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敦吉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全家绞尽脑汁都无法破局,他这个从小就不学无术的三弟怎么可能想到办法?
“不错,其实松锦大败的罪魁祸首不是王朴,也不是我。”
“那是谁?”
“是洪承畴。”
洪承畴?!田敦吉不由大惊。
他是皇上钦命的蓟辽总督,总管冀州和辽东军务。
虽然十三万大军在他手里兵败松山,但他圣眷正隆,朝中无人敢指责他,只会把责任推到王朴、吴三桂等遁逃的将领头上。
现在京城里都说,如果不是王朴首先夜遁,其他总兵也不会率军遁逃,洪承畴也不会兵败松山。
而现在,自己的小弟竟然说罪魁祸首是洪承畴?!
“不错,其实战前我和王朴等人就提醒过洪承畴,应当在长岭山驻扎偏军,以防止清军绕后,劫我粮道。”
“但洪承畴置若罔闻,还斥责道,我是十二年老督师,你们书生懂什么?”
“后来清军果然占据长岭山,断我粮道,我军断饷被围,军心大乱。”
“各位总兵见状,方才率兵各自突围,我和王朴首先突围,打开缺口,死伤惨重,没想到却被污蔑为首先遁逃。”
“我们奋力为明军杀出一线生机,如今却成了替罪羊。”
田敦吉一脸不可思议:“小弟,你话可当真?”
田敦异答道:“大哥,要想让我活命,我的话就必须是真的。”
“所以,不是真的?”
田敦异的话当然不是真的,真正劝洪承畴提前抢占长岭山的不是他,而是监军张斗。
不过他已经死在乱军之中,死无对证。
王朴也并非率先突围,而是率先夜遁,导致战线崩溃。
但要想活命,只能把责任推到洪承畴的身上。
毕竟他现在被困松山城,消息断绝,无法为自己辩白。
等他能辩白的时候,却已投降满清,他的话也自然没有人信。
诬赖一个注定要投降的叛徒,他心里的负罪感小了很多。
田敦异盯着大哥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大哥,要想让我活命,我的话就必须是真的。”
“好吧,即便如此,我又如何救你?”田敦吉皱眉道。
“首先,你派人到茶楼酒肆散播消息,特别是洪承畴的几大疑点。”
“第一,为什么任由清军驻扎在我军南面,却未做应对。”
“第二,为什么不在战前占据长岭山,任由清军断我粮道。”
“第三,为什么粮道已断,诸将均要求还军宁远之时,他却仍然坚持进军,导致大军被围?”
田敦吉大惊道:“小弟,你这是在暗示洪承畴故意大败,莫非他是?!”
田敦异摇了摇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说出了几个疑点,是疑点自会发酵。”
而后他靠近栅栏,小声对大哥说道:“特别是咱们的皇上,最是多疑,只有这样,我才能把水搅浑,救自己一命。”
“好的,我记住了。”
田敦异接着说道:“然后,派人拜会吴三桂、唐通、马科等带兵逃遁的总兵,以询问的方式,将此说法告知几人,也派人告诉诏狱里的王朴,务必统一口径。”
“你不过是个指挥使佥事,他们如何会听你的?”
“当夜,他们都带兵逃遁,麾下损兵折将,现在必然担心朝廷追究,按照我的说法,他们逃遁变突围,有罪变有功,如何不会同意?”
“特别是王朴,已是必死的下场,按我说的,他或许能捡回一条命。”
“即便日后松山城内有人逃出来,说出实情,但木已成舟,朝廷已经结案,各位总兵又众口一词,也翻不了案。”
田敦吉不禁惊得深吸了一口气。
曾经只顾吃喝玩乐的小弟,现在心机竟如此之深。
“小弟,你在军中到底学了些什么?”
田敦异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最后,重金打通内臣,特别是王承恩和高起潜,并告知我二姐,找时机推波助澜。”
但他又想了想说:“还是别告诉我二姐了,大明规矩严,后宫不得干政,免得画蛇添足。”
而后他仰天说道:“如果大哥能按我说的,做完这三条,小弟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田敦吉重重点了点头,毅然说道:“三弟放心,我自会尽力去做,可万一你的法子没有用呢?”
田敦异苦笑一声:“那咱们家的香火,就只能靠大哥传下去了。”
他并没有告诉大哥,其实自己还有救命的法子,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断然不会使用。
毕竟,金手指还是保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