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1 / 2)

大雪中的山庄 东野圭吾 20248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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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我和幸的独白

昨晚睡得有些晚,但今早我六点就起床了。我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本多雄一叫醒的,他说他要上厕所。我只好起身,把床挪回原来的位置。因为我判断已经没有必要抵住门了。

本多出去后,我打算再小睡一会儿,但他很快回来,又把我摇醒了。

“怎么啦?”我微微睁开眼问。

“你现在回自己的房间。”本多说,“不要被别人看到。”

“为什么?”

“我刚才上厕所时想到,应该就快发生第二起命案了。”

“所以呢?”

“如果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有不在场证明。不过现在就公布这件事并不是太合适,没必要告诉其他人这个秘密。”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所以,”他压低声音,“趁其他人还没起来,你偷偷回自己房间,过阵子再若无其事地露面。”

这个主意不坏。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元村由梨江知情。我说出这个疑问后,本多用力点头,似乎表示他也想到了。

“我会请她保守秘密。不过如果她是凶手,那就没有意义了。”

“我想不至于。”我说。

悄悄返回自己房间后,我又睡了一个小时。

1

交谊厅。

剧团成员们起得比昨天稍晚,八点多才开始起床。最早走出房间的是久我和幸,其次是本多雄一。

不久,雨宫京介和田所义雄也出现在交谊厅。从这时起,几个男人脸上都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无疑是在担心昨天的一幕重现,生怕还没起床的两名女子之一成为这场游戏中的被害者。尤其是田所义雄,像熊一样走来走去,不住抬眼望向二楼,明显是在惦念着元村由梨江。

贵子起床时,他们的忧虑达到了极限。但谁也没有说出口,而是不约而同地走向楼梯。田所比其他人都快一步,第一个冲上二楼。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啦?”不明状况的贵子茫然地看着几个男人擦肩而过,奔向由梨江的房间。

田所义雄敲了敲门。“由梨江!由梨江!”

没有人回答。田所回过头,问身后的几个男人:“我可以打开门吗?”

所有人都微微点头。取得同意后,田所拧动门把手。门没有锁,很轻松就打开了。

田所率先走进房间,立刻扫视室内,发现元村由梨江不在后,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那里掉落了一张纸。他拾起来读了上面的内容,懊恼地咬着嘴唇。

“是那个吗?”雨宫在他背后问。

田所怏怏地把那张纸递给他。

“第三个设定—果然一样。”

雨宫念出声来:“关于元村由梨江的尸体。尸体倒在这张纸掉落的地方,和上次一样,发现这张纸的人就是尸体的发现者。尸体的前额有被钝器打击的痕迹,颈上有被人徒手勒过的痕迹。服装是一套运动服。此外,各位依然被大雪困在山庄中,不能通过电话等方式与外界联络。”

本多雄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第二起命案还是发生了。”

“可是,为什么是她?”田所义雄神经质地眯起眼,难以克制内心焦躁似的挥着拳头,“不是她也可以啊!让像她这么耀眼的人早早消失,演凶手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好像很遗憾。”

“是啊,我很遗憾。”田所转向本多,“我们当中有个对表演一窍不通的人,想到我们竟然被这种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说不定你就是扮演凶手的人。”本多说完,抓了抓下巴。

“开什么玩笑!如果是我,一定把由梨江留到最后。”田所说着,站到雨宫面前,“你说实话,你就是凶手吧?为什么要让由梨江这么早离开舞台?”

“你在说什么啊?”

“你瞒不过我。在我们这些人中,东乡老师只会找你扮演凶手。”

“你先别急,”本多插嘴道,“我们在演推理剧,指出凶手时,要像侦探那样进行推理,而不是胡乱猜测。”

田所似乎对由梨江的消失耿耿于怀,仍然隔着本多的肩膀瞪着雨宫。但他旋即对自己方寸大乱感到惭愧,眨了几下眼睛后道歉说:“对不起,我过于冲动了。”

本多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暂且不动,我们回交谊厅。”雨宫振作精神,准备让大家离开房间。

“啊,等一下。”久我和幸说完,走进房间。他来到床边,指着枕边的台灯,回头看着门口。“台灯亮着,为什么?”

“可能是凶手上门时打开的,”雨宫说,“离开房间的时候忘了关掉。”

“嗯……是这样吗?”久我和幸无法释然地盯着台灯,但见其他人都已出去,也只得离开了房间。

“这件事该做个了结了。到底谁是凶手,现在就查个清楚。”田所义雄站在交谊厅中央,如同指挥般挥动着双手。

“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中西贵子扫视着他们,叹了口气,“真不愧是演员,每个人看起来都像,但又觉得不是。”

“不是四个人,还包括你自己。”本多雄一说。

“我最清楚自己不是凶手。”

“无论问谁,都会这么说。”

“有没有谁有线索?”田所义雄似乎对本多和贵子冗长的讨论感到不耐烦,大声叫道。

没有人发表意见,显得叉开腿站在那里的他格外显眼。

“被杀的时间是设定在什么时候呢?”雨宫京介开口了。

“应该是深夜吧。”本多雄一说。

“也可能是清晨。”

“不,不可能。”久我和幸看着中西贵子说,“因为台灯亮着。如果天已经亮了,就没必要开灯。而且,深夜的可能性也很低。凶手应该是先敲门,等元村小姐开门后出手袭击,所以……”

“如果时间太晚,由梨江就会怀疑,也可能已经睡着了,敲门叫不醒她。”本多雄一接着说道。

“没错。”

“那么,是在所有人回房间后不久?”雨宫京介平静地说,“时间的话,是十一点到十二点多。”

“我十一点就上床了。”贵子主张自己的清白,但男人们都置之不理。

“最后见到由梨江的是谁?”雨宫问。

“应该是我。我在浴室的更衣室碰见了她,当时是十点左右。”

“之后还有谁见过她?”

没有人回答。

“恐怕就是凶手了。”本多雄一说。

“哎,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吗?凶手绝对就在我们当中,如果到游戏结束依然一无所获,真不知道东乡老师会怎么教训我们。”田所把整齐三七开的头发抓得乱蓬蓬的,似乎开始担心导演的评价。

“我不是在重复田所的话,可是,为什么会选中由梨江?”中西贵子以手托腮,喃喃地说,“和温子的情况不同,昨晚无论对谁下手,条件都一样。”

“只是偶然吧!”本多说,“也许只是因为袭击女人更容易得手,所以被选中的也可能是你。当然,前提是你不是凶手。”

“如果我是凶手,不会选择连杀两名女子。对了,我也许会找上本多你,因为身强力壮的男人被杀,更富有戏剧效果。”

“演凶手的人毫无品位,才不会考虑这种戏剧效果。”田所一再表示出对凶手的鄙夷。

“无论如何,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本多雄一高举起双手,用力伸了个懒腰,开玩笑地说,“拜托凶手,给我们点提示好不好?”

“你刚才不是还说这是推理剧吗?这样谄媚凶手太奇怪了。”田所马上加以驳斥。

“哈哈,对哦。”本多拍了拍自己的头。

“要是有测谎仪就好了,不过,说了也是白说。”贵子吐了吐舌头,窥探着男人们,似乎无意自己推理凶手。

男人们好像商量好了一般,都交抱着双臂沉默不语,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但从表情来看,谁也没有想到好主意。

“我觉得……”久我和幸说,“肚子饿了。”

本多雄一听了,扑哧一笑。“太好了,我早就盼着有人说这句话。”

也许是人同此心,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放松了,气氛一时缓和下来。

久我和幸的独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由梨江会扮演被杀的角色?难怪田所义雄这么生气,没有了她,我来这里的意义就减少了一半。

事已至此,只有尽快找出凶手,让这场闹剧早早落幕。

好在我和本多雄一制造了不在场证明,凶手的范围由此缩小到三个人:雨宫京介、田所义雄和中西贵子。以常识来判断是雨宫,但也没准是田所。至于贵子,我觉得不可能,因为凶手也需要头脑。

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就是昨晚枕边的台灯一度不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和命案有关系吗?

今天的早餐是来这里以后最安静的一餐,每个人都只是默默地吃饭,脑子里无疑都在忙着推理。其他人必须在除自己以外的四个人中找出凶手,我和本多则可以多排除一人。和本多四目相对时,他冲我一笑,仿佛在说:“怎么样,照我的话做没错吧?”的确,我们现在比其他人领先一步,但如果最后被他拔得头筹,那可无味得很。我才不要输给他。

早餐后,大家也没有互相讨论,而是各自分头行动。我这才意识到,以前由梨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有她在,田所和雨宫才会时常聚在一起。

田所回了自己房间。我有件与命案无关的事要问他,于是去找他。

他开门看到是我,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我说有事要问他,他爽快地让我进了房间。

“什么事?”他站在窗前问,姿势中透着戒备。

“你昨晚去了元村小姐的房间吧?”

我单刀直入地问,田所明显很狼狈。“怎么回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必要隐瞒。昨晚十一点多,我亲眼看到你从她的房间出来,但你刚才并没有说出这件事。田所先生,你是凶手吗?你是去演了一出杀死她的戏码后出来的吗?”为了问田所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大家昨晚我在盥洗室前遇到过由梨江。

田所一脸“完了”的表情。“不,不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去她的房间?”我紧接着追问。

田所一开始显得不知所措,但得知被我看到后,就无意再隐瞒,反而厚着脸皮笑了。 “我找她有点事。”

“什么事?”

“私事。”

“我想也是。但你可不可以把内容告诉我?刚才我没有说出你从元村小姐房间出来的事,就是想先找你问清楚情况。”

“我很感谢……我应该要这么说吧?”田所坐到旁边的床上。

“但如果你不愿透露,我只有回去向大家公开这件事。那样一来你终究还是要说出事实。”

田所低吟了一声,重复道:“真的是私事。”

“你可以证明吗?”

“我无法证明,但我发誓是真的。”

“你发誓也没有用。”我掠了掠刘海,双手叉腰,转身往回走,“没办法,我只能向大家公开这件事了。因为我不能毫无依据地隐瞒这么重要的线索。”

我走到门口,抓住门把手时,他叫住了我。“好吧,我告诉你。”

我回过头,田所投来讨好的眼神。他的话简而言之,就是去确认元村由梨江的心意。他似乎有将由梨江的话过分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读的倾向,但既然由梨江回答对雨宫并不是男女之爱,对我来说也是个好消息。不过我又觉得,她的话也不能全信,本多雄一不是还明确表示过,两人的确是恋爱关系吗?当然,当事人的表态应该是最准确的。

“我明白了。很抱歉刚才再三追问。”

“没事,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

他刚才并不情愿告诉我,但这时看上去又颇有几分自得。说不定他早就想跟谁说了。

从田所的房间出来,站在走廊上俯视交谊厅,发现只有中西贵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她戴着随身听的耳机,可能正在听节奏轻快的曲子,身子前后左右地晃动着,丰满的胸部上下起伏。雨宫京介和本多雄一都不在。

我决定再去元村由梨江的房间看一下,也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我没有敲门,直接打开由梨江的房门。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是雨宫京介,他正蹲在地上。

“哟,你也来调查吗?”见我愣在那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头看着我。

“是啊……你在做什么?”

“模仿侦探,来看看凶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雨宫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很可惜,没有收获。”

“我不是重复本多先生的话,不过提示确实太少了。”

“嗯,也许吧。”说完,他侧头沉思,“按照剧情走向,还会有人死亡,所以在那之前,凶手绝对不会暴露身份。”

“有可能。”

我表示赞同后,想到说话的雨宫可能就是凶手,不由得生出戒备之意。即使是游戏,我也不想被迫演一个突然被杀的角色。

我留心观察着室内。想到不久前元村由梨江就住在这里,心里不禁怦怦直跳。房间里有两张床,其中一张毫无使用过的痕迹,应该是笠原温子的那张。另一张床上毛毯卷起,床单上微妙的褶皱看在我眼里,更觉脸红心跳。

同是双人房,这个房间比本多住的那一间要宽敞一些。墙边有一张桌子,墙上安了一面圆镜,可以作为梳妆台使用。可能正是因为有这个优点,两位女士才选择了这间房。架子上放了一排与男人无缘的化妆品,我忍不住寻找起由梨江的口红,虽然找到了也没有用。

“东西可真多。”雨宫走到我身旁,表达了相同的感想。“嗯?这是什么?”他伸手去拿放在一角的一个小包,但立刻又缩回了手,大概是看出了那是什么。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

从敞开的口中,可以看到生理期用的卫生巾,看来不是笠原温子就是元村由梨江正在生理期。中西贵子说在泡澡时遇到过由梨江,那么是温子?不,温子也泡了澡。听说只要用卫生棉条,生理期也可以入浴。

“是忘了收起来吗?”雨宫喃喃道,“即使是为了演得真实,也不会愿意让我们男人看到这种东西吧?通常离开房间时会收起来才对。”

“是啊,看来只是忘了。”

记得读高中时,我看到坐在前排的女生课桌抽屉里放了个小袋子,便问她那是什么。她慌忙藏了起来,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就为了这件事,整整一个星期不跟我说话。后来才从其他女生那里得知,那是装卫生巾的袋子。女生就是这么不愿意被男生看到这种东西,以常理来说,很难想象会不收拾就离开。

我离开架子,在门口附近随意查看着。雨宫开始查看床的四周,我们俩都觉得有些不自然。就这样过了几分钟,走廊上传来匆遽的脚步声。我开门一看,本多雄一正在走廊上看着交谊厅,模样显得十分慌张。

“怎么啦?”我问道。

他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的棒状物。“雨宫也在吗?那正好。”

“你有什么发现吗?”雨宫说着,也过来了。

“钝器,”本多说,“掉在屋后。”

他递出的是黑色的金属制小花瓶,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哦,找到凶器了吗?设定是由梨江遭钝器打击后被掐死,没想到真的有凶器存在。不过,有证据证明这就是凶器吗?”

“你不觉得眼熟吗?”本多问,“这个花瓶原来放在盥洗室的窗台上。”

我和雨宫同时低呼了一声。

“原来如此,按照设定,凶手就是用这个打了由梨江吗?我完全没注意到,这是个盲点。”雨宫佩服地说,但本多雄一依然一脸严肃。

“你们仔细看,上面似乎沾了什么?”本多说着,把小花瓶伸了过来。

我和雨宫同时凝视着花瓶,顿时明白了本多的意思。

“确实……沾到了什么。”

“对吧?”他将花瓶举到眼睛的高度,声音沉重地说,“再怎么看,这血迹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和雨宫一样愣住了。

2

交谊厅,中午十一点。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中西贵子气冲冲地问,呼吸也很急促。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多雄一盘腿而坐,沉着脸说。他面前放着脏污的金属花瓶,所有人都围坐在花瓶周围。

“只是,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为什么这上面会沾了血?”

“真的是血吗?”田所义雄打量着花瓶,像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觉得是。你不相信可以自己看,你不是在医院打过工吗?”

听本多如此说,田所义雄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只略一端详,就放回原来的位置。

“确……确实像是真的。”他说得有些结巴,脸色也变得苍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沾上这种东西?”

“所以我才说奇怪啊。”

“不,以东乡老师的行事风格,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雨宫京介的语速比平时更慢,似乎是为了让大家冷静下来。

“你是说,在小道具上沾上真的血迹?有什么目的呢?”

“当然是为了营造出临场感。”

听了雨宫的回答,本多哼了一声。“其他事情全部要靠我们的想象力,要假装被大雪困在这里,不能与外界联络,最后还要假装这里有尸体。为什么唯独凶器突然要有真实感?”

“至少让凶器像真的一样—我想是出于这种意图吧。这是唯一的可能,不是吗?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可能性?”

被雨宫一反问,本多沉默了。重新观察了花瓶后,他抓了抓后脑勺。“好吧,如果大家都不在意,那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如果说这是老师别出心裁的安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老师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孩子气。”中西贵子语调开朗地说,“他一定是想让我们体验到真正的恐惧。”

“或许吧。”

“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雨宫京介拍了一下手,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又搓了搓手,“难得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能不能依此提示进行推理呢?”

“这个花瓶原本放在盥洗室的窗台上。”久我和幸冷静地说,“在知道元村小姐出事前,有没有人注意到它不见了?”

没有人回答。

“那么,最后看到它在盥洗室是什么时候?”

“昨晚我临睡前还看到过。”雨宫回答。

“所以凶手很可能在去由梨江小姐的房间之前,去盥洗室拿了花瓶,行凶得逞后再扔到山庄后面。”

“还沾上真的血迹。”本多雄一补充道。

“就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凶手是怎样保存血液的。”

久我和幸无心的一句话,让众人一时又陷入了思考。

“为什么这次是先用钝器击打再掐死呢?”中西贵子提出疑问,“温子那时候只是用耳机线勒死啊。”

“应该是考虑到行凶时的状况吧。”雨宫回答,“温子的设定是弹钢琴时突然从背后遇袭,而由梨江是和凶手正面相对,突然伸手将她掐死不是很自然。从现实的角度考虑,有可能会遭到意想不到的抵抗。所以要在她开门的一刹那,先用钝器把她打晕,再掐死她。”

“说得好像你在现场目睹了一样。”本多雄一斜眼瞟着雨宫,笑嘻嘻地说,“所以,凶手果然是—”

不等他说完,雨宫伸手制止。“如果稍微动下脑筋就被当成凶手,那我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如果我是凶手,才不会这样公开自己的推理。”

“但也有可能是幌子啊。”

“真是服了你了。我觉得自己是在演名侦探的角色,所以不可能是凶手,但又没有办法让你们相信。”

雨宫面带怏怏之色,但似乎并不是真的觉得伤脑筋,而是很享受这样的讨论。

“即使你是在扮演侦探的角色,也没有理由相信你。毕竟侦探就是凶手的诡计如今早已烂大街了。”

“的确如此,但这种诡计本来就不公平。你知道诺克斯的推理小说十诫吗?”

“侦探和主角不可是凶手—这已经是老古董了。”

“诺克是什么?”中西贵子左顾右盼,看看雨宫,又看看本多。

“是诺克斯。这个大叔说,中国人很可怕,所以不能出现在推理小说里。”

“什么话!这太奇怪了!根本就是种族歧视造成的偏见。”

听了贵子的话,坐在她两侧的男人都笑了起来。

“种族歧视吗?没错,如果是我,会订下更严谨的十诫。”

本多雄一摊开右手,弯下拇指,大声说道:“首先,缺乏刻画角色能力的作家,不可以写名侦探。”

哈哈,久我和幸笑了。

“因为常看到这样的推理小说,明明角色毫无个性,魅力也欠奉,却硬是冠上名侦探的头衔。作者没有描写能力,只会干巴巴地夸说此人如何头脑清晰、博学多才、行动力超群,还煞费苦心地给他取一个听起来很神气的名字。”

“第二,不要小看警察的侦查能力。”

“这也有道理。”雨宫点头,“不过如果如实描写警方真正的能力,恐怕侦探就没机会登场解谜了。”

“所以需要我们眼下这种‘在大雪封闭的山庄里’的设定。”

“第三,不要老是唠叨公平还是不公平。”

“这是对谁说的?作家,还是读者?”

“双方。”说完,本多弯下第四根手指,“还有一点—”

“好了,好了。”雨宫苦笑着制止说得忘形的本多,“这个问题以后有空慢慢讨论,现在还是我们自己的事更重要。呃,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用花瓶打元村小姐的设定。”久我和幸表现出了他的冷静。

“啊,没错。都是本多说些不相干的话,把话题扯远了。”

“也就是说,使用钝器是为了把由梨江打晕?”中西贵子确认似的问,“结果不小心打破了她的额头还是什么地方,出血了。”

“应该是这样。”雨宫说。

“不是我要旧调重弹,但这种设定有必要吗?”本多雄一拿起花瓶,“之所以用钝器,基本上就是为了避免见血,为什么还要特地沾上血迹呢?”

“这当然是……为了加剧紧张感。”雨宫答道,“人看到血就会激动,我想老师就是利用这种习性,让我们情绪愈发紧张。”

“嗯,习性吗……喂,老弟,你要去哪儿?”

田所义雄没有参与讨论,突然起身上楼。本多叫住了他。他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低头看着四人。“我去由梨江的房间。”

“你去干吗?”本多问。

田所恍若不闻,沿着走廊来到由梨江房间前,这才回过头。“我对花瓶沾了血还是无法接受。我去她房间调查一下,也许可以有所发现。”

“我和久我刚才已经查看过了,没有任何收获。”雨宫说。

田所没有回答,走进了房间。

本多雄一不觉叹了口气。“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心爱的由梨江成了被害的角色,凶器上还沾了真的血迹,当然会心神不宁。我也仍然不能释怀。哎,我去陪他看看好了。”他拍了拍双膝,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二楼。

“田所还是放不下由梨江。”中西贵子意有所指地看着雨宫,“都是因为你们不肯公开,他才会全然不知自己毫无指望,始终抱着一线希望。”

“我和由梨江不是那种关系。”

“哎呀,怎么到现在还说这种话,你们吵架了吗?”贵子瞪大了眼睛。

“都是你们在瞎凑热闹。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来稍微认真推理一下吧。”

“那就在你刚才推理的基础上,继续往下分析。”久我和幸说,“凶手用花瓶打晕了由梨江小姐,掐死了她。刚才是推理到这里吧?接下来凶手会怎么做?”

“当然是回房间啦。”

“不,回去前应该先把花瓶扔到山庄后方。啊,这样一来……”久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凝视着半空,“山庄后面当然会留下脚印。啊,不行,后门放有长筒雨靴,凶手应该穿了雨靴,那就无法从鞋印锁定凶手了。”

“不过还是去看一下吧,说不定又贴了什么说明状况的纸条,比如‘有长筒雨靴留下的脚印’之类的,没有说明反而奇怪。温子被杀后,我们调查出入口时,找到了写着‘雪地上没有脚印’的纸条。没有脚印的时候写了纸条,凶手应该留下脚印时却不写,这不公平。”

“但如果贴了纸条的话,刚才本多应该会发现啊。”

“可能他疏忽了。贵子你要是怕冷,就留在这儿。”

“我去,我去。去总可以了吧?”贵子不耐烦地站起身,跟在雨宫和久我身后。

他们正走在走廊上时,田所和本多从由梨江的房间出来了。两人默默地来到雨宫他们面前。

“怎么了,你们两个?表情这么可怕。”

“你们看看这个。”田所递出一张小纸条。

雨宫接过纸条,瞥了一眼,目光顿时凝重起来。“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在房间的垃圾箱里。”本多答道,“你刚才没看到吗?”

“垃圾箱里吗……没有,我大致看了一下,但没有仔细翻看纸屑,因为觉得不能侵犯别人隐私。”好像犯下了大错一般,雨宫懊恼地看着纸条。

“这张纸上写了什么?”贵子从旁探头一看,登时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怎么回事?‘把这张纸当成钝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田所义雄的声音似乎在发抖,“按照推理剧的设定,凶器被丢在由梨江的垃圾箱里,那么,那个沾血的花瓶又是怎么回事?”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们又围坐在交谊厅,但气氛前所未有地沉重。

那张纸上的内容全文如下:

把这张纸当成钝器(盥洗室的花瓶)

难怪田所会歇斯底里,如果把这张纸当成钝器,那本多发现的真花瓶又是怎么回事?上面沾的血又该如何解释?

“这样可能不公平,”田所似乎在极力克制激动的情绪,声音低沉地说,“但关于这件凶器的事,能不能请扮演凶手的人说明一下?老实说,这样下去,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演戏了。”

“你是要凶手自报家门?”本多雄一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明显不可能。”

“凶手不需要自报家门,我有个想法。”

“怎么说?”

田所从电话桌上拿来几张便笺。“把这个发给大家,演凶手的人可以在方便的时间写下关于凶器的说明,放在大家看得到的地方。”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本多不屑地把头扭到一边。

“可是,问演凶手的人不是最可靠吗?我们知道原委后,就可以放心了。用这个方法,凶手也不会暴露身份。”

“不,我觉得不合适。”雨宫京介说,“写在便笺上的内容,可能成为找到凶手的提示,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解谜,东乡老师特地做的这个实验也失去了意义。”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丢开不管吗?”田所义雄愤然作色。

“你们可真是奇怪,”本多再也忍耐不住地说,“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说什么演戏不演戏。”

“什么意思?”中西贵子问。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奇怪的游戏不对劲,这真的是排练舞台剧吗?还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东乡老师特地把我们召集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一贯冷静的雨宫声音也尖锐起来。

“如果只是排练舞台剧,那怎么解释花瓶的问题?雨宫,你解释得了吗?”

本多一副要吵架的样子。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态,我也很想找个人出气。

“正因为解释不了,才会这么烦恼啊。”说完,雨宫也瞪了本多一眼,“还是说,如果不是排练舞台剧,就可以解释呢?”

本多环视众人,突然站起身,来回踱步,然后低头看着我们。“对,可以解释,而且很合理。你们应该也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不敢说出口。久我,你怎么看?你什么都没有察觉吗?”

突然被他点名问到,我顿时慌了神,但还是闭着嘴,移开了视线。我当然知道本多想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我来说吧。”他粗大的喉结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这出杀人剧不是演戏。虽然让我们以为是演戏,其实全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只要从这个角度看,一切都说得通了。凶手起初打算将真正的花瓶扔在垃圾箱里,不料沾上了血,于是将花瓶扔到屋后,写了张纸条放在垃圾箱。总而言之,温子和由梨江都是真的遇害了。”

“啰唆!”田所义雄突然叫道。我吃惊地看向他,只见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在微微发抖,接着又吼道:“闭嘴!不要胡说!”

“好,我闭嘴。反正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本多雄一盘腿坐了下来,“如果你可以提出其他的解释,不妨说来听听。”

“别吵了!”贵子双手紧握在胸前,尖声叫道,“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么可怕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我也这么认为。”雨宫说,“我想只是因为凶手的疏漏,导致凶器重复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你倒是很沉得住气嘛。”低着头的田所义雄缓缓看向雨宫,“是因为知道真相,所以才这么冷静吗?”

“不是这样的。”

“骗人,你肯定知道!”田所伸手抓住雨宫的膝盖,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快说!由梨江平安无事,对不对?她并没有真的被杀,对不对?”

看来田所已经陷入错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似乎认定雨宫就是凶手,但既然这样,就应该问“你并没有真的杀她”,而不是“她并没有真的被杀”。

“你冷静点,我不是凶手。”雨宫京介推开田所的手。

失去重心的田所双肘撑在地上,用拳头咚咚地捶着地,发泄内心郁积的怒火。我看在眼里,觉得他的演技不够好。如果是我,只会挥拳停在半空,紧咬着牙,这样更能表现内心的懊恼。

等等,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净在想些无聊的事。这不是演戏,而是现实。由梨江很可能已经死了,事态很严重。可是我完全没有真实感。我能够理解,也明白眼下的状况,但脑袋里的齿轮却像没有啮合好一样,一直在空转。

“总之,先冷静下来思考。”说完,雨宫自己也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为了平复内心的不安,“目前只是凶器这个小道具出现了矛盾。本多说可能真的发生了命案,但并没有发现尸体,现在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可是,还有别的可能吗?”也许是情绪激动,本多这句话声音很大,回荡在整个山庄。

“如果真的杀了人,善后是很麻烦的。要怎样处理尸体呢?”

“应该是偷偷运到某个地方。”

“别说得这么含糊,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尸体?”雨宫反问。本多似乎一时答不上来,不住用右手摩挲着紧闭的嘴巴。

就在这时,中西贵子“啊”地惊叫一声。我吃了一惊,向她望去。

“怎么啦?”雨宫问。

“那口……水井。”

“水井?水井怎么了?”

贵子爬到我旁边。“那口旧水井,尸体是不是可以扔到里面?”

这回轮到我惊呼出声了。与此同时,本多雄一已冲向厨房,似乎打算从后门绕到屋后。我紧随其后,其他三人自然也跟了过来。

几十秒后,我们团团围在红砖砌的旧水井前。

“久我,你不觉得盖子的感觉和昨天不大一样吗?”

贵子指着封住水井的木板,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只是象征性地打量了一下,昨天就没仔细看,更别说记得木板是怎样盖的了。

“呃……我说不上来。”我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少废话,打开一看就清楚了。”

本多雄一上前一步,移开一块木板。我在旁边帮忙,雨宫也加入进来。贵子因为害怕离得远远的,这我可以理解,令我意外的是,田所义雄也茫然呆立不动。

木板共有六块。全部移开后,依然看不到井底。这口井很深,瘆人的黑暗仿佛无止尽地向下延伸。

“贵子,手电筒。”本多吩咐道。

“哪里有?”

“应该有的,应急用品什么的。”

“有吗?”贵子疑惑地走向山庄。

“我也去。”雨宫跟在她身后。

目送他们离开时,我的视线又落在那张靠墙竖立的台球桌上。我不由得又想,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呢?

等待手电筒的时间里,我们往井里扔了三块石头。小石头投下去毫无动静,稍大些的石头投下去,也只隐约听到沉闷的声音。

“井底好像是泥土。”

“都是泥土就好了。不过先不管这个—”

田所义雄探出上半身查看井里的情形,本多趁机对我附耳低语:“不知道接下来情势如何发展,但现在还不能公开我们的不在场证明。知道吗?”

我默默地点头。我也有同感,如果得知我们两人有不在场证明,其他人势必会大为恐慌。

本多从我身边离开时,雨宫京介和中西贵子回来了。贵子手里拿着圆筒形的手电筒。本多接过,照向井中。我们也都定睛细看。

“不行,看不清楚。”本多咂了下嘴。水井中间变窄,挡住了光线。

“再换个角度照照看。”我说,本多依言调整了角度,仍然照不到井底。

“可恶,真是不顺。”本多关掉手电筒,递向我。“你试试看?”

他身材高大,手臂也长,尚且没办法,我更不可能。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现在怎么办?”本多单手转着手电筒,看着雨宫京介问。

雨宫耸了耸肩。“不怎么办,我本来就不认为这里会有尸体。”

“原来如此,倒也没错。老弟,你呢?”本多征询田所义雄的意见,但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先把井盖恢复原状吧?”我在旁说道。

本多扬起下巴,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我们依次将六块木板盖好。但在放第三块时,我发现有异物。木板的边缘钩到一根红线。

“哦,这是什么?”本多似乎也注意到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红色的毛线,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那个!”中西贵子在我耳边尖叫。

“怎么了?”本多问。

贵子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像哭闹的婴儿般扭着身体。“那是……温子毛衣上的毛线。”

3

交谊厅,下午一点半。

沉重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中西贵子仍在不住哭泣,田所义雄掩着脸,躺在长椅上。另外三个男人彼此保持距离,有的盘腿,有的抱膝而坐。

“别哭了,现在还没确定尸体被扔在了井里。不,就连温子和由梨江是否真的被杀,也还没有定论。”雨宫提高声音说道。他是对着贵子说的,但似乎也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温子毛衣上的毛线会钩在井盖上?”中西贵子不顾自己哭得毫无形象,瞪着雨宫问。

雨宫似乎也想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满脸苦涩地低下了头。

“不管怎样,”久我和幸开口了,“凶手就在我们当中。雪地上没有脚印只是凶手写在纸上的一面之词,如果真的发生了命案,也不排除有人从外面入侵的可能性,但所有的出入口都从内侧上了锁。”

“而且如果是外面的人,就不会知道温子一个人在弹琴,以及每个人睡在哪间房,也就无从把握行凶的时机。这一定是内部的人。”本多雄一斩钉截铁地说。

“凶手一定是很有力、力气的人。”贵子抽噎着说,“因为,要把尸体搬到那么远的地方。现在你们知道,不可能是我了吧。”

“不,那可未必。”本多雄一用平板的声音反驳。

“为、为什么?”

“因为两人不一定是在游戏室或卧室遇害的,也可能是凶手用花言巧语把她们骗到屋后,在那里杀了她们。即使是没多大力气的女人,也可以把尸体扔到井里,况且你在女人中体格算是不错的。如果是这样,那些说明状况的纸条可真是很巧妙的诡计,让我们误以为案发现场是在游戏室或卧室。”本多滔滔不绝地说道。没有看到温子和由梨江被杀情形的人,得出这样的推论也很自然。

“我不是凶手!”贵子紧握着手帕叫道,“我为什么要杀她们?我们关系很好啊。”

“那在场的各位,谁又有杀她们的动机?”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就在贵子叫嚷时,一直躺着不动的田所义雄突然站了起来,迈步向前。

“你要去哪儿?”雨宫京介问。

“打电话。”田所回答。

“打电话?”

“我要给老师打电话,向他问个清楚。”他站到电话桌前,拿起了话筒。

“糟了!”

本多雄一正要站起,久我和幸已抢先一步敏捷地冲到电话前,拦住了田所。

“你干什么?”田所吊起眼梢。

“等一下,如果你要打电话,请先征得所有人的同意。”

“为什么要征得所有人同意?都发生命案了!”

“可是,是不是真的发生命案还不确定啊。”

“哪里不确定?证据已经很充分了。”

“老弟,你冷静点。”本多抓住田所的手腕,硬是把话筒从他手上抢了下来。

“还给我!”

“不可以这样乱来,你一个人在这儿发急也没用。”

田所义雄被本多和久我两人架住双臂,强行带回原来的位置。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被放开后,田所仍然喘着粗气大叫。

“因为还有希望。”看到没有人回答,雨宫京介无奈地开口了。

“希望?什么希望?”

“也许这也是剧本的希望。本多虽然嘴上坚称真的发生了命案,其实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觉得说不定这也是东乡老师的安排……”说完,雨宫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本多:“是这样吧?”

本多苦笑着抓了抓眉毛上方。“我不能断定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安排者是东乡老师,他会做出什么事,实在很难捉摸。”

“没错。沾血的凶器和红色毛线,都有可能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中西贵子不知所措地喃喃道,终于停止了啜泣,“如果这是老师的安排,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然是为了让我们慌乱。”雨宫不假思索地回答,“关于笠原温子尸体的设定,无论在纸上如何描述,我们都完全不觉得紧张,也没有认真投入演戏。老师可能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要引导我们真正进入推理剧的世界。”

但他话说到一半,田所义雄就开始猛烈摇头。“如果不是这样,该怎么办?我们还要和杀人凶手共处一段时间。”

“到明天为止,总之撑到明天就好了。”

“我才不干,我要打电话。”

田所又要站起来,本多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这样做,之前的试镜就白费了。”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田所的身体像被切断电源般停住了,继而全身无力。“试镜……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雨宫沉静地说,“我也很想打电话,因为处在这种不安中很煎熬。但如果这是老师的安排,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我们就丧失了资格。”

“我不要丧失资格,”中西贵子说,“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

“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久我和幸也说。

“是吗……”田所剧烈起伏的后背逐渐平静下来,“可是,怎么确认这是不是老师的安排?”

雨宫和本多都没有立刻回答。

田所又问:“告诉我,怎么才能确认?”

“很遗憾,”本多说,“现在还没有办法。硬要说的话,有没有尸体勉强可以作为判断方法。只要发现尸体,就不是演戏,到时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打电话,但不是打给老师,而是直接报警。”

“可是,看不到井底的情况……”

“所以,”本多将手放在田所肩头,“刚才雨宫也说了,无论如何等到明天。现在也只有忍耐到明天了。”

田所抱着头发出呻吟,似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

本多有点心烦意乱地低头看着他,忽然又觉得好笑,微微苦笑了一下。“说不定我们现在好心安慰,结果其实他就是凶手。谁也不能保证没有这种可能。”

“我不是凶手。”

“嗯,我知道。以后不用再讲这种没用的台词了。”

“对了,”久我和幸缓缓说道,“不管这一切是不是东乡老师的安排,我们都只能推理凶手是谁,对吧?”

“没错。”本多表示同意。

“那么,到底应该根据什么样的状况来推理呢?仍然以笠原小姐的尸体在游戏室、元村小姐的尸体在卧室被发现为前提吗?”

“不,这……”本多含糊起来,望向雨宫,征求他的意见。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恐怕不能再按照那样的设定了。”雨宫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舔了好几次嘴唇后才说,“只有把现实作为推理的材料。发现沾血的花瓶、在井盖上找到温子的红色毛线,还有—”

“那两人消失了,对吗?”

本多说完,雨宫神情阴郁地点了点头。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认为由梨江已经死亡的概率约为百分之八十。这个数字并没有特别的根据。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一般都会认为她已经遇害。难怪她会把女人绝对不愿让人看到的生理用品随便扔在房间里。

但诚如雨宫所说,也有可能是东乡阵平的策划。但是我也不会轻率地做出五五开的乐观预测,所以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我认为概率为百分之八十。

元村由梨江清澈的眼眸、线条优美的嘴唇、雪白的肌肤不断浮现在我脑海中,她的声音也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她,我就心如刀绞。早知如此,昨晚就该下定决心去她的房间。我忘了自己既没有这个打算,也没有这个勇气,一心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悔恨不已。

如果这一切果真是东乡阵平的安排,如果元村由梨江还会带着灿烂的笑容回到我眼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她表明心意。这次的事让我深刻体会到,犹豫不决、百般筹算有多么愚蠢。

而如果她无法生还—

我要复仇。只是让警方逮捕凶手,无法平息我内心的怒火,那么,要杀死凶手吗?不,夺走元村由梨江的生命、害我永远失去她的大罪,区区一死怎能补偿!有必要考虑比剥夺生命更残酷的报复。

当大家的激动情绪逐渐平息时,我们终于吃了迟来的午餐。今天负责下厨的是我和本多,元村由梨江不在,我们没法做出像样的饭菜,也完全没有做饭的心思。和本多商量后,从食品库拿出了五碗应急用的泡面,我们只需要烧好足够的开水。

“你觉得是哪一种?”看着煤气灶上的两个水壶,本多雄一问。

“什么哪一种?”

“你认为这是现实,还是演戏?”

“现在还不知道,推理的素材太少了。”

“也是。”

“但是,”我说,“如果一切都是演戏,可真是煞费苦心。”

“是啊,”自从走进厨房后,本多雄一第一次露出笑意,“不过,那位老师的确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