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巴 九(2 / 2)

卡门 普罗斯佩·梅里美 2038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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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索心绪恶劣,被这些骑在马上的牧人包围着。他们争着和他握手,七嘴八舌的同时开口,使他一下子没法教他们听见他的话。临了,他沉着脸,像对队伍里的弟兄们训话和处罚的时候一样,说道:

“朋友们,谢谢你们对我和对我父亲的好意。可是我不要——听见没有?我不要人家替我出主意。我知道我该怎么办。”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牧人们嚷着,“你知道,什么事都在我们身上。”

“是的,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一个人都不需要,我家里也没受到危险。你们替我掉转马头,照管你们的羊去吧。我认得上比哀德拉纳拉的路,用不着向导。”

老头儿说:“不用害怕,奥斯·安东,他们今天决不敢出来。老雄猫回来了,耗子都进洞去了。”

“你才是老雄猫,你这个老白胡子!”奥索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认不得我了,奥斯·安东?你小时候,我把你驮在那匹会咬人的骡子后面,不知驮了多少回。你不认得包洛·葛利福了吗?我老包的肉体跟灵魂,都是你们台拉·雷皮阿家的。告诉你,只要你的枪一开口,我这管短枪,跟它主人一样老的短枪,不会不出声。相信我这句话罢,奥斯·安东。”

“好吧,好吧。唉,要命!你们快走,别拦着我呀。”

牧人们终于走了,往村子那边飞奔而去。但每逢形势较高的地方,都停下来眺望一番,看看有没有埋伏。并且始终和奥索兄妹离得不远,以便随时救应。包洛·葛利福老头对同伴们说:

“我懂得他的意思!他嘴里不说,可是不会不干的……活脱是他父亲的小照。哼!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仇人吗?你这是假装糊涂。好啊!在我眼中,村长的皮还抵不上一个无花果!要不了一个月,那张皮连做个酒囊都没用了。”

台拉·雷皮阿的后人,便是这样的在先锋队引导之下进了村子,回到当班长的祖先们遗下的老庄子上。久已群龙无首的雷皮阿党都集合在一起迎接他,保守中立的村民站在自己门口看奥索走过。巴里岂尼党却躲在屋里,从护窗的缝里张望。

高斯的乡村都很简陋,直要到特·玛尔伯甫建造的加越市,才能看到一条真正的街[118]。比哀德拉纳拉村当然和旁的地方一样,构造极不规则。屋子的分布都散散漫漫,根本没有行列,坐落在一块小小的高原顶上,这高原其实只是半山腰的一方平地。村子中央有一株苍翠的大橡树,树后有一个花岗石砌的水槽,由一根木管把邻近的山泉引到这里。这个公用事业的建筑是台拉·雷皮阿与巴里岂尼两家合资捐造的,但若认为是两家素来和好的标识,那就错了。相反,这是他们互相嫉妒的成绩。当初台拉·雷皮阿上校捐了一笔小款子给乡村委员会,作为建造公共水池之用,巴里岂尼律师便赶紧拿出一笔相仿的数目。由于两家的比赛慷慨,比哀德拉纳拉的人才有了水的供应。橡树与水池周围有块空地,大家叫它做广场,傍晚总有些闲人麇集。有时人们在此玩牌。而一年一度,在狂欢节中间,也有人在此跳舞。广场两头,矗立着两座狭而高的,花岗石与叶形石的建筑物。那便是台拉·雷皮阿和巴里岂尼家的两座敌对的塔。两塔的形式、高度,完全一样,足见两家势均力敌,始终不分高低。

在此我们应当解释一下,所谓塔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方形的建筑,高约四丈,在别的地方只能叫作鸽棚。门很窄,离地有八尺高,进门先得走上一架很陡的梯子。门高头有一扇窗,窗高头有个阳台似的建筑突出在外边,阳台底上挖着洞,倘有不速之客上门,屋内的人可以很安全的躲在阳台上攻击。窗与门之间,墙上很粗糙的刻着两个盾徽。一个原来刻着十字,今已剥落殆尽,只有研究古物的人才能辨认。另一块刻着本家氏族的徽号。盾徽与窗洞上有几处弹痕,也算是屋外装饰的一部分。这样,读者对于中世纪的高斯人住宅可以说有个概念了。我还忘了一点,就是住屋与塔是相连的,内部也多半有甬道可通。

台拉·雷皮阿家的塔坐落在广场北边,巴里岂尼家的坐落在南边。自北塔至水池是台拉·雷皮阿家的散步区域,对面是巴里岂尼家的散步区域。这种分划仿佛是彼此默契的。自从上校的太太下葬以后,两家之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到过对方境内。为了免得绕路,奥索预备一径走过村长家门口,但妹子劝他抄一条小巷子,不用穿过广场就能到家。

“干么要费这个事呢?”奥索说,“广场不是公共地方吗?”说着他径自催马过去了。

“真有血性!”高龙巴轻轻的自言自语,“……父亲,你的仇一定报成了!”

到了广场上,高龙巴走在巴里岂尼家和她哥哥之间,眼睛盯着敌人家的窗子,发觉它们新装了栅栏和箭垛子。所谓栅栏是把窗的下部用粗木头钉死,所谓箭垛子是粗木头中间的一些很小的空隙。防外人攻打的时候,大家往往筑起这一类的防御物躲在后面射击。

“那些胆怯鬼!”高龙巴说,“哥哥,你瞧他们已经开始防卫,装起栅栏来了!他们难道永远躲着不成!”

奥索在广场南部走过,使比哀德拉纳拉村上的人大为震动,认为非常放肆,近乎轻举妄动。那对于夜晚在橡树四周聊天的中立分子,尤其是讨论不完的题目。

有人说:“幸亏巴里岂尼家的几个小辈没回来,他们可不像律师那么好说话,看着敌人经过他们的地面,未必肯轻易放过吧。”

村中另外有个未卜先知的老人说:“乡邻,你不妨记着我的话。今天我细细瞧过高龙巴的脸,看出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空中很有点儿火药气。要不了几天,比哀德拉纳拉的鲜肉就要跌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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