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罗萍作为单身母亲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天才，因为天才的路往往难走，所以她并不刻意培养，全当作罗小小的一个业余爱好而已，直到商北项目组和考古小队住了进来，一切便开始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其实让方卞带罗小小计算机编程并不是方卞选的，而是罗小小自己选的，别人的技术根本不行，甚至有的连她都赶不上，她自然不服，结果没想到考古系出身的方便居然是个编程高手，立刻黏着拜师学艺，理由是，妈妈很忙，没时间带我，也没钱给我找好老师。

天才就是天才，没办法蒙尘的，这是方卞私下跟罗萍讲的，“其实我很羡慕你，当然不是说没了老公，而是没了老公之后被动变成现在的样子，一个人带着一个可爱的女儿，女儿就像个小大人，几乎什么事也不用你操心，自己吃饭自己学习自己洗衣服睡觉。”

“反正如果可以我想跟你互换灵魂。”

罗萍没想到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的生活居然被九京大学的高材生羡慕，有些不解，“你才是让人羡慕的对象吧，我们只是普通人，我的学校也只是一所普通重点本科而已，你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谁会不羡慕？”

方卞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忧郁，平常她绝不是这样的人，平常她都是干劲十足的女精英女白领，家长口中别人的孩子。

“姐姐，我只是看起来事业有成，干考古的女人通常都嫁不出去，即便结婚了多半也跟同事，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常年不是工作在野外风餐露宿就是一头扎进实验室出不来，没日没夜的。”

“说白了就是很难过上正常人朝九晚五的生活，休息日看起来有，但实际上也可以说没有，你稍微有点能力得到重用就会被分配到国家级重点项目，那就熬吧，一个重点项目三五年都是少的，三五十年属于正常，从入职干到退休，绝对从一而终。”

“所以我一直拒绝重点项目，更喜欢一些相对短期的小众考古项目，我愿意做冷门不是想特立独行，而是想在考古的同时仍然保留自己的灵魂。可能这话听着比较别扭，实际上一点都不，姐姐你想像七星堆那样的大项目你参与进去，可能十年八年都在做基础考古，都在给各种权威专家打下手，也就是说越大的项目越要求严格的团队协作和位置尊卑，可能偶尔也能接受个采访上上电视，但是大部分时间只是团队的一份子，没有自我没有自由。”

“就连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每天都很忙，因为领导的规划已经做到二十年后，每一年也都被分成若干个网格，你就是网格中的一个点，必须像机器人一样不停的工作几十年。”

罗萍听的有点发愣，她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有些见识，只是隔行如隔山，如果不是方卞他们入住商唐宾馆她这辈子可能也不会跟考古有任何联系，如今却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你这样一说的确如此，十年深山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可是偶尔的风光以后呢，日子还要归于平凡，没人关注没人在乎，像你说的七星堆，那只能在蜀城恋爱结婚生孩子，否则常年两地分居根本不现实，也如你所说女孩最好的归宿就是凑活着找个同事，至少这样两人还可以工作生活在一起，可是随时而来的就是日如一日的重复和乏味。”

“因为考古并不是写小说，大量的繁复的甚至琐碎的日常工作处才是常态，所以我觉得你现在的选择是对的，至少每隔一段时间都可以开一个新地图，这样工作和生活都有些乐趣。”

“那么唐李庄和黑龙山考古会持续多久？半年，一年？”

方卞突然狡黠的反问，“姐姐你希望多久？”

罗萍笑了，“我希望三五年啊，这样你们就一直能帮我带孩子，商北快速路项目组我看也得两三年工期，那我真是自在了。”

方卞的表情又随之严肃起来，“虽然到现在为止仍然无法百分百确定，但是如果黑龙山裂缝下面埋藏的真是古商国故城遗址，那么如你所愿，我们真的要在这边工作三五年了，那样也不错，在老家工作生活拿着九京城的工资和奖金，能攒下不少钱。”

“但是姐姐小小的特长一定要多加引导和训练，这样才是对她真的好。”

其实方卞很想把小小认作干女儿，但是目前还不好提出来，如果黑龙山那边有了明确发现，确定她可以留在商唐很长一段时间，那么她会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