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埃厄特斯是太阳神的儿子,住在由火神亲建的豪华宫殿里,性格残暴,心胸狭隘。当伊阿宋在佛索克里斯的儿子们引领下前来谒见并要求取走金羊毛时,他愤怒而紧张,因为曾有预言说,他家族内部将有背叛行为,所以他怀疑伊阿宋以及自己的四个外孙图谋王位。但既然伊阿宋采取外交手段,他也不便贸然动武,于是提出条件:如果伊阿宋能够驾驭两条鼻孔喷火的铜蹄公牛,播龙牙于大地,并将生出地面的武士杀死,就可以拿走金羊毛。
来自各方面的情报显示,要取得金羊毛,必须得到国王的女儿美狄亚的帮助。美狄亚是地狱女神赫卡忒的祭司,会魔法的女巫。爱情女神阿佛洛狄忒的淘气儿子厄洛斯为了得到一个礼物——宙斯小时玩过的金球,飞翔赶来,将金箭射进了美狄亚的心。伊阿宋也善使美男计,花言巧语兼信誓旦旦,于是聪明的女巫竟然变成了痴心的情人,爸爸的女儿变成了爸爸的敌人,“情欲战血缘”的情节再次发生。美狄亚与伊阿宋在赫卡忒的神庙幽会,爱情使她身体颤抖。她将“普罗米修斯油膏”送给伊阿宋,这是用普罗米修斯血滴中生出的植物根茎炼制成的,能使身体不畏刀枪水火。分别时,美丽的女巫还流下了珍贵的眼泪。
此后伊阿宋的行为颇似女巫,如穿黑色法衣,以涂蜜的黑羊献祭等。第二天,在战神阿瑞斯的圣田,在国王埃厄特斯的注视下,伊阿宋和伙伴们表演了惊险的“斗牛”。当地面生出武士时,按美狄亚的指点(也是卡德摩斯用过的战术),伊阿宋将一块巨石投到龙种武士中间,武士们立刻相互杀戮起来。不过伊阿宋并没有得到金羊毛,国王埃厄特斯违背了诺言,并且怀疑女儿美狄亚背叛了自己。
入夜,美狄亚剪了一缕金发留在母亲的床上作为纪念,然后偷偷溜到法细斯河岸边的篝火旁,找到了伊阿宋:“救救我!带我去你的故乡。我会帮助你取得金羊毛。但在陌生的未来和国度,我寄希望于你的爱情与庇护。”伊阿宋大喜过望,不免滥情而轻诺。然后,他跟随美狄亚,潜入金羊毛所在的阿瑞斯圣林。
金羊毛悬挂在巨大的栎树上,在黑夜里金光灿烂。但更耀眼的是巨龙喷射的火焰,巨龙发现了敌人,凶猛地昂起头来。美狄亚立即呼唤强大的睡神许普诺斯相助,口中咒语美妙如歌,巨龙慢慢卧在地上。美狄亚又以树枝滴洒芳香的催眠魔液,巨龙终于合上了眼睛。那边伊阿宋趁机取下了金羊毛。回到大海边,英雄们一剑斩断缆绳,阿尔戈船箭一样飞射出去。在胜利的喜悦中,也许没有人体谅美狄亚心中众叛亲离、背井离乡的迷茫与感伤,但她的罪孽还没有结束。
清晨,国王埃厄特斯发现金羊毛被盗,大怒,命令儿子阿布绪尔托斯率舰队追杀。在多瑙河的入海口处,阿尔戈英雄们寡不敌众,躲在岛上月神阿尔忒弥斯的庙里。美狄亚使出了毒计,她派人给弟弟送去华丽的紫金衣服,谎称自己是被劫持的,约弟弟来见,商量脱逃计策。阿布绪尔托斯万万没有想到亲姐姐布下了恶毒的陷阱,一进庙中,迎接他的是伊阿宋的宝剑。有的神话中说,阿布绪尔托斯还是个孩子,跟随姐姐一起乘阿尔戈船逃走,在船上死于姐姐和伊阿宋之手。
阿布绪尔托斯被斩成了碎块,又被水雷似地抛在海中,追兵们忙着打捞碎尸,阿尔戈船终于逃脱。但谋杀亲人,并且是在神圣的月神庙中,众神的目光都为此变得阴暗起来,大海也立刻变得格外浪高风恶,阿尔戈船几乎要被撕成木片。正在这时,船上的说话舷忽然发出指令,要求英雄们去地中海埃阿亚岛寻找著名女巫喀耳刻,为伊阿宋和美狄亚净罪。
女巫喀耳刻昨夜噩梦连绵,觉得到处是血,一早就到海湾的波浪中洗发。当阿尔戈船费尽周折赶来,她看到美狄亚明亮多情的美目,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太阳神的后裔。所以也不问缘由,就杀了一只刚出生的母狗,口中念念有词,为漂亮的罪人清洗血污的手。然而当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位埃厄特斯的妹妹,气愤地将无情的侄女和英雄逐出了海岛。
英雄们固然无情,但不免有欲。阿尔戈船突然进入一片平静美丽的海域,并传来女性优美的歌声。原来,在附近的一座岛上,住着女海妖塞壬——“希腊好声音”组合。她们上身是人,下身是鸟,生有翅膀。她们用美妙的歌声迷惑过往的水手,水手们心醉神迷,甚至忘了吃饭而饿死。小岛上芳草萋萋,白骨累累。阿尔戈船上的英雄波忒斯为此失魂落魄,扔下船桨跳进大海。音乐家俄耳甫斯立刻演奏金竖琴,并高声歌唱。高雅音乐终于战胜了靡靡之音,英雄们通过了最人性化的难关。阿尔戈英雄特别有女人缘,在经过斯库拉岩礁和卡律布狄斯旋涡之间的海峡时,海洋女神忒提斯亲自率领众仙女相助,纤手掌握大船,那船上有她未来的丈夫珀琉斯(阿喀琉斯的父亲)——当然现在还不知道。
故乡伯罗奔尼撒半岛曾经遥遥在望,但一阵狂暴的北风将阿尔戈船裹挟而去,九天九夜后漂泊到了非洲利比亚海岸的一片死海湾(或说沙漠),那里死寂浓厚的泡沫中生长着密集的藻类和水草,周围没有任何活的生物。英雄们几乎绝望了,这时三个水泽仙女现身,传达了神谕:当海王波塞冬(或说海后)卸下他的马车时,你们应该报答长期怀孕的母亲。神谕过于玄奥,但珀琉斯不愧是海洋女神忒提斯的未来丈夫,当一匹十分漂亮的金鬃马从海洋奔向沙漠时,他恍然大悟:报答怀孕的母亲就是扛起阿尔戈船。在以后的十二天里,阿尔戈船成了沙漠之舟,英雄就成了抬船的脚夫。他们战胜了饥渴,在神的指引下越过特里托尼斯咸水湖,终于找到了入海口。寻找淡水时曾路过金苹果园,见仙女们正坐在地上大哭,原来就在昨天,赫拉克勒斯盗走了金苹果。英雄们于是寻找赫拉克勒斯,结果一人被毒蛇咬死,一人在偷羊时遇难。
阿尔戈船归程的后期,不但一直得到天后赫拉暗中帮助,太阳神阿波罗的金箭也曾在漆黑的夜海中像照明弹一样指明道路,女巫美狄亚还施用了智慧和魔法,因此英雄们的所有丰功伟绩都必须大打折扣。在克里特岛,英雄们遇到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棘手的敌人——铜人。铜人是欧洲的守门人,青铜时代留下的唯一居民,全身铜质,刀枪不入,只在踝骨附近有一根肉质血管。他站在礁石上,投来巨大的石头,英雄们无可奈何。克刚以柔,女巫美狄亚施用了催眠术,铜人乖乖地倒了下去,一块尖尖的岩石正好刺破了他的血管(或说堵住血管的铜钉掉了下来),铜人落进了大海。
当故乡伊俄尔科斯的港口和欢呼的人群进入视线,历尽千难万险的英雄们不知是否泪流满面。女巫美狄亚就和金羊毛一样引人注目,她现在已经是英雄伊阿宋的妻子。回程中,在淮阿客亚人居住的海岛上,为了给科尔基斯的第二批追兵一个撤退的理由,在当地善良的国王和王后的帮助下,英雄美女举行了婚礼。
<h3>残酷的报复</h3>
伊阿宋取回了金羊毛,但珀利阿斯并不想兑现诺言、交出王位。因为谣传阿尔戈船失踪,珀利阿斯大胆地害死了伊阿宋的父母。据有的神话说,伊阿宋的父亲埃宋还活着,但衰老虚弱、奄奄一息,美狄亚施用巫术帮助埃宋恢复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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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美狄亚》
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
法国,里尔美术馆
那是一个满月之夜,万籁俱寂,美狄亚穿着黑色衣衫,披散长发,跪在三岔路口,向星辰、月亮、大地、山川和风岚祈祷,向巫术主管赫卡忒祈祷。这时,一辆长蟒飞车降临,美狄亚乘车而去,九天九夜,采来各种药草、树根以及动物翅膀、甲壳和内脏,甚至月光的白霜。又宰杀黑羊,分设祭坛,献祭赫卡忒以及冥王冥后、青春女神。铜锅里的药汤泛着厚厚的白沫,美狄亚以枯橄榄枝搅动,枯枝上立刻生出绿叶和果实,药液滴落地上,生出了青草和鲜花。此时埃宋已经被催眠,女巫切开他的喉咙,以神奇的药汁置换了衰老的血液。奇迹发生了,埃宋醒来,竟然恢复了青春!
这是爱的奉献,也是恨的陷阱,复仇阴谋中的一部分。珀利阿斯的女儿们艳羡埃宋的幸运,美狄亚就答应帮助她们的父亲珀利阿斯返老还童。为了博取信任,女巫宰杀了一只老公羊,扔进了药锅里,铜锅里立刻越出一只活蹦乱跳的羊羔!然后她吩咐珀利阿斯的女儿们乱剑斩杀了父亲,将碎块丢进了铜锅里。然而铜锅里已经不是刚才的原汁老汤,就在珀利阿斯的女儿们目瞪口呆的时候,美狄亚已经乘着长蟒飞车逃走。
伊阿宋借美狄亚的魔法害死了仇人珀利阿斯,珀利阿斯的儿子、阿尔戈英雄之一的阿卡斯托斯继承了王位。伊阿宋被驱逐,远走科林斯,在那里与美狄亚度过了十年幸福时光,生了两个(或三个)儿子。然而,不平凡的人注定有不平凡的命运,罪与罚会自动寻求平衡。
女巫美狄亚让科林斯人感到不安。伊阿宋也不再忆念美狄亚当初的恩情,反而觉得受了连累,对美狄亚的爱情也与日俱减。他爱上了科林斯国王克瑞翁的女儿格劳刻(或说克瑞乌萨),这其中自然也有政治前途的考虑。而在婚礼之前,国王克瑞翁为根绝后患,宣布驱逐美狄亚。
当初,美丽的女巫为了爱情背叛血肉之亲,犯下了滔天罪行,而今又被忘恩负义的爱人抛弃,她认识到自己只是神的玩偶,是伊阿宋的工具,原来情欲是如此不可靠!太阳神的后裔怎能成为别人的羞辱对象!于是,贤惠的妻子恢复了女巫本色,悲伤与愤怒使她变成了冷酷的复仇女神。但专业习惯使她没有贸然行事,她装出不幸而温驯的样子,向国王乞求在科林斯再耽搁一天,然后表示原谅伊阿宋,并为新娘送上了华贵的礼服和金冠。
这礼服和金冠是在最毒的毒药中浸泡过的,幸福的新娘刚刚穿戴好,礼服就冒出了火苗,并和皮肉沾在一起,金冠则紧紧箍在头上。国王克瑞翁赶来救护女儿,也被毒火烧死。
与此同时,心如铁石的女巫在家中亲手杀死了两个年幼的儿子,这是对丈夫伊阿宋最残酷的惩罚了。待伊阿宋赶到家中,美狄亚已经乘上长蟒飞车,逃亡的目的地早就确定——雅典,嫁给那里的国王埃勾斯(忒修斯的父亲)。伊阿宋眼睁睁地看着飞车腾空而起,美狄亚连孩子的尸体也不肯给他留下。
辉煌不复再来,悲伤无法止息。往昔的荣誉与爱情已经像梦一样不真实。有人说伊阿宋引剑自杀了。但一般认为,往日英雄又度过了漫长的无意义的时光。有一天,他到海边散步,竟然来到了阿尔戈号船的残骸上。也不知要重温往日的光荣还是要歇息一会,他心中的感慨也无人知道。当他在船尾睡着的片刻,一块朽木落下来砸死了他,他被埋葬在英雄船的烂木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