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缺蹙眉,“你什么意思?”
荀皇后冷笑,“你父亲那些年积攒的军功确然不菲,都有赶超我荀氏之势,的确是我们心头一块大患,但早在萧妄那竖子在广陵一战成名,你父亲将手里大部分应天军的节制权,都移交给萧妄的时候,我们的目标就已经跟着发生变化。且不说羯人当年杀得我荀氏祖上几近灭门,我们便是再不择手段,也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便是真堕落到有那么一天,也当是引导他们来夹击广陵,除掉萧妄,作何还要跟你一个快要‘日薄西山’的落凤小城过不去?”
沈盈缺不悦,“落凤城地处两国要塞,何时日薄西山了?你莫要为了转移视线,胡乱编排我阿父的功绩。”
荀皇后哂然,“本宫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去贪那点死人的功绩。落凤城位置的确险要,但较之仅和建康只一江之隔的京口相比,孰轻孰重,郡主难道不清楚吗?”
沈盈缺沉默下来。
荀皇后又哂道:“早前京口一带有豫章王在,羯人自然不敢去那里惹事,只能在义阳附近捞点油水,所以才有了你父亲从豫章王手下领出一支兵,在义阳一带建城自守之事。后来豫章王过世,你父亲彻底统领应天军,也是将主力都布置在京口,甚至连他自己也去那里戍边,留副将在落凤城看守,羯人依旧只能没办法攻破京口,只能拿落凤城撒气。你当时也有三岁多了,应该对你父亲常年不着家的事,有点印象吧?”
沈盈缺依旧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荀皇后笑了笑,继续道:“再后来萧妄那竖子一战成名,你父亲将应天军和京口都交予他,才终于能好好守着落凤城,守着你们小家。那些年,落凤城受到的侵扰虽然不少,但跟京口比起来,的确是不值一提。甚至因着萧妄将应天军的战力又提上一层楼,羯人越发忌惮,对京口的碰撞也越发激烈,以至于都没精力再调派主力,去袭扰落凤城。哪怕你父亲就此告老致仕,落凤城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任由羯人鱼肉。说一句‘日薄西山’,又有何错之有?你若不信,大可去寻萧妄问问,看看究竟是本宫在刻意贬低,还是事实当真如此。”
沈盈缺抿了抿唇,到底说不出反驳的话,仔细琢磨她的话,又心生疑窦,“既然那时候,羯人的全部精力都已经集中在京口,那为何六年前,他们还要纠集那么多人马,围攻落凤?”
荀皇后扬了下眉梢,“那你便要去问羯人了,本宫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虫,怎会知道他们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见沈盈缺仍旧皱着眉,提防地打量自己,她由不得嗤笑出声,“我知你还在怀疑太子,毕竟当年,他那样的身份,出现在落凤城实在太离奇了。更离奇的是,他到落凤城不久,羯人便打了过来。再然后他就因为守卫落凤城有功,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太巧了。”
沈盈缺眯眼,“难道我不该怀疑吗?”
荀皇后笑,“的确该怀疑。这么多巧合,我若是你,早就想尽办法将他查个底朝天。但很可惜,我只能告诉你,世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当年他去落凤城,的确不是我们荀家挑中他,想扶持他为太子,特特布了这么个局,送他过去,等着泼天功劳砸在他头上,而是真真不喜欢他,想置他于死地。若不是你看中了他,他早活不过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