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海拉来信XIII:挪威的城堡
【世界05】
【时间:1987年11月2日-深夜】
【地点:挪威-A。U。R。O的城堡】
被捡回来的银发男人醒了。
彼时正是深夜,老馆长正在为火堆添柴,只听到很轻很轻的声音就顿住动作,转头往躺在沙发上的银发男人看去。
两个小时前,他跟维兰德把倒在雪地里的银发男人带回城堡,才发现这个人穿得很是单薄,除了黑色的大衣外就像是从南方的春日里来的旅客。维兰德检查了这个人身上的物品,没有任何证件,只有钥匙、打火机、一把糖和样式古朴但锋利的匕首。
当时天色已晚,他们来不及把人送去医院,但森林里的城堡是A。U。R。O的隐秘据点,他们也不打算让任何人窥探这里的秘密。于是,老馆长就守在这里,等着客人醒来。
“你醒了。”
他给客人倒了杯热茶,看到银发的客人缓慢坐起身。客人身上盖着毯子,是维兰德盖的,当时老馆长在想他那个儿子竟然也会有这么好心。
客人微微皱眉,神色有些茫然,等看到老馆长的时候,目光顿了顿,没有立刻说话。
老馆长年轻时曾是个医生,也见过数十次刚从冻僵昏迷中醒来的病人,知道这时候人是要缓一会儿才能回神的。他把茶放到客人面前,用较慢的语速和简单清晰的用词解释说:“你昏倒在雪地里,我们判断你需要帮助,就把你带回了家。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客人迟迟没有回应,老馆长就换了英语,又说了一遍,问:“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毕竟是少见的长银发,老馆长没在附近见过有这样特征的人,对方多半是旅客,或许根本听不懂挪威语和复杂的英语。
银发男人终于开口:“听得懂。”
用的是丹麦语。跟挪威语差别不大,用这两种语言的人能几乎没有障碍地交流。不过这也意味这个昏迷在城堡附近的男人并非本地人——他来这里做什么?这是老馆长想知道、维兰德也想知道的事。如果对方怀有其他目的,他们不会让他轻易离开这里。
来路不明的客人接过老馆长的茶,没有丝毫怀疑地喝了下去。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环顾四周,询问老馆长:“抱歉。请问现在的时间是?”
“周一,”老馆长说,“11月2日,我想你没有在那里昏迷多久,不然也等不到我们去救你。”
他善意地笑了一下,于是被救回来的客人也跟着笑了笑,随后简单地说了自己昏迷在公路的原因。
按照客人的说法,他本来是跟朋友家的孩子出来旅行的,但路上遭遇了意外——爆炸事故,他跟同行的年轻人失散了,又在找人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可能是因为这个才昏迷在了附近的雪地里。他对老馆长表示感谢,又问老馆长有没有在附近见到一个黑发的年轻人。
“黑发、蓝色眼睛,大约二十多岁……带着小熊玩偶的年轻人。”
客人这样描述。
老馆长摇摇头。
他没有在周围看到任何人。事实上他和维兰德也搜索过,这个银发男人昏迷的地方附近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动物的脚印都没有,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一样。
“您是丹麦人?”
“算是,”银发的客人说,“我在丹麦长住过,现在正在到处旅行。”
他说自己已经四十岁了,老馆长笑着说完全看不出来,他还以为客人只有二十多岁,原来跟他儿子差不多大。
客人又在城堡里停留了一会儿,等天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老馆长说自己要开车回到附近小镇的图书馆,可以顺路带他到小镇,从那里就能搭车到有火车站的城市。
客人再次跟老馆长道谢,并询问老人的儿子在哪里,他想跟对方也道一声谢再离开。
“他刚坐火车回来,大概要多睡一会儿,看来你今天是见不到他了。”
老人眨眨眼,说他会将客人的感谢带到,不过客人要找的黑发的年轻人还在失踪,他想还是尽快把客人送回去比较好。
“您很体贴。”
客人这么说。
挪威北部的冬夜很长,长到再过不久就是极夜。等到天亮后,他们离开城堡,客人沿着长廊往外走,并未对城堡里的一切感到好奇。
老馆长带客人走的是看不到正厅的一侧。短暂的试探后,他确认客人只是意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他们的敌人——虽然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疑点,但他们做了安排,等这个银发男人离开的时候,会有基金会的人以协助的名义跟在他身边,直到这个人离开挪威。
咔嚓。
门被推开了,风雪的气息从外面吹来,老馆长给了银发的男人一件厚厚的大衣,说是他年轻时候的,一直没有穿过,除了样式老旧外没什么不好,而且很暖和。
银发的客人跟他道谢,又认真地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以后可以尽管联系自己。
老馆长说不用,他帮过的人有很多,只希望他们能过得更好。
他们说着走出这座城堡的侧门,期间客人一直看着远处的风景,连绵的雪山和正飘着雪花的天空,就是这里最常见的色彩。可当他将视线放到低处时,城堡外的道路上却出现了一个很浅很浅的人影。
那是个银发的少年,围着一根浅灰色的围巾,正从一片茫茫的雪里走来。
他跟客人对上视线,两个头发和眼睛颜色都很相似的人就像是一面镜子,连接着过去和未来。少年转过身,问老馆长:“是客人?”
“意外昏迷在城堡外的客人,我正要顺路带他去镇子上。”
老馆长说完,又抬头确认了时间,问少年:“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因为无聊。”
少年刚说了一句,就注意到那个银发的客人好像在笑。
他往客人的方向看去,客人却挪开视线,并不继续跟他对视。
不喜欢。
不喜欢这种人。这是他对客人的第一印象,不过对方只是偶然间路过这里的人,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他并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银发的客人问老馆长:“这位是……”
背后传来了声音:“抱歉,我应该来送送您的。”
穿着浅色大衣的金发男人从城堡里走出来,对即将离开的客人说。他的头发还有些散乱,只是匆匆束了起来,足以见得他是刚睡醒;他跟银发的少年招了招手,少年就将原本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走到他身边。
两人交换了眼神,金发的男人神情有些无奈,又对客人说:“这是我家的孩子。”
客人看他的时间比那个孩子要多。
“我是维兰德……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金发的男人轻轻笑起来,跟客人说,您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长相也是很受人喜欢的那种,倘若不是已经有了孩子,他或许是年轻女孩们追求的对象,放在这个时代里尚且苛刻的影视圈也该有一席之地。
“我叫阿尔贝特。”
客人说。
……
阿尔贝特是他父亲的名字。其实黑泽阵并未见过他的父亲,那个男人在这个时候也早就死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借用这个名字。
跟老馆长告别后,他从小镇到了附近的城市,搞清楚了现在的时间:这是他从雪原来城堡的第四年,再过两年——准确来说是一年半的时间,他就会被维兰德丢出去,前往鹤鸣港,从此人生走向一条不归路。
但Juniper是在明年的春天离开城堡去日本的,少年时期的他会见到黑泽阳,也会认识几个最好不再记得他的人,那时候维兰德还会联系他,后来……就再也没有然后。
他在这座城市里住了几天,虽说也有去打听什么黑发蓝眼睛带小熊玩偶的年轻人,但他完全没指望能在这里找到工藤新一或者佐藤岁三;魔法世界连同世界的表侧被他彻底扫荡,而那群魔法师早就跨越了时间,如果这个世界就是黑泽阵原本的世界,那么……魔法师们就是死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所以黑泽阵能做的就是等,等有人来找他,可能是佐藤先生,可能是露比和她的女儿,也可能是其他跟魔法相关的人。
至于这个世界……至于维兰德和现在的他,以及那座城堡里他可能认识的其他人,黑泽阵并不想插手。
——收回前言。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正在跟咖啡店的店员认真说要两份糖的金发男人,非常明确地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维兰德先生,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可以直接询问我,而不是让人跟踪了我一整天后再来请我喝咖啡。”
他知道有人跟着他,事实上这种事他也猜得到,毕竟那座城堡是A。U。R。O的另一个“心脏”,维兰德再小心也不为过,就算是灭口也……那不太像是馆长在的时候维兰德会做的事。但很显然,这几天的跟踪和调查是针对他本人来的,而不是“可能威胁到A。U。R。O”的人。
黑泽阵往周围看去,虽然他对这个时候维兰德的产业没那么清楚,但他可以保证,维兰德不会选在没有把握的地方跟陌生且有危险的人见面,所以这家店估计是维兰德的。
换句话说……不管理由是什么,维兰德没想让他活着出去。
“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把他拦在这里的金发男人依旧在笑,笑容跟几日前全然一致不差分毫,可那份浅浅的笑意却从未抵达过眼底,“我只是很好奇,你明明说要找失踪的人,却只是停留在这座城市里,既不急切,也不困扰,或许只是在等走丢的年轻人自己找回来?”
确实,黑泽阵在等小熊魔法师来找他,但这种话说出去也没人信的吧。
黑泽阵懒得去想维兰德到底做了什么猜测,他知道维兰德一旦选择了见他,那就等于要杀死他,现在的交谈不过是想知道他的来历、获取更多情报而已。
他端起侍者端来的咖啡,也不计较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喝了一口,语气随意地评价:“一般。温度不够。”
他放下杯子,说:“在他们眼里,走丢的人是我,所以我只要等着就可以了,毕竟我在某些方面有点缺陷——您应该可以理解吧,维兰德先生?”
缺陷,指能帮他解决问题的魔法师见了他就跑,全都是那个混蛋银毛的错。
两个人久久对视,维兰德忽然低头笑了声,说很有趣,阿尔贝特先生,虽然我们只见了两面,但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也许是真的呢?”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问。
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撞进他的视野,维兰德重新看向他,语气笃定地说:“确实,但只是你单方面认识我。”
——有人在瞄准他。
这是黑泽阵清晰的感觉,他对这种事的直觉一向没错,但他依旧坐在窗边,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
倘若把他放在维兰德的位置上,或许他也会这么做,可黑泽阵向来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特别是在没有那种必要后,所以他推开咖啡,靠在沙发上,语气冷淡地说:“让你的人把枪收起来,不然我会先杀了你,维兰德。”
维兰德打量着他,没让他的人离开,也没有立刻回答。
太阳逐渐往天边沉去,咖啡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客人,店员也不知所踪,维兰德正低头搅动他加了两份糖的咖啡,忽然问他:“你为谁工作?”
为你。
黑泽阵想,他前半生都在为维兰德工作,到现在满世界跑也是为了处理维兰德和教授没能解决的尾巴,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烦躁,他本应以一种更冷静的姿态面对维兰德,可维兰德有种天赋——黑泽阵觉得是天赋——总能把他惹毛。天生的。
想跟维兰德打架。很想。现在就想。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想着,但终归还是没在维兰德的地盘上动手,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而是怕回去的时候弄得一身是血,然后一群人又要在他耳边吵了。特别是他家小孩,苏格兰对他受伤这事仿佛有什么心理阴影一样。
他意识到维兰德在看什么,在看他的耳坠,那是赤井务武替维兰德送他的耳坠。成年礼。项链倒是被藏在衣服里,但他昏迷的时候维兰德肯定看过了。
思及此处,黑泽阵忽然有了个想法——一个稍微有点恶劣的好主意。
“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跟T。O。R。O可是‘老朋友’。”
黑泽阵饶有兴趣观察维兰德的表情变化,有,但不多,这个人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维兰德在评估他的重要性,以及杀了他之后可能面临的风险,而黑泽阵刚好知道这人会顾忌什么。
“老朋友?”
维兰德问。
金发的男人语气非常友好,单就画面而言,两个人确实像是多年没见的老友。
黑泽阵慢悠悠地继续:“我为英国政府工作——通俗点来讲,我是MI6的员工。”
首先,阿尔贝特确实为英国政府工作,只不过具体的工作是调查研究;其次,作为Juniper的他真的有MI6的档案,这没错……不过这无法说服维兰德,而且维兰德也调查不到一个MI6的身份。
黑泽阵忽然笑了,夕阳下的最后一寸日光在银发下投下阴影。他说:“不过我来挪威只是为了私人事务……我在找我的儿子,我想他就在挪威。他跟我长得很像,不过并未在我身边长大。”
墨绿色的光在他的银发间闪动。
“维兰德先生,你见过一个……从格陵兰岛到了挪威的银发小孩吗?他应该跟‘你的儿子’差不多年纪。”
黑泽阵看向维兰德,终于从这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几分杀意。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
好久不见,维兰德。你将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