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驱散，谢青洵看到一张脏兮兮的花猫小脸。

曲瑶瑶不知谢青洵怎么了，见他脸色苍白跌坐在地，她跪趴着朝他靠来，凑到他眼前不时的摆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谢青洵？”见他目光涣散宛如失明，她担忧道：“你还能看得到我吗？”

“你别吓我啊。”

谢青洵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忽然抬手覆在了她的侧脸。

曲瑶瑶的脸颊又软又嫩，摸上去温温软软极为舒服。原本娇艳精致的小女孩儿，在一番摸爬滚打后变成一只狼狈脏猫，瞳眸却依旧圆亮清澈，并未被世俗沾染。

谢青洵用力捏了几把，将掌下的小姑娘一连扯出好几个鬼脸。等捏够了，他抬手把人拨到一旁，高贵冷艳道：“起开，别靠我这么近。”

曲瑶瑶懵懵被他驱到一旁，一半脸颊嘟嘟着发红，还没从谢青洵这一系列操作中回神。

“你到底怎么回事。”曲瑶瑶脸颊被他捏的有些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谢青洵站起身，又恢复成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再次看向锁链，他眸色冷漠已经无异，反手召出自己的玉骨扇。

砰——

玉骨扇与锁链相撞，发出阵阵嗡鸣。

刚刚还坚不可摧的锁链，开始裂开条条缝隙，随着曲瑶瑶站起身，碎裂断开化为无数尖锐块，闪着凛冽寒光。

“它好厉害！”曲瑶瑶终于自由了。

太过于激动，她几步蹦到谢青洵面前，失了分寸抱住他的手臂。眼看着玉骨扇飞回谢青洵手中，她眼睛亮晶晶的仰头，“我可以摸摸它嘛？”

谢青洵似笑非笑，抬手扣住曲瑶瑶的脸，他把人轻轻往外一推，冷悠悠道：“不可以。”

曲瑶瑶吹了吹脸颊，恋恋不舍收回了目光。

“……”

既然人已经找回，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里是海底，还是处于深海，想要出去必须经过海域，一想到还要再次入水，谢青洵脸色有些难看。

在他冷脸打量这座废弃的宫殿时，曲瑶瑶注意到被谢青洵丢在地上的珠子，弯身去捡时，她用余光扫到蛟龙的尸体，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

疑惑看去，曲瑶瑶注意到蛟龙两角之间的红石，正在微微颤动似要脱落。

“谢青洵。”曲瑶瑶拽了拽他的衣摆，“你看那是什么。”

谢青洵循着曲瑶瑶的目光看起，弯身将红石从蛟龙额心拔出。

几乎是红石脱体的瞬间，蛟龙庞大的尸体开始缩小变细，化为一条细长的黑蛇。在两人的注意都放在红石上时，谁都没注意到死透的黑蛇忽然睁开眼睛，吐着蛇信朝两人扑来。

“小心——”曲瑶瑶最先注意到黑蛇。

她反射性后撤，试图用手抓住黑蛇，而黑蛇黏滑速度极快，因曲瑶瑶的撤身躲开，暴.露出谢青洵的所在位置，直接重重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曲瑶瑶：“……！！”

谢青洵：“……”

滴滴答答的血顺着脖颈流下，如红梅般染红雪白的衣领。谢青洵僵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手中还握着曲瑶瑶要他看的那块红石。

“你倒是躲得挺快。”谢青洵吐字凉凉，凤眸漆黑幽幽看向曲瑶瑶。

曲瑶瑶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解，见黑蛇还死死咬在他脖子上不松口，讪讪道：“现在该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这卑贱东西一直咬在他脖子上吧。

谢青洵丢掉手中的红石，抬手抓住黑蛇的七寸，用力将它从自己脖子上拔下来。

这东西倒是生命力顽强，被谢青洵掏了心还能残存一口气，竟还妄图拖一人陪他下地狱。只是有什么用呢？

谢青洵掐灭它最后一口气，直接用灵力将它的身体震碎，骨头渣子也没给它留下。

曲瑶瑶连忙跑到他面前，轻轻拉开他染血的衣领，见他脖间的伤口正逐渐发黑冒气，结结巴巴道：“它、它好像有毒。”

“虺本就是条毒蛇。”依这东西歹毒的性子，毒性猛烈极为难解。

曲瑶瑶有些慌，“那你会有事吗？”

谢青洵瞥了她一眼。

明明是被咬之人，表现的却被曲瑶瑶这个毫发无伤的人还要镇定，他抬手擦了擦脖间的血，只轻飘飘回了一句：“若我不是谢青洵，你现在就是在和死人说话。”

这么厉害吗？

曲瑶瑶很是愧疚，正着急想着办法为他祛毒，谢青洵不耐拉了她一把，“先上去再说。”

曲瑶瑶点头，临走前将蛟心和那块红石一同塞入怀中，听到谢青洵嘲讽，“你捡这些破烂做什么？”

“也不一定是破烂吧。”曲瑶瑶这会儿脾气很好，小声回着：“说不定将来就能用到它们呢。”

谢青洵没再理她，拉着她冲出宫殿。

.

这里是深海，暗淡无光，距离陆地极远。

冷冰冰的海水扑面而来，全都被谢青洵的保护罩隔开。曲瑶瑶被他拽着胳膊，不时扭头看他两眼，谢青洵头也不回道：“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曲瑶瑶这会儿可不怕他，“你都这样了还要吓唬人。”

“是不是吓你，你大可试试。”

曲瑶瑶全当听不到。

见他脸色越来越白，她关心问着：“你还撑得住吗？”

谢青洵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顶，拽着曲瑶瑶的手臂逐渐脱力，幽幽道：“恐怕撑不住了。”

他不是再开玩笑，此时他眼前阵阵发黑，体力流逝的极快。可这里是海底，而且是深海，只有会运用高阶术法的修者才能顺利潜入，若他此时晕过去，他和曲瑶瑶都要出事。

手臂垂落，谢青洵已经没力气去抓曲瑶瑶了。

眼睫颤动着一次次闭阖又撑开，他现在只能勉强支撑两人的保护罩。他没力气往上游，曲瑶瑶只能抱住他拖着他往上划。

“谢青洵你一定要撑住。”

“千万不要睡过去。”曲瑶瑶慌极了，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拖带拽。

见谢青洵颤着眼睫又要闭眼，她不由道：“你快看，前面有光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

光吗？

谢青洵再一次睁开眼睫，吃力看去却发现上方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忍不出嗤了声虚弱道：“小骗子。”

仗着他没力气收拾他，她又骗了他。

曲瑶瑶死撑着：“我就是你的光！”

周围不时有鱼群经过，远处还有巨鲸发出的低吟。在海水中，他们是唯一的光亮，然而这团光随着谢青洵的失力正在逐渐暗淡，渗入滴滴海水。

“好冷。”谢青洵将下巴枕在曲瑶瑶的肩上，低低喃了声。

曲瑶瑶正在奋力往上游，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匆忙中回着：“冷？水冷吗？”

“你怎么会觉得冷呢？你不是五行属水吗？”

谢青洵沉默着没有回应。

他确实属水，修的是纯正的水系术法，但修真界不会有一人知道，他讨厌水，最讨厌刺骨寒凉的冰水。

这些年来，他小心翼翼隐藏着最真实的自己，却为了一个曲瑶瑶屡次破戒、甚至来了自己最抵触的深海，呼吸变得越来越缓，他闻着曲瑶瑶身上散发的莲香，忍不住嘲：“为了逃婚，你还真是逃了个好地方。”

若不是为了他的雪莲，他绝不会为了谁做到如此地步。

“你说，你是不是天生来克我的？”不然的话，他怎么每次遇见她都没好事。

又是一次大笑话，明明来寻她前，他还扬言要狠狠收拾她一通让她学乖，到头来他救了她，最后受伤狼狈的却也是他。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青洵要失去意识了。

随着他逐步陷入昏迷，护在他们身上的保护罩正一点点破碎，看着依旧见不到尽头的海顶，曲瑶瑶心尖发颤也开始手脚无力，身为生在寒潭千年的雪莲，她水性好，若丢下谢青洵，可以拼力一搏冲出海面。

或许谢青洵也想到了这点，在彻底昏睡前，他吃力念出她的名字：“曲瑶瑶。”

声音虚弱到缥缈不清，他说：“……别让我死在黑暗里。”

若这具身体真的要死，随便哪里都好，哪怕身首异处连具全尸也无法留下，总之不是死在黑暗冰冷的水中就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青洵已经神志不清，曲瑶瑶竟从他声音中听出几丝脆弱畏惧。

怎么会呢？他在怕什么？

曲瑶瑶不懂，像他这样强大冷情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我不会丢下你的。”

光罩碎裂，黑暗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了。

海水铺天盖地没过两人，窒息感没过口鼻，曲瑶瑶低头堵住谢青洵的嘴，紧紧将他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