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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别担心。”

青江心想再待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奇怪,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试图在电脑上处理一些工作,但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不单单是因为在等候联络,还因为保龄球场上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中不停回放。羽原圆华在保龄球碰撞球瓶之前,就说出了还会剩下多少支,而且每次都说对了。如果是专业保龄球选手,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作出预测,但也不可能这么精确。从这个角度一想,之前圆华的某些表现,以及从抓娃娃机里漂亮地获得奖品一事,都让人十分在意。

她究竟是什么人?她说“还是不知道为好”,可青江越想越放不下。

也许是神经绷得太紧了,睡意渐渐袭来。仔细想想,自从半夜接到圆华的电话之后,他就完全没有睡过。

青江坐在椅子上,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圆华打来的。他急忙接起电话。

“今晚十一点,到有栖川宫纪念公园来。”她说。

“十一点?为什么要这么晚啊……”

“我想尽量不让人看见。而且,只有那个时刻才有最佳条件。”

“条件?”

“来了就知道了。再见。”圆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青江看看手表,刚过傍晚六点。虽然可以先回家一趟,不过一旦回去,恐怕就很难想出什么借口在那种尴尬的时间出门了。

桌子上的文件堆成了小山,都是学生们交上来的课题,青江懒得收拾,索性就那么放着。

就当是打发时间吧,青江想着,把手伸向了文件堆。

和复制粘贴频频出现的报告搏斗了两个小时,又处理了一些杂事之后,青江才离开学校。他给家里打个了电话,告诉敬子自己会晚点回去,接着就到常去的定食屋吃晚饭。他慢吞吞地吃了一客刺身定食,结果吃完了时间还不到十点。没法子,青江又要了杯啤酒,一边慢慢抿着,一边看电视。电视上正在念一条新闻,说妻子为了遗产,杀害了年事已高的丈夫。他们结婚时日不长,杀人计划可能在婚前就已拟定。又是相似的故事,不由得青江不想起赤熊温泉的事来。对了,中冈没有再联系过自己。他肯定上开明大学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收获?他答应过的,一旦发现了和羽原圆华有关的事情,必定会告诉自己,这个承诺还没有兑现呢。

喝完啤酒,时间正好。青江走出定食屋,向约定的场所走去。

从广尾站出来,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有栖川宫纪念公园。走到由方形石块垒成的大门口时,电话正好响了起来。

“你在哪里?”圆华问。

“公园门口。”

“不要挂电话,走进来,沿着游览步道走,第一个岔路口右转。”

从外面看去,公园里一片漆黑,但走进去才发觉,里面处处立着路灯,比预想的更亮一些。青江依言而行,前面果然有个岔路口。往右一转,没多久又有个岔路。他问圆华怎么走,圆华让他左转。就这样,青江渐渐走到了公园深处。游览步道是有高低落差的,越向里走,地形就越来越高。

青江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公园里散步。道路曲曲折折,慢慢地,他就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了。虽然有路灯,但光线被树木遮住了,不少地方都藏在深深的黑暗中。每当靠近这种地方的时候,他就紧张起来,生怕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扑到自己身上。

“停。”圆华说,“向斜坡上面看。”

青江把手机贴在耳边,朝四周张望。斜坡在他的右侧。抬高视线时,发现黑暗中隐约有一个蓝色的光圈。是化学灯吧?离自己大概有二十多米远。

“看到了吗?”圆华问。

“嗯。”青江刚说完,光圈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慢慢浮现出来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背影,他明白那是圆华。

“你要干什么?”

“看着就知道了。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是啊,可是……”

“那就别说话,在那里站着。”

青江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继续向斜坡上望着。圆华似乎在做着某些动作,不过他看不清楚。

终于,一道白烟开始从圆华的脚底冒了出来,却并没有向四周扩散,而是直接向下方流去。

青江吓了一跳,他立刻明白了白烟是什么。那是干冰制造出的烟雾。圆华大概是把干冰放进了盛水的容器里吧。

烟雾缓缓下行,就像一条巨大的白蛇,穿过树木,又蜿蜒着爬过草地,向青江而来。让青江惊讶的是,烟雾虽然是弯弯曲曲的,但体积却几乎没有变化,也就是说,没有扩散。

烟雾终于到达了青江脚边,紧接着,让他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烟雾没有径直经过他所在的位置,而是滞留下来。白烟瞬间裹住了他的全身。

这不可能——

青江无法相信会出现这种现象,但它确实发生了。

他举起手机:“这是怎么回事?你用了什么魔法?”

没有回答。电话早就挂断了。

青江向圆华那边跑去,可是游览步道有好几处岔路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走。

终于到达那里的时候,圆华已经不见了。地面上放着一个泡沫塑料箱,还在冒着白烟。箱子旁边就是发着蓝光的化学灯。

青江试图打电话给圆华,但她没有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之后,对面终于传来了圆华的声音。

“你在哪里?”

“公园外面。”

“搞什么啊?回来,我有话要问你。”

“抱歉,我已经上出租车了。”

电话里隐约传出车来车往的声音,青江攥紧了手机。

“我不明白,你不是说要告诉我答案的吗?”

“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我不是说了吗,百闻不如一见。”

“我在问你手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电话对面的圆华笑了起来。

“没有手法啊,小孩子都知道的,只要把干冰放进水里,就会冒出白烟啊。”

“这我知道,可为什么白烟不会扩散?”

“那我问你,为什么烟雾一定要扩散?难道在任何条件下,都必定会出现相同的现象?”

“这……”青江语塞,从科学上讲,她的话是正确的。

“好了,教授,”圆华平静地说,“我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遵守了约定。所以,不要再联系我了哦。”

“等等!”

“不等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告诉你了。接下去,你自己思考吧。哦,对了,不好意思,请帮我处理一下泡沫塑料箱和化学灯。拜拜。”

电话挂断了。青江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落在泡沫塑料箱上,那里面仍然在冒着白烟。

干冰是固态的二氧化碳。-78.5℃时会升华。如果把干冰投入水等液体中,就会立即气化,产生气泡,内中包含着由瞬间凝固的水形成的超微冰粒子。当气泡升上水面破裂时,超微冰粒子与气化的二氧化碳一起被释放出来,这就是烟雾的真实身份。

他明白圆华所说的话。烟雾是超微冰粒子与二氧化碳的混合物,比空气重。也就是说,她是在模拟利用化学反应产生的硫化氢的动态。

但问题是,为什么不扩散的烟雾到达目的地之后,还会在此滞留?烟雾的动态有可能人为控制吗?

青江思考着,又望了望烟雾的路径,却吓了一跳。烟雾的流动方向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烟雾已经开始扩散,不再是一条河流,而是像一把扇子似的,在地面上扩散开去。正看着,起了一阵风,虽然不怎么大,却一下子把烟雾全部吹散了。泡沫塑料箱里又冒出了新的烟雾。

对,这才是通常会发生的现象。像刚才那样,纹丝不乱,如同河流一般流动,并在一个地点滞留下来,完全是特殊情况。

可是圆华说的那句话也是真理。就算是特例,但会发生那种现象也并不是不可思议的,只要条件具备。

条件——

对了,圆华说过,只有那个时刻才有最佳条件。意思难道是烟雾会不被扰动,呈线型流动,又在某一点滞留?无风、地面温度低、没有上升气流、地形适宜——所以才在半夜把自己叫到这里来?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她怎么知道此时此地符合条件呢?

青江拾起化学灯。那是一根长约20厘米的棒状物体,还发着淡淡的光。

某种直觉让他向旁边看去,有人正在靠近。那人走到路灯下的时候,青江认出了她端正的面容。

他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桐宫玲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是老师您带我来的。从大学,一路带到这儿。路上去的那家定食屋,是您常常光顾的店吗?”

青江半张着嘴:“你跟踪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桐宫玲耸耸肩:“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可是——”

“不好意思。”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啊,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请继续。我现在和青江老师在一起……好,拜托了。”她把手机放回衣袋,又转身看着青江。

“似乎已经可以确定圆华小姐的所在地了。”

难道圆华也被跟踪了?青江想起了昨天和桐宫玲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刚才打电话来的就是他吧。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青江用手里的化学灯指着桐宫玲,“目的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还在冒烟的泡沫塑料箱。冒出来的烟雾已经越来越少了。

“虽然隔得有点远,不过我一直在看着呢。您好像很惊讶啊。”

青江垂下化学灯:“你不惊讶吗?”

桐宫玲垂下眼帘:“嗯,我已经习惯了。”

“青江老师,”她换了一种表情,凝视着青江,“今晚看到的一切,能不能请您全都忘记呢?”

“啊?你说什么?”

“我希望您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也不要对中冈警官提起,能不能仅仅作为老师您自己的回忆呢?”

这台词让青江很意外,一时竟无法回答。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道:“等等,这怎么可能。”

“不行吗?”

“那当然。别想蒙混过关。”他挥了挥蓝色的化学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可是,虽然不可思议,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所以,弄清这一切,是科学家的义务。”

“那么我要请教您,您有解释清楚这一切的自信吗?我听说,要进行科学证明,就要有可再现性。冒昧地说一句,刚才圆华小姐所做的事情,老师您能够再现吗?”

“这……”青江无法反驳。他没有自信。圆华做的事,在理论上是可能的,但在现实中,却只能说是不可能的。

桐宫玲就像教育差生的老师似的,点了点头。

“没错。圆华小姐他们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事情,普通的人类却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就算青江老师您看到了这个事实,也没有任何意义。您最好还是忘了它吧。”

“你是说,她不是普通的人类?”

“如果您愿意这么想,也没关系。”

“为什么不普通?她有特异功能吗?拥有可以自由操纵气体的能力吗?”

“如果我说是,您可以接受这个答案吗?”

“开什么玩笑!”青江把化学灯扔在地上,“你给我认真一点!”

“我是认真的。而且,不管圆华小姐是什么人,都和青江老师没关系,对不对?”

“话不是这么说,考虑到客流骤减的温泉区,就不能继续把真相隐瞒下去!”

“那您写一篇更正好了呀?就说温泉区的事情,是能够自由操纵硫化氢的人类干的。不过,恐怕报社不会刊登这种文章吧?”

青江紧紧地抿着嘴,暗中咬紧了牙关。很遗憾,她说的是对的。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公诸于众。对了,圆华在保龄球场时也说过,要说明那不是事故,其实是很难的。

“那两个温泉区的确很可怜,我们也打算采取某些对策,不会弃之不顾。当然,这绝不会有损青江老师的名誉,也不会给老师增添麻烦。所以,希望您能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

桐宫玲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青江回头盯着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和老师您没关系。您知道的吧。做个约定吧,您能不能忘掉今晚的一切,不采取任何行动?”

“如果我说不行呢?如果我要把一切告诉中冈警官呢?”

桐宫玲微微皱起漂亮的眉毛。

“您那样做有意义吗?”

“我不知道。我只想了解真相。或许告诉中冈警官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很期待。”

“和警察扯上关系,事情只会更加混乱。说不定还会无可挽回。”

“无所谓啊,那不是我想知道的。”青江带着点自暴自弃地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意气用事。

桐宫玲长叹一声。

“好吧。那么,这样可以吗?我会把老师的意愿向上级汇报,之后应该会接到新的指示,到那时,我再和您商谈。”

“在此之前,今晚的事情,暂时保密?”

“是的,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青江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好吧,那我等你联络。”

“是,那么,我先告辞了。”

桐宫玲低头施了一礼,转身便走。青江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黯淡的夜色中,又向脚下的泡沫塑料箱看去。箱子已经不怎么冒烟了,水中只浮着些透明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