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东京故事II:往日浮光
关于生发水和什么投资公司的说法,诸伏景光是一个字也没信,一起旅行的赤井秀一更是一个字都没信。但这不影响他们轻易接受了黑泽阵敷衍的态度,并在预订好的餐厅里吃了一顿轻松愉快的夜宵。
诸伏景光的想法:黑泽不说就是没有说的必要,你问他也只会不耐烦的。回头我自己查查看,没有危险就不插手了。
赤井秀一的想法:好吃,还是小银会找吃的,可惜我吃不了多少。
诸伏景光:?
黑泽阵哪里不知道这俩人在想什么,但他懒得管,而且这家餐厅是贝尔摩德以前很喜欢的,自从洛杉矶一别,足足两年,黑泽阵都没再见过这个女人——电影荧幕上除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黑泽阵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贝尔摩德碰面了。
慢着,他收回刚才那句话。
他看到倒酒的年轻侍者跟他眨眨眼,就知道他们这是遭了贝尔摩德了!他磨牙,把手伸进衣服口袋,不出意外地从里面摸出了三张电影票。
而且就是今晚的电影,《蓝花集市随想录》。还有半个小时开场的那场。
“黑泽?”
诸伏景光发现他走神,凑过去看,发现黑泽阵是在看电影票。
咦?黑泽是会看这种电影的人吗?哦——他想起来了,这部电影是爱尔兰投资拍的,应该是爱尔兰拜托黑泽去看的吧。诸伏景光给这件事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黑泽阵:有没有可能,贝尔摩德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她是跟着你来的。
算了,他没有解释的必要,贝尔摩德也不打算现在就暴露身份,她明面上的莎朗·温亚德和克丽丝·温亚德两个身份都已经死亡,现在用的是某个年轻演员的马甲——转来转去,她还是在干这行,只能说是真的喜欢。
顺便一提,这位声名鹊起的日本年轻演员的姓氏是,安室。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票?”
赤井秀一记得黑泽阵是匆匆回来的,应该不至于抽时间去买电影票吧?
黑泽阵说:“刚才。”
而且没花钱,电影的主演千里迢迢来法国亲手送给他的,他确实很不想给贝尔摩德这个面子,但拿都拿出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他站起来,说走吧,我们去看电影。
本来就吃得差不多的赤井秀一如释重负,再吃他真的要吃不下了,而且跟琴酒出行的这段时间他真的怀疑自己要长胖了——完全是小银的错,都怪他,旅行期间才会吃得太精致。幸好他们偶尔就会遇到大规模案件和荒野求生事故,才不至于真的出现这种问题。
所以琴酒就不会长胖吗?赤井秀一一边跟着往电影院走,一边思考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小银吃东西太挑?可是没有吧,他把饭烧糊的时候琴酒也没说不吃啊。
他们到了电影院。
电影院里几乎坐满了人,但他们周围的位置都是空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某个人干的。这会儿诸伏景光也觉得不对了,小声问黑泽阵:“是不是……”
黑泽阵往前排扫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至于后排,他来的时候就看过了。但就算贝尔摩德在,估计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平淡地说:“嗯,有位大明星亲自请我们看电影。”
诸伏景光:“……”
他想起不久前去找Zero的贝尔摩德了。下次,他想,下次贝尔摩德再来,还是把她关在门外吧。
电影开场。
《蓝花集市随想录》不是普罗塞克最有名的一部小说,但绝对是“最适合拍成电影”的一部,因为其他篇章要么太短,要么线索层层勾连设置得太长,一部电影是完全不够或者讲不完的。
但这部不同,这个篇章讲述的是蓝花城堡的大家长故地重游,回到自己年轻时候解决过某个案件的地方,意外发现了新的阴谋,并在一连串激烈的事件中找到过去友人的遗物,最终揭开真相的故事。
啊,顺便一提,小说的结局是他的朋友没死,并且就是幕后黑手。准确来说,这位朋友以为诺瓦利斯死了,就崩溃、绝望、彻底黑化,为了给诺瓦利斯报仇制造了一系列事件,不小心报到了本人头上。
赤井秀一一边吃爆米花一边问:“你真有这么一个朋友吗?”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但我知道这部小说里‘朋友’的原型是谁。”
“谁?”
“你弟弟,赤井秀吉。”
“……”
赤井秀一当场就被爆米花给噎住了,他低头咳了半天,还是诸伏景光给他递了一杯水。
他重新看向电影荧幕,终于意识到那位跟诺瓦利斯认识、却不知道诺瓦利斯真实身份的友人他……从小就被过继到别的家庭,有个常年没见的哥哥,喜欢下国际象棋,小时候被诺瓦利斯带着出去玩,而且他思维敏捷、戴眼镜,喜欢吃奶酪,发型都跟秀吉有点相似。
当然,电影里没有出现这位朋友的兄长和家庭,写出这本小说的普罗塞克估计也不知道秀吉的哥哥就是莱伊,但赤井秀一还是觉得:普罗塞克,你能活到今天确实不是很容易。
他扯了扯黑泽阵的头发,说:“这跟秀吉……”
黑泽阵没动,懒洋洋地说:“普罗塞克说这是艺术改编,有问题你直接去问他。”
“秀吉知道吗?”
“他不但知道,还来参演了一个镜头,拿到了亲笔签名的典藏版。”
“……”
黑泽阵看到赤井秀一的表情,笑了一声,说既然你想问,那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赤井秀一问,什么事?
诸伏景光下午刚坐飞机来,看电影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有点困了,把脑袋靠在了黑泽阵的肩膀上。听说有瓜,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但没成功,就闭着眼睛听了。
黑泽阵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家小孩靠得舒服点,才慢悠悠地说:“其实秀吉跟我见面也很危险,因为我带他去玩,有人一度怀疑过他跟BOSS有关,很有可能是组织未来的继承人。”
赤井秀一:“……”
秀吉啊秀吉,哥哥没在的时候你都跟琴酒干了些什么,才让人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不会是有人找你他打架,有人问你他拿枪吧?
赤井秀一默默地想了想那时候黑泽阵的画风,发现……事情确实可能就是这样,只是秀吉自己没怎么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但将真相归于“小银哥跟大哥一样是在执行任务”上去了。
黑泽阵看到赤井秀一的表情,语气都变得愉快起来,继续说:“你们FBI的人还怀疑过他就是BOSS本人,幸好他在羽田家干净到不能再干净,而且那几天有个任务跟他的对手有关,他们以为我只是要接近秀吉确认情况,就没有继续深入了。”
好了、好了,就算你没说我也知道你把怀疑秀吉的人打发掉了,所以FBI里才没有相关的记录。赤井秀一叹气,决定等看完电影给秀吉打个电话问问。
此时电影已经到了后半段,观众们沉浸其中,在影院的黑暗里,有人站到了他们后排的位置,毫不见外地把手搭在了黑泽阵的肩上,弯腰凑近,用他们都熟悉的语调说:“好久不见,Gin。”
这是贝尔摩德的声音。
她说话的那一刻,黑泽阵没什么反应,但赤井秀一放下爆米花转过头,诸伏景光也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却好像浑然不觉,就用手肘撑着,也往荧幕上看去,期待地问:“电影怎么样?‘新人演员’的第一次上镜。”
黑泽阵头都没回,就这么回答她:“不怎么样,如果半途没有某个麻烦的老女人来会更好。”
“真是不解风情啊,Gin,”贝尔摩德抱怨道,“在电影院里遇到本人可是所有观众都会感到惊喜的事呢。”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终于看过来,里面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又带着一点笑意的色彩。
黑泽阵一字一顿地说:“我才是‘本人’吧。”
贝尔摩德笑起来,笑声压得很低,不至于吵到更前排的人。
她故意拉长语调,说:“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不认识什么诺瓦利斯’呢,Gin。放心吧,我不是专程来找你们的,有份新的工作就在法国,我只是听说苏格兰来了巴黎,就问了小零,才知道你也在。”
黑泽阵冷淡地回答:“嗯。”
贝尔摩德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还是不死心地问:“我要走了,你不说点什么吗?”
黑泽阵说:“有什么好说的,你自由了,做你喜欢的事,过你想过的生活,用不到我。”
她这种人自己就能过得很好,无需祝福,她也不期待别人的祝福。比起给她送点东西,说点好话,不如等她哪天快死的时候去救她一下,黑泽阵觉得那才是贝尔摩德需要的东西。
但这是黑泽阵的想法,贝尔摩德本人不是这么想的。
她看了一眼继续吃爆米花的赤井秀一,又看了一眼已经坐直而且盯着她看的诸伏景光,明目张胆地撒娇:“Gin,你现在左拥右抱,就忘了姨妈我了,好歹我们两年没见了,你真的一句话都没有吗?”
“没有。”
“唉ε=(?ο`*))),从你嘴里听到两句好话真难,我早该知道的,不懂人心的Gin先生……”
有人对这话深表赞同。
金发的女人就要离开,却听到背后传来了黑泽阵的声音:“前台有送给你的礼物,记得去拿。”
她到了电影院的前台,拿到了那位银发的先生寄存在这里的东西,一块整体呈现青绿色、质地像是宝石的手表。盒子里写了设计师给它的名字:极光。
下面还有小小的备注,说这块手表上不是宝石,而是一种格陵兰岛特有的矿石,在晴天的夜晚会映照出极光一样的光晕,是要求设计它的人专门带来的原材料。
“啊呀。”
后来那位年轻的演员一直戴着一块手表,从未摘下来过,有人问起的时候,“他”笑着说,这是已经过世的姐姐给的。
至于这位姐姐姓谁名什、到底来自何方,记者们找破了头,都没有发现这位年轻演员的过去;这部电影和接下来的两份工作让“他”逐渐积累了人气,很快就成为了演艺界炙手可热的对象,于是到了年底,“他”众望所归拿到了最佳新人奖,并应邀参加了知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先生的新作讲谈会。
在这个讲谈会上,工藤先生说他们将来或许会有一次合作,而业界的大家都很清楚,“或许”几乎就是“必然”,既然是在这种直播节目里宣布的,那他们的合作多半已经谈成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一边的工藤有希子笑得格外勉强。
她在想我都息影二十年了,莎朗你怎么还披新马甲出道,当我认不出来吗?!让观众们吃点新鲜的吧!
莎朗·温亚德:哼~我这不是披着新鲜的马甲出来了吗?为了能顺利扮演男性角色,我还特地自带了化妆师呢。
工藤有希子:(气鼓鼓)
她回去就跟儿子告状,当时工藤新一刚从学校放假回来,他在挪威的交换留学结束了,课业也不需要收尾,因此回来得比其他人要早一点。
听到妈妈的抱怨,他放下报纸,认真地说:“如果你想让她离开演艺圈的话,我可以……”
“不——用。”
工藤有希子干脆利落地打断儿子的建议,抱着抱枕躺在了沙发上,将五指张开伸向天花板,说:“我没有那种打算,既然她不干杀手什么的,也没有警察到处抓她,我就没有针对她的理由。”
“那?”
“她每次都到我面前晃悠,‘有希子前辈!’、‘有希子前辈!’地叫,还问我一些入门级别的问题,太烦人了,她以前可不是这样!”
“……”
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他认识的贝尔摩德,以及其他人提及的贝尔摩德,最后说,搞不好真实的莎朗·温亚德就是这样,不然黑泽哥怎么会嫌她麻烦……
风吹开了窗户,挂在墙上的眼镜片闪了闪,工藤新一想,果然,贝尔摩德是只会对着熟人和她喜欢的人才会表现出这一面吧,他记得妈妈和贝尔摩德以前关系不错,也就是说以前贝尔摩德是顾及到她自己的身份,才没跟妈妈多接触的吧。
妈妈,果然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人呢。
“说到黑泽先生,”工藤有希子坐起来,想起了那个很久没见的人,“他还在挪威吗?你回来的时候有见到他吗?”
“啊……这个……”
工藤新一想,黑泽哥根本就不在挪威啊,他满世界跑呢!
虽然工藤有希子大概知道黑泽阵的身份,但这件事她并不知情,准确来说,知道黑泽哥【现在】没在挪威城堡里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他,赤井哥,景光哥,降谷哥,以及那位桐野先生。(后来他才知道长野县的诸伏警部也知道这件事,而且他每次发消息黑泽阵都会回复,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工藤新一怀疑他爸也是知道的,但父子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说,只要没说就是不知道,那也就等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他想了想,说:“等到新年的时候,黑泽哥应该会联系我们吧?他说过要打电话过来的。”
距离新年已经没有几天了。
……
火车驶过轨道,鸣笛声将浅眠的人从梦境中捞起,远方的山麓间已经是一片亮眼的白色,一场新雪刚刚过去,为大地披上漂亮的银装。
黑泽阵看向火车的窗外,那片风景早就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他记得维兰德刚刚把他带回到城堡的时候,他坐过这列老旧的火车。
那时候他一直在看外面的风景,毫无关注人类的想法;他们两个从英国到挪威,那就是维兰德遭到追杀,年幼的他离开赤井家去捡人后发生的事。
在火车上,维兰德用写了拉丁文的速记本跟他交流,说玛丽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留在她家。
年幼的他接过本子,抬手写下过于规整甚至接近印刷字母的文字:那是因为你对我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