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居民身份…我有体面的工作…我有房…房产证上写着我的名字…我是正经的居民…”
“我只是下班后在车里多呆了一会…我不想回家面对那个黄脸婆…还有我那个只会尖叫的小孩…我神经衰弱受不了小破孩的叫声…我有家…我不是流浪汉…”
西装男惶惶不安地奔走街巷,嘴里絮叨不止。
电视设备过于老旧,滋滋啦啦的杂音几乎盖过收录的现场声音。
宿来放下碗筷,在王妈和王叔的注视下走到电视机前,把音量调到最大。
柏柯:“……”
不愧是大佬,扮演npc儿子都能自如得像在自己家,演技和适应性都是一流。
王妈和王叔倒是没讲什么,两双混沌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
“虽然还在还贷…十年、二十年就能还清了…不…我不租房…我有房…”
“时间到了…不能迟到…不能…!”
屏幕里的西装男突然变得狂躁,拉开公文包一手拿出打火机,一手拿了台笔记本电脑朝周围的居民窗户砸。
他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笑,一边还点燃打火机,试图用微弱的火引燃晾在防盗网上的衣物。
只不过这些衣服都太潮了,根本没办法被点燃。
日常办公不离身的电脑裂开了,西装男气急败坏,开始用拳头击打居民的窗户,整个人癫狂得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但很快,巷子里出现一群面目模糊的人,这伙人很快将发疯的西装男制服,强制将他拖离居民区巷子。
西装男哭泣的笑声被窄巷放大,最后都被收录进电视节目里。
老旧的电视机让哭笑声失真,嘈杂的电流掺杂其中,多了几分荒诞的戏剧感。
终于,电视屏幕归于平静,重新浮动的雪花噪点变成浅红色。
画面再次切回主持人——
“该名可疑流浪人员已经被制服,请居民们无需担心。”
主持人微笑得更诡异了,唇角上扬的弧度像表演拙劣的小丑。
电视屏幕外的王叔和王母也露出同款笑容。
“相关工作人员正在积极与该流浪人员的家属取得联系,目前,流浪人员已获得妥善安置。”
画面陡转,不停晃动的镜头让观众发晕。
最后,镜头停留在一张黑白遗照,遗照上正是刚才那位暴走的西装男。
遗照上的他平和、安详。
露出和主持人同样喜庆的笑容。
黑白遗照的画面一闪而逝,终于被雪花般的噪点覆盖。
屏幕噪点变成了猩红色。
电视彻底失去了信号,只剩下“滋啦滋啦”电流跳动的喧嚣。
“卧槽…”
目睹了新闻里播报的一切,柏柯僵住了,他捧着碗筷的手不停颤抖。
因为太安静了,他颤抖发出的声音异常突兀。
王叔和王妈扭动脖子,僵直地将目光移到柏柯身上。
他们脸上的笑消失了,浑浊眼珠里有疑惑、也有被打扰看新闻的责备。
柏柯这下更慌了,“哒哒哒”手抖不止。
“表哥,好好吃饭。”
宿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柏柯,朝他淡淡看了眼,而后将视线给到王叔和王妈,“我这个表哥命苦,从小患有帕金森,吃饭容易手抖,你们别瞧不起他,他一自卑病情就会恶化,激动起来说不定还会当场砸了饭碗。”
怕自家碗被砸,王叔和王母终于收敛视线。
柏柯:“……”
患有“帕金森”的他突然不是很想颤抖了。
电流的滋啦声让宿来觉得烦躁,他索性再次起身,“啪”的一声,直接把电视声音给关了。
客厅重新归于死寂,宿来专心致志吃饭。
柏柯看了他一眼,没敢多讲,也跟着埋头扒饭,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责备和质疑终于从两位长辈npc的脸上消失,他们回归茫然空洞的神色。
“一家四口”开始享用他们安静的晚餐。
饭后,宿来和柏柯自告奋勇去洗碗。
王叔和王妈依旧坐在餐桌前,他们再度调高电视音量,对着猩红的雪花噪点目不转睛。
客厅里灯也不开,彼此话也不讲,只有噪点的哗哗声。
画面十分诡异。
宿来故意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用水声作掩护。
“刚才电视里那个倒霉流浪汉,也是个玩家。”柏柯小声讨论说。
宿来:“嗯,猜到了。”
“一定是因为时限到了,他没完成生存任务。”柏柯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没在时限内成为春风社区居民,就会被污染物入侵,成为城中村居民眼里形迹可疑的流浪汉,从而被以“特别”的方式处置。
这就是没完成生存任务的后果。
“其实在现实世界里我认识这个玩家,”柏柯把声音压得更低,“不熟,但有印象,他是甲方公司的一个高层,工作上打过照面,很卷很努力的一个人,没想到他也进副本了,应该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新人…”
宿来没接话,目光停留在水池旁的一袋子肉上。
看肉的纹理和颜色,应该是正经猪肉。
“来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柏柯刚问完,就颇有感慨自问自答,“但来哥你估计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地步。”
宿来收回目光,重新认真洗碗:“如果是我,不会烧那些衣服。”
他想起西装男点燃打火机,试图烧晾在巷子里衣服的画面,直摇头。
“啊?”
柏柯愣了愣,宿来的回答让他摸不着头脑。
宿来:“要烧就烧头顶上的电线,把整条街都炸了。”
“过瘾。”
他将清洗干净的碗搁在筛子上沥水,语气平淡。
柏柯:“……”
他张开的嘴差点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