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穿院子时,有介下意识地感到有人正在暗处窥视他们。那个人!他应该装了监控摄像头。靠近建筑后,他迅速查看四周,没发现类似摄像头的东西。
“怎么啦?”翔子压低声音问道。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事已至此,再提摄像头也无济于事。他们已无路可退。
“喂,准备好了吗?要动手了!”润也看到有介和翔子向他点了点头,便拍了拍身边拓马的肩膀。“拓马,看你的了!”
拓马默不作声地面朝墙壁,蹲下了庞大的身躯。润也跨过他的脖子站在他肩上,他双手攀着墙站了起来。对他来说,润也的体重不值一提,他的腰腿没有一丝摇晃。
“好了,上来吧。”润也朝底下说道。
有介闻声起身,和拓马背对背站在一起。他将双臂抱在腰前,对翔子说道:“翔子,好了。”
翔子后退几步,开始轻巧地助跑,在距有介一两米处一跃而起。就在她的脚蹬在有介臂上的一瞬间,有介顺势将她向上一抛。借着向上腾起的力量,她一个前空翻,轻盈地落在润也的肩上。
“干得好!”
翔子旁边有一个露台。看到翔子像猴子一般敏捷地攀上去后,站在下面的有介朝她扔了一根绳子。
“不愧是世锦赛的获奖选手。”润也跳下拓马的肩膀,说道,“如果女子体操里有‘小偷’项目,金牌一定非翔子莫属。”
有介闻言提醒道:“还没成功呢。”他边说边攀上绳索。绳索上打着一些结,可以帮助攀登,有介很轻松地爬了上去。
“门果然锁着。”
翔子指着铝制窗框的玻璃窗说道。
“肯定会上锁。”
有介边说边从腰包里拿出工具,在窗锁边用玻璃刀划出一个直径约二十厘米的圆。他在圆形痕迹上贴上胶带,拿出一把塑料小锤敲击。不一会儿,圆形痕迹的中间裂开了,因为有胶带粘着,几乎没有掉落碎片,再加上房间里铺着地毯,即使有些细小的碎片掉落,也没发出很大的声响。
有介非常小心地揭下胶带,把手伸进破洞打开窗锁。窗子一打开,有介和翔子就钻过窗帘进入房间。
“我去开大门,把楼下的两个人放进来。”跟在后面的翔子说着便去开门。
有介打开手电筒四下查看。墙边立着不锈钢书架,上面摆满书和文件夹。这里的摆设与这幢建筑的外观给人的感觉明显不同,没有一件装饰家具,似乎只是为了保存资料。
究竟能不能从这些资料中找到想要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有介的心情跌到谷底。这样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同样的房间不知还有多少个。
“喂,怎么啦?”
听到背后的说话声,有介回过神来。润也正站在背后低头看着他,一副担心的神情。他旁边站着翔子,后面是拓马。
“你们看看吧。”有介用手电筒在房间里照了一圈,“你们觉得能从里面找到我们的东西吗?而且只有今天一个晚上。”
三个人似乎察觉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良久,伫立原地。
“可是,我们只能干下去。”拓马最先打破了僵局,“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完了。”
压抑的语调中不带丝毫感情,听起来却比充满感情的表达更有说服力。
“对,只能干下去了。”润也也应和道,“我们别无出路。”
“开始找吧。”翔子最先走向近处的文件柜,那里有数十层抽屉。几乎在她拉开最上层抽屉的同时,几个男人也行动起来。拓马和润也朝书架走去,有介开始检查书桌。书桌的材质并不是那种高级木头,而是不锈钢,很显然主人注重的是功能。桌面上摆放着电脑和一些连接设备。
正像他们说的,现在除了寻找,他们别无选择。
有介一边回想刚才的讨论,一边拉开书桌正面的抽屉。忽然,房间亮了起来。
“诸位,抓贼游戏到此结束!”
有介大吃一惊。他循声望去,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矮个男人。男人头上没有一根头发,鼻子下方却蓄着白色的胡须,瘦削的面颊上刻满皱纹,一双小眼睛深陷其中。
“好了,现在,请从我那些宝贵的资料旁边滚开!对于你们来说,那些资料或许不过是些废纸片,可是对我来说,它们可都是里程碑!”
矮个男人从长袍口袋里掏出手枪。四个人都知道,此人绝非简单地威吓,他真的会开枪。润也首先举起双手离开书架,拓马、翔子和有介也都举起了手。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你们这些运动员来说,学会勇敢地面对失败也很重要。”
“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听到润也的问话,矮个男人抽搐着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显得有些扭曲。
“是啊,该怎么办呢?我可以把你们交给警察,但那没什么意思。再说我也不愿被低能的警察盘根问底。让我想想,把你们交给各自所属的协会怎么样?那些人看到曾经让他们引以为豪的著名运动员竟做出这等毛贼勾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啊。丹羽君、日浦君,以你们田协主席那样的高龄,听了这个消息恐怕会心脏病发作吧。”
“你知道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有介不禁反唇相讥,“大家会问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我们把真相说出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么,你们到底会不会把真相说出来呢?”矮个男人笑着反问,“依我看,你们以那样的身体换来的,正是你们的人生,那可不是轻易能够放弃的东西。”
“就算我们不说,真相迟早也会暴露。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调查了。”
“你说的是前几天小笠原自杀的事情吧?”男人把目光转向翔子,皱了皱眉,“那是个意志软弱的家伙,身体素质差,精神也脆弱得不堪一击,我真是看错他了。”
“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就是个软弱的人。不管怎么说,他竟然去自杀!真是出人意料。你们也没料到吧?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才偷偷跑到这里来的吗?”
“我们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数据交出来。”
润也朝前迈了一步,男人立刻将枪口对准他。
“我说过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里程碑,我才不会把它交给你们。”
“要是调查组来强行搜查,看你怎么办!”
男人听了有介的话,连连点头。“哦,原来你们是怕这件事。”
“你不怕吗?”
“我?”男人靠在墙上,但依旧举着枪,“我可不一样,或者应该说,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的功绩该公布了,这样做也是为了让那些视我为异端的人早日清醒。”
“你以为你做过的那些事就这么算了吗?”
“多少会招致些非议吧,但仅此而已,我什么都不会失去,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可是有奖牌和荣誉在身。”
“原来如此。”润也气得脸颊有些扭曲,狠狠瞪着男人说道,“原来你早有预谋,你在等待时机,让一切都真相大白,我们也被你利用了。”
“利用?这传出去可不大好听。你们的理想难道没有实现吗?安生君,不要轻举妄动!你离我这么近,就算我拿着枪也会感到不安。”
男人用枪阻止了拓马。原来不知不觉中,拓马已离他很近,似乎要伺机扑上去。
“好了,谈话到此为止。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男人挥了挥枪,又用下巴指了指门的方向。翔子第一个走出房间,拓马、有介、润也跟了出来。
门口连着一条走廊,从那里可以看到一楼的门厅。楼顶吊着一个巨大的吊灯,右边是楼梯。
“双手抱在脑后,慢慢地下楼。”
四个人不得不听从命令朝楼下走去,男人跟在最后面。有介环视了一下门厅,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古董,给人古典雅致之感。钟摆的高度看上去将近两米,房子中央甚至还有一个壁炉。墙壁上挂着几幅镶框的画,看上去都颇有来头。这里和刚才那间书房简直有天壤之别。
“好了,站住。”
男人边说边走向写字台。那写字台看上去非常陈旧。他拉开有金属装饰的抽屉,拿出一卷胶带。
“佐仓,我要你用这个把你朋友们的手捆起来,捆得紧些,不许耍滑!”
男人把胶带朝翔子踢去。翔子稍一犹豫,捡起了胶带。
“把他们的双手放到背后,捆住手腕。还有,安生君嘛,把他的双脚也捆上。我虽不愿意这样做,但不消灭重型坦克的战斗力,还是无法放心。”
翔子遵从指令,开始往几个人的手腕上缠胶带。有介能感觉到,为了让他们尽量自由,翔子绑得很松,但随着胶带一圈圈地缠绕,他的手腕已动弹不得。
矮个男人一边监视翔子的动作,一边拿起无绳电话。
“都半夜了,还打什么电话?”
润也生硬地扔出一句。矮个男人挑了挑眉毛。“正是因为半夜,有紧迫感才好。我想各协会的负责人不会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吧。嗯,安生君,先给你的举重协会打怎么样?”
男人似乎很清楚电话号码,径直单手按起键来。
正在这时,手脚都被捆住、连站立都很困难的拓马轻声嘟囔了一句:“大家向后退一步。”
有介吃惊地看着他,拓马镇定地重复了一遍:“向后退!”
有介照做了,润也和翔子依样行事。正在按键的男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转过视线。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拓马蜷起庞大的身躯蹲了下来。他用捆在背后的手抻起地毯一端,猛地一拉,地毯上摆放的落地灯倒了下来,写字台也被拽得移动了很远。矮个男人失去平衡,顿时仰倒在地。
不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有介撞向想爬起来的男人。男人再次摔倒在地,而几乎就在同时,润也看准从男人手中掉落的枪,一脚踢飞。他刚想踹向那人,忽然表情痛苦地蹲了下来。
“润也!”
有介刚叫出声,便觉得被什么东西从背后猛地一击,紧接着感到一阵酥麻,力气尽失。矮个男人迅速站了起来。
“都不许动!”
男人叫喊着。他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小器械。有介知道,那是电棍,一种通过电击吓退敌人的工具。它似乎一直藏在男人的长袍口袋里。
“真是不可掉以轻心啊。你们毕竟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过,捆住安生君的腿脚可真是明智。”
由于刚才拉拽地毯的惯性,拓马倒在地上无法爬起,他狠狠地瞪着矮个男人。
矮个男人抹了抹嘴唇,从写字台上抄起一个铜质鸟形镇纸,朝刚要爬起的润也头上砸去,润也呻吟着又一次倒在地上。接着,有介的肩膀也遭到重击,极度的疼痛让他连出声的气力都没有了。
“扔掉武器!”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了尖利的叫声,是翔子!她双手握枪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