有不到一个手指的距离。她能清晰感受到从桑念身上传来的温度，只要一歪头，就能蹭上对方肌肤……
“宝宝在做什么？”桑念目光全在手机屏幕上。
桑妮拙劣将地毯上积木藏到自己裙底。
随后，她抬起头冲桑念“嘿嘿”一笑：“没做什么！在等妈咪回来，陪宝宝玩~”
“这样啊……”桑念眼底藏着笑意，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
“今晚恐怕不行。
“宝宝乖乖睡觉，我保证你明天一早起来就能看到妈咪，好不好？”
桑妮鼓起两个腮帮子。
小家伙不想做选择，任性拍了下腿：“不能今晚，明天，还有以后以后很多天，都看到妈咪嘛？”
桑念：“那妈妈怎么办？”
她道：“妈妈要吃醋了。”
“咦……”桑妮脑筋转不过来。
她盯着屏幕，一会儿看看沈醉，一会儿又看看桑念，好半天才回过神。
“那……”
桑念：“嗯？”
“好吧。”小家伙踢掉脚边一块积木，“那妈咪先陪妈妈玩。”
“……”桑念愣住。
她神情呆滞，下意识想要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桑妮抬头问她：“所以今晚妈妈和妈咪一起睡么？”
小姑娘这一句问得无心，却不知晓自己在两位母亲心中究竟投下多大涟漪。
沈醉微低着头，藏身于桑念影中，心绪全掩在眸底。
她好似压根没听到桑妮随口提出的问题，独留桑念一人面对。
桑念深吸一口气，嗅到淡淡冷梅香气。
彻底标记之后，Alpha和Omega对彼此的信息素气味会更加敏感，方便捕捉伴侣每个情动时刻。
屏息后，她生硬转移话题：“宝宝困了么？”
桑妮凑近镜头，那张可爱的娃娃脸霎那间占据整个屏幕。
“一点点哦……”
“一个人睡，夜里醒来还会哭鼻子么？”
“唔。”小家伙害羞退后，脸颊红红的。
桑念给出承诺：“下次妈咪陪你睡。”
“嗯。”桑妮重重点头。
她看着屏幕另一边的沈醉：“那妈咪今晚陪妈妈睡，不要让妈妈哭鼻子哦。”
沈醉：“……”
她想吩咐让镜头后面的保姆切断通讯，没想桑念先她一步开了口。
“妈妈自己睡也会哭？”
桑妮“嗯”一声。
她用手撑着胖嘟嘟的脸颊，蓦地叹了口气：“宝宝陪她，她也会哭。”
“瞎说。”沈醉终于受不了污蔑。
她有些疑惑：“你看到了？”
她记得自己从未在孩子面前掉过眼泪。
“妈妈哭的时候，眼睛是干的。”桑妮歪着头，用孩童稚嫩的字眼解释，“鼻子是红的，很难过。”
沈醉：“……”
她叹了一口气：“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让保姆带你去喝奶，乖。”
“好！”听见心爱的食物，桑妮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那些积木这下彻底兜不住，“啪嗒”从她裙摆掉落。
小家伙愣了一下，抬头对着桑念露出一个讨好的傻笑。
桑念很配合，只装作没看到，叮嘱道：“去吧。”
这下子，两边终于都心满意足挂断通讯。
屋内一下又安静下来。
桑念推开，落地站到床边。
“你回去吗？”她问，“我送你。”
沈醉抿唇，看了眼窗外天色：“太晚了。”
桑念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9点。
从这里去别墅那边车程不到一小时，她送沈醉的话，估计10点半就到家了。
她还在琢磨，沈醉已经挪了过来。
“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打车吧。”
她说着就要下床，被桑念按住肩膀。
沈醉仰头看她：“嗯？”
桑念表情很复杂：“待着吧。”
她欲盖弥彰又道：“明天起早回去，刚好顺路送你。”
沈醉很轻点了一下头。
“嗯。”
她重新躺回床上，睡到以往自己习惯的那一边，给桑念留出足够位置。
于是，桑念再抬眸时，余光不经意瞥过，就看着一缕黑发搭在她精致锁骨。
沈醉似有所察，手指挑起那缕发丝拨到肩后，动作间露出修长雪白的天鹅颈。
“你……不上来么？”
她轻声邀请，唇瓣间好似含着一颗水果味硬糖。
就是不清楚是哪一种水果。
甜的还是酸的。
热的还是凉的。
……
桑念目不转睛盯着她，几乎本能朝她凑近，要探寻分明。
可膝盖跪上床铺那一刻，她醒过神，克制着朝后退了一步。
沈醉半眯着眼眸，神情里藏着些许委屈。
“……”
“你睡吧。”桑念别过头。
她匆匆留下这一句，转身离了主卧，将自己锁进旁边客房。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沈醉眸中亮光几乎熄灭。
她发了一小会儿呆，转头瞥见身侧另一个枕头……
沈醉小心挪过去，将桑念枕头拥进怀中，想象充满雪松香气的被褥是爱人温暖的怀抱，终于说服自己闭上眼，沉沉安睡过去。
这一觉，是她自分别以来，睡得最香最甜的一个。
——
隔天，两人起得很早，桑念开车载着沈醉又回到别墅。
沈醉刚回国，身上压着一堆公司事务，刚下车就被着急的助理绊住。
桑念越过她们，找到桑妮的房间，静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看着公主床上睡得依然香甜的小公主。
“她昨晚醒过么？”桑念压低声音询问保姆。
保姆恭敬道：“起了一次，带着上了个厕所，又睡过去了。”
桑念：“没哭？”
保姆勾唇笑起来：“小姐很乖的，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桑念想起小家伙昨夜煞有其事的撒娇，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是该先开心自家闺女的聪明劲，还是心疼她还不到两周岁就已经乖巧伶俐——
要换作其他孩子，没有家长在身边，夜里怎么闹都不算过分。
回神后，她挥手示意保姆离开，自己轻手轻脚进了屋。
公主床再豪华也是儿童款，桑念躺到小公主身边时才发现自己半条小腿只能悬在空中。没办法，她曲起膝，在不做大动作的前提下小心调整了一下位置，将小公主揽到怀里。
现代人很少有放空的时间，在这个大部分人连上厕所都要带着手机的时代，桑念躺在自家闺女身边，竟一点都不感觉无聊。
她能清晰感受到时间流逝，从拱形窗户照进来的晨曦像一只慢吞吞的乌龟，从墙边堆满布偶娃娃的木柜子，一刻不停朝床尾移动而来。
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侧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只用目光一点一点描摹小闺女精致的容颜，像是要把这缺失的两年时光全数补回来。
她数桑妮卷翘的眼睫毛，对比两人眼睛上挑的弧度，还发现小家伙的鼻子长得尤其好，笔挺又流畅，完全是集合了她和沈醉最好的优点。
在桑念第十七次感叹自家闺女真会长的时候，床上的小公主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桑念，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抬手揉了揉眼睛。
桑念轻揉了一下她发丝，小家伙大概感受到后脑力度，便顺从着埋入桑念怀里。
那一瞬，桑念身上的温度和特有的香气将她团团包围，小家伙愣怔一下，重新抬起头，对上桑念眼睛。
桑念和她打招呼：“桑妮，早安。”
“咦？”桑妮逐渐瞪大眼睛。
她抬手摸桑念脸颊，确认掌心触感不是虚幻，莫大的惊喜袭上心头。
“不是假的耶！”
桑念笑：“当然不是假的。”
她凑过去，亲了亲小家伙鼻尖：“不是说过么？乖乖睡觉，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会是妈咪。”
“妈咪！”桑妮兴奋搂住她脖颈。
还不等桑念反应，小家伙一个响亮的早安吻直接印到她脸颊：“MUA！”
她好像天生就会说情话，每一个字眼都让桑念感觉自己吃了颗糖。
“妈咪，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哦！”
桑念：“真的吗？”
她根本抑制不住笑意：“妈咪也很想你。”
母女俩贴在一起黏黏糊糊赖了会儿床，桑念便起身抱着她要去洗漱。
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想着今天还是让保姆来，自己在旁边观摩学习。
可等到了实操环节，桑妮根本不愿意从她身上下来。
小家伙鼻头都红了：“放开了，妈咪，妈咪就走了！”
桑念一愣。
她连忙深吸口气压抑住愧疚的情绪，温柔哄着人：“妈咪不走，妈咪以后会一直陪在桑妮身边。”
桑妮委屈看着她：“那我不下来。”
“好，不下去。”桑念抱着人进入盥洗室。
她停在镜子前，看着上面可爱的儿童用品。
保姆适时上前指导，桑念才发现自己只需要帮忙挤牙膏递水杯，大部分工作小桑妮完全能自己完成。
只是到最后一个步骤，她真的有些犯难。
“你……想扎什么头发？”桑念试探问道。
桑妮：“扎高的！”
“高的？”桑念兀自琢磨着这个形容词。
她心里不太有底，加上手艺也非常有限，最后只能将孩子半长的头发扎成一个有点歪的高马尾。
桑念对这个发型其实不太满意，但考虑到刚才被自己弄下来的两根头发……
她决定还是先暂时将就。
另一边，小桑妮对着镜子甩了甩脑袋。
“喜欢吗？”桑念问她。
“喜欢！”对上镜中桑念目光后，小家伙勾唇露出一个灿烂笑颜：“谢谢妈咪！”
桑念心虚得很。
她重新将人抱到怀里，一边带着桑妮前往餐厅，一边随口问道：“哪个保姆阿姨给妮妮扎头发最好看？”
“嗯？”桑妮转头看她。
她想了想，回答道：“妈妈扎得好看哦。”
“妈妈？”桑念有些惊讶，“她……有时间给你弄头发么？”
“嗯呀！”小家伙重重一点头，“妈妈最厉害！”
话音落下，桑念恰好走下最后一个台阶。
她抬眸，看到客厅里正在打着电话的沈醉。
两人目光那那一瞬遥遥相望，可谁都没有移开，直直对视许久。
直到桑妮的呼唤声将桑念惊醒，她才回过头，温柔对着怀里闺女道：“嗯，马上带你过去。”
吃过饭，沈醉不得不去公司处理挤压的事务。
她并没有特意交代，但整个别墅的佣人却自觉将桑念当成了新主人。这天里，她除了陪伴桑妮，还要定夺别墅里大大小小各种事务，大到花园的最新设计图，小到今天卧室的插花品种。
但总体而言，和桑妮度过的假期生活堪称完美。
亲子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天黑。
桑念第一次尝试帮小家伙洗澡，洗完时自己也狼狈溅了一身水。
她不得不把桑妮交给保姆，自己进卫浴间洗漱。
本以为在新地方洗澡多少会有些麻烦，但保姆很快为她送来各种东西——包括她惯常穿的某个品牌的贴身衣物。
浴室中。
桑念拿着那套尺寸也刚刚好的内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购置的。
只是一想到沈醉早就准备好一切，仿若等着她自投罗网一般……
她脸颊瞬间红透，完全忘了要生气这回事。
外穿的睡袍是和桑妮身上同款的小熊造型，如今是深秋，这种毛茸茸的衣服穿起来合适又舒服。
于是，当沈醉终于下班回到家，就看到三楼客厅地毯上的一大一小两只嬉闹的熊……
桑念仰躺在地上，抬起双手双脚撑着桑妮。
做飞翔状的小熊崽激动得又笑又叫，努力扑腾手臂，任桑念带着她四处“翱翔”。
两人玩得正欢，第一时间还没发现沈醉回来。桑念全副心神都在小熊崽身上，还是小熊崽飞着飞着瞥见楼梯口的人影才收住笑，悻悻喊了声“妈妈”。
大熊动作一顿，下一秒将小熊崽抱到怀里，坐起身朝外看去。
沈醉望向桑念。
她眉目温和，虽然说了句“小心别磕着”，但没有深入计较。
两方打过招呼，她很快越过两人进了卧室。
“唔。”小熊崽心有余悸盯着她背影。
“怎么？”桑念将她往上掂了掂，“现在知道怕了？
“刚才是谁一直再说‘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妈咪~”小熊崽撒着娇，用脸颊去蹭她下巴。
“嗯嗯。”桑念笑个不停，“好了好了，又没说不可以继续玩。”
小熊崽眼珠子一转，突然问她：“妈咪厉害，还是妈妈厉害？”
“啊？”桑念摸不着头脑。
“这要怎么比较？”
小熊崽拉着她的手甩啊甩：“妈妈会，会乖乖听妈咪话么？”
桑念大概明白过来她想表达的意思。
“咳。”她抵唇轻咳一声。
这种时候当然不可以被孩子看扁，桑念闭着眼一点头：“当然会。”
“耶！”小熊崽开心了，缠着她开始撒娇，“妈咪，还要玩！”
“……”桑念总算知道小家伙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她没立即答应，侧耳听了听，从卧室动静判断沈醉应该拿衣服进浴室了，才托着小熊崽将她重新举起：“好咧！”
“嘻嘻——”小熊崽又幸福开始欢呼。
房间内。
刚想起来有封紧急邮件还没回复的沈醉散着长发出了卫浴室。
没等她拿到桌上手机，客厅传来的嬉笑声抢先一步吸引她注意力。
她忘却工作，轻声走到走廊，在拐角处看到又闹在一处的桑念和桑妮。
和以往不同，家里头有个小孩，为了应付将至的冬日，各处都做了细致的布置。
暖融融的空间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滚在一处，两人笑着，桑念额上甚至冒出了薄汗。
沈醉太清楚被她那样拥着有多温暖。
那一刻，她几乎看呆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直到两人暂歇，聊起不在场的她时，她才回过神。
桑念问小熊崽，妈妈是不是总是很忙，没时间陪伴她。
小熊崽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桑念被她逗笑，但仍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忙。”小熊崽靠在她怀里喘气，“但妈妈有陪我。”
桑念帮她顺着背：“怎么陪？带着你一起工作么？”
小熊崽扬起可爱到犯规的稚嫩脸蛋：“妈妈心里装着我呀~我们一直在一起~”
桑念愣怔。
小熊崽亲过来时，她笑着捏捏对方脸蛋。
“要这么说的话，我们一家这三年，是不是从没分开过？”
小熊崽没听懂，凑过去继续讨要亲吻。
沈醉听懂了。
她红着眼，无声又退回了房间。
第93章：念念哄睡。
原本一切顺利，但到夜里要睡觉时，桑念才察觉出了大麻烦。
她原本也没想摸黑回去，别墅那么大，只需要随便找间客房就能对付一晚上。
却没想到，刚到9点，也就是桑妮往常上床睡觉的点，小熊崽就拖着两个家长，理直气壮要求一起睡。
“辛迪一家就是这么睡的！”
“辛迪”，是她最近喜欢的某部系列儿童绘本里的小女主角。小女主角出生在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中，聪明伶俐，乖巧可爱，被家长宠成了公主。
现实里的桑妮照她也不差什么，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从未体验过被家长包围入眠的美好画面。
今夜，桑念没离开，沈醉也按时下了班，她一直在心中暗暗谋划这件事。
桑念在床沿躺下。
原本在她怀里的小熊崽滚了两圈，直接滚进沈醉怀抱。
末了，她不忘回头，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妈咪~过来呀~”
桑念瞥了一眼沈醉，对上一双盛着碎光的黑眸。
她无法分神解读对方眼眸中的情绪，撑着手慢吞吞挪进些许。
“再过来一点！”小熊崽不满指挥着。
抵不住自家闺女的请求，桑念又往里挪了挪。
这一下，她肩膀几乎抵住小熊崽，和沈醉的距离也只剩中间一个桑妮的宽度。
桑念鼻尖嗅到些许冷梅香气。
她有些诧异，用眼角余光观察对方，却只看到披散着头发的沈醉以手支颐，正低着头和小熊崽说话。
光影沿着她唇线划出一道模糊分界线，沈醉脸上像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滤镜——上半张脸眉目温柔，美好若圣女；微微扬起的唇畔却勾着几缕妩媚，看久了要把人神魂都吸进去。
此时，那对诱人的唇瓣收敛了笑意，轻轻一碰，吐出一句：“妈妈不知道。”
她抬眸，含情的眉眼望过来：“你自己问妈咪。”
桑念回神，低头看向怀里小熊崽。
“怎，怎么了？”
“妈咪。”小熊崽拽了两下她领口，“你睡觉会踢被子么？”
明明是幼稚到有些好笑的问题，在小姑娘认真的目光下，这件事仿若真成了一家需要摆上台面探讨的大项目。
“……”桑念沉默两秒，梗着脖子摇摇头，“当然不会。”
小熊崽松了口气。
她开心拍了拍被子：“那就好。”
“嗯，放心。”桑念帮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妈咪帮你守着，没人会偷走你的小被子。”
小熊崽鼓起腮帮子，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幽怨。
桑念好笑戳了戳她脸颊：“嗯？又不满意了？”
小熊崽嘟嘟囔囔一会儿，突然小声道：“我会……”
桑念不解：“嗯？”
“我会踢被子！”小熊崽凑到她耳畔，泄露重要情报般煞有其事告知道。
桑念莞尔。
她干脆直接将小家伙搂到怀里，牢牢困住她四肢：“那妈咪抓着你，不让你踢不就好了？”
小熊崽抵着她肩膀，表情有些惊恐：“啊……”
“嗯？”桑念继续逗她玩，“不行？”
小熊崽挣扎逐渐变得微弱。
到最后，她可怜兮兮蹬了下腿：“这样睡不着的……”
桑念玩够，心满意足把她放开。
她察觉到沈醉一直在旁边默默看戏，故意将话题引到她身上：“那以前妈咪不在的时候，妈妈是怎么对付你的？”
小熊崽仰起头，非常骄傲：“妈妈会重新帮我盖好哒！”
桑念瞥一眼沈醉，低头又问：“哦，那她一晚上不是得醒过来好几回？”
小熊崽蹙眉沉思：“唔……”
桑念凑到她耳边：“而且，她怎么做到每一次你一踢被子就立刻发现？”
小熊崽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转头朝沈醉投去询问目光。
“对哦……”她问沈醉，“每次我踢被子，妈妈都能知道么？”
沈醉脸不红心不跳：“嗯。”
小熊崽崇拜非常：“哇——”
桑念却没那么好糊弄：“骗人。”
小熊崽：“咦？”
桑念干脆利落揭穿某位家长的谎言：“她逗你呢。”
“不！”小熊崽攥起拳头，“妈妈不会骗人哒！
“妈妈就是知道。”
“谁说的？”桑念狡黠勾起唇角。
“她前不久就说了一个，你没发现而已。”
小熊崽表情快要绷不住，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泫然欲泣盯着她。
“桑念。”沈醉突然出声。
但她显然没能制止桑念。
桑念坏笑着捏了捏小熊崽的脸颊。
“她知道妈咪睡觉不踢被子，还故意让你来问，是不是骗人？”
“……”小熊崽揉了揉鼻子。
她转身去向沈醉求证：“……真的吗？”
沈醉：“……”
小熊崽又冒出新的疑问：“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琢磨一会儿：“以前见过吗？”
沈醉没办法，轻轻点了一下头。
“哦……”小熊崽表情更委屈了。
沈醉刚想为自己找补一句，就听她瘪着嘴，“哼”一声发出灵魂控诉：“为什么妈妈偷偷和妈咪睡觉，不带上我？”
沈醉：“……”
桑念：“……”
沈醉侧目去看桑念，发现她已经别开脸，眼神放空盯着顶上的天花板。
小熊崽：“睡了几次？”
“咳咳。”桑念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桑，桑妮……”
小熊崽注意力被转移，凑过来紧张帮她拍着胸口：“妈咪乖哦，妈咪乖哦……”
桑念趁机抓住她的小爪子。
她皱起眉扮可怜：“好晚了，我们睡觉好不好？妈咪有点难受……”
“啊！”小熊崽紧张点点头，“好！”
她配合地闭起眼睛，头抵在桑念胸口，蹭一蹭，又蹭一蹭。
卧室内安静下来，十多分钟后，唯一的老实人桑妮呼吸变得均匀，俨然已经沉入梦乡。
桑念轻拍着她后背，实在忍不住，低头亲吻了一下她发顶。
再次抬起头时，她对上沈醉目光。
屋内已经换上了睡眠氛围灯，昏黄灯光中，她神态远比往常柔和。颊边一缕发丝修饰她轮廓，尽管穿着略显可爱的小熊睡衣，她依然显得知性优雅，气质过人。
“这衣服……”桑念后知后觉发现问题所在。
三人穿的小熊睡衣是同款，明显是某人提前做好的准备。
沈醉垂眸去看小熊崽：“她很喜欢。”
桑念抿唇：“……”
“谢谢。”沈醉突然道。
桑念：“谢什么？”
为了不惊扰小熊崽，两人声音都放得很轻很低，像一根漂浮羽毛在彼此之间流转，即使坠落也不惊起任何尘埃。
“谢谢你……哄她睡觉。”
桑念扯了扯唇角：“她也是我女儿，本就是我该做的。”
沈醉：“嗯。”
她抬眸，又问：“你睡得着么？”
顿了顿，她略微抬起上半身：“不困的话，你可以去客房，我留下来照看她就行。”
这个点对于两人来说并不是平常入眠时间。
桑念没说话。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熊崽可以更好靠在自己怀中，随即在涌动的暖香中无声闭上眼睛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感觉有人轻轻触碰她发丝。
对方连声音都很克制：“晚安。”
————————
今天是短小的一章qaq
第94章：念念野餐。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过着。
桑念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江景别墅，她好不容易有段休假，恨不得一天24小时和桑妮黏在一起，弥补这两年的空缺。
但她和沈醉相处却有些尴尬。
虽然在同一个餐桌吃饭，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但能让两人产生联系的似乎只有桑妮这一个因素。
有天晚上，桑妮因为下午和桑念玩得太疯，吃过晚餐后直接眯了过去。
桑念把她抱到宽敞的沙发上，小家伙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睡得又香又甜。
“她这会儿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桑念转头轻声询问：“晚上要睡不着了。”
“嗯。”沈醉点头。
她比桑念有经验，看一眼时间后道：“半小时后把她叫醒，不要让她睡太久。”
桑念：“好。”
到这里，对话结束。
客厅里安静下来，相隔不到一米的两位女主人似乎寻不到话题继续交流，只能任由寂静将这方空间尽数吞噬。
桑念盯着闺女可爱脸蛋，目光半天都不挪一下。等她感觉眼眶有点酸时，沈醉的声音也恰好响起。
“……你这段时间在休假？”
“嗯？”
“什么时候结束？”
“不确定。”
沈醉抿了抿唇。
她抬起头，看桑念映在沙发上的影子。
“桑妮念叨了好久要去公园野餐，我这周末有空，一起么？”
桑念：“好。”
沈醉于是凑上前。
她尝试将手搭上对方手臂：“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去准备。”
“都可以。”借着倾身抚摸桑妮发丝的动作，桑念不着痕迹将手臂抽了出来。
她声音淡淡的：“你看着安排吧。”
沈醉攥紧五指，半晌后轻轻应了声“好”。
她没再停留，起身返回卧室，将客厅的空间留给桑念和桑妮。
有些伤痕虽然看不到，但却真实存在。修复需要等待漫长时光，或者一些意料之外的契机。
时间转眼来到周末。
家里最兴奋的要数心愿达成的桑妮，从醒来开始，小公主兴奋的欢笑声便洒满整栋别墅。
“桑妮！不准跑！”桑念不得不拿出一些做家长的威严，跟在小朋友身后小心护卫，“摔倒了怎么办？”
小公主“噔噔噔”折返回她身边，双臂一张：“抱！”
桑念拿她根本没办法，边笑边心甘情愿将人揣进怀里，活脱脱一个女儿奴形象。
“妈妈呢？”小公主已经等不及，呆在她怀里也不安分，“妈咪，去喊妈妈！”
“别着急。”桑念帮她整理好弄乱的裙摆，又找保姆确认了野餐需要带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这才抱着人往沈醉位于二楼的书房走去。
大概是心有灵犀，她们刚爬上楼梯，就看到对方从房间走出。
“……我这边走不开。”沈醉正和助理讲着电话。
她做事向来干脆利落，简单一句话将事情重新做了安排：“我待会把航班消息发给你，你去接一下，把人送到长晟酒店。”
助理应下，沈醉便用一句“辛苦”作为结尾，挂断电话。
“妈妈！”小公主向来乖巧，看人把手机收进口袋了才出声喊人。
沈醉仰头时，就见一大一小，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正站在楼梯口望着自己。
她瞬间忘了周末还不得不抽时间处理工作的烦闷，勾起唇角迎上去。
“可以出门了吗？”
“嗯呐！”小公主伸出手，顺利从桑念怀抱转移到沈醉臂弯。
她圈住沈醉脖颈，昂着小下巴，表情矜贵又傲娇：“就等你一个人了！”
沈醉唇角含笑，轻声道：“抱歉，刚才差点忘记时间。”
说完，她看向桑念：“走吧。”
“嗯。”桑念点头，先一步走下台阶。
“小心脚下。”
本以为今天会是一个完美的亲子周末，却没想到沈醉并没有把工作完全放下。
还在车上时，大概是看桑念和桑妮聊得开心，她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桑念不想偷听，但后排座位本就紧挨在一起，沈醉通话的声音不可避免溜进她耳朵。
“秦莉，你去机场接个人……我之前安排助理过去，你跟她说一下，让她回去吧。
“周小姐酒店定在长晟，这两天你陪她在A市转转，有事直接联系我。”
“好。嗯，尽管报销。”
桑念正在琢磨这位“周小姐”是哪来的大客户，手掌突然被小桑妮攥住。
“妈咪。”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得跟你一样高？”
桑念想了想：“至少还需要十五年。”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桑念莞尔。
她捏捏小公主软乎乎的脸颊：“妮妮已经够漂亮，不需要跟妈咪一样。”
桑妮把脸贴过来：“但我想跟妈咪一样。”
桑念：“为什么？”
桑妮眼睛里藏着碎光：“妈妈说，妈咪是最好看的！”
“……”桑念控制不住将眼角余光扫向旁边沈醉。
她需要努力绷紧唇角，才能不让自己露出太明显的笑意。
“咳，妮妮才是最好看的。”
“真的么？”桑妮欢喜给了她一个湿漉漉的面颊吻。
周末公园人有些多，好在她们来得早，桑念选中一块树荫下背风的好位置，铺上属于她们的野餐垫。
深秋里难得的晴天，连风也不像往日寒冽。
桑妮一踩到草地就释放出天性，提着裙摆云团一样在周围乱窜。
相处久了，桑念知道自家闺女性子其实非常散漫自由。
大概前两年在沈醉身边长大，桑妮养出一些金尊玉贵世家大小姐的气质，安静的时候很能唬人。但自重逢后，在桑念面前，她脱下文静小公主的面具，真正做到无拘无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桑念乐得宠着她，偶尔陪她做一些冒险的游戏，不过分保护，让她知道会摔跤，但也教她自己从泥里爬起来。
“妈咪！”桑妮饶了两圈跑回她身边，盯着她脸上口罩，“脱掉呀！”
桑念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周围人太多，她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小公主还不能理解自家母亲是大明星这回事，只知道口罩阻挡了她和桑念亲亲贴贴。
桑念正在思索要怎么解释时，沈醉上前，帮桑妮拍掉裙角的碎草。
她道：“妈咪太好了，被别人看到，他们就会过来分走妈咪的注意力。”
小公主歪着头，好似没听懂：“咦？”
沈醉看着她笑：“那样的话，妈咪就不能只陪着你了。”
小公主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摇摇头：“不要！”
桑念有些疑惑：“什么？”
“妈咪！”小公主扯了扯她裤脚，很严肃道，“你不要抱其他小朋友哦！”
桑念下意识想问“自己哪里抱过其他小朋友”，突然想起段文茵家那个半岁的小闺女。
她和桑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桑妮就对她怀里的麦麦耿耿于怀。
“……妈咪不会。”桑念安抚哄她，“乖。”
沈醉这时候直起身：“那位段导演……
“这次没和你一起回国么？”
桑念“嗯”一声。
想了想，她补充道：“麦麦还小，接下来两年她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国外陪老公和孩子。”
她本以为解释到这里就不会有误会，哪想到沈醉轻飘飘又来了一句：“你对她的行程这么了解？”
“……”桑念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
她转头朝对方看去，沈醉又“恰好”偏过头，露出对此事并不是很在意的神情。
“是啊。”桑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她勾起唇角：“毕竟我们可是被媒体评为‘黄金搭档’的好友。”
沈醉：“……”
“妈咪。”小桑妮看不懂两位家长的暗流涌动，“搭档？是什么？”
“就是‘好朋友’的意思。”桑念弯腰，帮她将被风吹起的碎发抚平。
“那我们是搭档么？”
“当然不是。”桑念将她抱到怀里。
隔着口罩，她轻轻蹭了一下桑妮脸颊：“我们是最最亲密的关系，比搭档强多了。”
这句解释简单粗暴。
小公主听懂了，小公主很满意，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赏赐一个亲吻。
母女尽欢。
沈醉在旁边准备食物，桑念逗小公主玩了一会，主动过去帮忙。
她将篮筐里的盘子取出递给对方，沈醉忘了接，愣愣盯着她看。
桑念疑惑望去。
“我不知道段文茵结婚了。”
桑念：“她家里不同意她和一个外国人在一起，他们偷偷领了证，从没对外公布过。
“只有几个很亲近的朋友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沈醉喃喃。
桑念突然道：“我那时候明白一个道理，结婚不是只要两人相爱就可以。婚姻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需要顾虑的事情很多。”
沈醉：“……”
她知道桑念这番话既是在说段文茵，也是在说她们自己。
“去年母亲过生日，我带桑妮去见了她。”沈醉望向不远处正在摘花的小姑娘。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桑妮的存在，在最初的诧异茫然之后，她很快接受了小孙女的存在。
“我带着桑妮在她身边住了一个多月，她对桑妮的爱不比对我少。”
桑念扯了扯嘴角，脸上没什么情绪。
她问：“那能证明什么？
“难道她会因为桑妮而接受我？”
沈醉抿唇沉默。
片刻后，桑念才听她又道：“母亲接不接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很轻叹了口气：“她老了很多，没有精力像以前一样掌控所有事情。”
“哦。”桑念其实不想提起跟沈家有关的事情。
“奶奶呢？”沈醉又问。
“她很好。”桑念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眉眼变得柔和，“虽然眼睛无法医治，但其他方面很健康。我前段时间跟她视频过，感觉她又胖了一些。”
“那就好。”
“过段时间，我带桑妮过去看她。”
“……好。”沈醉点点头。
她好像有其他话又说，可到了嘴边又强行吞了回去。憋到最后，她问：“奶奶催过你结婚么？”
桑念轻笑出声。
“每次都说。”
“那……”沈醉暗暗深吸口气，“她喜欢什么样的孙媳妇？”
桑念将两瓶果汁放到野餐垫上。
“我喜欢的，她自然就喜欢。”
沈醉微抿着唇：“……以前喜欢过的，行么？”
桑念抬眸看她。
“我的意思是……”话说到这份上，沈醉几乎已经抛下了往日里的矜持。
她脸颊泛红，在桑念注视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你觉得家庭是我们的阻碍，我……”
“得不到家人祝福，段文茵那段时间很痛苦。”桑妮打断她的语无伦次，转而抛出另一个问题，“她询问我的意见，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么？”
沈醉慢慢平静下来。
“你怎么说？”
桑念站起身：“我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选择，但如果是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不论是谁，都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沈醉愣愣看着她，唇瓣颤抖得厉害。
桑念转头与她对视。
她还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一对年轻人牵着一条成年萨摩耶到了桑妮附近。
小姑娘站起来还没那狗四脚着地高，居然一点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想上前尝试抚摸。
桑念一颗心差点没跳出来，急匆匆抛下沈醉，喊着自己闺女的名字朝她跑去。
“桑妮！！！”
狗被吓得后退两步，小公主也怯怯收回了手。
“妈咪？”
桑念把人抱起，仍是忌惮那只大狗。
狗主人主动解释道：“我们家小白很乖，不会伤害你家宝宝。”
“是我们没看好孩子。”桑念礼貌朝对方摇了摇头。
她看着藏到主人腿后的萨摩耶，有些愧疚：“抱歉，我刚才太大声，吓到它了。”
“没关系没关系。”站在男友身边的女孩低头摸了摸小狗，“它装委屈，想要讨零食吃呢。”
说着，她双眼放光看着桑妮：“这是你闺女？”
桑念：“嗯。”
“她太可爱了吧！”女孩捂着心口，“我们最近也在备孕，你和你爱人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宝宝呀？”
她把目光移到桑念脸上：“能取取经么？你们吃的哪个牌子的维生素，除了正常饮食还吃什么补剂？”
桑念原本因为对方夸赞桑妮而生出的自豪感，在听到对方后面一系列问题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对这些完全没有头绪，她和沈醉甚至直接跳过了备孕环节。
大概看出桑念尴尬，男生抓住女孩：“叶子，别闹了。”
“我哪闹啦？”女孩愤愤，“我想知道嘛！”
男生悻悻笑了笑，凑近她耳边：“这位小姐这么好看，她爱人的长相肯定也不差。
“两个大美人根本不用费劲，生出的孩子自然就是一等一的好看。”
他抓了抓头：“我们学不来的。”
他声音不算大，但因为没想着避人，这些话一字不漏都传进桑念耳朵里。
她想找个理由离开，刚想开口道别就被打断。
“对哦……”女孩摸着下巴。
她重新看向桑念：“虽然你带着口罩，但，有人说过你眼睛特别漂亮，长得很像一个明星吗？”
桑·明星本人·念：“……”
“谁来着，哎呀，我一时间记不起来了。”女孩苦思冥想。
她男友在旁边小声提醒：“你是不是想说沈念？”
“对！”女孩发出恍然的感叹，“你眼睛长得好像沈念哦！”
桑念微微眯起眼睛：“……谢谢。”
这一次她学乖了，抢在两人继续开口前迅速道：“那个，我们还要回去准备野餐，先走了。”
备孕的小情侣很有礼貌朝她挥手。
但小公主不乐意了。
“妈咪！”小公主蹬腿，“白白！”
桑念：“什么？”
小公主扭着身体，指着那只萨摩耶：“白白！我要跟白白玩！”
桑念：“……”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哄孩子：“妈妈该担心你了，我们先回去一趟好不好？”
“唔。”小公主委屈巴巴。
她孩子气问：“白白不能跟我们回去吗？
“妈妈也会想要看白白的！”
桑念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白狗有主人的，不能跟我们回去。”
女孩突然凑过来热情道：“我们还没找到休息的地方呢！小可爱想跟小白玩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小白萨摩耶：“汪汪——”
桑念看了眼狗，又看了眼满眼期待的闺女。
她无奈做出妥协：“我们就在那棵树旁边。”
“哇！好位置！”女孩招呼男友和狗，“走啊走啊，和小可爱再玩一会儿。”
她还跟桑妮承诺：“待会我按着小白给你摸哦~它可乖了！”
“好！”小公主咧嘴，露出一口白白嫩嫩的乳牙。
几人回到树下，沈醉望过来，目光有几分诧异。
“哇——”她还没开口询问桑念，女孩已经激动抓住桑念胳膊：“你老婆么？！”
桑念：“……”
“啊啊啊，你老婆好漂亮！！！”女孩的惊艳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桑念低头轻咳一声，自以为不着痕迹规避了那个问题，但扬起的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第95章：念念帮忙。
桑念陪着桑妮逗小白玩，只是她脸上口罩却不好摘了。
“妈咪，它为什么那么大？”桑妮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桑念看着萨摩耶一身漂亮的皮毛：“这个品种的小狗成年就是这么大。”她趁机教育道：“下次桑妮遇到狗狗，不要急着凑过去，一定要妈咪或者妈妈在旁边看着才可以！”
“为什么？”桑妮转头看她，“小狗会咬我么？”
“呃……”桑念想点头，可是眼前躺在地上，友好朝她们露出肚皮的萨摩耶实在无法提供任何说服力。
她想了想，换了种说话：“有些狗胆子小，认生。你一凑近，它们要吓坏了。”
“哦。”桑妮若有所思点点头。
女孩听着她们母女交流，乐呵呵过来插话。
“你家宝宝倒是一点都不认生，好开朗大方啊！”
“嗯。”桑念发现别人一夸桑妮，她的幸福感就“噌噌”往上升，“她平常很乖，今天出来玩太兴奋了。”
“啧，我要是能生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女孩一屁股坐到草坪上，撑着脸叹口气。
桑念祝福道：“当然可以。”
“哪有这么容易……”女孩扁扁嘴。
她有些好奇盯着桑念脸上口罩：“你和你老婆基因一定很好吧？
“她长得漂亮，你光是眼睛就秒杀很多人了。”
桑念笑了笑。
她漫不经心找补：“我眼睛长得好，整脸比较一般。”
“比不上你老婆？”
桑念闻言抬起头。
她有些好奇：“你见过多少人比她还好看？”
“这倒是……”女孩赞同点点头。
但她想起什么，转头又道：“沈念啊，沈念最好看！”她想了想：“不过沈念是Alpha，没什么可比性，Omega的话……你觉得阮璐怎么样？”
“不行。”桑念摇头。
其实和一个陌生人谈论沈醉颜值没有任何意义，但她就是不想沈醉被比下去：“眉眼比她精致的没有她有气质的，比她……”
她勾唇：“没人气质比她更好。”
“行吧。”
女孩揶揄笑起来，“这种评价都是主观的。
“她是你老婆，你当然觉得她最好看，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桑念莫名红了脸。
她下意识转头寻找沈醉身影，看到她坐在野餐点上准备食物。
秋风撩动她发丝和裙摆，她眸底深处那片湖泊却平静无波。下个瞬间，大概是心有灵犀，她抬眼望过来，两人不期然对上目光。
收回眼神前一刻，桑念分明看到她深邃眼底染上了点点温情，饶是即将到来的冬季也无法撼动。
“你为啥一直戴着口罩？”女孩发出疑问。
桑念回神：“因为……”
她脑子疯狂运转，某一刻灵光一闪，脱口道：“她让我带的。”
女孩：“咦？”
桑妮也来凑热闹：“妈妈？”
“嗯。”桑念帮小公主拍了拍掌心灰尘。
“哦，我知道了。”女孩神秘兮兮凑近，“你肯定长得很好看，你老婆是个醋坛子，所以不想你被别人看到，对不对？”
桑念耸了耸肩，放任悬念加深。
“有道理。”桑妮恍然点点头。
她用手按住桑念口罩：“妈咪不要给人看了。”
桑念笑：“好，听你的。”
可桑妮又不解：“那妈咪为什么要演电影唔——”
桑念眼疾手快捂住她嘴巴。
女孩一脸茫然：“怎么了？”
“她饿了。”桑念抱着自家闺女站起身，淡定与对方挥手，“我带她去找点吃的。”
“好。”女孩朝她挥挥手。
两边距离很近，走两步就能回到她们的野餐垫。可桑念转头才发现，刚才还在树下的沈醉居然不见了人影。周围有点嘈杂，她转了一圈，在树的另一头发现了沈醉。
沈醉正在打电话。
“……抱歉，家里有事走不开，你见到秦莉了吧？”
“嗯，秦莉会带你回酒店，这两天你有事情就找她，我们周一在公司碰面。”
桑念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周小姐说了什么，但她显然是提出了某些异议。
沈醉于是解释：“周末我休息，桑妮，桑妮在家……”
她沉吟片刻：“也行，我把别墅地址发给你。”
桑念偷偷带着桑妮离开。
她把闺女放到垫子上，随手拿了个苹果：“吃吗？”
桑妮摇头：“不要。”
“妈咪问你一个问题啊。”桑念凑近她。
桑妮：“嗯？”
“你认识一个叫‘周阿姨’的人么？”桑念问。
她和沈醉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沈醉即使工作忙，也没像今天这样，为了招待一个人连打三通电话。
出于某种直觉，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周阿姨！”桑妮眼睛一下亮起来，“知道！”
桑念挑眉：“哦？”
“周阿姨会带礼物。”桑妮站起身，倚进她怀里。
她如数家珍跟桑念汇报：“小裙子、糖果，还有妈妈说很贵很贵的玩具，她会给桑妮带很多很多！”
说完，她还不忘询问：“周阿姨要来么？”
桑念扯了扯唇角。
她帮小闺女整理裙摆：“妈咪明天带你去大商场买漂亮裙子和玩具好不好？”
“好啊！”小公主开心得直点头。
桑念再问：“那妈咪好，还是周阿姨好？”
“啊？”桑妮不解看着她，像是根本没理解这个问题。
“更喜欢周阿姨，还是更喜欢妈咪？”桑念幼稚追问。
“唔。”桑妮用手臂圈住她脖颈，“当然是妈咪。”
桑念满意一笑。
“没有裙子和玩具，也喜欢妈咪！”桑妮甜甜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如果说刚才桑念只是有点胜利的喜悦，这下是彻底被自家小公主征服。
“呜呜，妈咪也最爱宝宝了！”
最爱的宝宝问她：“那妈妈呢？
“喜欢宝宝还是喜欢妈妈？”
桑念一愣：“咳，她，她当然……比不上你……”
她这句话越说越小声，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桑妮咧着嘴笑。
“那……那位周阿姨，和妈妈是什么关系？”桑念又问。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她其实没抱太大期待能从桑妮这里得到答案。
却没想到，桑妮听完后撅起嘴：“亲亲。”
桑念眉头都皱起来了：“什么？”
“亲亲，亲亲对象。”桑妮挠了挠头，“奶奶说的。”
桑念攥住自家闺女的小手：“你见过她们亲亲？”
桑妮：“没有。”
桑念想了想：“奶奶介绍她们认识的？”
桑妮不解：“什么？”
“……”桑念发觉自己太心急了，“周阿姨和妈妈见面的时候，奶奶也在，是吗？”
桑妮这下听明白了：“对呀！”
“亲亲……”桑念琢磨一会儿，“你想说的，是不是，相亲？”
她恍然：“她们是相亲对象？”
桑妮点头，没觉得有哪里不同：“嗯，亲亲对象。”
桑念冷哼。
沈璧这个老家伙根本没死心，疗养也不消停，还有心思给沈醉牵红线。
沈醉是什么态度呢？
桑念转过头，隔着树，她只能看到沈醉一点裙角。
也是这时候，她才陡然发现——
沈醉居然还没讲完电话！
都已经安排亲信去接待了，还有必要捧着电话不撒手讲这么久么？
到底是有什么好聊的？！
“妈咪？”桑妮的声音唤回她注意力，“要喝果汁。”
桑念摸摸她滑嫩脸蛋：“嗯，妈咪帮你倒。”
她收敛心神，开始忙碌起来。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沈醉才从树后回来。
桑念和桑妮一人捧着一杯橙汁，垫布上还有一杯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她上前，对着桑念说了声：“谢谢。”
桑念状若不在意：“这么忙？周末还要处理工作？”
“一个客户突然改签，提前一周飞过来了。”沈醉坐到两人身边，顺口又道，“道歉。”
桑念有些不满：“你道什么歉？”
沈醉察觉她语气不太好，有些诧异抬起头。
桑念别开头。
沈醉拿起橙汁：“我道歉……因为我好像破坏你和桑妮的野餐体验了。”
“没有。”桑念摇头，顺手还帮小闺女擦了擦唇边沾上的果汁。
小闺女甜甜道谢：“唔，谢谢妈咪~”
桑念朝她一笑，又瞥一眼沈醉：“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一些。”
“嗯。”沈醉点头。
她想了想，随后道：“今天是一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桑念满意弯了弯唇。
她想起什么，脱口问：“客户漂亮么？”
“啊？”恰好一阵风过，沈醉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桑念抿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突然倾身，毫无预兆凑近沈醉。
沈醉对她毫无抵抗之力：“念念……”
“口罩带子好像缠住我头发了。”桑念记得有家媒体曾评价她仰头四分之三侧脸这个角度最好看，不着痕迹又调了调位置。
“能帮我看一下吗？”
“……好。”沈醉回过神，立马放下橙汁，手指伸了过去，轻轻勾起那根带子。
她动作很细致，但不免还是碰到两下桑念耳朵。
等把那缕发丝捋出去，她收回手，脸颊已经泛起淡淡粉色。
“好了。”
桑念抬手，将头发全拢到另一边肩膀，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
下一秒，她重新提上口罩，遮住自己勾起的唇角，却遮不住弯起的眉眼。
“嗯，谢谢。”
此时，在她怀里，小桑妮捧着自己的小杯子，仰头安静看着两位家长的互动。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突然感觉嘴巴里的橙汁变得有些酸。
再长大一点，小妮子大概就会明白，这就是近距离吃自家两位母亲狗粮的代价！
好在那时候，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第96章：念念哄我。
夜里一家回到别墅，桑念在闲聊时顺口提起明天要带桑妮去商场买东西。
“明天？”沈醉问，“几点？”
桑念：“早上10点出门吧。”
“能等到下午再走么？”沈醉问。
她又解释：“明天有个朋友要过来拜访。”
“朋友？”桑念自然知道她口中“朋友”是谁。
但她故意问：“哪一位。”
“……”沈醉沉默两秒，“周聆，你应该不认识她。”
桑念点头：“确实没听说过。”
她一边陪桑妮玩积木，一边抬眸，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沈醉：“才搬回来几天，就认识新朋友了？”
桑妮疑惑抬头看了自家妈咪一眼。
桑念揉揉她发顶，用眼神示意闺女不要拆穿自己，乖乖搭城堡。
沈醉走到两人身边。
“是在国外时候认识的朋友。”沈醉简单介绍了一下，“她来看望桑妮。”
“哦。”桑念挠了挠自家闺女下巴。
桑妮抬起头，就听自家妈咪表情略显幼稚询问：“妮妮很想被周阿姨看望么？”
桑妮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
她一会儿看看桑念，一会儿又看看旁边沈醉，斟酌好一会儿，小小声问：“妈咪想不想啊？”
桑念很满意自家闺女的体贴懂事。
“她又不是来看我的，我想不想跟这件事没关系。”
“那……”桑妮放下积木钻进她怀里。
“我和妈咪一样~”
桑念伸手，亲昵将闺女搂住。
沈醉看着面前两人一唱一和，神情若有所思。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桑念抬起头。
“既然这样，那就改到明天下午吧。”她说，“招待客人吃完午饭我们再出门。”
沈醉：“……好。”
事情商量完，她屈膝，在桑念身旁坐下，随手往自家闺女搭了一半的积木城堡上放了一扇小窗户。
隔天。
周聆一进门就感觉游戏不对劲。
佣人将她引到一楼客厅，客气上了茶和糕点，却不见沈醉和桑妮。
她询问佣人，却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两位夫人正在三楼给小姐换衣服，马上就下来了。”
周聆蹙眉：“两位夫人？”
佣人“嗯”一声，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说。
周聆起身：“我上去看看桑妮。”
“周小姐。”佣人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她双手收在身前，态度非常恭敬：“夫人说了，上面乱着呢，实在不适合客人上去参观。
“您再坐一会儿吧，夫人们马上下来了。”
周聆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
“哪位夫人说的？”
佣人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好在她没有为难太久，下一刻，客厅外传来三道脚步声。
她暗松一口气，退到一边：“夫人们来了。”
周聆转头往门口看去，就见一只莹白纤细的手按在门上。
很快，半敞的客厅门被彻底推开，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门外。
即使同为Alpha，周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美得几乎毫无瑕疵——桑念五官本就是浓颜系天花板，今早费心思化了淡妆，乍一看根本找不出刻意修饰的痕迹，但每一处都透着矜贵美艳。
对上周聆视线，她勾唇轻笑，半眯着眼眸里透出些明晃晃的挑衅意味。
周聆愕然，眨了一下眼，又看她笑容纯良迎了过来。
“周小姐是吧？幸会。”
周聆都要疑心方才察觉的挑衅只是自己错觉。
她伸出手握住桑念：“你是……”
“沈念。”桑念说了用得更多的艺名，“我是桑妮的Alpha母亲。”
周聆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脱口：“原来是你。”
“是。”桑念又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得看成和蔼可亲，“多谢你这两年对桑妮的照顾。”
周聆只觉得她手劲有些大，握得自己手隐隐发痛。
她脸色有些发青，强装镇定道：“没，没有。”
沈醉牵着桑妮进了门。
她目光略过正在尬聊的两天，在两人牵着不放的双手上多停留了一秒。
“周聆。”淡淡喊了一声客人姓名，她招待道，“去沙发上吧。”
桑念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终于松开周聆的手，推着她肩膀往里走。
“走啊，坐下聊。”
周聆比她矮半个头，因为靠得近，她大喇喇俯视对方，在内心又暗搓搓给自己打了一个勾。
虽然有些幼稚，但桑念确实有种隔空又往老妖婆脸上扇了一巴掌的阴暗快感。
给沈醉安排的相亲对象就这？
有自己这样的珠玉在前，沈醉真的看得上周聆？
简直侮辱了沈醉的品味。
“妈咪？”桑妮疑惑歪着头，“你笑什么呀？”
“啊？”桑念摸了摸唇角，“妈咪笑了么？”
桑妮“嗯嗯”点头：“笑得好开心。”
桑念按着周聆在沙发坐下，转头对自家闺女道：“可能见到你周阿姨，太开心了吧。”
周聆：“……”
开心什么？我跟你压根不认识好么？！
如果桑念可以听到她的心声，就会知道她现在内心正在疯狂呐喊——
离我远点！
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醉，但沈醉已经低着头，带着桑妮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下一刻，桑念放开她，也走了过去。
桑妮亲亲热热窝进她怀里，一家三口紧挨着坐在短沙发中，和一边孤零零的周聆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刻，谁是外人一目了然。
沈醉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正在逗孩子的桑念，很快别开眼，遮掩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妮妮。”周聆深吸一口气，很快俯身看向桑妮，“阿姨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音乐盒，过来看看么？”
桑妮闻言，把目光投向桑念。
桑念帮她将头上小辫子放到肩后。
桑妮眨巴两下眼睛，摇摇头。
周聆努力维持脸上笑意：“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么？阿姨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同款哦。”
“不要。”桑妮抱着桑念。
她仰起头：“妈咪会给买的！”
周聆：“……”
桑念莞尔。
她捏了捏自家闺女脸颊：“又不冲突，周阿姨送的也可以要啊。”
桑妮：“咦？”
小家伙很聪明，认真观察桑念表情：“真的？”
桑念点头。
她直接将闺女抱到地上：“呐，去吧，记得拿到礼物要谢谢周阿姨。”
“嗯呐！”毕竟是个两岁孩子，桑妮没什么心眼，一得到母亲许可便开开心心跑向周聆。
没了她占据桑念和沈醉中间位置，两人这下便真的紧挨到了一起。
桑念今天穿了一件很显身材的战袍，全身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没有一处不精致。
本来这种裙子并腿坐更舒服也更雅观，但桑妮离开后，她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随意岔着腿。
沈醉温婉坐在一旁，身体本就偏向她。这一下，两人膝盖不可避免碰到了一处。
她低头欣赏着裙摆上的青竹绣花，细叶纹路从她身上，一路蔓延至桑念全身。
这两条款式不同的裙子，用的分明是同一种纹样，明目张胆透漏着主人间隐秘的情愫。
某一刻，桑念低头，目光在两人裙摆滑过，很快收了回去。
沈醉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这其中小心思，却看到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绽开一些清浅的笑意。
像一阵难以察觉的清风，拂过她心湖，却撩起层层涟漪。
周聆坐在一边给桑妮演示音乐盒的启动方式，越发如坐针毡。
小妮子看懂后，从她手里接过音乐盒，“噔噔噔”跑回桑念身边。
她整个人趴在桑念大腿上。
“妈咪！你看！人偶会动！”
“哇。”桑念完全没有扫兴，配合她发出惊呼，“好漂亮！跟我们桑妮一样！”
“嘻。”桑妮咧嘴，露出白白嫩嫩的八颗乳牙。
周聆站起身。
“沈醉。”她喊道，“那个，我，我想去洗手间。”
沈醉“嗯”一声，刚要转头吩咐佣人，就听周聆抢先道：“你送我过去吧，顺便给我介绍下这里的布局和房价。”
她扯了扯唇角：“后续我们家开展国内业务，我打算也在A市买套房子。”
沈醉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你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她问，“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你突然回国，不也没告知我？”周聆叹了口气，有些埋怨道，“要不是伯母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沈醉声线平淡，回应却很得体：“本想着安顿好再通知你们。”
“你自己一个人，还带着桑妮，放弃之前经营好的生活来到这个陌生城市……”周聆脸上适时露出担忧神情，“我当然会担心。”
沈醉还没开口，桑念插入两人对话：“多谢周小姐关心。”
她一只手扶着桑妮，另一只手搭到沈醉身后沙发靠背，从周聆角度像是把沈醉揽在怀中。
“对我们一家来说，国外才是陌生的环境。”她似笑非笑打量周聆，“再说还有我呢，桑妮回到她亲生母亲身边，沈醉也有人照顾……”
她问：“你在担心什么？”
周聆抿唇，在桑念审视下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看向沈醉：“沈醉，给，给我带路吧。”
沈醉看了一眼桑念，站起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米左右的正常社交距离出了客厅。
小桑妮把目光从音乐盒上移开：“她和妈妈，走了哦？”
桑念：“嗯。”
桑妮伸长脖子往门口望了一眼：“我们不去么？”
“过去做什么？”桑念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你想得还挺多。”
桑妮仰头看着她。
小家伙压低声音：“周阿姨，会把妈妈带走吗？”
“你觉得呢？”桑念挑眉看着自家闺女。
“把人带走？她有那样的本事？”
桑妮眼珠子一转，神情蓦地放松，笑着抱住她大腿。
她点了一下头：“嗯呐。”
桑念唇角越发上扬：“‘嗯’什么？”
桑妮也不说话，只眼睛亮晶晶盯着她看。
桑念碰了一下她鼻头，手指被桑妮抓住。
“妈咪好看呢。”小家伙嘀嘀咕咕，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桑念傲娇昂起下巴：“可不是只有脸。”
桑妮歪头看她：“嗯？”
桑念冷笑：“奶奶老了，眼睛不好。”说着，她挠了挠小家伙下巴：“下次你如果去见她，帮妈咪带点保健品过去。”
“好！”桑妮重重点头。
桑念将她抱到怀里，对着她可爱的脸颊亲了一大口。
母女俩在客厅玩了好一会儿，外面才重新响起脚步声。
桑念转头去看，只见到沈醉独自一人。
“周小姐呢？”她问。
沈醉走到两人身边，手扶着沙发靠背：“她有事，先回去了。”
“啊？”桑念挑眉，“不是说留下来吃午饭么？”
沈醉勾唇浅笑：“可能……吃不下了。”
“啧。”桑念“遗憾”叹了口气，“她刚回来，确实难以适应这边的口味。”
话落，她抱着桑妮站起，随口提议道：“出去吃？”
沈醉点了一下头，拿起旁边外套帮桑妮穿上。
三人离开后，佣人过来收拾，看着客厅里周聆提过来的一堆礼盒，想了想，收进仓库最深处。
那之后，家里几位主人果然没再提起这些东西。
——
转眼月末，桑念收到莫槐打来的电话。
“休息够了么？”
桑念竖起食指，对旁边桑妮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走到一边。
“怎么了？”
“本来定在下个月的手机广告换了个合作演员，还想提前到下周拍摄。”莫槐将鼠标键按得“哒哒”作响。
“那边负责人曹姐跟我们合作很多次，想问问你有没有空。”
“下周？”桑念回头看了一眼桑妮，确认小家伙还安安静静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