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密探(2 / 2)

舞者(火卷) 海岩 5466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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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纯又说:“老板还说绝不能让她发现我,她要是知道我在跟她,我这饭碗就算砸了,老板肯定就不能再用我跟了。”

方圆又点头:“啊,那就是宁丢勿暴……到底是什么呀?”见高纯张口结舌,方圆语重心长:“不过我劝你,还是宁丢勿暴的好。你是私家侦探,干这事总不能像公安局那么理直气壮吧,跟丢了老板总能体谅,可你要暴露了,砸饭碗还是小事,弄不好连自己小命都得搭进去,得不偿失。”

金葵吓了一跳:“什么,暴露了就怎么了,暴露了有什么危险吗?”

高纯安慰金葵:“没事,被跟踪的反正是个女的,就算让她知道了,她也不会拎块砖头找我来。”

方圆说:“哎,那可说不准,关键你并不知道老板让你跟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金葵似乎早就洞悉奸情,向方圆揭发:“估计那人就是老板的小蜜,老板就想知道她都有什么社会关系。表面说是怕她品行不端,或者是什么竞争对手打进来的商业间谍,其实我觉得这女孩不像间谍倒像二奶。”

方圆做惊恐状,转脸直问高纯:“啊?是这样吗,你是替老板跟踪他的小情儿呀?”

高纯白了金葵一眼:“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是二奶呀。”

金葵理直气壮:“我没有证据!但我是女人,我有女人的直觉。一个秘书,刚招进公司就送两万块钱的健身卡,还送上百万的房子,这是秘书吗!她是学美术的,不去好好搞她的艺术而要去给人家去当什么秘书,不是让钱搞定了怎么可能。”

方圆一脸严肃,正告高纯:“要这么个情况的话,那你更得宁丢勿暴啦。现在这个世界,能不惜一切动刀子杀人的就两个字,一个是钱,一个是情。她是商业间谍也好,老板情妇也罢,一旦发现你在侦察她,让她露馅,那她跟你之间,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前一阵北京有个私人侦探就让人活活打死了,结果……”

高纯怔住,金葵叫起来:“打死了?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方圆言之凿凿,看来并非危言耸听:“报纸都登过呀,电视台也播过,行凶的两个人也让公安抓了,法院也判了。就算判了死刑,也救不回高纯一命啊。”

金葵尖叫:“老方你这臭嘴,呸呸呸!打死的人又不是高纯!”

方圆仍未收住:“我就说这意思。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不能发生,凡事自己小心没错。你别忘了私人侦探就是孤军作战,而且是搅进一个你也搞不清胜负强弱的险局,反正凶多吉少吧。这话你们听不听两便,当我吓唬你们也行。”

金葵无话可说,她心神不宁地看一眼高纯,高纯在那一刻也面如土色。

第一个早上,天刚刚放亮,高纯的出租车出现在一座公寓楼的楼外,他在一个视野无碍的角落,盯住了这座楼房的出口。

早上八点整,周欣在这幢公寓楼的门口现身。高纯紧张起来,启动引擎,看周欣走到街边,搭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匆匆离去,他才犹豫着从角落里姗姗亮出自己的车子。

第一天的心情不免紧张,高纯不断提醒自己别跟太近,他知道老方说得没错,宁丢勿暴是这个差事唯一的原则。

前方的出租车左拐右拐,中途未做任何逗留,直达位于市中心的东方大厦。东方大厦的十八楼,就是陆子强公司的住所。周欣在大厦门口下车,在高纯远远的监视之下,走进大厦的正门。

高纯把车停在大厦楼外的停车场里,在车上熬过了漫长的一个上午。中午他刚刚下车到街边的小商亭里买了矿泉水和面包,就接到了陆子强打来的电话。他抱着水瓶和面包刚刚跑回停车场,就看见周欣出现在大厦的门口,等高纯手忙脚乱地开出自己的车子,周欣乘坐的出租车已经汇人了大路上的滚滚车流。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进入一条小路。路边一个无门的大院,院内一座水泥的大屋,周欣在大屋的门口下车进门。高纯把车子在对面停好,目光穿过这个闹中取静的院落,才看到大屋的门边,一块边缘残缺的铜牌格外醒目,他用相机的长焦调近铜牌,上面用火烧出的字迹敦厚古拙。

——独木画坊

高纯拍下了这块招牌,拍下了整座水泥大屋,还拍下了院子所在的街区路景,然后,他开始吃午饭。水和面包很快下肚,靠这顿饭一直挨到傍晚,周欣才从大屋走出。陪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衣衫落拓的男子,有秃瓢有长发还有扎小辫的,造型不羁摆明就是一群艺术家。唯一一位衣衫周正的,大约二十八九的精壮年龄,两腮的胡须也显得不修边幅。

画家们在院子豁口分手告别做鸟兽散,周欣也和那位蓄了胡须的青年画家同车走了。高纯经过一天的跟踪蹲守,不知是倦了还是镇定下来了,他的车子远远地跟在后面,看上去已经从容不迫。

周欣直接回到所住的公寓,而同车的青年画家则继续前行。高纯没有再跟,他拨了陆子强的手机汇报了情况。总算顺利,第一天的任务到此结束。

高纯回到住处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吃完金葵泡的两碗方便面,他仰天躺在铺上,脑子还在反刍白天的每个情景。这一天仿佛比跳舞还累,高纯这才体会到干“侦探”这行,神经必须高度紧张,看去简单实则不易。金葵帮他递了一块湿毛巾擦脸,看上去比他还要操心。

“怎么样啊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一连数日,高纯每天照例早早等在周欣的公寓门口,开始一天的秘密勾当。周欣早上一般准时上班,偶尔在公司待到傍晚,多数午饭之后即下班回家。一周之内她逛了一次商店,去了三次画坊。逛商店主要是买颜料和油画专用的刮刀之类,还买了些口服液之类的营养品。去画坊也是和那些画家们碰头闲谈,大凡日落即散。有时她一人乘出租车独自回家,有时则与那位青年画家同车而返。除了跟踪周欣进入商场近身察看她购买的物品外,高纯大都仅是跟到地方,守在一边,并不深入,切实执行了宁丢勿暴的跟踪原则。

在这一周当中,高纯和陆子强接过一次头。接头的时间地点按陆子强的安排,选在夜深人静的一条偏僻小路。确切地说,是在这条小路上停泊着的一辆奔驰轿车里。除了周欣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之外,陆子强对周欣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同样十分关心,都做了详细盘问。陆子强让高纯继续跟,别走神,要真发现了什么重要情况,原来许诺给高纯的报酬还可以调整,还可以增加。

在与陆子强接头汇报的这天晚上,高纯和方圆金葵一起,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小餐厅里吃了夜宵,话题自然又介入到高纯的这份差事。对于陆子强的许诺,金葵将信将疑。方圆喝了点酒,脸上有些醉意,不知是酒后真言,还是胡言乱语。

“现在我看出来了,很可能还真让金葵言中了,这女助理八成就是那姓陆的小情人。不然不至于半夜三更还约你去听汇报,还要给你加钱,肯定就是男女的事。”

金葵推高纯:“你看我说嘛!”

高纯倒是淡淡的:“男女的事有什么,我只管查行踪,管他什么事呢。”

方圆怂恿:“这种事要想多挣钱,就得不断暴猛料,没有猛料姓陆的不会有兴趣掏钱的。”

高纯问:“什么叫猛料?”

方圆说:“猛料,就是得让那姓周的女孩跟另一个男人……啊,跟另一个男人,得搞出点来往什么的,啊。”

高纯没听明白:“让她跟哪个男人,来往什么?”

方圆着急地:“你怎么那么笨!比如,你发现这个周欣跟什么人到什么地方幽会去了,幽会的时候又有点什么亲密动作了……”

高纯傻乎乎地:“怎么算亲密动作?”

方圆怔一下,说:“亲密动作都不懂!”他冲金葵说道:“要不咱俩示范一下给他看看?”

金葵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嗔斥方圆:“怎么那么讨厌啊你。”

方圆笑道:“就这意思呗他还非问。”

高纯多少明白过来:“她没跟谁幽会啊。没跟谁亲密动作啊。”

方圆启发:“她没接触过任何男的?”

高纯说:“就是那帮画家啊。”顿了一下,又说:“那些画家当中,倒有一个年轻点的,对周欣好像挺关照的,好几次送她回家。不过动作挺正常的呀。”

方圆再启发:“正常你也得编点不正常的出来呀。反正老板养情人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胡暴一通也对社会无害,让他们没事自己闹腾去呗。有一你就说二,有二呢,你就说三道四。有树就有风,有人就有影嘛,要不怎么叫暴料呢。”

高纯摇头:“可连一都没有,怎么说三道四啊。”

方圆恨铁不成钢地:“你这人,你不是想挣钱吗?你不是想跳舞吗?你不是想和金葵一起去考北京舞蹈学院吗!你们钱够啦?”

高纯与金葵对视一眼,没话。

夜宵之后,各奔东西,高纯和金葵开车回家。路上,金葵说:“你别听老方的,我真的不想让你再干这种事了。你就是不暴料,将来万一那女的知道你跟踪她,找个人报复你一下,你躲都躲不及。万一雇人卸你一条胳膊卸你一条腿你说我找谁哭去……”

高纯有些心烦地打断她:“我知道。”

两人回到车库。上床之前,金葵又说:“要不咱们不去考舞院了,咱们俩去考个歌舞团吧,考个团不也能跳舞吗?或者咱们好好练练冰火之恋,到时候自己联系个电视台,帮咱们报名参加全国电视舞蹈大赛去。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事我都想好久了……”

高纯白她一眼:“你别自恋了,冰火之恋也就咱俩喜欢,连劲舞团都看不上,更别说到全国参赛去了。”

金葵说:“谁说劲舞团不喜欢呀,咱们考试那天那些老师不都鼓掌了吗?不都说不错吗?”

高纯说:“要真觉得不错干吗不把咱们都要下来,干吗只要我一个。”

金葵语塞:“他们……他们不是主要选男的吗,女的只要两个……”

高纯说:“所以他们看上的是人,不是冰火之恋!”

金葵瞪眼:“你不就是说看上你了没看上我吗?”

高纯说:“我是说冰火之恋。咱们跳的久了,对它有了特殊的感情,咱们自己得清楚!”

两人像是吵了架,金葵的委屈挂在脸上,不知是因为高纯声音过大,还是他贬低了冰火之恋,伤及金葵自尊。她抖着声音问道:“冰火之恋你不喜欢了吗?”

高纯说:“我喜欢是因为这个舞蹈让我喜欢上你了。可别人不一定都跟我一样。”

金葵委屈极了:“不,它感动过很多人,包括我。我第一次跳它的时候,就爱上它了。它让我相信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那种特别干净,特别纯洁,特别热烈的爱情。这段冰火之恋,让我想要这种爱情。”

高纯躺在床上,没再争吵:“也许我们都还年轻,冰火之恋能满足我们对爱情的想象。可我们总得长大,成人的世界,太现实了。”

金葵说:“所以,你就想按老方说得那样干吗,编些有风没影的事去骗老板的钱?”

高纯翻过身去,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睡觉吧。”停了一下,又说:“我不会这样干的。”

金葵稍稍安心,她小心探问了一句:“那,明天早上,咱们还练吗?”

曙光初照,空气清新。高纯的额头上,扎起了红色的绸巾,金葵亭亭玉立,一袭雪白的长裙,冰火之恋的音乐从录音机中放送出来。又一个舞者的清晨,他们在缠绵多情的舞蹈中,陪伴着墙上的太阳由冷变暖,由青变红。

当太阳由红变黄,由黄变白的时刻,周欣乘坐的出租车驶离公寓,高纯的车子从角落开出,跟得从从容容。

上午,周欣与陆子强并肩走出东方大厦,乘坐陆子强的轿车一同离开。高纯驾车跟在后面,用手机拨了陆子强的电话。他小心地请示陆子强:“你们在一起,我还跟吗?”陆子强在电话里的声音坦然如常,即便周欣在侧,谅也不会听出疑点。

“你的工作照常干,你别管领导在不在,啊!”

高纯当然听得明白,应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两辆车若即若离,拉开间距,穿越长街短巷,从北京的东面出了城区。

奔驰轿车行驶的方向,是城郊的游艇码头。一小时后,陆子强和周欣在码头上下了车子,被等在这里的几个属下引领着,登上了那艘漂亮的游艇。他们在游艇的甲板上与几个宾客握手寒暄,其状甚欢。唯有周欣一人不苟言笑,勉强敷衍。主宾相见之后,游艇随即起锚离岸,向远处开阔的水域驶去。高纯把车停在码头外面,歪在座上打熬时间。

正午时分,游艇返航,主宾谈笑风生地离艇上岸,分乘四五辆车子离开码头。周欣依然和陆子强乘坐那辆奔驰,慢悠悠地走在最后,仿佛故意给高纯留出跟上来的时间。

途中,陆子强和周欣在一家路边的酒楼里共进了午餐。饭后又去了郊外的高尔夫球场。太阳西斜才返回市区。周欣在市区的一个路口下车,换乘出租车拐向另一条道路。留在奔驰车上的陆子强目视着高纯驾驶的车子从自己身后超过,看着他闪着拐弯灯紧追上去,才缓缓踩下油门,向相反的方向开走。

周欣去的地方,是一座高纯叫不出名字的大厦,她在这座大厦的一个茶座里,与几个画家会合。天黑下来的时候,高纯跟在画家们的身后走出了这座大厦。那位青年画家还在和同伴们争论着什么,一起走到街边去等出租汽车。高纯连忙跑向路边,这时他看到一辆印着公安执法字样的拖车,正将他的车子从停靠的路边拖走。

高纯追上去喊了一声,但为时已晚,拖车已经拖着他的车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