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槐唇角抽搐：“我真是越来越不理解你的意图了……”
她凑近沈念，压低声音问：“你老实告诉我，你调查这件事是想做什么？
“找回亲生父母？”
沈念没回答，往后一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现在有点乱。
难道真是时间过去太久，燕竹记忆出现错乱，把她和那个从危墙下摔倒的小姑娘弄混？
沈念有些挫败，暗恼自己居然被一个陌生人口中含糊的消息弄得方寸大乱。
她睁开眼：“算了……”
“咦我想起来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沈念定了定神，看向莫槐：“想起什么了？”
莫槐清了清嗓子：“就是你刚才问的年龄。”
她解锁手机：“之前不是帮你查领养手续吗？我朋友提了一嘴……”
她花了点时间，调出一则法律条文：“2589那年新颁布的法令，被领养人年龄在三周岁以下，无需考虑被领养者的意愿。
“但超过三岁，有了基本认知，相关领养机构就必须和孩子本人沟通，核实对方真实意……诶！”
她话没说完，手机突然被沈念夺了过去。
看着图片上白纸黑字，沈念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三岁以下无需考虑被领养者意愿”。
燕竹说过，那个被送来的孩子一直哭闹，不肯呆在福利院，后来爬墙逃跑，摔下来时磕碰到脑袋被送了医院。
她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福利院外有什么吸引着她？
她已经超过三周岁，后来被豪车接走时，是完全“自愿”的吗？
她……
莫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沈念慢慢冷静下来。
她说了声“抱歉”，将手机还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她忍不住问：“当年的工作人员只能找到燕竹么？那位院长……”
莫槐摇头：“联系不上，那人好像直接移民了，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沈念一哂，完全不感觉意外。
但笑完后，她又感到深深无力——
如果这背后真有猫腻，沈璧一定做了细致遮掩，关键线索比如当年那位院长已经了无音讯。
至于燕竹这些无关紧要的……
他们根本无需放在眼里。
“你帮我查……”沈念呢喃着开口。
“啊？”莫槐五官都皱到一块，“小祖宗，你真指望我到国外大海捞针帮你找人啊？！”
“不。”沈念抬眸。
她起身，压低声音凑近莫槐。
“查一查我被沈家领养前两个月，兰心福利院附近的失踪儿童报案。”
莫槐瞪大眼睛：“啥？”
沈念将那个已经被她体温捂热的茶杯放回去，倒扣在陶瓷盘上。
“要还未寻回的，女孩，失踪时年龄在四五岁之间。”她能想到的信息实在太少，“大概率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双亲有一方并不想尽抚养义务。”
莫槐：“……”
沈念想了想：“如果兰心福利院周围找不到，就把搜索目标放大到整个省份……”
她话说到一半，看到莫槐脸上肌肉在颤抖，静默了一瞬。
“呃，很难吗？”
“你说呢？”莫槐咬着牙，“就给这点线索，这跟去国外找人有差别吗？”
沈念：“那你也可以选择去国外找……”
“停停停！”莫槐还有些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头有了个荒唐的想法：“不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被拐卖的孩子？”
“我不知道。”沈念疲惫揉了揉鼻梁。
她看向莫槐：“可我现在能想到的方法只有这些了……”
“其实你已经长大了。”莫槐搭上她肩膀，语气干涩，“过去的事情，不该成为你的梦魇……”
沈念轻轻将她手推开。
她眼神是清亮的：“未知才会滋长恐惧和梦魇。”
说着，她看向莫槐：“我一直在努力自救。”
“……”莫槐久久无法言语。
缓过来之后，她点了一下头：“知道了，我尽力帮你查。但如果……”
“嗯。”沈念反过来对她笑笑。
她转头看向窗外，迎着午后阳光，身影颀长如修修新竹。
“再没有新进展，我就认了。”
顿了顿，她又低声呢喃：“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当晚。
沈念回到和沈醉的公寓，一进门便闻到饭菜香气。
沈醉迎过来，沈念顺势将人圈住，捏着人下巴在玄关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唇分后，沈醉呼吸有些不问，红着脸嗔道，“就不能等进去么？”
“等不及。”沈念低头去蹭她鼻尖。
她眼里含着笑意，故意道：“你过来不就是想被亲么？”
被诬赖的沈醉瞪大眼睛。
反应过来后，她“哼”一声，转头往里走，甩下一句：“以后我会尽量少做些让你误会的事。”
沈念被她逗笑，放好鞋后快步追了上去。
饭桌前，她从背后将沈醉拥住，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夸赞：“哇——好丰盛——”
沈醉仰头看她：“饿了么？”
她刚想让沈念去洗手准备吃饭，就听对方夹着嗓音撒娇：“坐了一天车，又累又饿。”
“……那还不赶紧去洗把脸？”沈醉牵住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我去拿碗筷，马上吃晚餐。”
沈念下巴搭上她肩膀，故意拖长声调：“没力气。”
沈醉回头：“什么没力气？”
沈念睁眼说着瞎话：“没力气去洗脸洗手啊。”
她在沈醉脖颈乱蹭：“这可怎么办？”
沈醉脖颈有些敏感，下意识躲避着。
她眼里撑着笑意，表情又有些无奈：“别闹。”
“沈总亲一下。”沈念开始讨要好处。
“亲一下就有力气了。”
沈醉咬唇。
两人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但她面对沈念依然纯情青涩。
听到这话，她面上浮现出红晕：“刚才在玄关……”
“嗯。”沈念打断她，“在玄关亲的，只够我走到这里。”
她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再多没有了。”
沈醉佯怒蹙眉：“你这么高能耗？”
“还好。”沈念低下头，自发靠近她翕张的唇瓣。
“大概是看到你的时候……”她下半句话揉碎在两人纠缠的唇舌间，低沉又暧昧。
“忍不住想要，多一些……再多一些……”
终于说完，她终于无需分神，全身心投入到沈醉身上，勾着人香香软软的舌头与自己共舞。
亲亲充电进行了约莫五分钟，最后她是被沈醉用拳头锤走的。
沈醉拳头没什么力气，但泛红的眼角还是让沈念颇为心惊胆颤——
倒不是怕惹人哭，实在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
进入正常用餐环节，沈醉免不了问了声她今天去了哪里。
“去见了当年兰心福利院一个工作人员。”
沈醉愣怔瞬间，抬眸。
“见那些人做什么？”
“只是想追忆一下。”沈念帮她盛了碗汤，语气很轻松，“我自己没有当年在福利院的记忆，于是请她说了一些当年的往事。”
沈醉好奇：“她说了什么？”
沈念：“事情过去太久，她也没有多少印象。”
说着，她莞尔：“她只记得当初福利院一堵危墙，有个小女孩从上面摔下来磕到脑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危墙一直没得到修缮，她耿耿于怀多年。”
沈醉非常务实且一针见血：“为什么没能修缮？资金问题？”
沈念耸肩：“谁知道呢。”
她叹了口气：“福利院倒闭都快20年了，什么资料都没存下来。”
“这样啊……”沈醉又问，“她认出你了么？有没有说些其他的？”
沈念摇头：“没有，聊了半个小时吧她就走了。”
说着，她给沈醉夹了一块酿苦瓜：“这个好吃，清甜微苦，你尝尝。”
沈醉“嗯”了一声，低头专心品尝菜肴。
沈念低头看她，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隐瞒部分内容，并不是为了防备沈醉。纯粹因为那些事情只是自己猜测，实在没必要拿到家里来说，只会凭白影响她和沈醉情绪。
至于燕竹话里和沈醉和她说的信息相左的部分……
“一直看我做什么？”沈醉抬头。
她完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指了指沈念面前的瓷碗：“不是又累又饿么？赶紧吃啊。”
“嗯。”沈念回神，笑着点点头。
至少她可以确定的是，沈醉不会骗她。
沈醉绝不可能欺骗她。
————————
法律条文部分属于我自己瞎写的！
第77章：念念跟踪。
几日后。
段文茵准备好了电影合同，沈念前往公司进行最后确认。
在莫槐办公室，她又见到这位昔日恩人。
“段导。”
“沈念！”段文茵见到她很开心，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沈念凑近。
不等她主动开口，段文茵便道：“你之前发给我的邮件，我仔细看了！”
前段时间空闲，沈念在细思熟虑之后，还是将自己对剧本看法整理出来发给对方。在邮件里，她用委婉的语气提起了上辈子这部电影饱受争议的两个点，希望段文茵能够重视。
“这部电影的编剧是一位华裔女作家，剧情根据她童年经历改编。”段文茵与她解释，“她很早就和家人移民出国，受国外文化影响比较大。”
沈念：“嗯。”
“我跟她聊过，我和她都觉得你邮件中提到的非常有道理。”段文茵眸光里浮现出感激，“还好你事先提醒，不然后面都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舆论风波。”
沈念没有揽功：“你们在国外待久了，有些事情不熟悉很正常，我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
说着，她朝段文茵勾起唇角：“你们能采纳我的意见，我也觉得很荣幸。”
段文茵激动握住她手臂。
不等她开口，莫槐从外面进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见到她，段文茵自觉失态，缓缓松开手。
“在和沈念聊电影剧本的事。”
“你们……”莫槐调侃瞥向两人，“这段时间这么熟了？”
段文茵礼貌微笑，沈念则看着她露出疑惑表情：“你去哪了？”
段文茵来和澄月公司签合同，这么重要的事情莫槐必然要全程盯着。
可她刚进办公室时，屋子里分明只有段文茵一个人。
把大客户单独晾着这种事，不像是莫槐能干出来的。
听到这话，莫槐脸一下垮了下来。
她走回自己办公椅：“还不是去处理你的事？”
“嗯？”沈念疑惑。
“阿琪说有个男的一直在咱们公司附近徘徊，鬼鬼祟祟的。”莫槐瞥了段文茵一眼，大概觉得这种事不是什么私密，就大大方方讲了出来。
“今天我们去调监控，发现那男人还真有问题。”
段文茵担忧问道：“他想做什么啊？”
“后来阿琪认出来，那人是沈念私生粉，之前我们还报J把人抓进去过。”莫槐越说眉头皱得越紧，“那家伙胆子可真大，被抓过一次还不老实！”
沈念蹙眉。
她似乎有点印象：“是之前她提起过的那个男Alpha。”
莫槐点头：“嗯。”
沈念：“报J了吗？”
“嗯！”莫槐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刚才在监控发现他后就立刻联系警察了，可警察来了，那人又跑没影了。”
她抹了一把额角，叹了口气：“刚才就是下去和警官交涉，耽误点时间。”
说着，她看向段文茵：“段导，不好意思。”
“没事。”段文茵摆手。
她看向沈念：“现在这些人越来越离谱了，这人都追到公司来了，你们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他。”
莫槐附和着点头。
她又看向沈念：“那人这次没被抓住，你最近出行小心些啊。”
她问：“对了，要不要给你配点保镖？”
沈念摇头拒绝：“不用。”
段文茵劝道：“这种事还是小心一些好，那些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呢。”
“下个月我就进组了。”沈念并非没有防范意识，她真的认为自己周围很安全，“公寓那边管理也很严格，这些人找不到机会的。”
她指了指合同：“不说这些了，看看合同吧。”
莫槐这才想起此次会面的正事，收了心神招呼两人：“对对，聊聊合同的事情吧。”
……
等到一切签署完成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莫槐将留底的文件收到抽屉里，看着段文茵道：“段导，您辛苦了。”
段文茵摇头。
“这附近一家新开的私家菜馆评价很不错。”莫槐热情邀请道，“您今晚有空么？
“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段文茵第一反应是看向沈念：“沈念也去么？”
沈念摇摇头。
她理由很充分：“马上又要进组拍摄，这段时间我想在家里多陪陪女朋友。”
“啊……”段文茵闻言，也婉拒道，“那我也不去了。
“莫姐，不用搞得那么麻烦。”
“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莫槐瞪了一眼完全不愿应酬的沈念。
她礼貌和段文茵拉扯两个来回，见对方真的无意，便顺水推舟：“好了好了，既然不吃饭，我送你们出去。”
她嘀咕：“最近不太平，还是得亲眼看你们坐进车子里我才安心。”
电梯里，段文茵看着沈念。
沈念察觉对方有些欲言又止，主动问：“怎么了？”
段文茵：“其实……我今天本来想邀请你一起参与剧本修改，毕竟我和编剧没有这方面经验，怕改出来也会有其他问题。”
话说到这里，沈念便清楚对方意图。
她点头道：“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啊。”
“真的？”段文茵微微瞪大眼睛。
她有些奇怪：“你不是说，要在家陪女朋友？”
“她也需要工作的啊。”沈念莞尔，“白天我在家，其实并不忙。”
段文茵恍然：“原来是这样！”
她立刻趁机邀请：“那在你进组之前，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帮忙看几遍修改情节，给我们些意见？”
沈念笑着点头：“当然。”
她刚毕业，年轻却不张扬，只是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仰望。
对着段文茵，她点点头：“你随时喊我。”
段文茵脸颊泛起红晕：“好！”
莫槐在一旁看得新奇。
“啧啧。”她调侃沈念，“你对段导还真是特别。
“咱们以前和那些成名的大导演合作，也没见你对谁这么热情。”
自动门打开，三人出了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封闭的空间内，回响起三道“哒哒哒”的脚步声。
沈念漫不经心回应道：“那些大导演也不需要我帮忙呀。”
莫槐揶揄瞥了她一眼。
两人先送身为客人的段文茵上车离开，随后莫槐才陪沈念回头去找车子。
离开前，沈念扶着车门：“之前让你调查的失踪案，有消息了吗？”
莫槐摇头：“你别急，这种事哪有这么容易查？
“等过段时间我把资料筛选整理一下再发给你。”
沈念“嗯”一声，又问：“还要多久？”
“你很急吗？”莫槐揉了揉额角，“……我尽量在你进组前给你。”
沈念：“行。”
得到确切答案，她便不再停留，和对方告别后开车离开。
莫槐目送她车子消失在拐角，嘴里哼着最近流行的曲调重新上了电梯。
停车场重归寂静，可突然，佝偻着腰背的男人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钻了出来。
他站在刚才沈念停车的车位上，目光望着沈念离去的方向，嘴里还呢喃念着“沈念”的名字。
“终于……找到你了……”
——
没有工作的时候，沈念其实很宅。
沈醉要上班，她就自己窝在家里琢磨角色剧本。
距离和段文茵签完合同已经过去将近一周，她再次想起出门这件事还是被段文茵约去一起看新剧本。
“段文茵？”两人一起出门，沈醉有些疑惑，“好像没听到这个导演。
“你要和她合作？”
沈念帮她拎包。
约定的地点恰好在沈醉公司附近，她准备先陪沈醉上半天班，和恋人吃过午饭后再过去和对方汇合。
“她之前在国外发展，最近才回国。”
沈醉抬眸瞄她一眼：“刚回国就搭上你这个最佳新人，一定很优秀？”
沈念莞尔。
“嗯，我觉得挺不错。”
两人并肩出门，等电梯的时候沈醉没忍住，又问：“哪方面？”
沈念没反应过来：“嗯？”
沈醉：“哪方面不错？”
她仰头去看沈念：“人，还是能力？”
“都不错呀。”沈念低下头，眯起眼睛探究望向她，“怎么回事？突然对她那么感兴趣？”
沈醉收回目光。
她没忍住撇了撇嘴：“对她感兴趣的人不是你么？”
沈念勾着人下巴把沈醉脸转过来。
四目相对，她揉了揉沈醉嘴角，调笑问：“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你该去看看鼻子了。”沈醉死撑着嘴硬。
“行。”沈念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看来是我误会了。
“我们沈总可不是小气的人。”
她一触即分，沈醉却是攥住了她手腕。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语气也相当平和：“你现在炙手可热，身边多是主动围上来献殷勤的人，自己要多辨别。”
“知道了。”沈念觉得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特别可爱。
她手痒，没忍住揉了揉沈醉发顶：“谢谢沈总教导，我一定小心。”
沈醉“哼”一声，还不满足：“小心什么？”
沈念笑：“小心保护好你的小恋人~”
沈念一愣，面颊随即开始泛红。
她轻咳一声别开脸，却没有反驳，反而傲娇端起架子：“嗯，用点心。”
沈念：“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她双眼发亮盯着人看：“可以提前预支点报酬么？”
察觉她气息靠近，沈醉抵着人肩膀。
“什么报酬？”
沈念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沈醉咬唇，娇嗔瞪她一眼。
沈念完全不畏惧，低下头又偷了一口香。
“啾~”
笑闹着到停车场，沈念选了最近开得最多的车子载她出门。
她一路都在和沈醉悠闲聊天，完全没发现出了小区后，一辆破旧的轿车也随之启动，一路紧紧咬在两人身后。
————————
抱歉来晚了！
第78章：念念交锋。
也是直到今日，沈念才知晓陪沈醉一起上班是件特别有趣的事。
沈总事务繁忙，一早上秘书来了两次，明明眼角眉梢全是对她这个“闯入者”的好奇，却偏得死命压制情绪，专心处理沈醉的事务。
沈念倚靠在沙发上，用桌上的经济杂志挡住脸，等人走了恶趣味走到门边，果然看到那人离开还一步三回头。
当然，办公室外，其他看似认真工作的员工也早就伸长脖子，眼巴巴等待对方投喂丁点大boss八卦。
秘书学沈醉三分气势瞪了一下眼睛，众人又齐刷刷将头埋下去，该做报表的做报表，该写文案的埋头敲键盘。
沈念关上门，乐得勾起唇角。
“笃笃——”
沈总端坐在办公桌后，头也没抬用手中钢笔敲了敲桌面。
“我不知道自己的员工还有取悦你的效果？”
“咳咳。”沈念忙清了清嗓子。
她走回沈醉跟前，眸子里还盛着晃荡的笑意。
“我要是过来频繁些，你那位秘书的演技该超过专业演员了。”
沈醉瞟过去一眼。
她持相反意见：“再来两回，她如果还搞不清你是谁，我就该考虑换个助手了。”
沈念眼珠子一转。
她故意逗人：“怎么？难道我头上写着‘沈总爱人’四个大字？”说着，她摸了摸脸：“没有吧？”
沈醉签字的动作一顿。
沈念还不消停，贴到她面前：“还是说，沈总对我的爱意根本遮掩不住？”
沈醉别开脸，对着她那只耳朵透出淡淡粉色。
她端着声音：“……回去沙发，别影响我工作。”
沈念伸手轻捻她耳垂，在沈总恼羞成怒前放开，迅速后退至安全社交距离。
“好的沈总~”
她不故意逗人，时间并不难熬，两人都不悠闲，一个办公一个继续研读剧本，三小时时间眨眼过去。
沈念趁摸鱼选好附近一家淮扬菜馆，订了包厢带沈醉过去，下楼时免不了又被一阵围观。
好在两人搭乘的是沈醉专属电梯，自动门一关便隔绝所有窥探。
“……”电梯里，沈总脸色不太高兴，“看来他们工作量还是不饱和。”
沈念笑，为员工说话：“对老板感情生活好奇不是人之常情么？”
“我希望他们能把这份热情投注在工作上。”
“真为难人。”沈念手圈在人腰上，谈笑间还用下巴蹭她发顶，“刚才在办公室，沈总看文件的间隙瞄了我好几眼呢。”
她暧昧压低声音：“我都看到了哦。”
沈醉木着脸，却没开口反驳。
沈念于是低头亲吻她耳朵：“沈总对什么好奇？”
她慷慨：“说出来，我都告诉你。”
沈醉侧头，目光幽幽带着凉意。
不等她说话，沈念莽撞贴上去亲吻她唇瓣，逼得沈醉伸手揪住她头发。
很快，电梯抵达地下车库。
两人走出自动门，彼此还是端庄模样，只沈念下巴上多了道淡淡红印。
餐馆价格不贵，走的平价路线，但菜品比沈念期待的还要好吃。
她给沈醉夹鱼，细细挑好刺才送进人碗里。
沈大小姐很享受她殷勤伺候，嘴上不说，但刚才被惹出的恼怒已经不见踪影，沈念投喂什么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下来，她连嘴角都没怎么脏，沈念倒是从头到脚忙个没完。
“我去洗个手。”沈念起身。
包厢里没有盥洗室，她想清理得到外头走廊。
身后人刻意压低脚步，但沈念知道有人跟着自己。
她余光瞥见男人身形有些佝偻，没太放在心上，等到了洗手台发现对方还不离去，才意识到人似乎是冲自己来的。
沈念很镇定。
她低头佯装洗手，借着面前镜子观察对方。在男人即将伸手搭她肩膀前一瞬突然一个转身，先发制人扣住人手臂压到洗手台上。
“啊——”男人口中溢出痛呼。
沈念抬头想找服务员帮忙报警。
“沈念！”对方似乎猜出她意图，连忙喊她，
沈念有一瞬诧异。
她很谨慎，出来洗手都没忘戴上口罩。但很快，她想起莫槐和助理口中那些狂热的私生粉，又觉得男人能认出自己也不奇怪。
但很快，男人标明来意：“我没想伤害你！我，我一直在找你，你能听我说点事么？”
“……”沈念挑眉，“找我？”
她并未掉以轻心：“我希望你明白，粉丝和演员本人之间要保持……”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啐了一口。
“老子TM不是你粉丝。”
沈念蹙眉：“嗯？”
男人被压制，呼吸有些不畅，此时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努力仰头瞥了沈念一眼，咬着牙挤出一句：“老子是你亲生父亲！”
沈念懵了足足三四秒。
她近来确实在调查自己身世，但因为沈醉说她被亲生父母弃养，迄今为止，她还从未想过寻找对方。
为什么男人会突然出现？
上辈子明明……
不对！
沈念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
她依稀记得，自己上辈子成名之后，经纪人似乎也提过狂热粉丝的存在……
“瞎说什么？”沈念定了定神。
“我验过了。”男人示意她看向自己身侧的腰包，“我摸到你住过的酒店，找到你的头发，报告在身上！”
他继续道：“老子就是你爹！”
“……”沉默片刻，沈念将人松开，同时后撤两步，拉开与对方距离。
对峙间，两人相互打量对方。
沈念几乎一下就猜中男人找过来的意图。
对方身形消瘦，略微佝偻着腰背，从身上着装能看出来经济情况欠佳。再往上，她发现男人五官其实很周正，但眼下发青，双颊凹陷，透着股纵欲过度的虚弱模样。
男人扭了扭手臂：“你不相信我？”
有客人从拐角处出现，朝着尽头卫生间走来，抬头看到两人有些诧异。
沈念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男人一愣，害怕再次失去她踪迹，踉跄跟在她身后。
包厢内，沈醉正疑惑她洗个手怎么去这么久，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她察觉沈念脸色有些差劲，起身刚要询问，就见男人跟在沈念身后挤进了包厢。
沈醉蹙起眉头。
她的目光只在男人身上停留一瞬，立刻转向沈念：“这是谁？”
尾随进入的男人顾及着外人存在，嘀嘀咕咕不敢随便暴露，却没想到沈念走到沈醉身边，直接开口。
“他说他是我父亲。”
沈醉攥住她手臂，惊讶得微微瞪大眼睛。
沈念轻抚她后背安抚，但实在分不出太多心神给她。
她看向男人：“你说有文件？”
男人反应过来，打开腰包将东西找出来。
现代科学发达，检测血缘关系相当方便，证书上给出的检测结果显示：【双方为父女关系可能性为99。9%。】
沈念瞄了一眼结果，又看向姓名栏：“姜树白？”
男人猛地一抬头：“嗯，是，是我！”
“呵。”沈念勾唇冷笑，“就凭这个？
“我怎么确定你拿到的真是我的基因呢？”
姜树白梗着脖子：“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跟你再去检查一次。”
沈念垂眸。
她淡淡应了句：“不用。”
姜树白眼睛一亮：“你相信我对吧？”
他抹了一把脸：“检查就是为了让你安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什么关系了。
“你TM运气好，遗传了老子五分长相……”
“不是。”沈念打断对方。
她抬眸，看男人的目光跟看一件死物差不多，冰凉没有感情。
她说：“我不在乎。”
姜树白：“啊？”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或者说，我不在乎谁是。”沈念将手中的检测报告往桌上随意一丢。
她看向男人，语气平淡：“从我被沈家领养那一刻，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不是么？”
姜树白不可置信看着她。
反应过来后，他空白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恼羞成怒的表情。
“老子还没说什么呢！你TM是不是人？这么绝情？你……”
“谁绝情？”沈醉安静听着，一直到对方开始攻击沈念才开口。
她眉头从男人进包厢就没松开过：“你如果真的是姜树白，当年跟沈家签‘卖孩子’协议的，就是你吧？”
“……呃。”姜树白像被人掐住喉咙。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你，你们……”
沈醉冷哼一声，直接揭穿他企图。
“我想想，消失这么多年，突然出现还努力证明你和沈念的关系……
“你想来要钱？”
明显被说中心事，姜树白脸色青白变幻，双手也局促搓着身体。
“还知道羞愧，看来你还没有坏透。”沈醉收回目光，似是看他一眼都嫌弃脏。
“那，那个是因为……”姜树白开始结巴。
沈念太阳穴隐隐作痛。
面对男人，她没有多少耐心，揉了揉眉心突然发问：“我有个疑问……”
她看着对方：“如果当初不打算养，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呢？”
沈醉闻言猛然一震，一只手在背后紧紧攥住她衣角。
沈念转头，勉强朝她露出个笑脸，示意自己无碍。
姜树白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我，我哪知道……我知道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把你生下来了！”
沈念：“那女人？”
“忘了。”姜树白回答得很快，“早忘了。
“老子身边那么多人，鬼知道谁是谁啊。”
他年轻时候仗着有副好皮囊四处招惹，最离谱的时候身边能有十来个情人。女人大概是为了绑住他生下孩子，可很快发现这是个错误决定，于是将孩子扔给他一走了之。
沈醉听到这里心口一疼，担忧望向沈念。
沈念察觉到她目光，对她摇了摇头。
她早就从沈醉口中知道这回事，此时听男人补充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心情其实并没有多大起伏。
沈醉依然心疼，攥住她手腕。
她已经抽空联系上助理，此时凑到沈念耳边。
“不要管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好不好？”
沈念眨了眨眼：“嗯？”
沈醉嫌恶看了男人一眼。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威胁你。”
沈念扯了扯唇角。
她其实想说点什么，但触及爱人关心的目光，满腔心绪便全都化了水。
对着沈醉，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应了声：“好。”
第79章：念念谈话。
姜树白并不蠢，他愣怔两秒，很快反应过来。
“呵，说什么不在乎？不在乎的话，你还约我出来做什么？”
“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沈念说出自己意图，声线平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男人嗤笑一声。
这家餐馆出了名的保护客户隐私，沈念成名后和沈醉来过几次，已经成为VIP客户。
选在这里谈话，她早就深思熟虑过。
“你消失这么久，突然找过来，也必然有你自己的目的吧？”
姜树白表情瞬间凝固。
沈念今年不过20出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容易给人稚气未脱善良可爱的印象。
但此时站在沈念面前，面对对方仿若能看穿自己的目光，姜树白骤然察觉原先判断可能通通出了错——
原先还想着端端架子拿捏沈念，没想到刚一照面，被拿捏的人俨然变成他自己。
没给他太多时间，沈念又道：“各取所需。”
“咳。”姜树白努力挺起胸膛，“你想知道什么？”
沈念也没扭捏，开门见山便问：“一开始就没打算抚养，为什么还把孩子生下来？”
姜树白挑了个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难堪抓了抓脸。
“我哪知道？我知道你的时候，你已经被那个女人抱到我面前了。”
沈念蹙眉：“那个女人？”
“你想找她？”姜树白猛然摇头，“不知道，鬼知道她人现在在哪。
“老子连她叫什么都忘了。”
姜树白年轻时候仗着一副好皮囊，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女人大概天真以为能用孩子绑住他，于是偷偷生下沈念找了过去。
彼时，姜树白正跟新认识的富婆女友打得火热，哪有功夫理她？女人在被侮辱几次后彻底清醒，心灰意冷，转头就离开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而作为他们情爱拉扯站的牺牲品——沈念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沈念从男人磕磕巴巴的讲述中大概拼凑出自己身世。
她望向对方，想起当初沈醉告诉自己的事，又问：“后来沈家找过来，你就把我卖了过去？”
“……”姜树白很诧异，“他们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呵。”沈念冷笑。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但很显然，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她确实是一个被父母双方抛弃的孩子，之后被沈家当成沈醉的药引子买回去养了起来，幸运活到现在。
再次确认这些事，沈念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心绪起伏。
她早已经不是前世那副懦弱模样，再说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伤害不了她。
“你突然找过来，是想要钱？”
自己的疑惑已经被解答，沈念转而关注起对方的诉求。
她一开始其实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自己上辈子压根没碰上姜树白这个人。
但很快，沈念就记起，上辈子成名之后，经纪人似乎也提起过有个狂热粉丝一直在跟踪她。
这辈子她提前在圈内闯出名堂，姜树白会在这个时间节点找过来也属情有可原。
“你，你……”听到这话，姜树白心虚到开始结巴，大概是觉得在这个女儿面前拉不下脸。
但很快，常年吃软饭的“专业素养”又让他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颜。
“你赡养长辈也，不也是应该的吗？”
“长辈？”沈念听得好笑。
她忍着嫌恶：“我的‘长辈’可都住在沈宅里，轮不到朝我伸手要钱。”
“呸！”姜树白黑了脸，“你还真以为沈家那些人是什么好东西啊？”
他又啐了一口：“他们对我们嬉皮笑脸，就是想把我们做成药引子去给人治病！”
沈念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你是什么好东西？”
“你！”姜树白脸色都青了。
“至少沈家把我养大了，你呢？”沈念眸光如冰，“明知道孩子被买过去会被如何对待，还是为了点报酬签了合同。”
姜树白开始找借口：“我，我当时……”
“你不用跟我解释。”沈念彻底没了耐心。
她连饭都不想吃，起身后拿起手机：“感谢你刚才的回答，两个问题，我会为此支付2万元的报酬。”
说着，她亮出手机屏幕：“打过去了。”
姜树白第一时间点了接收，又贪得无厌：“就两万？”
“你可以再去找找有没有回答几个问题就能赚五位数的工作。”沈念带上帽子和口罩，越过他准备往外走。
“不行！”姜树白上前要抓她胳膊，被沈念轻松躲过。
“我们好不容易相认，你就这么对你血肉相连的亲爹？！
“两万块钱你就想打发我？！”
沈念看着对方，眼神中没有任何温情。
“你可以选择继续纠缠，我随时奉陪。”
她看着对方，蓦地冷冷一笑：“希望你到时候能熬得住。”
姜树白几乎被这个眼神逼退。
虽然最后他竭力稳住，但按捺不住颤抖的手掌已然泄露他的恐惧。
沈念检查了一下脸上口罩，在即将推门离开前一刻，听到男人挤压着嗓子，憋出来一句干涩生硬的询问。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但你连你奶奶也不管了吗？”
沈念愣怔，转动僵硬的脖子回头看去。
姜树白脸色有些苍白，盯着她撇了一下嘴。
“她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
沈醉加完班回到公寓，闻到一股淡淡肉香。
她循着气味走到厨房，发现沈念正在煮饺子。
“沈总文件看完了？”沈念搅动着锅里的睡觉，转头笑着问她。
“你还没吃晚饭？”沈醉凑近。
沸水滚动升腾，沈念脸上蒙着一层氤氲水汽。
她点头，承认道：“我也刚回来不久。”
“什么剧本这么重要？”沈醉护短，闻言有些不悦，“请你过去帮忙，还不给管饭？”
沈念摇头：“可不能这么污蔑段导。”
沈醉：“嗯？”
“是我自己馋，想回来煮饺子吃。”沈念开口解释。
她盛出一颗，破开表皮确认内陷已然熟透，便低头吹了吹，将勺子贴到沈醉唇边：“尝尝么？”
沈醉侧了一下头：“我吃过了。”
沈念笑，表情动作和往常无异：“那当成夜宵，陪我吃一点？”
“嗯。”沈醉宠她，几乎不拒绝她任何合理的请求。
她退开两步：“有些乏，我去洗个澡。”
“嗯。”沈念点头，“睡衣帮你放在架子上了，你直接进去。”
沈醉闻言莞尔，扯着她袖子示意人低头。
等沈念真弯腰，她一个吻落在小爱人脸颊。
沈念手里拿着一个大碗，并没有其他表示，只放柔了声线：“去吧。”
沈醉有些疑惑，手指轻挠着她下巴：“今天这么老实？”
“哦——”沈念拖长音调。
“原来你喜欢我不老实的样子？”
说着，她作势放下厨具。
沈醉一个侧身，动作灵巧出了厨房。
隔着安全距离，她瞪过来一眼，随即转身直接离开。
等她洗完澡换好衣服回到餐厅，沈念也已经准备好所有。
她抬手招呼沈醉：“过来。”
沈醉入座。
她对桌上胖乎乎的饺子兴趣不大，视线跟着身旁沈念转悠。
沈念主动投喂，她给面子吃了两个就腻了，撑着下巴看沈念用餐。
“为什么你吃的饺子看起来好像要香一点？”沈总发出疑惑。
沈念笑她，又做出护食模样：“你讨好我也没用，刚刚谁一直说‘够了够了’，现在这些全是我的。”
沈总非常矜持：“……我又没想要吃。”
“啧。”沈念也没跟她客气，“你继续馋吧。”
沈醉故意别开眼。
不到半分钟，她自己撑不住又看回来。
“怎么突然想吃饺子？”
“……没有为什么。”沈念咬破一个饺子皮，看到里面圆滚滚的馅料。
饺子是高档超市里买的贵价商品，虽然是预制品，滋味一点都不输现包。
“北方才有团圆吃饺子的习俗，咱们这边没什么讲究吧？”
“嗯。”沈醉点头，又道，“吃得少。”
“要真有这种习俗……”沈念咽下嘴里食物，“我从未和家里人团聚过，是不是糟蹋这顿饺子了？”
沈醉蓦地抬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念突然聊起这种压抑的话题，有些诧异看着对方。
沈念却还好似无所觉：“怎么了？”
沈醉伸手去牵她左手：“我们在一起，不算团圆吗？”
沈念定定看着她，连手里勺子都放下了。
片刻后，她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当然算。”
沈醉起身，走到她面前。
沈念稍稍拉开椅子，她趁着机会钻入她怀中，跨坐在她腿上。
下一刻，她捧起沈念的脸：“不要在意过去，我们会有美满的未来……”
话落，她的吻如同花瓣一般落下。
沈念偏了一下头，本该印在她唇上的吻坠落在她脸颊。
她低着头，躲着沈醉目光：“我不在意过去，但也不想稀里糊涂的……”
“怎么了？”沈醉很敏锐，“发生什么事了？”
沈念摇摇头。
她抓住沈醉手腕：“我只是突然在想，除了那对抛弃我的父母，我小时候难道就没有真心关心我的人了吗？”
沈醉想了想。
片刻后，她看向沈醉：“你3岁前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么？
“就算有人关心你，你大抵也都忘了。”
沈念抱着她，耳朵贴着她心口。
她道：“那时候你也是个小孩吧？10岁的沈醉……在读小学么？”
沈醉笑着“嗯”一声。
“那收养我的事情是奶奶和母亲做的？”这两个称谓对沈念而言有些陌生，她念出来后清了清嗓子，“关于我那时候的事，你也是听她们说的？”
“嗯。”沈醉点头。
沈念突然仰起头：“你什么时候跟她们打听关于我的事？”
沈醉愣怔。
她伸手轻抚沈念脸颊，又帮她将凌乱的发丝拨开。
“……你想起来了？”
沈念：“……”
她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想起来什么？”
沈醉蹙起眉头。
沈念没给她糊弄的机会，压着声音撒娇：“说嘛，我想听。”
沈醉沉默片刻，幽幽开口：“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你小时候我们为什么会决裂？”
沈念立刻反应过来：“跟这件事有关？”
“嗯。”沈醉点头。
她垂眸，情绪受到影响有些低落：“在那之前我们关系很好，我一回到家你就会主动黏上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后来有一天，母亲和我聊起你的身世，你意外闯进来，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你那时候很害怕每月的抽血，听到自己被收养，又意识到我就是害你受罪的元凶，受了很大刺激。”
沈念：“……”
“那天回去后，你发了一场高烧，好了后就再也不愿意见我了。”沈醉一边说，一边把玩她肩头发丝。
听沈念久久没说话，她抬头：“在想什么？”
“……”沈念回身，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一吻，“那时候小，真是不懂事。
“居然会因为这点破事与你分开。”
沈醉敲了敲她脑门：“知晓后悔了？”
“你没怀疑过？”沈念挑眉，“你和奶奶说话，周围都得守着人。
“我那时才多大，怎么就那么恰好偷听到了？”
沈醉想起自己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沉默着没有接话。
别看她如今并不惧怕沈璧，小时候的她其实也为母亲的强势困扰过。
沈念也不强求她回答，无论沈醉如何想，她心里头已经有自己的答案。
沈璧眼光多毒辣！
药引子毕竟是个活生生有温度的人，她从那时候起就意识到该提防沈念和沈醉走得太近，并且快准狠做出了行动。
不得不说，她做得其实非常成功——
如果沈念没有重生的话。
第80章：念念重逢。
事情过去几天后，沈念收拾东西提前进组。
“不是说下个月才开始拍摄？”沈醉将叠好的睡衣递过去，蹙眉又问，“怎么现在就要走？”
“嗯，有些前期工作需要参与。”沈念含糊解释了一句。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差不多了，剩下我自己来吧。”
沈醉没说话，转身离开卧室。
沈念盖上行李箱，到客厅时发现人正双手环胸，倚在沙发上生闷气。
她走近：“怎么了？”
沈醉抬眸瞥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不高兴？”沈念紧挨着她坐下。
她倾身想亲吻沈醉唇瓣，对方转过脸躲避，这个亲昵的吻最终只落在对方鬓角。
沈念便笑：“本来就没多少时间黏糊，沈总还不让亲不让碰。”
她做作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分别之后日子要怎么熬。”
沈醉微抿着唇。
见人不说话，沈念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回来继续献殷勤。
沈醉却误会她要走，急忙拉住她手腕。
沈念回眸看她，重新坐了回去。
“不是生你的气……”沈醉把玩她手指，声音有些沉闷，“剧组管理混乱，明明已经约定进组时间却突然改变行程要你无条件配合。”
她抬起头，像是在记账：“是那个姓蔡的导演？”
“咳。”沈念有些心虚。
她深吸一口气：“我和蔡导合作很多次了，他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
“精益求精？”沈醉冷哼一声，倒是没有继续评价。
沈念反手握住对方：“好了，不说其他人，聊些有意义的。”
沈醉：“比如？”
“比如……”沈念将人揽进怀里。
她嘴角噙着笑意，眸色却很认真：“分开的时候，沈总都是如何想念我的？”
沈醉手攀上她肩膀。
她看着沈念：“问这个做什么？”
“参考一下。”沈念说得理直气壮。
沈醉莞尔。
她的手继续往上，指腹捻着沈念细腻肌肤。
“我的方式……对你应该没什么参考价值……”
“怎么？”沈念挑眉。
她不解：“难道Alpha和Omega的差异已经大到我难以想象的地步？
“怎么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说着，她的手开始在沈醉腰间作乱。
沈醉身体敏感，被她一折腾笑着弓起身子。
可她背后就是沙发扶手，躲也没处躲，只能呵着热气往沈念怀里钻。
沈念看着自投罗网的爱人，满意将人搂住，感受着对方熟悉的气息与体温。
她还不肯翻篇：“我看就是沈总藏私。”
沈醉眸中盛着盈盈水光。
她并不认可沈念污蔑，摇头否认：“没有。”
沈念：“嗯哼？”
沈醉分开双腿，跨坐到她身上。
这个姿势让她能居高临下俯视沈念，她轻抚人脸颊，回忆片刻道：“忙起来就顾不上什么想不想念的。”
沈念：“啧，这确实犯规了。”
她往后一仰，乖乖任由沈醉逗弄：“我的行程都是剧组安排，忙不忙根本不由自己决定。”
沈醉蓦地来了兴趣。
“那不忙的时候怎么办？”
沈念勾起唇角。
她主动侧着脸去蹭沈醉掌心，“啧啧”两声后抗议：“没记错的话，不是我在问你么？”
“我的回答已经结束。”沈醉用目光暧昧描摹她眉眼，“现在轮到你。”
沈念并不配合。
她昂起下巴：“不说。”
“嗯？”
看到爱人疑惑目光，沈念笑得越发猖狂：“我也要藏私。”
沈醉眸光一颤，却并不恼怒。
她的手指下滑至沈念半敞的领口：“藏私？”
话落，她面不改色，灵巧解开第一颗扣子。
沈念舔了舔下唇，突然感觉有些干渴。
一米开外的客厅茶几上就摆着饮用水，但她目光甚至没往那处分一眼，只直直盯着沈醉翕张的唇瓣。
“这里？”沈醉开始审讯。
沈念忍不住，凑过去讨要亲吻，被她抵着唇瓣推开。
沈醉半眯着眼睛，俯视人的目光矜贵又高冷。
“你好像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沈念配合她。
“大人。”她喊冤，“我是清白的。”
“清不清白……”沈醉重重往下一坐，又挑起人下巴，“我自己会看。”
“大人英明。”如果这一幕播出，媒体引人注意的标题噱头就该是“沈念演技滑铁卢时刻”——
明明身为“犯人”，她却姿态闲适，笑得比“检察官”还要灿烂。
果然，沈醉不满，没什么气势警告：“严肃点。”
沈念干脆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放弃抵抗配合到底”的模样。
“这样可以么？”
沈醉双手开始往下摸索。
“早点坦白，还能少吃些苦头。”
沈念腹部绷紧一瞬，很快又放松。
她气息有些不稳，言语仍然不落下风：“……我实在不知道该坦白什么。”
她凑近沈醉：“有提示么？”
沈醉感受着掌心柔韧的触感，流连一分多钟连摸带蹭，终于满意放过。
沈念几乎被她青涩却大胆的动作撩拨发疯。
“呵——沈总。”她扣住人手腕。
“这样动用‘私刑’，不太好吧？”
沈醉俯身。
沈念都已经做好深吻的准备，但人只在她下唇咬了一口，在她探出软舌纠缠前一刻迅速退开。
“……”她张着唇瓣，无辜又好笑抬头看去。
“老实点！”沈醉说得凶狠。
“嘶——”沈念实在没想到她胆子能那么大，连忙在人得逞之前按住裤头。
窗帘只拉了一半，天幕下，A市繁华的夜景倒映在玻璃上，离得很远，看着却近。
趁着沈醉没反应过来，沈念双手将人兜住，核心位置发力，直接从沙发上站起。
沈醉口中发出惊呼：“啊——”
“这么重要的事，不得换个地方‘审讯’？”沈念将人往上掂了掂，“嗯？”
沈醉双手紧紧缠绕在她肩背，水蛇一样挂在她身上。
沈念转身，带着人返回主卧。
这次“审讯”花了很大力气，检察官在床上躺了一整夜，第二天哑着嗓子上班还差点迟到。
……
莫槐来接沈念去机场。
“那边都安排好了，下飞机之后就可以直接过去。”
沈念淡淡“嗯”了一声。
莫槐一边翻着手机，一边偷偷观察她表情。
顿了顿，她开口：“沈总的助理昨天晚上跟我要你的行程表……”
她欲言又止，沈念朝她看过去。
莫槐一咬牙：“我说是临时提前过去，行程表得过两天才能弄出来。”
沈念颔首。
莫槐松了口气，又吩咐前面司机开车。
沈念窝在座位上，阖着双眼闭目养神。不知道为什么，莫槐就是觉得她没有睡着，甚至注意力比往常还紧绷。
到了机场，她带上口罩和墨镜前往安检。
“沈醉那边……”突然，沈念侧头与她说话。
莫槐打了一个激灵，转头朝她看去。
沈念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交代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以后我自己会找机会解释，不要暴露我之后的安排。”
莫槐连忙点头：“我知道。”
沈念轻笑一声，听着绝不是什么喜悦的情绪。
她问：“她对澄月渗透到什么地步了？”
“咳。”莫槐轻咳一声。
随即，她摇摇头：“沈总很尊重你，虽然这两年重要资源大都是她那边提供，但除了打听行踪，她没有干涉过澄月内部事务。”
沈念别开脸。
“……”莫槐绕到她面前，“你不信？”
“不是。”沈念表情全藏在伪装之下，莫槐也无法看清。
她将口罩往上提了提，没有继续话题，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便自顾自前往入口。
莫槐松了口气，提起行李小碎步追赶上去。
绕了一大段路，经过两次转机，当天夜里，沈念在离A市并不算远的Y城下机。
莫槐坐她隔壁，知道她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刚出了机场就急匆匆要安排晚餐。
“不用。”沈念婉拒。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夜里八点，并不算太晚。
“和那边联系了么？直接去医院。”
莫槐五官都皱成一团：“你不吃点填填肚子？”
沈念摇头。
她早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车内气压很低，司机直接更改导航路线，连莫槐都不敢忤逆。
赶到医院已经是9点多，她按照地址寻找病房位置，在走廊上遇到刚打算出去抽烟的姜树白。
“……”姜树白愣怔一下。
沈念淡淡瞥他一眼，脚步都没听，径直越过他往前走。
“诶！等等！”姜树白回神，将人喊住。
沈念驻足。
姜树白咳了咳：“你奶奶已经睡了。”
他抓了抓头发：“你咋这么晚？明早再过来吧。”
沈念似乎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
但她很快停了下来，看向身旁莫槐，压低声音：“你到下面等我。”
莫槐：“他不是说病人已经……”
“我去看一眼。”沈念又道，“看完就下去。”
“行。”莫槐深吸一口气，医院古怪的消毒水味充斥她鼻腔。
她转身，顺手带走了一旁的姜树白。
安静的走廊上，沈念放轻了脚步声。
这个点对于探病而言确实有些晚，住院区非常安静，只能看到惨白的光从一扇扇半开的房门挤出，铺成一片静默的地毯。
透过一扇扇半开的房门，她看到里面或卧或坐的病号。
世人的痛苦总是各异，每个人在不同的困境中苦苦挣扎。
所以，当她走到尽头单人病房区域，悄无声息打开门，借着走廊灯光打量病床上那位老太太时，她竟生出些违和的不真实感——
老太太满头银丝，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睡得非常安详。
她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那些复杂的续命医疗装置，看起来就像个在家中正常入睡的老人家。
一开始，沈念觉得那张脸是陌生的。毕竟，她对到沈家之前的事没有任何印象，甚至，她对自己在沈家的童年也是模糊不清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慢慢地，她又从那张脸上看出些许亲切感。
某些零碎的梦境一点一点清晰，病床上的人好似站了起来。
在一间有些熟悉的农家小院中，她端着碗追在沈念身后，哄着前头的小姑娘吃饭。
被压抑很久的饥饿感这才泛起，又急又痛，烧灼着沈念肠胃。
“叮铃铃——”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起。
沈念猛然回神，掏出手机，手比脑快按了挂断。
她愣怔间，沈醉的消息提示框跳动起来。
【？】
【不方便接电话么？】
沈念解锁了屏幕。
【嗯。】
顿了顿，她又编辑：【等我回酒店打给你。】
A市，公寓客厅。
沈醉看着这两条消息有些疑惑。
沈念回复很快，证明她就拿着手机。可她却说，要等回酒店才能说话。
【好。】
没有多想，沈醉简单回复后放下手机。
Y城医院。
沈念收起手机，意识回笼一瞬，她感觉双腿有些酸痛。
时间接近22点，夜色更深了，窗外枝桠摇晃，她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该离开了。
沈念回身，打算把门关好之后便下楼找莫槐会和。
但她折返到门边时，瞳孔骤然一缩——
原先安静睡在病床上的老太太，不知怎么居然醒了过来。她费力地侧过身，似乎想从床上坐起来。
沈念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对方身边。
“树白？”
老人家伸出手，同时呼唤儿子。
沈念愣怔一秒，接住对方。
“咦？”老人家很敏锐。
她察觉来人手指过于纤细细腻，有些疑惑抚摸两下。
顿了顿，她又问：“张护士么？”
沈念身体有些僵硬，实际上，她的脑子似乎也一同被定住，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情况。
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嗓音：“你要做什么？”
“我儿子在哪啊？”老太太态度很温柔，“小张护士啊，你帮我看一看。”
她说话的时候保持着平视的姿势，没有焦距的双眼盯着虚空。
沈念伸出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老人家没有任何察觉。
“……”沈念屏住呼吸，感觉胸口有些闷痛。
她其实早在姜树白口中得知老人家双目失明，但真正亲身察觉，汹涌的情感还是让她感到无措慌乱。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
“小张护士？小张护士？”
“他不知道去哪里了。”沈念声音很轻，“你想做什么，我来帮你。”
老人家皱着眉头：“我想回家。”
她靠在软枕上，精神难得还不错：“你们医院住一晚上多贵啊？家里没多少存款啦，我不想住在这儿！”
沈念扯了扯嘴角。
她说：“你安心在这里养病，钱财那些事情自然有年轻人去操心。”她又抿了一下唇，安慰一般道：“我看你儿子其实很富裕，住院和治疗的钱早早就打过来了。”
老人家苦笑：“哪能啊。”
“真的。”沈念抚摸她后背，“难道你听医院催过你们付费？”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你要上厕所吗？还是喝点水？”沈念总想做点什么。
胃部的烧灼感还在维持，特别是沉默下来时，那处存在感越发强烈。
烧得她心神不宁。
老人家摇了摇头。
她攥紧沈念的手，突然又道：“我说的话他都不愿意听了，小张护士，你帮我劝劝他，我都老了，眼睛也就这样了。
“我不想治。”
沈念低头看着她满是岁月痕迹的手掌。
“可是……”
“树白如果真的有钱，就该用到正事上！”
沈念抬眸，有些疑惑：“什么正事？”
“找人呀！”老太太一抖，脸上松弛的肌肤都绷紧许多。
她努力睁大那双无光的眸子，瞪着虚空，像要突破这些年累积如山，难以跨越的时空。
“我们念念还没找回来呢！”
沈念原以为自己熬过了重逢第一面，可还来不及嘲笑命运技穷，就被这句话狠狠击中眉心。
她有些眩晕，胃部的烧灼感趁机突破，疼痛逐渐朝四肢百骸蔓延。
老太太还在呢喃：“我们念念还没找回来呢……”
沈念用力咬了一下下唇。
“念念？”
“嗯。”
“……念念是谁？”
“念念是我孙女。”老太太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但这笑意很快衰败凋零：“……她五岁的时候走丢了。”
沈念：“怎么走丢的？”
“唉——”老人家摇摇头，又很快低垂下去。
“她爸爸难得回来一趟，带她出去玩。可念念怕生，也不怎么认识她爸爸，出去后趁着树白给她买零食……跑掉了。”
沈念怒极反笑，只是这笑已经压抑到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老太太银白发丝。
“他是这么说的？”
对方反应了两秒，点头：“嗯。”
她又开始自责：“是我和她爷爷不好，那时候光想着让他们父女培养感情，没考虑到念念会害怕成那样。”
沈念的爷爷叫姜阿生，十年前就去世了。
“……”沈念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老太太便叹了口气：“早知道，早知道……”
“快20年了吧？”沈念反握住老人家的手，“你们一直在找她么？”
“那当然！”老太太点头。
沈念眯起眼：“丢孩子的地方，离家里远吗？”
老太太很乐意跟人提起自己的孙女。
她摇头：“不算远，在旁边县城，我跟她爷爷经常带她过去……但是……”
沈念便道：“既然这样，她就算怕她爸爸故意跑掉，也该找得到回家的路吧？”
老太太没说话。
时间太晚了，她精神肉眼可见没有刚才那么好，眉眼间有些困倦。
沈念原以为她不会回答，想着劝人躺下去睡觉时，突然听到对方呢喃了一声。
“是啊，是啊……”
沈念：“……”
老人家收紧手指，沈念竟感觉自己被攥住的手掌生出缕缕难言的疼痛。
她听到对方说：“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老太太有些难过。
她问沈念：“你说，我们家念念，是不是迷路了？”
沈念喉咙里堵着东西，这让她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开口。
“嗯。”她回答老太太，“迷路了。”
老太太表情哀伤。
“这路好长啊……”沈念轻轻靠上她肩膀。
“奶奶，这路好长啊……”
老人家茫然一瞬。
大概觉得自己影响了身边的姑娘，她扶起沈念：“小张护士，你不用管我，让树白……”
“我不是小张护士。”沈念顺着她后背。
还是夏季，夜里气温依然很高，但她还是帮老人整理了一下领口。
“哦哟，真不好意思。”老太太很疑惑，“你不是小张护士啊，那你……”
沈念很轻笑了一下。
她身上疼痛褪去些许，胃也不再烧得厉害。
“念念。”她凑近老人，“我叫，姜念念。”
——
“姜念念”这个名字是沈念在莫槐送来的失踪女童案件中看到的。
这条消息本该被筛选掉，因为名为姜阿生的老人报案后不久，他儿子，也就是姜念念法律上的父亲姜树白便到警局撤了案。
也不知道沈家在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总之，这个案子再没被提起。
莫槐找到的资料太多太冗杂，其中就包括这样不该被记录的。她之前跟沈念说需要时间筛选，便是要处理掉这些无用信息。
但沈念先一步碰上了姜树白，有了精准的关键字，这条消息便直接脱颖而出。
那个失踪女童，叫“姜念念”。
老人家夜里精力不好，哭了一会便困得睁不开眼睛。
沈念承诺明天一大早过来，她才恋恋不舍睡去。
她回到楼下，没看到姜树白人影，倒是晒了一个多小时月光的莫槐正在踱步消磨时间。
见她出来，莫槐贴心解释：“姜树白走了。”
她走近几步，看到沈念肩头的深色水渍：“你们……”
沈念有些疲惫：“先回去。”
“嗯。”莫槐点点头。
她没有和莫槐多聊私事，只在车上简单安排了后续计划，包括给老人转院，重新购买房产安置对方等等。
莫槐一一应着，直到听到某一句话时身体突然一震。
她抬头，确认道：“……你说什么？”
沈念声线毫无起伏，重复道：“收集当年领养案沈家的罪名。”
莫槐耳朵莫名发热。
她攥着手机：“沈总那边……”
“关她什么事？”沈念打断她。
莫槐：“……”
“我被领养的时候她也只是个孩子，她并不清楚沈璧的所作所为。”沈念靠进座位中，目光没有焦距盯着虚空。
“关于当年的事，她同样被蒙蔽。”
莫槐咬着下唇，脑子几乎一片浆糊。
她是沈念经纪人，澄月刚发展起来的时候没钱又没人，她亲自当过沈念一段时间助理，知晓这两人感情深厚。
见沈念已经闭上眼睛，她也识相不再多说，只老老实实在备忘录里记下这一条。
她其实低估了沈念决心，因为不久之后就有自称是受沈念聘请的专业律所联系她，要配合收集线索。
当然，这是后话。
两人回到住宿的酒店，简单道别后各自回屋。
沈念洗完澡出来已经过了11点，她靠在床头打开手机，和沈醉的联系页面还停留在几小时前。
【等我回酒店打给你。】
【好。】
沈念看着这几个字，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拨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按不下去通话键。
和自己僵持了半小时，她选择放弃。
沈念：【有点晚了，我想早点休息，下次再打电话。】
沈醉正在看明天的项目书打发时间，手机震动第一时间她便拿了起来。
看到沈念消息，她抿了一下唇，终究没有多说。
沈醉：【嗯，累了就好好睡一觉。】
想了想，她又发：【晚安。】
“晚安？”沈念呢喃着这两个字，脑海里闪现的却是病床前老人含泪的混浊双眸。
她的心蓦地抽疼一下。
沈念：【晚安。】
……
三天后，沈念离开Y城，按照约定进入蔡康剧组。
电影拍摄节奏非常快，剧组众人每天早起晚归，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咔——”蔡康在镜头后面朝她比了个大拇指，“非常好。”
助理立刻上千给沈念递毛巾和水。
沈念喝了一口，擦着汗走到蔡康身边，和他一起看刚才拍摄的片段。
“太棒了，你对这个角色的把握已经接近完美！”蔡康完全是发自心底在夸赞，“比我之前预期的还要好。”
沈念扯了扯唇角，并不邀功：“你的处理方式很高明，才让‘罗辉月’这个角色有足够发挥的空间。”
“嘿嘿。”蔡康很开心，“还得是你开口才能夸到点子上。”
他抬头，突然瞥见沈念眼下青黑。
虽然这符合角色状态，但蔡康总觉得沈念精气神和之前拍《庄周册》有很大差别。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蔡康斟酌着问，“你身体受得住么？”
沈念点头。
“嘶——”蔡康摸了摸下巴，“拍摄进度很顺利啊。
“要不这样，这周末我们放个假，你也休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念打断：“我不需要休息。”
蔡康：“啊？”
沈念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摸了一下鼻梁：“你觉得辛苦吗？需要休息？”
“……倒是还好。”
“那抓紧拍摄吧。”沈念道。
她看着蔡康：“你也知道，我后期要去另一个剧组。”
蔡康沉默两秒，点了一下头：“行，你撑得住的话。”
他低头查看拍摄表格：“……你要这么拼的话，到时候可能都不需要轧戏，直接就能杀青然后过去了。”
沈念“嗯”一声。
“段文茵是谁啊？”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蔡康忍不住八卦，“以前没听过这个导演，你怎么突然跟她合作起来？”
沈念没细说，只笑着道：“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毕竟这两位都是算是她的恩人。
“行！”蔡康点点头。
闲聊结束，沈念返回酒店休息。
洗漱过后，她先是给桑丽那边打去视频通话。
桑丽就是她双目失明的奶奶。
在医院系统检查过后，她被沈念接了出来，暂时安置在一家高端疗养院进行后续观察和治疗。
这种疗养院费用昂贵，但对病人照顾无比周到。
这段时间，工作人员已经熟悉沈念每天的来电，一接到通话请求立刻便接通，直接送到老人家面前。
桑丽吃过晚饭，这时候正躺在床上享受按摩。
听到沈念声音，她乐呵呵喊了声“念念”。
沈念问她今日情况，老人家照常念叨，说想她，又说想回家去，怕浪费沈念来之不易的工资。
“这钱已经扣了，你不住也拿不回来。”沈念故意蒙她，“现在回去，钱不就打水漂了嘛？”
桑丽“哎哟”一声。
“不贵的，你安心待着比什么都重要。”沈念又安抚她。
她笑着从镜头里观察奶奶，目光落在那双混浊的灰色眸子上。
“等我这边工作结束，我就过去看你，好不好？”
“嗯。”自从两边相认之后，老人家就放下了一个大包袱，看着无忧无虑。
“不用担心我，念念要好好工作啊。”
沈念“嗯”了一声。
气氛很和谐，但老太太突然问：“念念，我怎么好久没见到树白了？”
她看不到沈念脸上表情已然僵住。
沉默两秒，沈念问：“你很想见他么？”
“唉——”老人家思维跳跃很快，没回答，只是问，“他是不是又自己跑没影了？”
沈念没纠结太久：“……嗯。”
“树白那孩子，真，真是气人！”屏幕那头，老太太拳头都攥起来了。
“他从小就那样，爱玩爱闹，一点都不成器。
“你都已经这样大了，他居然还这么不像样！”
沈念趁机道：“你不用担心，他……他好像在哪里都能活得挺好的。”
“嗯。”老太太赞同点头，“之前还跟个女人出国，一走十来年连个电话都没有！”
“呵。”沈念冷笑。
她的手指放到昨天律所刚传真过来的文件上：“是啊，说不定趁着我照顾你，他又跑出国找那个女人去了。”
老太太气得龇牙。
她考虑着沈念感受，没有再说，反过来安慰道：“你，你如果怨恨他，奶奶……”
“我不恨他。”沈念摇头否认。
她看着老太太，放柔了声音：“奶奶，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把我们的日子过好。
“至于其他人……”
她侧过头，看着文件上其中一个被告人。
“他们会有自己的归宿的。”
老太太没听出她话里有话，很快又被沈念转移话题聊起疗养院的伙食。
两人说了大半小时话，沈念便嘱咐她早点休息，挂断了电话。
提示框里有好几个红点，一个备注为“永安律所曹正芬”的账号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沈念点开对话框。
【我看过了，基本没什么问题。】
【提起诉讼吧。】
虽然是深夜，但对面显然还没下班，秒回了消息。
曹正芬：【好的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