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早就听说过,这地方几乎没有发生大战的可能性,最多不过同游击队发生点小摩擦,这当然不会关系到国家的命运。
卧龙和映翔在游击队的院子里的谈话,也说到中国方面的方针已不再重视个别城镇的争夺。
日本方面的气氛也倾向于只要能保住主要补给线就行了。
这个瑞店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据点,看来不过是保护重要补给线的后方。入江制造了这些理由,并极力把它夸大。
要庇护映翔,就要作这样的辩解。这对入江来说确实是可悲的。
战争确实是个悲剧。他切身地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翻译回到了下士官的休息室里。不过,谁也没有向他打听队长室里发生的事情。因为通过三宅少尉的大声叫嚷,大体的情况已经都清楚了。
分队长们因为要回内务班,走出了房间。其他的人也站起身来走了。
入江和村田军曹并肩朝走廊里走去。这是军曹主动向他靠近的。入江激励自己不要溜掉,因此也未摆脱军曹。从走廊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村田军曹停下了脚步,入江也不由得站住了。
村田军曹是一个快四十岁的老下士官。他满脸皱纹,动作有点迟钝,看起来比他的年纪还要老。他朝四周看了看。
他们是最后离开房间的,四周已经没有一个人。
“入江先生!”村田军曹到底向入江发话了。
“有什么事吗?”入江抑制着心头怦怦的跳动,反问说。
“我感到好象跟你说过去新林镇的事,你还记得吗?”村田军曹小声地问道,他的语气很慎重。
“嗯,记得。”入江极力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回答说:……我记得你说那儿的寺庙里有古代的佛像,劝我跟着一块儿去看看。”
“你没有把这件事跟谁说过吧?”
“那当然罗。这种事怎么能跟别人说呢。”入江好象早就等待着似的,这么回答说。
是吗,这我就放心了。队长大人说了之后,我可真担心着哩。我真想举手,可是又觉得弄不好会没事惹事,这才打消了念头。”村田军曹的眼角堆起了皱纹。他笑了,看来是松了一口气。
“这太感谢你了。我也想过要不要自己说出来。可是,在你没说之前,我要是举手的话那未免有点爱出风头了。再说,我想我这么做的话,也会给你带来麻烦。”入江一边瞅着对方的脸色,一边这么说。
村田军曹的脸上露出通情达理的样子。他轻轻地点了两三次头,说:“是呀。要是你说出从我这儿听到的,那我可就大大地麻烦了。我的年岁已经这么大了,国内还有妻室儿女,在这样的问题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可就太愚蠢了。这件事就算了吧。”
“这太好了。”入江高兴地说。
入江出了营房,在夜色中朝着五峰尾匆忙走去。
来到李东功家的附近时,他看到前面有个人影。虽然是背影,但可看出是个高个子、水蛇腰的男人。
“谢世育!”
这家伙叫人感到是在垂头丧气、没精打彩地走路。他刚才挨了三宅少尉狠狠的一顿训斥,走起路来没有精神,恐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好象是谢世育的男人在李东功家的门前停下了脚步,发傻地抬头望着大门。
入江把身子紧贴在墙上,等待他离去。
这家伙聋拉着肩膀,好似叹了一口气。因为相隔有一段距离,当然不可能听到叹气声。但在这寂静的深夜,入江似乎感到空气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认为这一定是谢世育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有什么苦恼吗?”
入江尽管已经听到了三宅少尉对谢世育的怒骂声,但他还是觉得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谢世育在李家的门前站了一会儿之后,又聋拉着肩膀,慢慢地迈开了步子。
入江定神地望着他的背影走进相隔约五十米的邻家的大门之后,才迈开了脚步。
进了李家的大门,右手是客厅。平常很少用的客厅,这天晚上里面点着灯。
客厅的门是半掩着的,入江朝里面瞅了瞅。
李东功和侄女儿映翔坐在那里。
“啊呀,今天回来晚呀。”李东功笑嘻嘻地跟入江打招呼。他今天晚上好象特别高兴。
“嗯,出了一点事情。”入江答话说。
“哈哈!我知道了。是失了火又挨了盗吧。怎么样?三宅大人很惊慌吧!”
“嗯,遭了突然袭击嘛。”
“好,你进来坐一会儿。”
入江听从了李东功的邀请,走进了客厅,坐在紫檀木的旧椅子上。
“要向映翔提出忠告!”他心里这么想着。
“那么,”李东功好象是接着刚才的话头,冲着侄女儿说:“为什么不威武堂皇地打进去呢?听说当时他们的人数很少呀。”
在日本人入江的面前,李老人竟然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样的话。看来他不是信任入江,就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不成。伯伯。”映翔好似在安慰老人说:“人数虽然少,但他们毕竟是正正经经的正规军呀。这次袭击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弹药和为小汤报仇,所以要避免无谓的牺牲。如果正面进攻,也可能打死他们几个人,但我们也保不住要有伤亡。卧龙司令是作了慎重考虑的。”
入江仰首望着天花板。他在内心里小声地说:“今天晚上的气氛很难提出那样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