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敦异低着头,眉头紧锁,在心里快速分析现状,思考对策。
周延儒的话,乍一听都是好话,却暗藏杀机。
他的两条谏言,针对的都是自己的七寸。
其一,把军饷先给到兵部,再拨给自己。
按照大明官员的办事习惯,十万两银子,最后到自己手里能有三万两,那都是他们手下留情了。
甚至十万两全都挪作他用,也不是不可能。
其二,再选派一些人到新军任职。
那自己还怎么放开手脚训练新军?
背包里的武器和五百四十万两银子,也不好拿出来直接用到建军上面。
这可是他敢去莱州的底气所在。
况且,即便新军终于能够建成,日后真的收复失地,那这些人也会跟着有了军功。
那他们也必然会担任莱州的各个要职,自己又如何把莱州打造成自己的根据地呢?
而且更险恶的是,他的这两条建议,很有可能被多疑的崇祯采纳!
是啊,筹建新军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放任一个田敦异随意操办?
日后不可控了怎么办?
只要掐住他的军饷,再多派几个人看着,就算日后田敦异有了异心,朝廷也能把他拿下,让别人顶上。
新军,仍然在朝廷手中。
这时田敦异才突然明白,之前他们对自己的弹劾,就没想着能弹劾成功。
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把自己引到朝堂之上,利用崇祯的多疑,逼着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两个杀招。
而后他们也能正大光明地介入新军,介入莱州。
阴险呐!
如果所料不错,周延儒就是他们的首脑。
好你个老小子,今儿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田敦异微微抬眼,观察崇祯的反应。
此事如何决断,最后还要看崇祯的选择。
此时崇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田敦异知道,崇祯心里应该已经认可了周延儒的谏言。
看来只能破釜沉舟了!
就在崇祯刚想说话之时,田敦异快走几步,跪倒在地。
“陛下,微臣身为外戚,有着陛下的恩宠,此生富贵足矣。”
“又何必担着如此大的干系,被人弹劾违背祖制,被人骂作生有异心。”
“无非是看国事艰难,辽东新败,中原事急,陛下忧愁不已。”
“臣这才毛遂自荐,欲前往莱州,为陛下训练一支新军,为朝廷收复失地。”
“臣虽朽木之才,幸得陛下不弃,亲自召对,拔擢臣为莱州总兵。”
“但自古有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臣还未成行,便被朝臣猜忌如此,辱骂如此。”
“臣不敢想,今后到了莱州,又要无辜担上多少罪名。”
“因此,臣向陛下请辞,请陛下免去臣的莱州总兵兼新军督办之职,请内阁另择贤臣。”
“臣愿白身而终。”
来啊,一起梭哈啊。
我当不成莱州总兵,大不了一个人去莱州,扯起大旗造反。
我看你崇祯敢不敢不用我。
没了我,我看你找谁去兵荒马乱的莱州,去施行什么平辽方略。
来啊,梭哈啊。
崇祯闻言,已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脸上浮现一丝慌张。
他没想到田敦异竟然直接请辞。
国事艰难,无兵无饷,自从辽东兵败之后,他任命了几个大臣前往各地募兵,都得好言相劝。
终于有一个主动请缨的,而且还给他献了平辽方略,还愿意自己出资。
万绿丛中一点红呐!
如今却要请辞了。
周延儒说的话,我这不是还没答应呢嘛。
陈新甲更是吓了一跳。
你要请辞,我怎么办?老子刚安稳了两天。
周延儒也没想到田敦异竟然直接请辞。
他原本以为,田敦异主动请缨前往莱州,无非是想打着训练新军的名义,为自己谋求利益。
毕竟都是无利不起早,你田敦异自家出资十万两,那肯定瞄准了有更大的利益才这么办的。
他虽然不知道田敦异究竟谋划的是什么利益,但他至少要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